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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
顾叔跑过来, 几步路的工夫,竟吓得老脸煞白,眼神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沉沉。
直到确认她无事, 这才长舒了口气,又有些埋怨地侧头、看向自家大公子。
那眼神里意味分明怎么都是快当爹的人了, 还这么没轻没重
魏弃装作没看见,背手站着。
旁边的沉沉扶着他站稳身子, 回过神来,却没忍住困惑地皱眉心说为什么这老伯,忽然便改口叫自己少夫人了
她只觉其中误会颇大,想解释,可转念一想, 婚书都给了, 魏弃也默许, 万一自己矫情起来惹了他生气, 他让自己还银子怎么办
沉沉瞟了一眼身边人。
心说反正叫两声也不会掉块肉。
思及此, 索性装作没听见, 见顾叔仍一脸不放心,又忙宽慰道“阿伯, 我真的没事。”
她说“你别看我瘦, 可我很有力气的, 我在宫里,一个人能挑两桶这么大的水。不过是爬个树而已,方才就算殿下不救我, 我自己也能下得来。”
说着,她拿手比划起水桶的宽度。
眼角余光瞥向旁边的顾不离,大有一副“看姐姐我多厉害、我可不是什么花架子”的自证架势。
怎料这话没安慰到顾叔, 反而把人吓得一脸惊恐,又连连摆手道“少夫人日后万不可这般劳累当心您腹中”
腹中
腹中什么
沉沉低头看着自己吃饱喝足后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又看向身旁,额角青筋隐隐抽动的某人。
心下好奇,正要细问。
“顾叔,”魏弃却抢在她之前开口,道,“我不便在此久留,这便带她走。”
沉沉早晨出宫时,两手空空,犹如被拴着绳子放出笼去的雀鸟,说是自由,也自由得束手束脚。
待到暮色苍茫时,她踏上回宫的路。
马车里,却已塞满了东一包西一包魏弃为她购置的衣裙脂粉。
途径来时的商街,原本阖目养神的少年忽的撩开车帘,低声说了句“停车”。
随即摆手,招来路边、那抱着稻草靶子沿街叫卖的小贩。
沉沉起初不解其意。
直到隔着帘子一看,望见那一串串红艳欲滴的冰糖葫芦,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买多少”魏弃扭头问她。
沉沉起初给他比了个“三”的手势。
可没多会儿,手指颤颤巍巍,又换成个“五”。
五串
魏弃瞥了她一眼“你吃不完。”
“吃得完而、而且,”沉沉立马小声解释,“殿公子,咱们下次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语毕。
既怕外头的小贩等不及,又怕魏弃不许。
她索性先斩后奏,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十枚铜钱摊在手心、便径自递了出去。
“劳烦,要五串”小姑娘脆生生道。
这可是整整五串糖葫芦
沉沉接到手里,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只不过,左手拿两串,右手拿三串,“糖葫芦大户”本人,到底觉得吃独食这事儿颇为不妥,于是想了想,又大方地分出一串糖裹得最厚实的给魏弃。
“殿下,”沉沉一本正经道,“今日殿下带奴婢在珍馐阁饱餐一顿,这是奴婢的谢礼。”
两文钱的糖葫芦换十两银子的饭,应该也不、不是很亏吧
沉沉一边啃糖葫芦,一边心虚地想。
她少时习惯了饿肚子,偶尔还要跟人抢饭吃,所以吃相不好,总跟有人在后头盯着等收碗似的。
是以,一口一颗地吃完两串,嘴角竟不知觉染出两条醒目的山楂红。再抬头看魏弃一串糖葫芦拢共六颗,他才吃了一颗的一小半。
“殿下,”沉沉看他吃得费劲,忍不住问,“不好吃么”
“”魏弃道,“太甜。”
有吗
沉沉盯着他那串糖葫芦上头厚厚的一层糖,自觉是好心办了坏事,忙把自己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那串换给他,“这个糖裹得少,殿下,你吃这个。”
说完,也没想太多,便接着他没吃完的那一小半继续吃。
“谢沉沉,”魏弃看着她那副“天塌了也不担心、先吃完这顿”的架势,忽然问,“今天,你开心么”
“开心啊”
而沉沉理所当然地点头。
两颗山楂一左一右顶着腮帮,让她看起来像个肥硕过头的呆松鼠,说起话来亦囫囵不清。
可他既问了她,她想了半天,还是正儿八经地答“但,开心是开心,就是,花了、好多银子,殿下,以后我们、会不会很穷”
宫里的人那么势利眼,哪怕皇子的份例,有时也敢克扣。
更别提那位袁总管老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因此,实际上能到魏弃手里的银子,每个月也相当有限。
沉沉虽不知魏弃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可过惯了苦日子的孩子,总是习惯不了享受,下意识地忧心明天。
魏弃说“不会。”
而后,竟也学着她的样子,一口吞进一颗糖山楂,在嘴里嚼了两口。
还是甜得齁人。
但不知为何,多嚼两口,似乎又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至少,他亦渐渐在这腻人的甜里,尝出些回甘的滋味来。
只不过,这点回甘,究竟是因为手中的冰糖葫芦,还是因为她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们”
生来早慧如他,一向自诩洞察人心。
唯独这一刻,却看不透自己,也看不透这世上原本最好看透的谢沉沉,
末了,只能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低声道“谢沉沉。”
沉沉正吃得开心,一听他喊自己名字,却还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嗯嗯嗯”
“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要问的。”魏弃说。
问
问、问什么
沉沉想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问的。
又怕魏弃觉得自己一天到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唯独不动脑子,思忖片刻,只得神秘兮兮地挤出句“殿下,其、其实奴婢确实一直想问,”她说,“您今日早晨去的那铺子,是不是传说中的赌场”
不然到底哪来的钱
魏弃“”
算了。
他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糖葫芦。
心想,当他没问。
确实也不该指望以谢沉沉那个、只装得下银子和饭菜的脑子,能绕十万八千里路,想到他那些不与人说的心思。
毕竟,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他要见的人,要安排的事,本可以尽数瞒着她。可是,他竟还是想让她见一见顾华章。
想听顾华章叫她一声“少夫人”;
想让谢沉沉,走在仿照昔日顾家宅邸原样建造的庭院如果顾家没有出事,如果母亲还活着,如果母家的亲人们都还在,如果他们化为幽魂无处可去还会回到这里。
朝华宫是他的囚牢,不是他的家。
哪怕只有一日,他还是想带着自己的妻子,回自己真正的“家”中看看。
一息,便是一生。
沉沉坐在魏弃身旁,没用多久,便吃完了整整四串糖葫芦。
吃完了,餍足地揉揉肚子,小姑娘这时才回过味来魏弃今天的样子,好像是看着和平时不一样。
可仔细看,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只能归结于车帘轻晃,泄进来一缕残阳。
饶是一贯凉薄如他,眉眼之间,似也被那夕阳镀过、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本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柔情意味。
沉沉看着,不知不觉出了神。
脑子里,仿佛有个轻微的声音在低语。
谢沉沉,今天,你开心么
许多事,许多答案,昭然欲揭。
“殿下。”
于是。
鬼使神差般,她亦有样学样地开口,小声问他“那你今日开心么”
魏弃闻言,抬眼看向她。
分明听清了,却许久没有回答。
只是伸出手。
手指瓷白如玉,抵在她唇边,停留片刻。
末了,如轻抚,似碾磨,一点一点、擦去了那竹签留下的糖印。
“若日日都是这么活,活着也不错。”他说。
魏弃不像谢沉沉,总是轻而易举便感到快乐。
正如他也学不来她那简单到几乎“粗暴”的做人做事原则凡是理解不了的事,都只看结果就好。
因为脑子在这方面不太灵光,所以不必细究个中的关窍与细节,想不通的就不想。
比起忧心“为什么”和“怎么办”,她只知道,买了衣裳很快乐,买了脂粉首饰很快乐,买了糖葫芦更快乐,因此,连带着回宫之后的十来天,都是乐乐呵呵的。
遇人就笑,整天笑得牙不见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痴病唯一对此能感同身受的,大概,也只有近期因“养伤”肥了一大圈的谢肥肥了。
它如今已是一只活得颇为金贵的四脚兽。
羊奶嘛,想喝就喝。
没得喝,就跑到主殿里去撒娇打滚。
魏弃懒得理它,它就乖乖窝在他脚边装死;
魏弃若是受不了它、要扔它,它就可怜兮兮地叫
只要小主人人在朝华宫,这招十次里有九次都能奏效。
顾华章安插在宫里的耳目,如今已成了魏弃给谢肥肥买羊奶的“专属货郎”。
一人一兽齐齐感慨这日子啊,滋润唷
更别提,沉沉起初还因“放妾书”变“婚书”的乌龙委屈着,渐渐却发现,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日都在变。
事情没了后文,她们反而不好再提,甚至对她这么个身份微妙的“谢姑娘”谨慎起来。
言辞之间,少了几分冒犯,多了几分讨好与试探。
沉沉虽对做皇子妃不感兴趣,也不敢真的奢望自己成了旁人眼里那只变凤凰的麻雀。
只是,能让他们别再拿她打赌什么时候被魏弃杀了丢出宫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反正自己也出不了宫,谁不想日子过得好一些呢
她那时没敢想,其实更好的事还在后头
“芳娘”
这日,沉沉前脚刚从袁舜处领了月例回来,后脚,便在朝华宫外,被等候多时的谢婉茹“堵”了个正着。
两个姑娘许久没见,互相紧紧拉着手,四目对望,一时都百感交集。
沉沉却来不及同堂姐聊上几句近况。
一开口,便被谢婉茹抢去了话头。
三言两语过后,小姑娘惊讶又难掩惊喜地瞪大了眼,忍不住确认“此、此话当真”
“自是真的是昭妃娘娘亲口同我说的,哪里还会有假”
谢婉茹说着。
起初还笑得欣然,后来,却不禁默默红了眼圈,又低声道“如今,爹爹的罪名虽尚未洗清,还好,你芳娘,你终是没被我们牵累太深。阿姐知道,你一直想回家去,不愿在这深宫中空耗一生如今你得偿所愿了,阿姐为你高兴。”
“嗯、嗯”沉沉不知怎么安慰,又怕自己开心得口不择言,只得连连点头,又抬手为堂姐拭泪,“二姐,那你呢”
沉沉问“你要同我一起走么”
谢婉茹眼底仍噙着泪水,闻言,笑着向她摇了摇头。
“沉沉,我与你不同。我不走。”
她说“我自小,习惯了锦衣玉食,入宫之前,亦只知整日弹琴作画,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没伺候过人,更没有养活自己的本领便是出宫,之后又能如何呢”
谢婉茹话音幽幽“我谢家已然没落,从前交好的世家,在我阿母阿兄下狱之时,尚且不愿出言相助,难道会愿意家中子弟娶我为妻,助我谢家平反冤情可若是要我去做他人姬妾,余生困于后宅,便是再好的郎君,我亦不会甘心。如今在宫中,有娘娘照拂,或许还能谋得出头之日。有朝一日,能救得我阿母、阿兄,若是出了宫,才当真是浮萍无依,余生无望了所以,沉沉,我不敢走,更不能走。”
沉沉知道她贵为谢家嫡女,坦然说出这些剖白的话,需要多少勇气,听罢,亦不由一时哑然。
只低声道“二姐”
五个月前,初入宫时,二姐还是个只知哭哭啼啼的小娘子。
如今,却什么道理都懂了。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说不清,可心里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芳娘,不必担心我,”谢婉茹见状,用力攥紧了她的手,“你只记得,下月初一,也就是半月之后,宫中特赦的女眷经乾西门出宫,到时,各宫总管自会领了人去只是”
谢婉茹看了一眼她身后宫门,欲言又止。
“九殿下他”
宫中谁不知晓,九殿下身患疯病。
难得有人可以在朝华宫活过五个月,如今却说要把人放走。
他若发起疯来,硬要把沉沉留下,谁能奈何得了他
或者说,谁又能和一个疯子计较
谢沉沉循着她目光看去,亦从一开始的欣喜若狂,渐渐地平息下来。
反而是愁惘,迷茫,还有隐约的一点不舍、丝丝点点的情绪,都渐漫上心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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