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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莽自请离京, 驻守辽西多年。
其膝下独女赵明月,却自幼深得帝妃喜爱,数度被接回京中小住,在宫内, 与一般皇子公主待遇无二。相较于几位母家出身不高的公主,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个中原因,其实亦不难理解
毕竟她赵家功在社稷, 赵莽又颇得民心。
于情于理, 天子都自需待其女宽仁有加,以示对赵家的迁就包容。
为此,就连宫中最是受宠、同样养出个跋扈性子的四公主魏宜, 亦曾在赵明月跟前吃过不少苦头。
只不过三年前,魏宜的同胞兄弟、五皇子魏昊因救赵明月而失足落水淹死。
魏宜从此失了与她“争宠”的心性, 反而自那以后, 只要有赵明月在的地方, 便能避则避。
沉沉入宫年岁不长, 自然不知这些宫中旧事,亦没听说过这位赵家女的“威名”, 只讶异于她美貌如斯、脾气却似一点就着。眼下得知她是那位平西王的掌上明珠, 更是愕然。
而也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工夫。
“姑娘姑娘饶命”
赵明月已然一脚将那说书人踩于足下。
似还不解气,又随手抄过桌案上厚实的惊堂木, 在手上一抛一接地把玩着,吓得那说书的老翁惊叫起来,连声告饶。
这可就急坏了与她同行的七皇子魏治。
虽说换做平日,赵明月要打谁杀谁,他定然是第一个在旁叫好的。
可今天是他经不住她软磨硬泡,私自带她出府。若是惹出什么大动静、被平西王知道, 自己还不被收拾得掉层皮
思及此,魏治忙也跟着站起,一脚踹开前来拉人的酒楼掌柜,又厉声呵斥众侍卫控制局面。
安排好一切,这才挤出个和气笑脸奔上前去。
“阿蛮,”他好言劝道,“你消消气,不过是个胡言乱语的老头,哪里值得你这般气恼”
赵明月闻言,侧头凝了他一眼。
她与魏治同年,如今双九年华,早已出落得风姿天成,亭亭玉立。
且不同于京中那些弱柳扶风、一身娇气的贵女,艳色之外,又添了几丝叫人不敢逼视的飒爽英气。
尤其那一双美目,似桃花含情。便是瞪人、嗔怪、埋怨时,亦都叫人生不出半点怨气,反而心头荡漾不已毕竟,能得她几分眼色,岂是寻常男人所能肖想的
思及此,魏治亦不禁脸红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的意思是,你同他计较什么,下了你的身份。”
“下便下了,谁稀罕”
赵明月闻言,却抱臂冷哼一声“但这混人竟敢捕风捉影,编排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坏我阿、坏了平西王的名声。不割了他舌头下酒,岂能泄我心头之恨”
少女声若黄鹂,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却是四下哗然。
有好心者欲起身、代那老翁争辩几句,可还没来得及站起,便被魏治带来的侍卫持刀按在原地。
众人面面相觑。
而魏治心知此事绝非轻易可以收场,亦不由头疼起来。
左右无法,只得搬出自家三哥救场“阿蛮,”他附到少女耳边,低声道,“你、你离京太久,有所不知,此地也是三哥出宫建府后带我来的。他有时得闲,便会来此听上几场书解闷。你若拔了此人的舌头,我三哥日后来了,听什么”
“”
“再者你也说了,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旧事。由得他们编排,也不过茶余饭后消遣几句,说得过了,自有人来收拾何必劳驾你脏了你的手,回头还要被母妃念叨,惹得三哥心中不喜。”
他话里话外,给眼前少女铺足了台阶。
唯恐惹出事端,一张胖脸急得通红,活似个快被蒸熟的肉团子。
赵明月见状,低头思忖片刻。
末了,终于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挪开了腿。
满头白发的说书先生立刻从她脚下挣扎着爬起身来。
心知眼前少女身份不凡,哪还敢多说什么,只冲她磕了个头,又颤颤巍巍道“多、多谢姑娘饶小人一命。”
魏治长舒一口气。
“饶过你”
谁曾想,赵明月却还有后话。
“老翁。”
少女居高临下,冷眼望向眼前俯趴在地、瑟瑟发抖的说书先生,忽道“你可知何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她说“这里这么多人,方才都听了你那些捕风捉影的糊涂话。你若要谢罪,还是一桌一桌,向他们解释清楚为好。”
说得好听,怎么解释
把自己说书的饭碗砸了、给人家赔罪么
沉沉在二楼,目睹了一切前因后果,此刻亦忍不住默默腹诽,心中为那说书的老翁不值起来。
一时间,就连眼前不知何时摆满的美味佳肴,似也让人无从下咽。
她闷闷扒了两口饭,终归憋不住心里话,抬头看向正对面的魏弃。
四目相对。
她的眼里有兔死狐悲的委屈,有说不上来的愤懑不平。
魏弃的眼神却总是淡漠的。
像一捧捂不热融不了的冰,旁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他纵然收入眼底,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殿下,”沉沉忽然问他,“方才那老先生说的,都是编出来的假话么”
“不。”
魏弃答“大多为真。”
“”
“但正因为是真,所以祸从口出,”他说,“毕竟,真话不讨喜,假话,有时倒能粉饰太平。”
所以,意思是,人人都说些虚浮无物的假话,说些人尽皆知的无聊话才最好么
沉沉不说话了。
她看着魏弃那张脸,不知为何,头一次觉得,如此好看的一张脸,其实也没什么用。
就像楼下那位国姿天香的赵姑娘,美若天仙又如何
越是金贵,越是备享尊崇,对她们这些蝼蚁一般的小人物,便越不可能感同身受。
沉沉侧过脸,望着楼下那位鼻青脸肿、仍被勒令一桌一桌前来解释致歉的说书先生,心头五味杂陈。
原来,不管是在宫里,宫外,在谢府深宅,还是上京闹市,有些事,从来都没改变过。
欺负人和被欺负,肆无忌惮任意凌辱,和想尽办法苟且偷生,一切的一切,都在每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发生着。
从前,她在谢府,想出府,如今,在宫里,想出宫。
可只要她还是挂罪的谢氏女,是一无所有的谢沉沉,出宫与否,身处何处,又有什么区别
可能只是从面对一个固定的主子,换成,面对不知何时便会出现的、数不尽的“主子”们吧。
“姑、姑娘,公子。”
正出神间。
那说书人竟已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这桌前。
老翁眼神飘忽,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愣了好半天,方才在身后侍卫的推搡下出声,道“方才所言,皆、皆是老朽捕风捉影,胡编乱造,平西王一生忠良,不近女色,与青楼女子绝无瓜葛,还请诸位切勿挂怀于心,他日若是老朽再敢言说此事,甘愿受罚谢罪”
谢沉沉“”
如果说方才的沉沉,心里更多是委屈。
如今,听到这些亡羊补牢般无力的解释,便只剩下无力与愤怒。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作践人
说书人以说书为生,若是安上个编排的罪名便能堵住他的嘴,何不让他专背些颂词文书好了。
如她这般足不出户的姑娘,从未出过上京的少年少女,从说书人口中听得的王侯将相、将军佳人,是不是个个都得再“修缮”一番,博个刚直不阿、绝无劣迹的好名头
沉沉看着眼前的老翁。
藏在袖中的拳头捏了又捏,终究,却还是只能无奈地松开。
而原因亦无他。
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只不过是朝华宫中命若蝼蚁的小小婢女。
她的怨怼,对魏弃尚且不敢发作,何况是平西王之女,当今天子也呵护备至的赵家千金
是以她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无事,手指随即摸向腰间荷包,从里头摸出块碎银子。
她驾轻就熟、借着长袖遮掩,轻轻把银子搁在了老翁手中。
“你”想说什么,到底还是说不出口,最后,只在老翁愕然又感激的眼神里,她小声挤出一句,“白听了先生半个时辰的书,一点心意,先生不必声张。”
魏弃听到动静,向这头瞥了一眼。
才发现,这丫头给的银子,甚至还是她那包可怜兮兮的碎银子里最大的那块。
亏他以为她已学会明哲保身。
原来,到底还是只学了点表面功夫,依旧收敛不了那些不必要的、恐引火烧身的善心,好在这事儿放在谢沉沉身上,倒是不稀奇奇怪的反而是他。
明知这多停留的一时片刻,多半引来祸端。他却丝毫没有想过制止,反而心如止水。
连带着对赵明月那份经年未止的杀意,都在看到谢沉沉那自以为偷偷摸摸、实际上一览无余的小动作时,全都消弭于无形。
毕竟,如果谢沉沉今天对这老翁视若无睹,她就不是那个咬着牙也要把自己背出地宫的谢沉沉了。魏弃想。
所以,罢了。
她要这样,便这样吧。
最后的一点时光,他不想再和谢沉沉浪费在争吵和怨怼上。
沉沉塞完钱,心虚地低头吃饭。
眼见得那老翁扭头走向下一桌,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又悄摸抬眼看向魏弃
“公”
一声“公子”还卡在喉头。
她眼角余光瞥见自己身旁、近在咫尺那抹鹅黄身影,却顿时吓得魄散魂飞。
一个没抓稳,筷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
赵明月望着她。
顿了顿,又望向她对面,依旧面无波澜、却会弯腰帮僵在原地的她捡起筷子的魏弃。那张明艳无双的小脸上,渐渐浮现出颇为古怪的神情。
仿佛认了半天、才发现眼前人与她素不相识一般。
“你、你怎会在此”
与她相比,身后的魏治这回倒显得更沉不住气。
甫一认出桌上坐着是谁,登时惊叫起来,“你竟敢私自出”
话音未落。
“七哥,慎言。”魏弃倏然抬头。
眼神掠过面前男女,平静地不做停留。
只有谢沉沉知道,他这眼神,多半就是不耐烦了。
“我行事远没有七哥大胆,”果然,语气也是不耐烦时才会有的阴阳怪气,魏弃道,“眼下一切,概都先由父亲点过头。”
他的声音并不大。
恍惚却如在闹市之中,活生生辟出一块清宁的豁口。
乍然间,雨过竹林,天晴日丽。
魏治再愤愤不平,听他搬出“父亲”,一时也没了办法又不想在赵明月跟前丢了做兄长的“威风”。
想了想,只得冷哼道“那你便好好珍惜今日罢,”魏治说,“过了今日,便守好你那一亩三分地,莫再出来丢人现眼。”
此话一出。
饶是骄纵如赵明月,竟也不禁微蹙了眉。
“多谢七哥提点。”
魏弃闻言,却仍是微微颌首,不见半点怒意。
甚至把弄脏的筷子搁在一旁,重新从筷筒中拣了双干净的,转手递到一动不敢动的谢沉沉面前。
“不过,菜要冷了。”
魏弃说“七哥,要提点的事,概都说完了么”
言下之意。
既无话可说,自然不必久留,平白扰了别人吃饭的雅兴。
“你”魏治顿时怒目圆瞪。
浑然不觉自家的阿蛮表妹在旁,听着看着,不知何时,却渐渐盯着魏弃出了神
眼前少年,仍与她记忆中无二。
无须粉饰或妆点,只需人往那一坐,便美得惊心动魄。
那是种让人不愿分辨雌雄、只由衷感叹、继而无法挪开视线的美。
无怪乎方才她便发现,竟有许多人不看她,反而眼神每每往二楼角落里瞟。
说到底,世人皆爱美罢了。
她从前也曾对踏破门槛的爱慕者们嗤之以鼻如今,竟也不能免俗。
赵明月心中失笑。
原本兴师问罪的张扬声势,在面对眼前这既熟悉更陌生的“故人”时,不知觉消散干净,只余一股说不上来什么意味的酥麻感渐渐爬上心头。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缘分
他不记恨自己了么
种种思绪缠绕在一处。
“魏弃,”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轻声道,“你的病,如今可好些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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