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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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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是那一整年, 我都没有和周嘉也见过面。

    确切来说,我连他的时间都参与得很少,我一直认为人和人的联系很浅薄, 不再见面, 失去联系,就会分别。

    我和周嘉也的联系, 也只剩下手机屏幕, 就像风筝的线。

    那一年周嘉也天南地比的忙, 几乎很少回帝都, 我猜他在帝都的那套公寓都要落灰了。

    他的朋友圈我能看得见,他拍戏的时候会发在剧组里的事, 夏天的温度太高, 内景棚里热得像个蒸笼, 而他戴着古装长发的头套, 热得不行, 收工会和剧组里的人一起去吃饭, 有时候会发一张合照,照片里俊男靓女, 每个人都很好看。

    他在综艺里向来很受欢迎,他好动又开朗, 动手能力强,做什么都可靠,有什么游戏别人都喜欢跟他一组。台上是播出来的综艺,台下是他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

    我能看到的, 永远都是我只能看到的那一面。

    就像很多年前和他在同一个教室里, 可我能看到的只有他在教室里的那一面。

    暑假我留校, 但是开学大四, 同班的同学开始忙着实习,忙着考研,也有人仍然无谓前程,在宿舍里昏天黑地打游戏,珍惜最后的大好光阴。

    我没打算考研,因为我跟林家和我妈妈早就已经断了联系,如今完全是靠着自己养活自己,我的情绪状态并非完全稳定,灵感随时会枯竭,靠着写点东西养活自己,可能会在哪天写不出来的时候把自己饿死。

    但是那年的暑假终于不只是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校了,班上很多人都从这个时候就四处找地方实习,我跟随大潮流开始早早实习,争取下学期有更多时间写毕业论文,顺利毕业。

    几番周折,终于在一家不算大的公司找到了实习的机会。

    我的履历不算烂,在学校里参加过许多活动,证书考试都齐全,但是一到面试,就很难给人很好的印象。

    内向,文静,口才普通,交际能力差,这个快节奏的社会,似乎没有给温吞慢热的人太多机会,直到这家公司有个实习的岗位不太需要太多对外的工作,他们看中了我的文字能力,愿意留我一试。

    只是那居然才是噩梦的开始。

    如果说从前的二十几年人生,我可以把自己躲在壳子里,不想社交就不社交,可到了工作里,人际交往似乎是无法逃避的必修课,闷头一个人做事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我的地位只是一个实习生,没有可以反抗的资格。

    我不会用打印机,要笑吟吟的问别人。

    我不会用扫描仪,要笑吟吟的问别人。

    我不知道主管的办公室,要笑吟吟的问别人。

    我不知道会议室的排期表,要笑吟吟的挨个打电话问其他部门的使用安排。

    领导不会管我的过程遇到什么,他只要看到工作结果做好,如果没有做好,扑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所以我不会做的事,只能客客气气、硬着头皮,去问其他人。

    同事关系很微妙,会客客气气的分零食请奶茶,可是一旦触及工作上的责任,可以瞬间翻脸推脱。

    实习的第一个星期,我像是被人抽筋剥骨扔进炉子里重新再造了一遍,连晚上做噩梦都是被困在公司的楼梯里无法逃脱。

    我本就睡眠很差,那段时间更是失眠加上噩梦,我的暴躁、易怒、厌食,都有反复的迹象,好在如今我不是十七岁时对心理疾病一无所知的新手病人了,我熟练的吃药加上自我调节,很努力的控制自己。

    和那时候看不到生命的迹象不一样,现在的我还想活着,我有对生活的期望,还有很想见的人。

    那段时间周嘉也很忙,或者来说,其实他一直都很忙,只不过如今我也忙,错开的时

    间就显得更加漫长。

    有时候他给我发信息我都要很久之后才回,我在会议室里被漫长的汇报折磨得头晕眼花,组长让我做的统计表被主管批得一文不值,主管生气地问是谁做的,组长毫不犹豫把我推了出去,还替我“好心”的解围,说林薏只是实习生,还不太熟练。

    主管找准了炮口,在会议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项又一项的责骂,最后只跟我的组长说,下次好好给实习生看过了再交上来,这都做的什么玩意儿。

    组长连连说好,这事才算了结。

    我不会做是真的,因为那天开会前一个小时组长才临时把资料给我,可是我的工作范围里从来没做过这个,问她怎么做,她只忙着要走,说你随便找个以前的自己看着做就行。

    可我好像没有机会说,因为也许从开会前一个小时才丢给我开始,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而我是那个被挑中的替罪羊。

    回到办公室时如负千斤,看到周嘉也给我发的信息,才感觉从缺氧的水下浮起稀薄的空气,连眼底都是湿润的雾气。

    我看着他发给我的照片,是他在综艺里的道具,一个很可爱的娃娃,他问我喜不喜欢。

    我越看越觉得鼻子眼眶都很酸,回了个喜欢。

    然后反复划着我们之前的聊天记录,零零碎碎,他发的信息我要很久以后才有时间回,我发的信息也是,如今很少有同时都在可以聊好几句的情况。

    可是那些断断续续的聊天,我却越看越觉得眼泪在打转,在会议室里顶着所有人的视线挨骂时,我憋着没有掉一滴泪,现在却像泉水涌动,然后再也不受控制。

    我怕被别人看见,连眼泪都不敢擦,只假装低头去抽屉里的资料时才迅速的抹掉脸上的泪水。

    周嘉也回我的时候,果然已经到了晚上,那段时间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的室友有人在外面租了房子,因为实习的公司离学校很远,有人忙着考研,已经回了家在家备考,还有一个室友跟着在谈恋爱的男友做了自媒体,他男朋友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如今经常跟着他在外面拍摄录视频,很少回来。

    我对孤独和黑暗的恐惧感在那段精神压力变强的时间加重,熄灯后,一个人在很静的宿舍里,那种窒息感像是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变得情绪失控,暴躁又痛苦的感觉让人想发疯,我靠吃药勉强维持,还有手机里存满的周嘉也的视频,和他在微信里给我发过的语音,会让我从无法安放的失控里慢慢冷静下来。

    那天周嘉也回我的时候,我正在失眠。

    他给我发了一个快递单号。

    他发的不是语音,他在我熄灯以后从来不发语音,他怕我不方便听,还有影响我睡觉,他说道“录完跟节目组要了,给你寄过去了。”

    一闭上眼就是会议室里的噩梦。

    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看着光线微弱的手机屏幕,眼睛不受控制又要流泪,那一天的眼泪在见到周嘉也的时候都会特别多,特别特别多。

    多到我甚至忘记了什么顾忌,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就给他打了电话。

    是视频。

    我在等待接通的那几秒里,那种被人掐着脖子快要窒息的痛苦感在一点一点冷却,我没有想过他会不会接,可是在片刻后,视频居然真的接通了。

    他在车上,坐在后排,沿路的灯光不时从他的脸上划过,他戴着耳机,在摄像头接通之后微挑了下眉,眼角有笑。

    他问我,“又做噩梦”

    宿舍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可以不用再打字,而是说话回答他,“嗯。”

    可我不敢说太多,我怕会暴露我声音里的哭腔。

    “上次给你买的熏香呢,我朋友说他用起来挺好用。”

    “用了。”我压低一些声音,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控制住,“你在哪里”

    “还在这边。”

    “哦。”

    他凑近一些,摄像头里,他的眼睛也更近了,柔和的褐色,像一块琥珀。

    车窗外明明灭灭的灯光时而落进他的眼睛,像是温柔坠落的星辰,他很近地在看我,近到可以看见他的眼睫细长,他微挑了下眉,语气的笑像是不满“你就一直这样让我看黑屏吗”

    我变得紧张起来,“宿舍已经熄灯了。”

    他笑了一声,又靠了回去,懒洋洋地靠着后座,倒是没再计较这回事,只是笑道“真够麻烦。”

    “周嘉也。”

    “嗯。”

    “你工作觉得累不累呀。”

    “也有开心的时候。”

    “是因为做的工作是喜欢的吗”

    “嗯。”

    “当时是因为喜欢才去做的吧。”

    他懒洋洋靠着后座椅,夜晚的灯从他的脸上划过,将他眼睛里的褐色映满,像温热流淌的星河,他垂眸在看着屏幕里我的那块黑漆漆的镜头画面,只嗯了一声。

    而后微微牵了下唇角,“你不是知道吗。”

    关于周嘉也高中毕业后去拍戏的事,其实他没有很详细的跟我讲过,确切的说,关于我们没有联系的那几年,我们谁也没有主动讲过。

    他左耳多了一个耳钉,他的头像是蝴蝶,他在知道我复读的时候,只让同班的同学转交给了我一只千纸鹤。

    我真的和周嘉也分开过吗。

    其实只是走散而已。

    但是谁也没有讲过,是因为已经过去太久,细枝末节不重要了吗,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讲的,能跟他说话的时间就这么多,哪还有多余的时间留给怀念从前。

    只是我知道他这个人向来如此,喜欢的事想做就做,结果好坏也甘愿承担。他这人活得自由又自信,与生俱来就带着我天生残缺的那一块,让我向往和追逐。

    车仍然在城市夜色间行驶,星光满目,在他的眼底不断倒带。

    他靠着后座,视线偏向窗外,他这一刻的安静,我才感觉得到他忙碌了一天的疲态,他原本应该是打算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可他没有挂断我的电话,任由我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和他连着一丝的关联。

    人和人的关系其实很浅薄,不再见面,失去联系,就会渐渐分别。

    可是那条细细的线握在手里,风筝就不会飞走,他始终没有再放开。

    车开进了车库,光线昏暗,依稀只能看到人影轮廓。车里的其他人在跟他说话,他跟那人道了别,而后去了电梯。

    一路直升回了酒店房间,灯光乍亮,暖气开始供暖,电子的启动声挤在我和他之间的寂静里,像一个突兀的预告。

    他走进房间,往床上随意一躺,后背靠着枕头,这才低头又看向手机里的我。

    房间里的光线柔和,旁边没有了别人在,他语气也仿佛没有了那么多的隔阂,简短开口“说吧,今天工作被人欺负了”

    “”

    在这段安静里好不容易控住的委屈又要上涌,我迟疑了一秒,“没。”

    他轻笑一声,显然不信,“你哪次不是遇到事情才敢给我打电话。”

    “”

    “实习还要多久”

    “就到这个月底。”

    “拿到实习证明之后还要继续在这儿吗”

    我抿了抿唇,有点想逃,“我不想了。”

    他低低的声音很轻在笑,“不是跟你说过随时可以找我吗。”

    我停顿几秒,小声说“我不想”

    他仍然神色柔和在看我,尽管我

    的摄像头里黑色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勇气仍然在我手上,“我知道那只是个实习证明,你很容易就能帮我交差,可是我想试试,总有一天要工作的不是吗,趁着还只是实习,我想试试我能做到哪一步。”

    尽管那个过程,很痛苦。

    从恐惧人际关系,到成为人际关系中的一员,从害怕接听电话到每天都要打好几个电话,从站起来回答问题都紧张发颤到站在会议室里汇报,其中的过程,痛苦得就好像把前面二十几年人生打碎,重新组合。

    可是我还是想试试,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活在象牙塔里,这个世界的形形色色,我总要面对。

    我想变得更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点。

    不只是因为毕业总要出来工作,也因为周嘉也,我想让他相信我一定会勇敢。

    周嘉也仍然在看我,灯光浅浅,落在他的身上无端柔和,他神色不变,仍然微弯着笑,可他这次没再说实习,而是问我“林薏,如果不考虑经济后果,只凭自己的喜欢,你想做什么”

    我没犹豫,脱口而出“当然是写。”

    “现在写得不是挺好的吗,学费生活费都能靠自己。”

    “我状态不太稳定,有些时候,没法写,坐吃山空,总有一天会饿死自己。”

    我的心理状况,跟那几年的旧事一起,同样没有跟周嘉也很正儿八经的讲过,只是他那么心细的一个人,多多少少能猜到,只不过同样选择了没有戳穿我。

    他没有再说这个,又回到了实习,“实习证明拿到就离开吧,好好准备下半年的毕业,之后看看再有没有更合适的工作。”

    我重重点头,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又觉得有底气,“好。”

    他笑了一声,“你室友们遇到烦心事的时候跟家里人打电话是不是也是这样聊一聊就心情好点了”

    “”

    我迟钝了一秒,“周嘉也,你是不是占我便宜。”

    “没。”

    “你就有,你们男生之前经常叫对方儿子,老是想当对方爸爸,我都记得。”

    他彻底笑了起来,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肩膀,胸口,笑得停不下来。

    而我一言不发瞪着他,继续指控“你好幼稚,你现在都多大了。”

    他好不容易停下来,语气仍然带着笑声,“得,怪我跟别人开玩笑的时候没躲着你,这都被你记着了。”

    我更无语了。

    你看看这个人,他的反思居然是开玩笑的时候没躲着我,而不是说不应该这么幼稚。

    可是他在笑意渐渐平息之后,把手机暂时放到一旁床头柜的支架上,伸手去解袖口的扣子,大概是觉得紧绷着不舒服。

    他一边解一边说,“林薏,我很想问问,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

    他仍然垂眸在解衬衫的扣子,“我怎么会像跟男生相处那样跟你开玩笑,有些话我说得出口,倒是你,可能不敢听。”

    他解完,重新把手机拿回来,他把枕头立了立,靠回去坐得更正了一些,他微挑着眉,勾着的半点笑意既像审视,又像玩笑。

    又坏又勾人,专门挑神魂颠倒的飞蛾直直向他栽倒。

    我被他看得心跳很快,但是仗着摄像头里没有我的脸,我胆子有点大,竟然问他“什么话”

    “男生讲话荤素不忌,你想听什么。”

    我被他看得喉咙紧绷,胆子到了头也只能这么多,我认输“我没有什么想听的。”

    他眉骨微抬,点头像是满意我的认怂,而后问我“噩梦清醒了没”

    “嗯嗯嗯。”我忙不迭跟他道别,“我

    继续睡了,晚安。”

    电话挂断以后,白天缠绕了我一整晚的窒息感,仿佛全都消弭,胸口的沉闷也释怀,明天也没有那么可怕。

    我翻到日历,想看看这个月还剩几天可以结束实习,可看到日历显示的十一月份,忽然想起来,下个月就要到圣诞节了。

    这一年,过得好快。

    快到我都要忘了,上次见他已经是去年的夏天。,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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