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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第39章 诛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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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谢云舟脸上的笑意隐隐褪去, 身子侧转,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僵硬的缩起,眸光从江黎脸上落到她脚上,整个人像是定格住, 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

    看着方才还完好的纸鸢顷刻间变得残破不堪, 看着她不解气的使劲踩着, 看着风卷起凌乱的碎片, 看着它们四处散开。

    风吹进了谢云舟的黑眸里, 纤长的眼睫很慢的眨了下,眼尾映出一抹灼眼的红。

    他缓缓屈膝蹲下,这两日毒素蔓延得很快, 身子越发得不利索, 蹲身不行, 他干脆跪在了地上, 一手撑着地面,一手去捡拾。

    他捡起了纸鸢兔子的耳朵, 然后是它的鼻子,嘴巴,身子, 尾巴, 找了许久不曾找到它的眼睛。

    他勾唇笑笑,没关系,兔子眼睛很容易做出来的。

    他把它们一一捡起, 抱在怀里, 颤抖着身子站起身,似是没听到江黎方才的话,褪下的笑意再次浮上, 他噙笑对她说道“是不是不喜欢兔子纸鸢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重新做。”

    谢云舟的脸同江藴的脸重叠到一起,方才江藴谩骂的话也撞进江黎的脑海中,江藴之所以如此嚣张还不是因为有他撑腰。

    不然她怎么敢。

    江黎越想越气,一把拍掉谢云舟怀里的碎纸片,厉声道“无论是兔子纸鸢,猫儿纸鸢,还是其他纸鸢,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不喜欢。”

    “你是不是以为你做这些我便会感动”

    “还是你以为,我就是这样廉价的人,你随便用什么哄哄,我都会感恩戴德。”

    “就会忘了你做过的那些伤害我的事。”

    “谢云舟你错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动。”

    她抬脚朝前迈一步,蹙眉睨着他道“不要再做那些自以为很贴心实则给别人造成困扰的事。”

    “无论是你还是你的纸鸢,我都不稀罕。”

    江黎定定道“听清楚了吗我不稀罕。”

    风像是在这一瞬间停止,四周声音全无,只有谢云舟那声透着倦意透着无奈,有些些孱弱的声音。

    他轻唤了一声“阿黎。”

    随后,挺拔的身躯再次折弯,他再次蹲下去捡。

    今日的燕京城依然很冷,谢云舟的手指冻得通红,捡起时,指尖颤着有些许吃力。

    谢七看不下去了,出口道“江二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可知为了做这个纸鸢将军一日一夜未曾歇息片刻,手都被扎破了,他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兔子的眼睛还是用将军的”血做的。

    后面那句还未讲完,谢云舟和江黎同时出声。

    谢云舟道“谢七住嘴。”

    江黎轻勾唇角,嗤笑一声,随后道“是我要你们将军做的吗是我求着他做的吗”

    “不,不是我,是你们将军自己要做的,彻夜不眠也是他自己乐意的,而我对此毫不知情。”

    “怎么这也要怪在我身上”

    “”谢七被怼的哑口无言。

    江黎又道“听你这意思,他若是以后再要为我做什么,无论我知或不知,我需要与否,我都要感恩戴德是不是”

    “因为他彻夜未眠,因为他辛苦了,是以,我就必须要接受是不是天下哪来的这样霸道的事。”

    “他做这些,是他的一厢情愿,同我有何干系,我为何要体恤他”

    江黎淡挑眉,“我非但不会体恤,还要送他一句,自作多情。”

    言罢,谢七的脸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比炭火还黑,空气里的冷意更重了。

    谢云舟站起,淡声解释道“阿黎,谢七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

    “明白,他只是替你抱打不平。”江黎打断他的话,“说完了吗说完了请离开,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阿黎,你别气。”谢云舟来此的本意是想让江黎开心,他没想到结果相反,让她越发不开心了,低声道歉,“都是我的错。”

    “既然知道是你的错,那你就应该明白,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便是你。”江黎连他道歉的话都不想听,“滚吧。”

    其实不怪江黎如此对他,以前谢云舟也曾这样打断过江黎的话,连她的解释都不听,便认定谢老夫人说的是对的。

    她再解释,他便说她狡辩,说她所作所为礼法不容,后来还罚了她,那夜晚膳她都未用。

    他不知情的是,他回来前,谢老夫人已经罚了江黎,罚她在主院跪了半个时辰,那日的午膳也没让她吃。

    罚跪,禁食,这便是他们给她的。

    江黎想比起他们对她做的,她今日行为一点都不过分。

    “不走吗”她冷声说道,“还是需要我赶人才行”

    她院子里可有二十来个家丁装扮的打手,那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谢七走上前,“主子。”

    谢云舟是不想走的,两日未见她,他想得很,梦里都是她,这会儿见到人,他真的舍不得离开。

    “阿黎,我口渴了。”他胡乱找借口,“能先喝杯茶水再走吗”

    “不能。”江黎拒绝的很干脆,面无表情道,“立刻,马上离开。”

    “小姐,我们来了。”金珠银珠带着一行人走出来,护在江黎身侧。

    谢云舟一一看过去,轻拂衣袖,“好,我们走。”

    下石阶时他步子有些不稳,几次差点摔倒,谢七低呼出声“主子。”

    谢云舟扶上他的胳膊,沉声道“勿多言,走。”

    十来步远的距离,与谢云舟来说异常艰难,每走一步,胸口便传来一分痛感,他没料到今日这毒发作的如此之快,来时他可是服了药丸的。

    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看来这药丸要顶不住了。

    马蹄声传来时,谢云舟一口血喷在了马车上,右眼倏然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漆黑一片,直到药丸入腹疼痛才慢慢缓和过来。

    他缓缓睁开右眼,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是谢七。

    他交集道“主子。”

    谢云舟摆摆手,说了声“我还好。”

    谢七平日话很少,今日不知何故话多了起来,不满道“江二小姐也太过不讲理了,那纸鸢可是主子辛苦许久做好的,她竟然看都不看,直接给踩坏了。”

    “她对主子这样无理,主子为何还要惦念着她”

    “谢七,不可乱说。”谢云舟淡声道,“是我欠她的,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但是”

    “没有但是,就是我欠她的。”

    谢云舟打断谢七的话,叮嘱道“你日后见到她不可没了规矩,对她要向对我一样。”

    谢七是谢云舟在边关救下的死士,跟随谢云舟出生入死多年,名为主仆,但在谢云舟眼里把他当家人。

    “是。”谢七说道。

    “纸鸢呢”谢云舟问道。

    谢七把碎片给他,“在这。”

    谢云舟双手攥着,唇角扬起,喃喃自语道“阿黎不喜兔子的,那我回去后再做个新的便是。”

    谢七那句“主子醒醒吧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她都不会喜欢”差点脱口而出,最后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主子有伤在身,还是要多歇息。”

    谢云舟倚着软榻,淡声道“无妨,费不了多长功夫。”

    再说,他现在还能做,两个月后怕是连做也做不了了。

    谁都不知毒性蔓延如此之快,别说两月,两日后,谢云舟看着便是又虚弱了很多,拿笔的手都是抖得,批阅公文时还要写写停停。

    额头上始终淌着汗。

    好似庭院中的草儿,随时有可能枯萎。

    但他仍不忘一件事,吩咐道“你去查下,这几日阿黎都见过谁。”

    谢七不明白“主子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她那日的火气来的突然,我担忧她是否遇到了其他事。”即便是和离时江黎都不曾那般,谢云舟心里有些许不安。

    谢七道“是,属下这便去办。”

    两日后,荀衍知晓了谢云舟来别苑的事,忙完正事后赶了过来,见江黎一切安好,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下。

    但心里还是有些许芥蒂,他试探问道“真不打算原谅他了”

    江黎放下茶盏,“衍哥哥认为我该原谅他”

    “倒也不是。”荀衍道,“我只是怕你气到自己。”

    “衍哥哥放心,我不会的。”江黎柔声道,“我惜命,不会因为任何人伤到自己的。”

    “那便好。”荀衍眸光落到江黎脸上,日光勾勒出女子的五官,精雕细琢每一处都像是用笔描绘而成,尤其是她的眼睛,漆黑绽亮,灵动清澈,看一眼,直叫人心跳加速。

    这样的她,也不怪谢云舟迟迟不愿放手。

    心里的念想好似在对视中怦然炸开,荀衍喉结轻滚,低声道“阿黎,我有话要”

    不经意的,江黎碰到了茶盏,里面的茶水倾倒出来,她唤了声“金珠。”

    金珠走进来,端起茶盏擦拭桌子,收拾妥当后,退了出去。

    江黎问道“衍哥哥,你刚要说什么”

    时机这种东西一旦错过,便没了开口的必要,荀衍淡笑道“你头上的玉簪很好看。”

    江黎抬手摸了下,噙笑回道“是吗。”

    话落,她端起另一只茶盏低头轻抿一口,“我看衍哥哥来时带了些东西,那是什么”

    “曲城的蜜果。”荀衍道,“要不要吃”

    江黎点点头“要。”

    荀衍站起,“你等着,我去让金珠端来。”

    江黎也没同他争,还真乖乖等着了,“嗯,好。”

    等荀衍离开后,她长吁一口气,心道,不知荀衍有没有看出她刚才是故意碰倒茶盏的

    荀衍是谁,又岂会看不出,他没点明,只是不想把江黎逼太紧,她若需要时间,那他给她时间便可。

    蜜果吃完,荀衍提议教江黎些防身用的简单招式,这样万一遇到坏人她还可以自保。

    江黎明白,荀衍口中的坏人指的是谢云舟,没反驳,点头应了下来,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武功不是谁都能学的。

    一个时辰下来,她累的大汗淋漓,衣衫湿了不打紧,腿都软了,午饭都没吃,洗净后便躺床榻上去睡了。

    这一觉睡了堪堪睡了两个时辰,还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她梦到谢云舟又来了别苑,手里拿着很多纸鸢,说要同她一起去放。

    她不依,他便强行把她掳了去,纸鸢放到一半,江藴来了,他们站在一起,冷眼看着她。

    前方是悬崖,后方是湍流的河水,她站在正中间,江藴讥笑道“江黎,睁大你的眼睛看看,阿舟喜欢的是我,是我。”

    说着,江藴伸手推了她一把。

    江黎突然睁开眼,金珠唤了她一声“小姐你醒了。”

    江黎看了眼屋内的陈设,才反应过来,她方才是梦魇了。都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但在江黎这里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金珠说道“大小姐已经在前厅等好久了。”

    江黎顿住,“她来做什么”

    金珠道“说是来给小姐道歉的。”

    “她”梦里的心悸感还在,江黎用力喘息几下,平复心绪后,道,“给我更衣。”

    江藴来前特意打扮了一番,紫色牡丹纹袄子,紫色襦裙,白色裘衣,妆容偏浓。

    至于她为何如此打扮,皆是因为谢云舟那句“无论你怎样打扮都不及阿黎万分之一”。

    是的,江藴又去见了谢云舟,这次去与上次不同,她带了防身的匕首,若是谢云舟真敢对她做出什么,她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但是,他什么也没做,他甚至都没看她,一直低着头做纸鸢,她好几次看到他手指被戳破,但他依然没停,一直做啊做啊,连谢七劝他,他都未停。

    直到她坐不住了,弄出声响,他才缓缓你抬起头,先是打量了她一眼,随后说了那句气人的话。

    什么叫她不及江黎万分之一。

    在江藴看来,她比江黎强上百倍千倍,是谢云舟瞎了而已。

    后来,她还真发现了些许的端倪,他的眼好像真有什么问题,她正打量他时,他冷声道“你去给阿黎道歉。”

    江藴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谢云舟道“去给阿黎道歉。”

    “我为何要给她道歉。”江藴冷冷道,“不去。”

    “你敢不去”谢云舟放下手里未做完的纸鸢缓缓站起,接过谢七递上的帕子慢慢擦拭,他手指冷白修长,好看的要命。

    可江藴却生出惧意,她想起了被他掐着脖子的险些死掉的那夜,颤着声音问道“你唤我来便是要我去给江黎道歉”

    “不然呢”谢云舟沉声道,“除了这个,我为何要见你。”

    直到那时江藴才明了,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江黎,他不是因为想见她,而是要她去给江黎道歉。

    他的眼里心里只有江黎。

    “不去”谢云舟除了在江黎面前像个人外,在任何人面前都没了顾忌,大抵是快活不成的原因,他行事作风越发的疯魔,“不去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另一个地方。”

    江藴吓得战栗,挣扎许久后,道“我、我去。”

    然后,她便来了别苑。

    江黎每次见江藴都没什么好事,心情也会跟着不好,她道“有话快说,无话讲离开。”

    江藴淡笑道“急什么,我来这里当然是有话要讲了。”

    “那你讲。”

    “先让你的人退下。”

    江黎给下人们使了个眼色,下人躬身离开,“好了,没人了,说吧。”

    江藴站起,在厅中来回踱步,随后停下,睨着江黎看起来,江黎一脸诧异道“你看我做什么”

    江藴道“我看看你这张白嫩的脸到底是如何勾引人的。”

    江黎神色暗下来,她就知道江藴不会那般轻易做出道歉的举动,“你来此是说这些的”

    江藴笑笑,倾身凑近,“难不成你真以为我是来同你道歉的做梦。”

    “江黎,我这辈子都不会同你道歉的。”她道。

    江黎眼眸微眯,眼底没了一丝笑意,若不是看在兄长的份上,她不会对江藴客气的,“离开这里,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离开我为何要离开”江藴道,“父亲留下的屋舍,为何我不能来我偏要来。”

    江藴再次蛮不讲理起来。

    江黎见状便再也不客气了,冷呵一声“来人。”

    下人们进来,她道“送客。”

    江藴被毫不留情的送送出了门,姿势实在不雅观,她跌倒在门口,衣衫粘了雪,她瞪眼道“江黎,你真敢动我”

    江黎轻笑“我为何不敢”

    “你真不怕兄长责罚你。”江藴搬出江昭来。

    “兄长不是不辨是非之人。”江黎道,“江藴,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别来招惹我,不然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你想怎么不客气”

    “你想试试”

    “我看你要怎么”

    “啪。”江黎给了江藴一巴掌,她腥红着眸子道,“那年你把我推下河里,险些害我丧命,今日这巴掌,是我还你的。”

    江藴被打蒙了,直到大门关上才反应过来,随后她扑上去,用力捶打,“江黎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你给我出来,出来。”

    无论她怎么撒泼,大门都没开。

    等她打累了折返时,才发现远处有人,是谢七。

    江藴吓得脸都白了,边摇头边后退,她还以为谢云舟只是随口说说的,即便她真不道歉也不会发生什么。

    岂料,他竟然让谢七在这等着。

    江藴吓得魂都没了,惨白着脸道“我,我道歉了。”

    谢七摆明没信,“是吗那你还是同主子去讲吧。”

    无人知晓江藴见到谢云舟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江藴病了许久,一直在说胡乱,说她做错了,她不应该把江黎推河里去,也不应该偷了东西家伙给江黎。

    更不应该,在母亲面前搬弄是非,说了很多江黎的坏话。

    后来也是凑巧,江昭去了江藴的住处,正好听到了江藴的这席话,当场发怒,命江藴闭门思过一月,哪里都不许去。

    等他赶去别苑时,江黎正在缝制新衣,是小孩子的,江黎见他来,笑着站起身,他问“这是”

    江黎道“给侄儿做的,兄长看喜欢吗”

    江昭拿起一件夹袄细细端详,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喜欢,很喜欢。”

    江黎勾唇浅笑道“嫂嫂可会喜欢”

    “她也会喜欢。”江昭道。

    江黎这便放心了,“那等我做好了后,派人送过去。”

    江昭点头,“好。”

    这日,江昭没急着回去,而是同江黎一起用的晚饭,饭间他提到了江藴,借着酒意道歉,“阿黎,都是兄长的错,这些年放你受委屈了。”

    “阿黎不委屈。”江黎柔声道,“阿黎有兄长护着一点都不委屈。”

    江昭知晓,他做的一点都不好,之前的他,还是护着江藴多些,这才惯的江藴无法无天,完全没有一点闺阁女子的温柔婉约。

    “不,是兄长的错。”江昭诚心道歉,“以后兄长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之后江黎才知晓,原来江昭听到了些以前的事,还是江藴亲口承认的,由不得江昭不信。

    恍惚间,江黎再次忆起了泡在河水里时的那种绝望感,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江黎道“真是疯子。”竟对亲妹妹下毒手。

    谢府

    “疯子疯子。”王素菊看着眼前的账目,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她稳稳心神,又看了一眼,喃喃自语道,“谢云舟你真是疯了。”

    你怎么能把田产都给了江黎,俊儿才是你的亲侄儿,为何不留给俊儿。

    王素菊怎么想也想不通,谢云舟明明同江黎和离了,为何还要把名下的田产都给了江黎,他脑袋被门夹了吗。

    不知道谁才是他的至亲。

    俊儿秀儿给谁都行,万万不该给江黎啊。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又咒骂起谢云权来,这都多久了还不回来,难不成真死外面了。

    王素菊气得连瓜子也不磕了,怒气冲冲去了谢馨兰的住处,旁敲侧击说了好久。

    “馨兰,你二哥心里怕是没你。”她道。

    “嫂嫂何出此言”谢馨兰问道。

    “你看。”王素菊把账本递给谢馨兰。

    谢馨兰上过学堂,也懂看账,“这是”

    “你先看。”王素菊努努嘴,看完你便能明了了。

    谢馨兰狐疑打开,一页一页翻过,随后蹙眉道,“这是二哥的私账,嫂嫂是从何得来的”

    像这样的账本都会放在谢云舟的书房里,平日他的书房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

    王素菊要想拿当然没那么容易,但是下人是可以进去的,她买通了下人,让她偷了出来。

    “你别管那个。”王素菊觉得谢馨兰这脑袋就是有毛病,现在是追究账本为何再次的时机吗

    现在是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把田产夺回来。

    “你二哥都把田产给江黎了,你以后便什么都没了。”王素菊道。

    “那是二哥的东西,他想给谁便给我。”谢馨兰最近懂事了不少,说的话也中听了些,“我不惦记。”

    “你傻啊”王素菊道,“谢府未曾分家,你二哥的东西说到底也是谢府的,是咱们大家的,将来你寻了婆家是要有陪嫁的,都被你二哥送人了,你去哪里找陪嫁。”

    “没了陪嫁,你会被夫家欺负死。”

    王素菊接着道“谢家的东西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那个下堂妇。”

    谢馨兰似乎被她说动了些,“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王素菊勾勾手指,附在她耳畔出主意。

    谢馨兰听后,皱眉道“这样会不会不妥啊”

    “有什么不妥的。”王素菊道,“她既然敢收,咱们便敢闹。”

    “二哥知道后会生气的。”谢馨兰还是有些怕谢云舟的。

    “你是他妹妹,即便再气也不会真对你怎么样的。”王素菊宽慰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上次药材铺子找事没成功,这次王素菊把主意打在了绸缎庄铺子上,她就是要让江黎做不成买卖。

    翌日,谢馨兰叫着一众小姐妹去了绸缎庄铺子,指着里面的布料说是次品,扬言要报官。

    闹闹哄哄的瞬间吸引了好多围观的人,何玉卿今日外出有事不在店铺里,管事的只要江黎。

    店掌柜匆匆跑进里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布料如何,江黎心知肚明,他们店里向来用的都是最好的。

    听罢,她道“掌柜你去帮我寻个人,他自会知晓如何做。”

    掌柜问“何人”

    江黎“荀衍,荀公子。”

    随后,她从里间走出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谢馨兰,她站在人群正中央,趾高气昂的说着什么。

    大抵就是这家铺子骗人,以次充好,若是他们不给个合理的说法,今日便把这铺子给砸了。

    他们这可不是做坏事,是为民除害。

    江黎还从来不知谢馨兰有如此口才,等她说完后,她徐徐走近,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家布料是次品的”

    “这还用说吗,大家来看看。”她拿过其中一匹,轻轻一扯,布料应声裂开,“一碰便裂开,这不是次品是什么。还有做工,这绣样都是什么呀,花不像花,鸟不像鸟,兽不像兽,我看啊,这就是次品。”

    “对,就是次品。”附和声此起彼伏。

    不知谁突然冒出一句,“姐妹们和她废话干什么,给我砸。”

    有人刚要上手,江黎冷声呵斥,“我敢谁敢砸”

    其中一人道“怎么,我砸了又怎么样”

    “无故破坏,小心我去官府告你们。”

    “呵,你以为我们怕啊,别愣着,给我砸。”

    “谁敢。”

    “”

    争吵声越发激烈,说什么的都有。

    江黎挡在她们面前,直勾勾凝视着她们,她们说一句,她便回一句,众人当她在狡辩,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拖延时间。

    许久后

    “住口”呵斥声从门外传来,有人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官府的人。

    “衍哥哥。”江黎迎上去。

    荀衍把江黎护在身后,一一扫过她们,沉声道“我看哪个敢砸。”

    “”这下还真没人敢吱声了。

    谢馨兰见苗头不好,悄悄朝后退去,快退到门口时,被官差拦住,她停下,脸色吓得惨白,“官爷我、我什么都没做。”

    荀衍道“有没有做,还是亲自去官衙说明白的好。”

    谢馨兰一个闺阁小姐哪去过那种地方,当即吓得跌倒在地上,哭着求饶,“嫂嫂,救我,救我。”

    她口中的嫂嫂指的是王素君,此时王素菊也刚迈出门,被她一叫,顿住步子,心说,叫什么叫,真会坏事。

    然后,她停住,慢慢转身,嘿笑一声“弟妹,都是自己人,不用这样绝情吧。”

    江黎道“方才嚷着要砸我店的是你吧自己人谁跟你是自己人”

    最后,一行人都被带去了官衙。

    谢云舟把人领出来,刚要上马车,顿住,朝后方看了一眼,光影里,江黎同荀衍站在一处,也不知他们二人说了什么,江黎唇角轻勾露出浅笑。

    那一笑,让人如沐春风,顿觉心旷神怡。

    然,谢云舟只觉得心痛难忍,每次她同荀衍在一起都会有说有笑,街上初见那次如此,那日郊外巧遇也会是如此,还有他们玩纸鸢那日,也是如此。

    她的笑容似乎都给了荀衍。

    她会护着荀衍,荀衍也会护着她,而他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谢云舟右眼突然痛起来,一剜一剜的疼,谢馨兰惊呼出声“哥哥你眼睛怎么流血了”

    谢云舟抬手轻拭,还真的流血了,这几日每每心绪难宁时便会如此,吃了药丸也不管用。

    他道“无碍。”

    “都流血了,怎么是无碍呢。”谢馨兰哭出声,“哥哥,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谢云舟不想提他的事,沉声道“与其担忧我,不若担忧你自己,何时你做事这般无状了,还跑去砸人家的店铺,难不成你真想被关大牢”

    谢馨兰已经怕死了,被他数落一番后,抽噎道“不不是我,是是嫂”

    王素菊打断她的话,转移话题道“二弟,那个同弟妹在一起的男子是谁啊我看他们关系挺亲密的,莫不是之前同她相看的男子”

    王素菊拍了下头,“你瞧我这记性,不能叫弟妹了,得叫江家二小姐,方才就见那个男子护她护得紧,我猜啊,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不会是要成亲了吧。”

    王素菊故意煽风点火,“哎,之前你们没和离时也不见她对你那般笑,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眼前的男子。”

    “二弟你快看。”王素菊手指着道,“他们要乘一辆马车走了。”

    谢云舟慢慢转头去看,光有些晃眼,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依稀还是能看清的,他看到,荀衍扶着江黎上了马车,然后他也坐了进去,他们分坐两边,荀衍给江黎递上了什么。

    像是果子之类的。

    江黎捏起一颗放嘴里,细细品尝,脸上露出笑意,她似乎说了什么。

    荀衍淡笑,随后从怀里拿出了一物,看着像是簪子,他递给了江黎。

    江黎沉默片刻后,接过。

    谢云舟看到这里,心好似被刀捅了一下,她收他的,却收了荀衍的,这是不是说明,她心里已经喜欢上荀衍了。

    她喜欢荀衍

    谢云舟垂在身侧的手深深嵌进了掌心里,阿黎,求你别喜欢荀衍。

    王素菊啧啧道“那个男子还送江二小姐簪子了,八成他们的好事要近了。二弟,依我看啊,你和江二小姐此生注定无缘,你也该朝前走一步了。”

    “还记得我那个表妹吗,年方十八,知书达理,配二弟正好,我看你们”

    “闭嘴。”谢云舟冷声道,“谢七回府。”

    两辆马车交错驶离时,谢云舟看到江黎给荀衍递上了果子,荀衍接了过去,张嘴吃下,看口型,是“好吃。”

    谢云舟“”

    何玉卿是下午回来后才知晓铺子里出了事,听完前因后果,她径直去了谢府,在门口大闹了一场,谢家自知理亏,无人敢说什么,只能关着门听骂。

    倒是引来了旁观的人,对着谢府指指点点。

    何玉卿才不管,找她不痛快,那便谁也不要痛快,她又骂了半炷香的功夫才离开。

    看到江黎的马车后,提裙坐了进去,江黎给她递上茶盏,“出气了”

    何玉卿仰头喝完,“还不够。”

    江黎道“还要去骂”

    “不骂了。”何玉卿性子急,有人给她初一,她必还十五,上次药材铺子便是王素菊搞得鬼,这次还是她,何玉卿不能让她好过。

    “我等王素菊出来。”她道。

    “那她若是不出来呢”江黎问道。

    “她总不会一辈子不出来吧。”何玉卿眯眼道,“我一直等她,等到她出来为止。”

    江黎又给她斟满茶水,“我可以让她出来。”

    “真的”何玉卿问道,“你如何让她出来”

    “我自有办法,你等着便好。”江黎杏眸里淌着光,关于王素菊,她确实应该受些教训了。

    不知江黎如何做的,总之她还真把人叫了出来。

    后门,王素菊左看右看,瞪眼瞧了许久,自言自语道“人呢在哪”

    何玉卿道“你姑奶奶在此。”

    王素菊很早之前便有些怕何玉卿,因为她这人太疯,也很会揍人,她条件反射便往回跑,刚要跑进去,被江黎拦住。

    江黎给了何玉卿一个眼色,说了声“打。”

    然后,王素菊被狠狠揍了一顿,揍得脸都肿了,话都不会说,嘴一动疼的她滋哇乱叫。

    谢云舟听了好久,才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大嫂的意思是江黎打的”

    王素菊点头。

    “她自己一个人”

    王素菊摇头。

    “也有别人”

    王素菊又点头。

    “她们两个便把你打成这副模样”

    什么模样呢

    脸又红又肿,像个猪头。

    王素菊还指望着谢云舟给她报仇呢,吱吱唔唔说了好半天,谢云舟道“说了要闭门思过的,大嫂是如何出的房间”

    门口有人守着,还真不好出去。

    “”王素菊愣住。

    谢云舟道“大嫂明知故犯,你说该如何处罚”

    王素菊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本想让谢云舟去找江黎,然后教训江黎一顿,谁成想最后反倒成了她不守规矩,私自外出。

    被谢云舟训斥一顿后,她气不过找了谢老夫人,谢老夫人最近被谢云舟气伤了,什么闲事都都不想管,没让她进门。

    王素菊气呼呼折返,走到半路上不知被什么绊了下,栽鱼塘里了,幸亏鱼塘里的水结了冰,不然她非淹死不可。

    折腾到后面,她身上都是伤了,哪哪都疼,还不能哭,哭得话眼泪落下来浸湿了脸上的伤口,更疼。

    王素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夜里,谢云舟因着白日看到的那幕心神不宁,迷迷糊糊间他做了个可怕的梦,他梦到江黎大着肚子站在荀衍身侧,荀衍唤她娘子,她唤荀衍夫君。

    他们中间还有个小小的人儿,一个女娃娃,他们一人牵着她一只手,女娃娃唤荀衍,爹,唤她,娘。

    爹娘

    江黎和荀衍的孩子

    谢云舟被吓醒,之后再也睡不着了,熬到天亮,他再也忍不住,命谢七驱车,他们去了别苑。

    许是昨夜没睡好的原因,谢云舟身子又乏又疼,眼睛酸胀,右眼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纱,有几许看不太真切。

    他先是瞧了瞧紧闭的大门,然后又看了看车内的纸鸢,上次那个兔子纸鸢被她踩坏了,他又重新做了几个。

    他想,总有一个是她喜欢的吧。

    若是她都不喜也没关系,他再做便是。

    想起什么,他问道“昨日让你送去何府的东西可送了”

    谢七道“送了,只是何府未收。”

    谢云舟挑眉道“未收”

    谢七道“何小姐命人把东西扔了出来。”

    谢云舟想想,还真是同江黎一般脾性,也难怪她们能相处的那般好,遂道“算了,日后想办法再另做补偿吧。”

    搅了人家的生意总不能一句道歉便了了,是得赔点什么。

    说话间,前方的大门打开,谢云舟听到声音看过去,待看清什么后,脸上的笑意生生顿住。

    江黎先走了出来,然后是荀衍,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还有一人,是个孩童,女娃娃。

    粉雕玉琢般的女娃娃,长得极好看。

    江黎牵着她一只手,荀衍牵着她另一只手,她边走边甜甜唤了声“娘。”

    梦境出现在眼前,谢云舟仿若被雷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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