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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肆大堂内全是人高马大的汉子, 至少比抱在怀里的小崽子们高大太多,却全都被这几个奶娃儿给唬住了。
好一会儿,登州行商低头捏捏铁蛋的脸, 问他“那恁说,咋加钱”
铁蛋掰着手指头, 他才四岁呢,还有些记不清楚苗婉的叮嘱。
但巧丫细心,记住了,她是唯一一个躲在三叔身后的, 此刻探出脑袋“看上半身衣裳八文, 下半身衣裳八文,脱下来的八文”
铁蛋赶紧点头, 肉墩墩的小脸直颤, “对巨富,发发发”
登州行商噎了一下, 疑惑看向张三壮, “张掌柜,他们说的当真”
张三壮声音干巴巴的, “啊当真吧, 东家教的,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呢。”
另一个江南行商看着张三壮, 一咏三叹,“掌柜的,你可以放心了,这是后继有人啊”
张三壮“”他才二十出头,说的跟他要走了一样
那江南行商笑眯眯问铁蛋“那伯伯多给你八文,能不能跟伯伯说说, 什么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铁蛋没发现阿达危险的视线,发现抱他的人身上还挺舒服的,得意晃着脚丫子,“想知道先给钱”
不然就跟他阿姆一样,回回他干完了活儿,都不给工钱,学着外头老太太撒泼打滚就得挨打,他找谁说理去
大伙儿实在忍不住了,聚福食肆内,这会儿没人喝快乐水,也爆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大笑声。
等小家伙们手里捧着几十个铜板,艰难塞进自己的荷包后,都乖乖抱着自己的衣裳给客人们看。
收了铜板后,铁蛋蹬蹬蹬也藏阿达身后去了,“东家说,说”
巧丫给他补充,“大后天就知道啦”
“对大后天,咱们,烧火”铁蛋煞有其事点点头道。
众人“”就,听得更糊涂了,又没法子刨根问底。
他们甚至想知道,这群小崽子烧火这些娃儿家里人,就不怕娃儿半夜尿炕吗
孩子们是不知道他们的疑惑,知道了肯定要说,就算不烧火,好像他们现在少尿了似的。
好在拿了钱就都乖了,除了巧丫和铁蛋,都是三四岁,其他人说话没有铁蛋这么利索,但他们也知道拿钱得干活儿,这是苗婉给他们培养出来的习惯。
说不清楚没关系,衣裳抱过去,他们日常都被长辈们揉搓惯了的,肉嘟嘟的小身板儿往前一挺,让人家看他们身上穿的毛衣和毛裤。
甚至毛蛋更豪放不羁,直接甩掉靴子,伸出小脚丫给客人看。
巧丫年纪大点,又是女娃,总被长辈们叮嘱要看好弟弟们,看着被客人们揉搓揉扁的弟弟们,见他们没心没肺的嘎嘎乐,心里担忧极了。
她忍着胆怯从张三壮身后走出来,紧紧抓着三叔的衣摆,小声嘟囔了一句话。
张三壮都没听清楚,“你说啥”
巧丫一紧张,娇嫩的嗓音有些尖,“我说,其他都可以卖,弟弟们不卖”
张三壮“”
众人又一次大笑出声,有人眼泪都笑出来了,揩着眼角问,“加钱也不行”
巧丫迟疑了下,“不卖吧”
在大家的笑声中,巧丫抬起头看张三壮,感觉这事儿得问大人。
她以前听人说有些孩子被高价买去是过好日子去的,说不准阮家的孩子会乐意呢
张三壮抹了把脸,“巧丫你们不是要吃拨霞供我叫人给你们做。”
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改天就得传出聚福食肆上新菜,菜名叫爆炒奶娃子。
他叫伙计们拢着孩子们去炕屋坐了,伺候这群小祖宗吃上东西,让伙计盯好这才往前头去。
前头客人们都已经吃的心不在焉,酒都快喂鼻孔里去了。
不是饭菜不香,而是这些小家伙们身上和脱下来的东西,实在太让人心动。
总有人不好美食,也有人不喝酒,还有人挑食,一个再成功的食肆也无法讨好所有食客。
但是个人就知冷知热,天热了知道扇风,天冷了知道穿衣,尤其是在西北这种苦寒之地,出关之难,古往今来都不知道有多少诗词形容。
但小家伙们的衣裳,行商们一上手,心下就是一惊,这也太轻了,总共不到一斤沉。
更别说小家伙们身上除了里衣,就薄薄一层柔软的毛衣毛裤,脚上也就一双内棉外毛的袜子,刚从外头进来,手脚全是暖呼呼的。
谁家里还没个孩子,行商们既然常来常往西北,大都在西宁镇养着妾室和子嗣,甚至还有带着妻妾出门的,对于孩子冬衣的重量是心里有数的。
之所以天冷不爱叫孩子们出门,就是因为里里外外都要穿不少层,而且棉衣又厚又笨重,孩子们好些都走不稳,走着也累。
大人们也是呢,他们甩在一旁的厚棉袄拎起来至少说近七八斤沉,再加上皮帽、皮靴还有里头的衣裳,大都是用分量换来的温暖。
要不大家也不能喜欢能脱光了进澡堂子,来不用穿棉袄吃饭的聚福食肆了。
所以张三壮一进门就叫人给围住了。
有老相识直接开口,也免得张三壮废话,“这就是千金楼的一把火怎么个烧法儿能有多少货你先给我们透个底子”
“对,这东西是什么做的贵不贵你先说,咱们也好多攒些银钱,叫你们东家多赚点钱好过年啊”
“我们能等,你也别说那些虚的,给我们个实在话,甭管什么会员还是黄金露咱们都是有的。”
不怪客人们这么坦诚。
连张三壮都清楚,对老百姓来说,最重要的是粮食,其次就是衣裳,可对稍微有点钱的人来说,最重要的肯定是衣裳,然后才是粮食。
可他面上多了几分苦笑,“各位贵客见谅,我只是聚福食肆的掌柜,千金楼的掌柜是从江南新请来的,东家也不会啥事儿都跟我说啊,别说客人们,我现在都没闹明白,什么叫冬天里的一把火呢。”
他问了阮嘉麟好几次,明里暗里,硬的软的,但阮嘉麟一脸复杂就是不肯说,问急了竟然说他也不知道。
这特娘的,你一个掌柜你不知道,那你还干啥掌柜呢
阮嘉麟梗着脖子特别有理,“管衣裳的是我爹,阿婉她二舅,有本事你跟我爹说这话去。”
张三壮心想,那不是找抽,我要是敢我还跟你哔哔
这会儿对上客人们一脸不信的不善眼神,他打了个激灵,赶紧道“但我们东家说了,这东西真不算多贵,东家心善,起码比其他货物都便宜,也好叫老百姓们能吃饱穿暖。”
嗯有人听出来点其他意思,“吃饱怎么,你们东家在千金楼也要卖吃食”
张三壮摸摸脑袋,嘶了一声,“嗬,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不能够吧”
千金楼跟他抢阿婉的注意力不说,连生意都要抢
客人翻了个白眼回去继续吃,你自己的东家,你问我我问谁呢
不过大伙儿也看出来了,张三壮啥也不知道,有问他的功夫,他们不如赶紧吃饱喝足,回去准备银子,等着千金楼开张,多抢几把火。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三天,在行商们,甚至条街和瓦市周边来往比较多的老百姓们,都忍不住趁着太阳好的时候猫在墙根,讨论这把火它到底是什么。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
无独有偶,老天爷着实给亲闺女面子,千金楼开张这日,天空竟然又飘起了雪花,不算大,却很漂亮。
对西北人来说,少雪的年景,下雪天才是好兆头。
但天儿竟也不算太冷,这雪中开张的景象,美轮美奂得让苗婉都感叹,“大自然的秀场也太美了,连老天爷都想看火焰在千金楼前烧起来啊。”
阮嘉麟看了眼她身后被画得极为喜庆的十八个孩子,唇角抽了抽。
乔家乔蕊、长寿还有阮家长孙仨孩子,加张家驴蛋、狗蛋和巧丫三个大孩子,每个人左右各牵一个小孩子,站了满满一天井。
全画上了红通通的小脸蛋,眉心画着一团火,嘴唇点着有点玩笑似的樱桃小口胭脂。
苗婉在前头抱着淘淘,翠丫在一旁抱着卤蛋,可以说除了阮家两个体弱年纪太小的,三家孩子倾巢而出,准备去烧这把火。
虽然下雪,在外头看热闹的人竟然不少,连巴音都在茶坊里,还跟几个相熟的行商挤了一桌喝茶,远远等着千金楼开门。
北蒙也缺保暖的衣裳啊,尤其是他听说还有毛衣毛裤,总感觉跟他卖出去的羊毛脱不开干系,那他就更在意了。
好在没让大家等太久,眼瞅着跟平时差不多时候,千金楼里两个平日里还兼当保安的活计出来卸门板了。
左右雪并不算急,飘飘洒洒也不碍什么事儿,好些人都从附近的店里出来,凑到千金楼门前,等着看小黑板。
可今天没有小黑板,只从门里头蹬蹬蹬跑出来十几个披红挂蓝的小崽子,还有几个拿着乐器的伶人。
哦,不是苗婉不想披红挂绿,主要这年头绿色实在是太贵了。
那是成亲新娘子才会用的颜色,染料极为难得,不是用不起,着实是没必要。
穿一身绿又没多好看,那干啥不穿耐脏的藏蓝呢
众人被摆开阵仗的孩子们闹得满头雾水,这是准备干啥
又不是头天开张,下着雪呢,还要先唱个大戏不成
还真是唱大戏。
穿戴严实带着露手指手套的伶人,很快就吹吹打打起来,中间列成方阵的小孩子们开始跳起舞来
“嘿我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注”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自己,孩子们额头上朱红的火焰花纹被小嫩脸衬得栩栩如生。
“哈熊熊火焰温暖了大家的心窝”唰唰几声,孩子们拽开了自己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的毛衣毛衣心口的位置织着一颗红心。
众人“”
孩子们还没唱完,羽绒服一揣,凑在一起变换队形,继续蹦跶。
“嘿每次当我揣起羽绒服,像是火光温暖了我”
然后继续蹦蹦跳跳,织出五个小短手指头的手套露出来,像猫爪一样放在眼睛上,这是
“哈我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看出你是真心喜欢我注”
众人“”行,是挺招人稀罕的。
好些人忍不住笑着叫起好来。
孩子们迅速变成最后的队形,列成两排,背过手去踢踏着后退,让出一条路。
然后接上最后一句歌词,“我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等着温暖你心窝,客人还在等什么”注
然后小孩子跟着打孩子学,伸出一只手,歪着脑袋看众人,拉长音唱“还在等什么”
这会儿没人再疑惑了,脸上全都带了笑。
不是不想知道千金楼的新货是什么,但是这唱唱跳跳的孩子们着实叫人喜欢,长得好看,穿得喜庆,还充当了小门童请大家进去。
大家吆喝着再来一次,见孩子们被带走,才热热闹闹往里去。
巴音心想,这乔家也真够能折腾的,大冬天连孩子都折腾出来了。
不过看着孩子们蹦蹦跳跳小脸蛋红扑扑的,一点都不像冷的样子,他也对这什么羽绒服更感兴趣了,心头确实火热。
苗婉抱着淘淘站在门内窗户的角落里,给孩子们点了个赞。
看到大雪天都被孩子们点燃的氛围,还有听见热闹出来后,也跟着进门的客人们,她就知道自己这些天又是点心又是炸鸡又是可乐的,折腾一溜够,没白费力气。
对众人来说,孩子和老人是最脆弱的,千金楼有底气让孩子在雪天折腾,谁还会对羽绒服是否保暖产生怀疑呢
不过苗婉也不会大意,等客人进了门就赶紧叫他们去后院,“快快快,都把自己裹严实了,除了眼睛哪儿都不许露,进去喝一碗姜汁奶,在炕上呆着,不到吃饭时间不许出来了。”
翠丫是女孩子,也是除了阮家的孩子最大的一个,招呼着弟弟妹妹们往里走,“听姑姑的话,不然没有炸鸡腿吃啦”
不只是苗婉,耿氏和张娘子也不敢马虎,不过孩子进门后,俩人对羽绒服的保暖又有了新认识。
“哟,这除了鼻尖和脸蛋稍微有点凉,其他地儿都是热乎啊。”张娘子心想,怪不得苗婉敢折腾,羽绒服真这么好
因为千金楼做衣裳并不算快,再说款式也不像自家做的衣裳那般普通,苗婉给她的竟然是褚色的羽绒服,张娘子脸皮嫩就没舍得穿。
这会儿她也想回去穿上了。
耿氏能由着儿媳妇折腾,就是知道这衣裳保暖,她也不好意思穿大氅一样的羽绒服,但穿着毛衣毛裤呢。
外头是用千金楼做出来的布匹自己做的棉衣,也特别暖和。
“谁也不许出去啊,想上茅房有夜香桶。”耿氏给孩子们还准备了小点心,对孩子们叮嘱,随后扭头看张娘子和儿媳妇。
“我瞧他们几个都出汗了,等会儿落落汗,咱们回家吃饭吧,我瞧着外头该是顾不上。”
本来苗婉是打算在千金楼逮几只鸭子,大家一起去聚福食肆吃饭的,可看着外头跟千金楼头天开业一样热闹,估计是没时间。
苗婉探头看了眼,果然。
“短款羽绒服和羽绒裤二两银子一件也就算了,为啥每个人只能限量买十件啊这点我家里都不够穿。”
“棉衣竟然只要五钱银子只限一件你哪怕贵点,多卖点呢”
“什么没有毛衣毛裤,只有毛线我们也不会织啊”
阮衾和阮嘉麟父子解释地嘴都快干了,“这羽绒服必须得用特定的布匹,咱们现在织不了太多布,所以只能下订单慢慢做,多了是真做不过来。”
“棉衣是为了好叫老百姓能有暖和衣裳穿,布做羽绒服都不够用呢,棉衣肯定顾不上给贵客们拿了去卖的。”
“毛衣毛裤很好织,只要买了针,按着咱们发的手札学很快就能得,还能织帽子手套和长袜。”
问问题的不少,若有所思的更多。
好几个行商都不急着下订单,尤其是江南来的那几个,低声在商量什么。
苗婉还眼尖看到了巴音若有所思站在展示架前看布料和成衣,就知道他们明白过来,自己这回到底卖的是什么了。
千金楼的成衣是可以定制,但比较贵,而且没有什么优惠和活动,所以她才说千金楼上新的是一把火。
这火要烧进江南行商心里,他们愿意将制作毛线和羽绒的法子买回去,在江南一带肯定不少赚。
火要是烧进巴音心里,他会养更多羊,更多鸭子,来跟千金楼换羽绒服,或者毛线的制作法子。
至于其他行商们,帽子、手套、娃子甚至毛衣毛裤,只要他们能找到人织出来,就是数不尽的商机。
苗婉原先想过,扩大规模,多招女工,在西北开工厂,垄断技术会赚的更多。
但听公爹和相公的意思,几次金子送到陈嗣旭手里,他们已经摸到了陈嗣旭的一些尾巴,可能过不了太久就会回京。
那工厂以目前留下的这些人,跟南来北往的老狐狸打交道,太容易被人算计偷学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赚先机,最要紧的就是把织布机的技术捏在手心里,就不怕会有人超越她们。
以前不管是聚福食肆还是千金楼,都是卖东西给别人,但是现在,她不想光买东西给人家了。
她也想跟兀良哈氏一样,拿干利,以货抵货或者拿金银都可。
她不太懂经济,可也知道经济流通才能为西北带来更大的商机,这些行商能在西北定下来做生意,往后西宁镇经济会更流通,老百姓们也能多些经济来源。
最重要的是,明面上她是以货抵货,干利这个东西,只要将来乔家不落魄了,以行商们的情商,谁也不敢不给。
而现在,除了没反应过来的那些订单能赚钱,做出来的新货物可以进献给固北军,明面上不会有太多钱进账,但她苗世仁的身价可就不一样啦
如此在有心人眼里,千金楼就彻底变成讨好定北将军的工具,那陈老贼以后别想再拿她的金子
果不其然,当天千金楼的流水并没有实现大幅度提高,虽然比平日里高一些,也就是六千多两,还有一大部分是定金。
阮衾拿着登记好的册子递给苗婉,“有些人定了羽绒服,但还想要买咱们的纺车和织布机,还有人想要买鸭绒,要拿回去自己做。”
富贵人家大都喜欢精致的东西,甚至很多都传云锦和绸缎衣裳,棉袄外头都是绸子的,羽绒服的棉布他们未必看得上。
所以这些专做贵人买卖想买鸭绒回去,做出附和贵人审美的货物来,别说二两银子,二十两都有人抢。
但她们自己鸭绒还不够用呢,阮衾又道,“我也与他们说了,纺车可以卖,织布机、毛线和羽绒我们都不卖,但可以用方子入股,与他们合开铺子,将来干利尽可以货抵货。”
只要能织出不钻绒布匹的织布机在乔家手里,千金楼就不愁赚钱。
苗婉叮嘱阮嘉麟,“表哥有空去趟于家,跟他们签个契,就说织布机我们只让他们做了部分零件,全是自己组装,若是零件泄露,需得赔偿万两白银。”
阮嘉麟立马明白过来,“你这是怕有人上于家威逼利诱”
毕竟千金楼的东西都是谁做的,外头人一查就能查到。
苗婉嘿嘿笑,“对呀,所以有了契约,若是财帛依然动人心,这笔银子不赚白不赚嘛,让他们去研究好了,缺胳膊少腿儿的,等他们研究出来,说不准淘淘都能打酱油了,得来的银子咱们跟于家七三分。”
以于家的心性,她不担心他们把图纸传出去,更怕他们死犟着不说,会发生二舅母家那种事情。
她隐约听二表嫂提起过。
这织布机的图纸,连同羽绒服制作,还有前面制糖、蒸馏精油还有沤肥的法子,她都给了公爹,已经通过暗线送往京城给锦妃去了。
其他生意都还好说,就是赚钱,这些都是有关民生之事,以乔家如今的权势护不住,所以赚钱都要遮遮藏藏的。
但凡被发现肯定就会被人要了去,这都是有利千秋万代,在朝堂上挣功名的事情,至于怎么个要法儿就有待商榷了,前提是他们还有命跟人商榷。
有好事,那当然要便宜自家人。
说不定锦妃还能借机再晋个位呢,到时候乔家回京,就有大腿抱了。
话又说回眼前,阮衾还道“兀良哈氏的二爷倒是不急着订货拿货,只是让我给带话,说是瑞臣回来,去他那里一趟,他有要事相商。”
一旁乔盛文点头,委婉看了苗婉一眼,笑道“他先暂时不用管,等他回来自会处理,接下来的订单足够咱们做到年底了吧”
最近一段时间,苗婉折腾得家里鸡飞狗跳,字面意思,着实叫人哭笑不得。
小家伙们蹦跶起来,淘淘也跟着闹腾,两家的鸡咯咯哒,张家的狗汪汪吠,闹得乔盛文和阮嘉笙书都读不下去。
这都快腊月了,两个读书人只祈求,是不是能安生一个月
苗婉冲公爹讨巧地笑了笑,“年底之前是不会再折腾什么新鲜东西啦,只需要让林大舅他们在咱家起个窑就行。”
阮嘉麟好奇,“起窑做什么”
苗婉眨眨眼,“准备年夜饭呀,今年人比去年还多,咱们做点方便又好吃的东西。”
乔瑞臣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安静下来了,只是在厨房旁边多了个奇奇怪怪的窑口。
他是骑马回来的,身上穿着羽绒服大氅和羽绒裤,脸上带着羽绒帽和口罩,不像往常那样被吹得浑身凉透。
想到这是媳妇一针一线盯着别人给他做出来的,乔瑞臣就更迫不及待想看到媳妇,想也没想直接回他们屋里。
然后就发现,自己被一把锁冰冷锁在了外头。
他这才发现家里特别安静,耿叔拴好马,过来跟他说,“先生跟阮家笙哥儿在隔壁读书呢,阿婉带着两家的孩子和大人都去了聚福食肆,阮家大老爷也过去了,说是要吃鸭子。”
乔瑞臣叹了口气,“那您为甚不在门口跟我说呢”说了他都不会进家门,还栓马干啥
听见动静过来的乔盛文听出他未尽之意,笑骂,“你个臭小子,娶了媳妇忘了爹是吧我让耿叔把你留下的,有话跟你说。”
要不是算着今天乔瑞臣可能会回来,乔盛文说不定也去聚福食肆了。
谁叫儿媳妇把那烤鸭说的天花乱坠的,在家里折腾好几日,不成才去了聚福食肆。
两个人进了屋,正好家里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郡城那边如何了”
乔瑞臣小声道“陈嗣旭瞧着是有意晾着我,虽说月月都往他那里送东西,但在他府里的时候他天天都派人盯我盯得很紧,再也没见过那个北蒙奴隶,我觉得他可能是想试探我。”
倒也不怕他试探,回头羽绒服这些送上去,够陈嗣旭乐的。
只是乔瑞臣想不明白,“若是他杀了兀良哈氏的家主夫妇,为何还要留着这么个奴隶呢”
乔盛文沉吟,“若是有人杀了你全家,却只留下对你家知根知底的老仆,你觉得还有什么可能”
乔瑞臣挑眉,“爹的意思是他想对北蒙下手”
“只要兀良哈氏如此认为便可,你不是说那位北蒙郡主回去了必要的时候让北蒙人动手杀了他也是个法子,否则即便抓住陈嗣旭的把柄,有太后在,想要杀了他也很难。”
乔盛文一直担心的都是这个,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若是太后已经不在了,圣人想都不会想,也会杀了陈嗣旭。
但他没想到进展会这么快,太后还活得好好的,那就不能走寻常路。
“那回头送阿婉回来,我去找巴音,上次他让人给我带信催我回来,已经晾了他一回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乔盛文瞪他,“是时候你还非得送阿婉回来再去,她带着一大家子去的,还用你送她回来”
“既然家里起了窑却又不在家里做鸭子吃,想必是有什么困难吧”乔瑞臣非常沉静地解释,“万一不成功,她看到我,说不定会更高兴点。”
乔盛文“”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点
他眼神复杂看着乔瑞臣,“儿啊,你知道那烤鸭,为何在家里不成功吗”
乔瑞臣静静听父亲说。
乔盛文想了想自己从书房内看到的场景,眼神更复杂,只言简意赅道“因为那道菜,要抱着一只鸭子拼命亲,亲不好还不能烤,你大舅舅他也亲不好,苗婉才带他去食肆,想让孙老火帮忙看看怎么回事。”
乔瑞臣浑身一僵,什么叫抱着鸭子拼命亲
他二话没说,立刻扭头就走,拦是拦不住的,大不了大不了他替媳妇亲。
实则苗婉这会儿正给孙老火师徒四个打气呢。
再说她已经亲啊呸,是吹过鸭子了,要不然乔盛文从哪儿知道的呢。
只不过在大家不忍直视的情况下,苗婉费劲巴拉吹了半天也没吹起来。
阮祈本来还有点形象包袱,但是外甥女都上了,为了好食方,他也愿意在晚辈们嘻嘻哈哈的注视下吹鸭子。
但是这回大厨也不好使了,鸭子就是怎么都吹不起来。
没办法,苗婉本来不打算麻烦到孙老火的,这回还是得去聚福食肆找他。
孙老火得知江南来的大厨都没能研究成,不只他,连他三个徒弟都来了兴致,师徒四个比赛吹鸭子。
吹了半天,他们才发现,吹起来也白搭。
先是腚漏气儿,后来把屁股缝上,嘴也漏气。
阮祈和孙老火倒是有些厨子之间的惺惺相惜,两个人干脆剖开一只鸭,仔细看了一番这鸭子的构造。
这才发现,其实胸口也要缝起来,起码漏气会少,而且不能吹太满,否则跑气也更快。
孙老火还挺疑惑,“为何要把鸭子吹起来”
苗婉被问得有些傻眼,“啊那方子就是那么写的啊。”
她怎么知道鸭子为啥要吹起来,反正后世吃烤鸭都是吹过的嘛。
阮祈倒是有些猜测,“鸭肉紧实,烤太过易老,鸭皮脂多,若是中空以火烤炙,想必是为了让皮肉分离,皮更脆,肉更嫩”
“对对对,烤过的鸭皮特别好吃”苗婉猛点头,然后在两个厨师的探究眼神下,抱紧了淘淘,“啊我猜的,我猜的。”
不管她是不是猜的,总是要想办法让鸭子鼓起来,孙老火师承没那么正式,法子多偏门,比阮祈脑子灵活些。
“那咱们就做几个缝起来吹气,另几个里面填充些闷蒸可入味的吃食,多试一试。”
有两人的徒弟帮忙,俩人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在乔瑞臣来之前,把八只鸭子给填充好了。
苗婉松了口气,抱着淘淘还有一群看热闹的大人孩子们,往炕屋去,“总算是成了,好了好了,咱们吃饭了,拨霞供做好了吗饿死了饿死了。”
耿氏拍她,“不许随便说这个字,年根子底下不吉利,快呸出来。”
苗婉吐舌,呸了几声,孩子们跟她学,一行人嘻嘻哈哈就要出去。
孙老火有些傻眼,“诶,不是鸭子吹好了你们去吃拨霞供那鸭子呢”
阮祈苦笑着摇摇头,“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个多好吃的东西了,这才是第一步呢。
还要风干,在风干的过程中还要刷好几遍的糖水,至少八个时辰以后才能上火,烤一个半时辰才能出窑,这才算是完成。”
孙老火更感兴趣了,“你别看阿婉爱折腾,可从没折腾过这么复杂的吃食,越是折腾的东西越叫人惊艳,要不我明儿个下午过去陪您一起做”
他也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好吃。
阮祈也怕中间再出什么问题,点点头应下,“那就麻烦老哥哥了,我觉得也是,这不好吃的东西,阿婉也不能掐着鸭脖子亲半天。”
他能陪苗婉折腾,也是觉得这东西肯定好吃。
孙老火听阮祈这么形容,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厨房里几个人想到那场景,都笑了。
只有站在厨房外的人,心里酸得不得了。
乔瑞臣见厨房没人,熟门熟路去了后面炕屋,这会儿炕屋没客人,只有苗婉带着人在热闹。
他一进后院,就听苗婉在绘声绘色给大家形容,烤鸭到底有多好吃。
“烤得油光焦亮的鸭皮,入口先是脆香,细细品尝,那是唇齿生香又生油呀,油都是甜滋滋的味儿呢。
单吃可能有点腻,加点葱丝儿和笋瓜丝,沾一点点加糖熬过的豉酱,用薄如蝉翼的饼子连同鸭皮裹在里面那滋味儿,鲜香甜美,外焦里嫩,让人回味无穷”
苗婉说着咽了口口水,赶紧吃几筷子涮羊肉解馋。
孩子们也被她馋得拨霞供都吃不香了,梗着脖子一直问她。
“姑姑,姑姑,那鸭肉呢鸭肉不好吃吗”
“姑姑,你是梦里梦到的吗那你现在还哭吗”
苗婉“”
她看着哭笑不得瞪她的婆婆,还有捂着嘴笑的张娘子,心里想,你们不馋
行,那就继续听罢。
她捏了捏问她还哭不哭的铁蛋,继续道
“鸭肉比较有嚼劲儿,而且肉还被肥美的表皮浸润过,既有烤过后的香味儿,又有糖水和着油汁浸润后的鲜香,刚进入口中吧,感觉挺脆的,但是里头肉嫩,若是沾点豉酱,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哦对了,别忘了还有鸭骨架呢,等到烤鸭被拆出来以后,剩下一副完整的鸭架子,搁上豆腐就能炖一锅鲜美老鸭汤。
若是不爱鸭汤滋味儿,直接用油锅炸了,撒上胡椒粉和细盐,再沾一点点茱萸油,滋味儿绝了。
对对对,最不能错过的就是鸭舌和鸭胗,不管是烤的还是卤的,多放点茱萸油和花椒油吸溜”
这下子连在门口听着的伙计们,都忍不住咕咚咕咚咽起口水来。
后头还有路过听入迷的客人问,“听你说的这么起劲儿,哪儿有卖的呀”
苗婉顿了下,笑眯眯扭头道“哎呀,我听人说,好像过了年就有人要卖了吧这不是听说了,才惦记起这味儿来了嘛。”
“在你们聚福食肆卖吗”那客人分明是个老饕,听得比孩子们还馋,忍不住问伙计。
伙计偷偷看了眼苗婉,小声不确定道“应该”
“那肯定不是,我听人说,是要在瓦市起新房子开铺子呢,不准备在条街卖的。”
张三壮见着乔瑞臣,正好跟他一起过来后院,准备问苗婉千金楼是不是准备卖吃食的事情。
这段时间苗婉不折腾了。
他从食肆收工回家,这家伙睡了。
他早上走的时候,这家伙带着闺女还睡得香,想问都没地儿问去。
苗婉嘎嘣利落脆的声音,让他心下一凉,不用问了。
好消息是,千金楼不会卖吃食。
坏消息是,苗婉她又打算开铺子,这回是真跟聚福食肆打擂台了。
他心里酸溜溜的,就算聚福食肆变成客栈,阿婉也没必要单独开家食肆吧
那岂不是跟其他客栈一样,明明做吃食,还要眼睁睁看着客人往别家跑
乔瑞臣心里也拔凉,好家伙,他媳妇不但亲了鸭子,还喜欢吃鸭舌
他都不明白,自己心里头为什么酸溜溜的。
客人刚想继续问,一回头,就看见了俩人并排站着,被逗得笑出来,竟然忘了问什么。
这俩人,那幽怨的模样,活脱脱一脸被人抢了媳妇的表情。,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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