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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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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望而归的杜欣兰都还没到家人跟前, 刚刚还围在老妖婆那头关切的人,见状一窝蜂的就围了上来,一个个的还伸长脖子不停问。

    “怎么样兰姐儿你要来吃的”

    嘴里才热切的问着,结果看到杜欣兰手中空空, 所有人又瞬间变脸, 指责、埋怨瞬间铺天盖地。

    “你竟是空着手回来的没用的蠢东西废物”

    “你个白吃饱,要点东西都要不来, 要你何用”

    “你不是惯会装柔弱的吗哦, 怎么眼下不行呢你榆木脑袋啊就不晓得跟往日那般,装个弱,卖卖惨你个蠢货”

    一声声一句句的都是刀子。

    杜欣兰呐呐无言, 看着盛怒中拂袖离去的父亲,又看这些对自己指指点点嫌弃不已的众人杜欣兰的心都是冷的, 哇凉哇凉的,只觉眼前的人都是那般的陌生, 那般的面目可憎。

    “啊,母亲,母亲快来人啊,母亲又晕过去啦”

    一声喊打破僵局,把自己从众人的指摘唾骂中解救出来。

    杜欣兰木呆呆的望着人群都朝着又晕过去的祖母围拢而去,她就这么看着, 看着就仿佛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眼前的人跟事,看着他们在喊在动,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离着自己很远很远,她怎么都融不进去,走不出来。

    杜家这边因着老妖婆的再度晕倒乱成一片, 而王家那边的情况也不大好。

    王家是真穷真惨,当初又无人送行,所有人的手里根本没有一个子,至今王瑀、王琦都没能去掉脖子上的枷锁,可想而知他们的情况有多艰难。

    这种情况下,病弱的王夫人得不到修养,也吃不到好的,情况越发差,几乎是前头的病痛还没养好,冻雨一来,王夫人又跟着倒下了,而雪上加霜的是,家里几个小的弟妹,这会子情况也不大好。

    王琦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六岁小妹,小小身子缩在姨娘怀里浑身冷的打哆嗦,王琦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姨娘妹妹们,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嫡母,王琦忍不住挪到兄长王瑀跟前焦急着。

    “七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母亲跟弟妹们怕是都熬不住了,七哥你想想法子啊七哥。”

    王瑀又何尝不担忧家里的这些亲人,祖父、祖母、父亲、叔伯兄长们全都故去,王家嫡出三房只剩下自己最年长,身为家中挑大梁的男丁,身边这些老老少少都是自己的责任,他答应过父亲,答应过母亲,要把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带到极北去的。

    如今这才半路就病的病,倒的倒王瑀心里焦急,可毕竟才是半大少年又身无分文,他能有什么办法

    焦急中,无计可施的王瑀,目光不由看向了火堆处的那个人

    王瑀默了默,最终咬牙,招呼着弟弟守好家人,自己顶着沉重的木枷,朝着火塘边坐着的余慧走了过来。

    “余姑娘。”

    余慧闻言转头看来,见到是王瑀,她点点头招呼,“王家七郎你来是可是王夫人又不好”

    王瑀忙就摇头,“那道不是。”

    余慧就纳闷,“那你来寻我是”

    王瑀苦笑一声,头手不便,便恭敬的朝着余慧鞠了一躬,厚着脸皮开口道。

    “请余姑娘多多包涵,瑀不才,实在是羞于启齿,可家人情况危急,不得已只得厚着脸皮不请自来,求余姑娘帮忙,不知余姑娘可否”

    可否什么

    余慧下意识的朝王家所在忘了一眼,见看不到王夫人的踪迹,人群中的王家人又都跟鹌鹑一样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着,她甚至还能听到小孩低声的啜泣,余慧心下了然,回看王瑀。

    “王七公子是想跟我借个火”

    王瑀大喜,连连点头又摇头,“对对,瑀想借个火,除此之外,若是可以,若是”

    想到前恩未还,自己现在又来讨恩,饶是已经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王瑀也实在是难以启齿。

    看到王瑀这幅模样,对王家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余慧没有为难,反倒是反过来安慰起对方来。

    “若是什么王七公子莫要不好意思,这人嘛,谁还没个落难为难的时候王七公子有何为难尽管说便是,只要我余慧能办得到的,自会尽可能予你方便。”

    余慧话音方落,王瑀一脸感动羞愧,而帐篷内,正被小堂妹当大玩具玩的某人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感受到余慧的真挚,王瑀眼眶有泪,坚硬的心难得有一丝温暖,王瑀郑重又是一揖。

    “禹谢谢余姑娘大恩,谢谢余姑娘大恩大德,瑀没齿难忘,无以为报,从今往后,卿所愿也,莫敢不从”

    “别别别,这个大可不必,王七公子,我不过是欣赏令堂的性情所以搭把手的事,不值当你如此郑重,你若还需要点什么,只管说来便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瑀也不矫情,忙就道“不敢有瞒余姑娘,若是可以,除了借火以外,若是姑娘口粮还有宽裕,瑀便厚着脸皮再想求余姑娘匀些口粮给瑀,姑娘放心,等到了极北,瑀跟兄弟从军入伍后,发了第一个月的粮饷,瑀就加倍的还予姑娘。”

    他的话是这么说,王瑀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这算是空手套白狼,厚颜无耻到了极点了,可他也没法子,贫穷跟责任成了压弯自己脊梁的大山,为了母亲,为了身后的家人,他只能是厚颜无耻了。

    外头的进展让帐篷里皱眉的人发出一声冷哼,声音很轻,小粉团子倒是歪着脑袋,疑惑的瞅了瞅奇奇怪怪的大堂哥,外头的余慧他们却是听不到的。

    想到自己空间里粮多多倒是不介意给点,可惜,表面上自己小车的存粮却不多了,为此余慧就没有一口应下来,反而是走到自己的小车边,装着翻腾的模样,把空间里剩下的十几个馊馍馍拿出来,想了想又抓了一把枣枣结出来,自己放空间晒干了的能量干枣子,一并递给了王瑀。

    “王七公子,我手里的食物也不多了,我姑姑身子也弱,小表妹又那么小,我得留着点细粮给她们,剩下这些个,王七公子你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王瑀连连摆手,看着余慧捧来的食物,满脸都是感激。

    且不说这一个馍馍就能救命的当下,就是这能补身子的枣干,王瑀一看就知道,这定是余姑娘从她姑母跟表妹口粮里省出来的,是专门拿给自己给母亲补身子的。

    这般的情意深重,他王瑀受之有愧,真真是无以为报,又何来的嫌弃

    余慧小心观察着王瑀的神色,见对方真没有面上感谢心里记恨嫌弃,暗暗点头,随后又指着自己的火塘。

    没有一味好心的余慧,才要发话说,让王瑀捡几根燃烧着的柴火,自己再拿几根干的给他,然后再把雨伞借给他们家,让他们家那些个能动的女眷,打伞到外头尽可能的去捡点干燥的柴火回来,熏烤熏烤也能将就着用呢,身后的帐篷门突然就被扯了开来,里头传来了道冷冷的声音。

    “那是我冒雨捡来的柴火”

    余慧

    得这态度语气,怎么忒的酸而且她也没说要把他的柴火送人好吧。

    余慧暗暗翻白眼,瞪了眼身后丢下这么句话后又落下的帐篷门,转头尬笑着对王瑀道。

    “王七公子实在不好意思,这些柴火是我姑父还有某人冒雨辛苦捡来的,按理,我也不能把人家的劳动成果白白送人,不若这样,我借雨伞给你”

    余慧忙就把刚才自己心里想的说给了王瑀听,王瑀自是不会拒绝,连连道谢着,回头从自家地盘上喊了两个姨娘并年岁大的几个姐妹过来,接过余慧的东西,王家一众人便千恩万谢的就走了,身后的帐篷也再无动静传来。

    余慧耸耸肩,远远看着王家俩姨娘领着两姑娘撑着伞出门寻觅柴火去了,王家那边的火堆也生起来了,大家分工合作,照顾了王夫人这老的,又忙忙去安抚年纪小的,一家人齐心合力互相扶持着,让余慧暗暗点头。

    心说这样的人才值得自己帮忙嘛,不像杜家那些极品。

    待到游哥来还她清洗干净了的锅时,余慧还好心的把锅借给了王家人用,可余慧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举动,再次招惹了杜家人的眼。

    被杜耀宗打的鼻青脸肿的柳娴雅,看到余慧对王家人接连的帮助,再对比自家,她恨的几欲呕血。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紧紧搂着小女儿杜欣荣,柳娴雅也撕开了多年来披着的娴雅皮,在那边骂的贼难听。

    “小贱人,小小年纪就会勾搭男人,勾搭了一个还能不足性,还吃着碗里的,霸着锅里的,见到个公的就挪不动腿,啧啧啧,真是不晓得,这些公的是不是都眼瞎,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有伤风化的小贱人了呢呸真真是丢我们女人的脸贱人贱人贱人”

    可这些余慧全当成了疯狗叫,并不在乎就是了,颇有些他强任他强,清风佛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架势,这倒是让疯狗样的柳娴雅一拳打在棉花上,只气坏了自己而已。

    “咳咳咳咳”

    “娘亲,儿难受”

    这场冻雨从余慧他们停留的这日上晌,一直下,一直下一直下到了次日的凌晨时分,雨在太阳晨曦露头之时倒是停了,可地面泥泞一片,倒不好立马赶路。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两进的破庙殿宇中,不少人都因着这一场雨病倒了,就是物资银钱丰足,有雨具遮身的陈家人也不例外。

    陈家除了一些年岁小的孩童几乎都病倒了之外,前冠军侯陈侯爷跟老妻也双双病倒了。

    这二位可是陈家的天,一下子双双倒下,陈家也乱了套。

    整个流放队伍,大半人犯都在陈家,陈家走不了,一时半刻的,余慧他们也自是走不了的。

    余慧得到游哥带来的消息时,心里还愣了一下子,心说既然走不了,既然要请大夫看诊,那退回前头一晚他们落脚的驿站也好啊,总比在这荒郊野岭的破山神庙呆着的强。

    她也不知道陈家人是怎么跟他们一行押解差商量的,看到游哥耸肩苦笑的模样,余慧明白,停留在此处是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她根本改变不了。

    既然不能改变,余慧又想着。

    “游哥,陈家不是花银子请游哥你们帮忙去请大夫回来么既然要去请大夫,游哥,我能不能跟着去请大夫的差大哥一道去采买点东西回来”

    看眼下的情况,一下子倒了一大片,一时半刻怕是没法再上路,她估计队伍得在这破山神庙停留不短的时间了,既是如此,她可不得想法子跑一趟,才好把空间的东西拿出来光明正大的用么。

    余慧想法是好,只可惜游哥果断的摇头。

    “这怕是不成,去请大夫的人是押解陈家的那帮子牲口,还是骑着头儿的马去请大夫的,带上你不方便,且不是我们这帮子在房爷手下讨生活的人,那杞子牲口怕是不会答应的,除非”

    “除非什么”

    游哥摊手,“除非你能给出让他们心动的价码。”

    这就难办了,明面上自己可是没多少银钱了的,余慧皱眉。

    游哥见状,想到这一路来自己实在是吃人嘴软,他也不忍余慧失望,想了想,咬咬牙,想到昨晚自己端去的热面热汤,押解陈家的那帮牲口也没少抢,自己还被一个家伙给抢了半碗去呢,游哥发了狠心,笑着安抚余慧。

    “哎呀哎呀,你个小丫头别愁,这样吧,我跟他们还算有点交情,等会离开的时候,我让去的人给你捎带些口粮回来就是,这样你看成不”

    余慧想想这也是个法子,忙点点头,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塞给游哥,叫对方紧着这些银子给自己带,最好是米面干粮。

    游哥不多话,接过银子朝着余慧摆摆手,人就急匆匆的往后殿去了。

    目送人离开了,余慧想着也不能全指望着人捎带,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准备分派好家人到外头去看看,哪怕到时候带点野菜啥的回来,也不至于临了抓瞎。

    这般想,余慧匆匆回帐篷去喊家人一起干,而把小车托付给游哥,领着家人出门去的她,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接下来杜家上演的一场大戏。

    不然怎么说祸害遗千年呢,都晕了再晕,老妖婆竟然还顽强的活了下来,恰巧就在余慧跟游哥对话的时候醒了过来,还破天荒听到了陈家要请大夫的事情。

    昨个半夜里其实她就醒来过了一次,那时候她就感觉自己要遭,身体的情况糟糕透了。

    见四周儿孙们睡了一地,没一个人顾念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老妖婆慢慢的,慢慢的转动身体,面朝墙壁咳嗽着,努力吸耸着鼻子,忍着头昏脑涨,老妖婆颤抖着手,掏出自己怀里连孙女死都不舍掏出来的保命药,冷着心的给自己嘴里塞了两颗。

    两颗下肚后,她的情况好了点,可身上的衣服还是的,也没人管自己,发了一身汗出来,若是有件暖和的衣裳,她本该好很多的,只可惜一把老骨头再次被冰冷一激,邪风入体,她感觉自己的情况比先前还要糟糕。

    老妖婆绝望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吃了两颗药,昏昏沉沉的一觉到了天明,只感觉口干舌燥,不断的咳嗽让自己胸腔都在痛,想要再吃点药,可任凭她怎么倒,瓶中滴溜溜的也只滚出了一粒。

    药,没了

    老妖婆终于知道怕了。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几乎是在听到游哥与余慧的对话后,吞下最后一粒保命药丸子的老妖婆,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把拽住身边呼呼大睡的大儿子,努力的扯了扯,再扯了扯。

    忙活了一宿,好不容易睡着的杜耀宗自己也不好受,这会子被亲娘扯醒,杜耀宗满身的起床戾气,也连连咳嗽着很是不耐烦。

    “谁谁扯我”

    “咳咳咳,儿啊,是娘啊,是娘”

    “谁”

    “是娘啊,我儿,咳咳咳”

    杜耀宗听到这熟悉的微弱声音,思绪瞬间回笼,急急朝身边一看,见是自家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的亲娘,杜耀宗惫懒的爬起身,扭了扭酸痛的身体。

    “母亲,您终于醒了,您老这是有什么吩咐”

    “咳咳咳,儿啊,儿啊,不能再这般下去了,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咳咳咳,儿啊,娘,娘熬不住了,咳咳咳,儿啊,你,你给娘请,请个大,大夫咳咳咳”

    杜耀宗一僵,随即苦笑着一摊手,“母亲,您这话说的轻巧,咳咳,可这荒郊野岭的,儿又身无分文,儿,咳咳,儿如何给您老请大夫啊”

    眼看着儿子要挣脱开自己的手,老妖婆急急抓住,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只手拼尽全力的死死拽住大儿子的手,一只手颤抖着伸进自己的衣襟,呼吸急促。

    “儿啊,咳咳咳娘,为娘有,有银子,有银子咳咳咳陈,陈家要去请大夫,大夫,你你去,咳咳咳,疏通,疏通房,房爷,也给娘,咳咳咳,给娘请一个。”

    起先的时候,杜耀宗还想挣脱开亲娘那跟鬼爪一样的手来着,不过紧接着,当他听到亲娘说有银子,甚至还在当场掏银子的时候,杜耀宗挣扎的动作蓦地僵住,眼睁睁的看着亲娘掏出三张百两面值的银票来,杜耀宗眼眸发沉发暗。

    好呀,一路上他这位好母亲一直都说姻亲故旧小气,当初就送了二百两来。

    他们兄弟当时去枷锁花了一百两;

    自己想着银钱不够,求爷爷告奶奶舍不得买骡马,却还是咬着牙花了五两,给她这老母亲买了辆独轮车代步;

    后来陆陆续续买吃食花了十来两;

    再后来自己经不起小妾的歪缠,也是心疼孩子,给自己惯来宠爱的庶三子也去了木枷,一下又去花了五十两;

    家里的银子就捉襟见肘。

    那时候母亲倒是难得大方,满口的为了自己着想,还把剩下的三十几两全都一气给了自己,说自己是当家人,自己拿着顾全家她也放心,还说让他俭省点,这些银子等到了极北还得安家落户云云。

    那时候说的可好听,可天花乱坠了,他还真就信了,全信了一路上都省吃俭用的连个鸡蛋都舍不得买,守着三十几两的银子,熬的都没个人形。

    结果呢哈哈哈,结果他口口声声已经没银子了的亲娘,既然一下子就掏出了三张百两的银票

    杜耀宗苦笑,亲娘瞒的他好苦啊

    她留下这么多银子,是不是为了老三那混账的

    要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哪怕如陈家一样高价置办点雨具,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说来都是这个亲娘害人害己。

    还请大夫呵呵

    杜耀宗压着心里的不平与苦涩,不顾老妖婆颤抖着想要抽出一张银票来的手,直接劈手夺过了老妖婆手里剩下的所有,丢下句“母亲好好等着便是。”,杜耀宗拽着银票就冷酷无情的离开了。

    说来老妖婆其实也是烧糊涂了,要不然以她的个性,哪里会当着儿子的面,一气把底气都给掏出来

    这会子见儿子拿走了银票,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等听到儿子让她等着,看到儿子往陈家所在的后殿去,老妖婆心里还安慰自己,儿子孝顺,肯定会给自己请大夫来着。

    结果她等啊,等啊

    等到去给陈家请大夫的衙差,都带着大夫、药材回来了;

    等到小拖油瓶他们,也带着大兜小兜的东西从外头回来了;

    等到去请大夫的衙差,提溜着两个沉重的袋子丢给拖油瓶了;

    自己也迟迟没等到孝顺儿子为自己请来的大夫。

    身上的药早就吃完了,老妖婆只觉头重脚轻,灵魂都在发飘,就这,她还在坚持着。

    苦苦等不来大夫,甚至还看不到大儿子的人,见到躺在破庙门口边墙角的小儿,她努力挣扎着朝着小儿爬过去,声嘶力竭的哑着嗓子大喊。

    “儿,幺儿啊,咳咳咳,你,你去,咳咳咳,你去看看你哥,咳咳咳幺儿,咳咳咳,幺儿,你去,去看看你哥,咳咳咳他,他拿走了我,我的银票,咳咳咳,银票,说好给娘请大夫”

    “什么,什么银票娘,你刚才说什么银票你给我说清楚”

    起先,扰人清梦的声音传来,杜耀祖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嘴巴咕哝了咕哝,双手抱胸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的去。

    可等到后头,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口一个银票的时候,杜耀祖整个来了精神。

    直接一个平地挺身的起身,飞一般的爬到亲娘跟前,双手紧紧拽住亲娘朝着自己伸来的手,打断了亲娘嘴里的话急急追问着。

    杜耀祖的反应让老妖婆失望了,她心心念念的小儿子,满心满眼在乎的只有银票,根本就没有听她说什么请大夫。

    被昔日最疼爱的幺儿为了区区银票来回晃动着,老妖婆只觉自己天旋地转,心口堵的慌,什么都说不出来。

    杜耀祖见自家偏心眼的娘,话说到一半竟是不说了,他气愤的一把推开手里的人,边吼边跑。

    “好呀,好呀,真是我的好亲娘,好二哥呀有银子都不告诉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吃苦,哼,我不服,凭什么呀,我找他去,找他去”

    被推倒的老妖婆颓然倒在地上,被冰冷冷的地面磕的生疼,视线刚好落在墙角蜷缩着的杜欣兰身上。

    视线与其对上,老妖婆面露期待,颤抖着手忙忙朝着杜欣兰伸出。

    “兰,兰儿,兰儿你,咳咳咳你来,乖孩子,你咳咳咳你最孝顺了,来,过来,帮帮祖母,咳咳咳,帮帮祖母”

    早在昨晚就被家人排挤在人群外的杜欣兰,看了眼朝着自己伸来的手,视线慢慢下移,慢慢下移没有一点上前去的意思,只把自己蜷缩着的身子抱的紧了些,更更紧了些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自己半夜里却是看到了的。

    她看到了自己自认为尚还可以的依靠,竟是夜半里从怀中偷偷摸索出一瓶,看样子珍藏已久的药喂给自己吃了,还不止一次,这让她不由就想起了先前惨死的二妹妹。

    想到二妹妹,杜欣兰由身到心的止不住阵阵发冷。

    老妖婆见平日最扒着自己的大孙女都对自己弃而不顾,她的内心是愤怒的,是暴躁的,是绝望的,看到对面那低垂下眼帘的人,老妖婆嘴巴蠕动着,什么脏的臭的都来了,只可惜力气不足,骂不出声来而已。

    靠儿子,儿子跑;

    靠孙女,孙女倒;

    那她还能靠着谁

    她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

    谁来帮帮她谁来救救她谁来

    冬日正午的暖阳从破庙的大门处洒了进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让绝望中的老妖婆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去。

    只见温暖的光晕中,有道熟悉的人影逆光而来

    那是那是

    看到来人是杜禹辰,老妖婆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了惊人的亮光。

    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身最后的力气,爬上去,伸手死死的抓住了打从自己跟前过的人的脚踝,老妖婆抬起浑浊的双眼,凄苦的看着这俊挺仿如昨日的少年郎。

    “辰儿,辰儿,祖母的乖孙孙,咳咳咳,辰儿,祖母知道,咳咳咳,知道你,你是个心软的孩子,咳咳咳,祖母知错了,真的知出错了,咳咳咳好孙儿,你,咳咳咳,你看在祖母往日对你不错,咳咳咳,看在你祖父还那般疼爱你的份,咳咳咳,份上,你,你你帮帮祖母,帮帮祖母吧,咳咳咳”

    背着一大捆柴火的杜禹辰,低头看着抓住自己的脚踝摇尾乞怜的人,这一刻,他的心思是有些复杂的。

    是高兴吗不

    是伤心难过吗也不

    那是什么

    是他想,应该是不为所动的陌路。

    既是陌路杜禹辰眼底古井无波,脚下微微用力,挣脱开某人的手,不打磕巴的继续朝着余慧所在的方向迈步,再无一丝停留。

    “辰儿,不辰儿,辰儿,乖孙”

    老妖婆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对自己依赖、眷念无比的孙子,一步一步的坚定远离,甚至不曾回头一下,老妖婆满心绝望,伸长出去的枯手,不甘的朝着杜禹辰离开的方向抓去。

    可惜任凭她如何努力,却什么都抓不到,终是如当初的杜欣雅一样,那只手僵在半空,而后颓然落下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等找到杜耀宗兄弟俩大大一架,终于抢到了一百两银票的杜耀祖气呼呼的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朝破庙门口,脸朝下趴伏在地,身子都凉了的亲娘。

    “娘”

    “母亲”

    “祖母”

    “老夫人”

    这时候孝子贤孙们终于出现了,杜家地界上哭嚎一片,瞬间吸引来了押解的衙差。

    衙差上前查探后,摇着头跟房爷禀报去了,杜家人死了亲娘样的悲切表情,还有衙差的态度,让杜禹辰成功的怔愣了那么一瞬间,也成功的让他知道了那个人走了。

    那个曾经自己当成唯一的救赎,当成命一样对待的人;

    那个小丫头说要把她踩在脚下,让她后悔自责的人;

    那个刚才拽住自己的脚,苦苦的摇尾乞怜的人;

    她走了,可自己并不开心是怎么回事

    难过吗

    坐在火塘边的杜禹辰伸手摸在自己的心口,他闭了闭眼,而后恢复了平静。

    “内个杜禹辰啊,你看看我们今日的收获,喏,不错吧我领着蕊儿不仅找到了野菜,我们还挖到了山药。锵锵锵锵你看看,你看看,我们甚至还找到了鸟蛋,这么多”

    丫的,你丫千万别再受刺激的犯病了昂,自己可不想再当你丫的心理医生跟急救大夫了,累

    小粉团子听到自家表姐的话,忙也配合着把自己手里抓着的鸟蛋空间鹌鹑蛋捧过来给杜禹辰看,眼神还亮晶晶的一脸求表扬。

    早不言苟笑的杜禹辰见了小粉团如此,眼眸里终于有了笑意,抬手揉了揉粉团子带着毛帽帽的脑袋瓜,安抚了安抚小粉团子,转眼又看着余慧,手不由自主的摩挲着身上的厚实衣裳,杜禹辰眼里有光。

    他点头,难得给了余慧一个笑脸,低低的嗯了一声,再不关注身后杜家的动静,转身把自己背回来的柴火给扯了过来,一把解开,瞬间露出了里头的东西,杜禹辰默默提到余慧面前。

    余慧

    “我艹,可以啊少年你老牛逼了,这些鱼你从哪里搞来的还每条都这么大乖乖,你很不错喲”

    看到杜禹辰手里提溜着的五条大鱼,看着鱼身上的新鲜伤痕,余慧很不吝啬自己的表扬。

    果然,她话音一落,对面的提鱼少年脸颊立马爬上了一抹熟悉的绯红,显而易见的,这也是个极少被人夸的可怜蛋,啧啧

    “行了,我跟蕊儿找到了野菜、山药,还有鸟蛋,而杜禹辰你又找到了这么多的鱼,待会等姑姑姑父他们回来,哪怕他们啥收获都没有也没关系,今晚我们的伙食也很丰富了今天这么开心压在姑父他们身上的大山老妖婆终于嘎了,我们合该庆祝一下。”

    余慧拍着身边两大袋,请大夫的衙差帮着捎回来的米粮面粉,豪气的不要不要的。

    “一会你去后头井边把这五条鱼都清理了,晚上我们烤它再烧个野菜鸟蛋汤,清炒一个山药片,再闷上一锅大米饭配它,保准你们吃的满嘴流油”

    “那是那是,不过小丫头,我们哥俩辛辛苦苦的给你带了这么多粮回来,这让人满嘴流油晚饭,合该有我们兄弟一份吧”

    余慧正在杜禹辰和小表妹跟前挥斥方遒呢,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三人寻声望去,见竟然是先前去请大夫帮她带粮的衙差,这会子送了大夫回来,还打断了自己的话求投喂,余慧呵呵笑着,倒是没拒绝。

    毕竟人家也实诚,带回来的米粮足足两大袋呢,并未有克扣,仅凭这一点,她也不能拒绝人家的要求不是

    再说了,等到时候上路,这两大袋足有百斤的粮食,还不是低等杂粮,他们怕是也吃不完,自己的小车拉的也费劲,既然如此,给这些衙差吃了又有什么

    余慧心里迅速做出取舍,笑着回,“呵呵呵,小女手艺粗浅,要是二位差爷不嫌弃的话,小女自然不会少了二位差爷的一口饭。”

    一想到昨晚自己好不容易从一帮牲口嘴里抢来的美味,顺道听了一耳朵的二人连连摆手,“哎呀不嫌弃,不嫌弃,余姑娘只管做,你做什么我们都喜欢吃。”

    余慧呵呵。

    既然决定要给这二人弄吃的,她自然就不能厚此薄彼少了房爷他们十一人的,少了押解陈家人的那一帮衙差的。

    那既然陈家的那一伙都带上了,那押解王家的不然也带上

    万一王家那一拨吃的开心了,心情一好,格外开恩的给王家哥俩也去了木枷了呢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欣赏的王夫人也能有人照顾,也不至于熬不到地方,自己先前舍出去的账目,兴许王家那什么七郎的真会还哦。

    既然施恩了,既然人家记着要报,人嘛,多个朋友多条路,兴许有一日,自己还得求人王家帮助呢。

    这么一想,余慧果断的做出决定这一票干了。

    不过就眼下他们手里这些个食物,嗯,米面倒是够了,可菜色嘛余慧不由看向身边的杜禹辰,笑嘻嘻的哥俩好。

    “少年,你那鱼到底是哪里摸来的你跟姑奶奶,哦不,你跟我说说,我马上再去弄点回来,要不然一会可不够这么多人吃。”

    杜禹辰一下子明白了余慧的意思,倒是没说是哪里弄来的,只把趴在他背上晃啊晃的小粉团拽过来,一把塞余慧怀里,丢下句他去,人就消失在了破庙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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