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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三十,余檀一觉睡醒。
房间里开着昏黄壁灯,她一时之间没分清今夕何夕,更不知道身在何处,下意识是喊谢之煜。
但并没有谢之煜的回应。
房间很空,空的冷寂。
余檀身处这么一个不算熟悉的地方,多少会有点害怕。
心里想着,谢之煜应该在家。他不是那种会丢下她就一走了之的人,即便有什么急事也会事先通知她一声。
余檀起床,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她感觉口渴,想下楼找水喝,一边寻谢之煜。
房子很大,楼下落地窗大开,吹拂起白色的柔光纱帘,像是什么怪物留下的阴影,要朝人张牙舞爪地侵袭而来。
余檀连水都来不及喝,噔噔噔转身跑回了房间,把自己塞回薄被里只露出一张小脸,找出手机给谢之煜打电话。
很快接通,谢之煜那边很安静,他的声线清晰低沉“醒了”
余檀刚睡醒,有点奶声奶气的“你在哪儿呀”
“我在外面。”
谢之煜正在元仪的住处,他一手拿着一根棒球棍,神色狠辣。脱了外套,只一件薄薄短袖,露出一整只张扬花臂,妥妥一个入室悍匪。
电话响,谢之煜拿出看了眼,扔掉手上的棒球棍,呼一口气浊气,这才转过身接听。
好好的屋子里,地上一片狼藉。
谢之煜极其野蛮,能砸的,能摔的,所有随手可以拿起的物品,没有一件是好样的。还不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根棒球棒,门窗都砸了个破碎。
这个家是彻底没法住人了。
这就是谢之煜,妥妥一个暴力分子,他才不会计较任何后果,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因为他有这个资本,身后有一堆可以帮忙擦屁的人。就连元仪也要忌惮他几分。
论出身,元仪自然是比不上谢之煜的。
元仪千方百计踏进香港豪门,从一个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阔太。龙生龙,即便谢之煜现在被绑在她的身边,可是香港那边早已经后悔,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谢之煜认祖归宗。
说来有趣,谢之煜的那位父亲谢敏叡,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虽然谢敏叡在外面三妻四妾,生下的几个却都是女儿。
那边是多么重男轻女的思想,只认谢之煜这么一个孙子,也只有谢之煜这么一个孙子。
谢之煜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的性格,也和家庭原因分不开。
两头对他的宠爱从来不少,尤其香港那边更是无条件地放纵。只要能哄谢之煜开心,那边是真真会想办法把天生的月亮摘下来,只要他开口。
这六年谢之煜在外面,元仪千万防备着,就怕这个儿子真的被谢家给拐跑了。
到了这个年纪,不得不承认,亲情成了元仪身上最大的弱点。她结过那么多次婚,和很多男人有感情上的纠葛,可真要她做个取舍,还得是自己的儿子。
元仪穿着睡衣坐在一旁,脸色死寂,她倒是半点没伤着。反倒是谢之煜,手上流了不少血,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着。
家里的佣人全部被惊醒,吓得缩在门外不敢轻举妄动。
元仪庆幸的是谢之煜这会儿没有提起刀架在她脖子上,其他的,随意吧。
这些年,她对谢之煜的亏欠远不止这么一点,今晚一笔算上倒也一了百了。
只不过元仪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番还是她主动自曝。
谢之煜大半夜冲到元仪的住处,她整个人就乱了一分,二话不说先主动认了错。
从头到尾,谢之煜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盯着元仪。他这样狠辣的模样绝不是虚张声势,本身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要的就是一个答案。
一个眼神,就叫人六神无主。
元仪难免有些紧张,因为琢磨不透谢之煜会有什么举动。她反倒埋怨余檀不信守承诺,明明说好的不会透露半个字。
也是这时,谢之煜一把掐住元仪的脖子,眼角猩红,将她按在墙上“你不是最精明懂算计怎么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是老子的激将法”
元仪脸色大变,一双和谢之煜极其相似的眼眸盯着他,反过来夸他“还是你厉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长江后浪推前浪。”
“那你是不是该去死”
“我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谢之煜,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做的错事,我也道歉了,你难道还想杀了我吗”
“我可以杀了你吗”
“你不能,你也不会。”
谢之煜猛的一把放开元仪,元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到底是自己的亲妈,谢之煜再怎么都不可能对元仪动手。
他的拳头不长眼,却永远不会对准女人,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他的妈。
怒气滔天,气的是元仪从中作梗,这件事竟然瞒了他那么多年。
整个人有点虚脱般的无力,倒不是因为别这番打砸消耗体力,而是情绪上的巨大起落。
谢之煜恍然大悟,为什么余檀会怕元仪,又为什么会那么排斥和元仪接触。
那年夏天他那么严声质问和怒气,她又该有多委屈啊。
这分开的数年,又有什么可以弥补这其中的空缺
谢之煜眼角泛红,心脏绞痛,他随手拿起桌上插着小雏菊的花瓶狠狠往窗户上一砸。
接下去便是惊天动地的声响。
这个家彻底被扫荡一空,损失金额不计其数。
“元仪,你他妈死一万次都不够补偿”
元仪也无力“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至于吗谢之煜”
谢之煜怒吼“至于”
事已至此,元仪也不做什么垂死挣扎“我现在也是在极力弥补,只要是你说的,我能满足的都会尽力满足。”
“你弥补得了吗”
“我”
电话铃声适时响起。
前一秒还怒气滔天的人,这一通电话让他脸色缓和瞬间缓和。他的态度真可谓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余檀在他心目中什么地位,清清楚楚。
元仪忽然想起来,谢之煜还小的时候脾气也是这样,她经常答应他的时候没能做到,他气得大骂“妈妈是个骗子,妈妈是骗子。”
可是只要她低声哄一哄,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谢之煜就会垂下眼眸,脸色缓和“妈妈,我不生你的气了,你以后不准再骗我。”对于身边亲近的人,谢之煜总会给予最大的包容和宠爱。
孩子总是会无条件地原谅自己的妈妈。
即便妈妈一次又一次地出尔反尔。
元仪忙着社交,应酬,她没办法实现对谢之煜的诺言早些回家,更没有时间陪着他一起讲故事、一起睡觉。
年幼的谢之煜,整个世界都是妈妈。
父母离婚,家庭变故,他跟着元仪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元仪依旧还是言而不信。她经常不在家,虽然回来时会很多玩具和礼物,可是谢之煜觉得妈妈好陌生。
心里唯一的那份寄托也成了泡影,他似乎成了无依无靠的孤雏,没有翅膀,也没有办法翱翔。
在谢之煜最黯淡的时光,余檀像是一抹五彩靓丽的花朵陡然进入他的生活。
她总是很吵
“小之之,你不开心吗”
“小之之,我给你变一朵小红花”
“小之之,我的妈妈也可以是你的妈妈。”
从五岁到十五岁,余檀变成谢之煜关系最紧密的家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谢之煜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不敢靠近她,不敢闻到她的气息,不敢听到她的声音。所有关于她的一丝一毫都会成为某种纵容野火的燃点,他不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从而导致彼此万劫不复。
谢之煜能做的,是尽量压抑自己的情感。他从未想过放手,只不过还需要时间。
因为元仪,余檀被硬生生抽离谢之煜的世界。
那抹光忽然消失无踪。
谢之煜更气的却还是自己。
他的误解,不信任,那么多年的遗憾全部汇聚在一起,成为一道重重的喘息。
此时,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谢之煜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语气轻柔地对电话那端的余檀说“我在外面。”
他那只夹着烟的手轻轻颤着,听着余檀的声音,想着这些年她藏在心里的委屈,心里如刀绞般泛着疼。
该怎么办啊
他要怎么做才能少一些愧疚
才能再爱她一些
余檀忽然就来了一句“谢之煜你去死”
谢之煜不怒反笑,听到她生动的语气,忽然也跟慢慢活过来似的“啧,好端端的,骂我干什么。”
余檀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自己去风流快活,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马上回来。”
“你永远也不要回来”
“大概二十分钟就回来。”
余檀将手机“啪”的一下挂断,气呼呼地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脑袋。
她真的气。
那么大的房子,她就一个人。
想到今晚谢之煜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余檀就更气。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怒气掩盖了心底的那点害怕,余檀索性下床洗漱。
这边。
谢之煜收了手机,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他继续抽着手上这根烟,用力抽着,两颊凹陷,再吐出浓重的烟雾。
烟抽了一半,直接在指尖碾碎猩红烟头。谢之煜转过身狠狠拎着元仪的衣领“你以后再敢找她,你试试。”
元仪这么多年在外打拼,也不是被吓大的,她面上波澜不惊,抬眼看着谢之煜“这世界就那么小,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
谢之煜咬着牙,怒吼“”
元仪终于被惊吓,缩着脖子看着谢之煜。
谢之煜狠厉的神色,如猛兽盯着脚底下渺小的生物,用粤语道“是不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那就麻烦你给我听清楚了,这辈子,不要出现在余檀的面前。听到了吗”
地地道道的粤语,忽然让元仪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仅是她的儿子,他的背后还有一整个香港谢家,那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家族。
最终,元仪还是咬着牙,缓缓点了点头。
人走后,元仪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她自诩聪明,在人前也算是风光无限。也就只有这个儿子,她实在没有办法。
年轻时是想利用谢之煜而从香港那边获得自己想要的利益,现如今,谢之煜早就不是她随意操控的玩偶。等到忽然意识到所谓的金钱和权利不过是浮生梦一场,也是为时已晚。
元仪这一住处离谢之煜那里并不算远,整个城市好地方就那么几块,被瓜分规划,抬头不见低头见。
谢之煜低头上了车,夜色拢他一身的冷厉,怎么都灭不去他身上的怒气。
大晚上的,他又打了一通电话,让人安排元仪的住处。
坐在车上,谢之煜脑子里一阵阵地泛疼。他降下车窗,闭着眼,让冷风吹在自己的脸上。
他想着余檀,满脑子都是余檀。
掏出一根烟叼在唇上,用手拢了拢火机点燃,猛烈吸食一口,麻痹自己的心脏。
抽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是意识到自己喜欢余檀的时候。
高一。
谢之煜并非赶潮流耍酷学抽烟,他发现烟这种东西好像能带走一些燥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从一天几根,到十几根,再到一整包。
有一次余檀走到他的身边闻到烟味,蹙眉“你该不会也和那些男孩子一样抽烟吧我最讨厌男孩子抽烟了。”
谢之煜便从不在余檀面前抽烟,躲着她抽,有烟味的时候也不去她面前晃悠。
高三上学期,谢之煜和元仪闹翻后,杨老师主动收留了他。从小看着长大,本来谢之煜就喊杨老师一声干妈,进到余家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自谢之煜搬进余檀家,两个人彻底成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两个人关系最好,也最暧昧的一段时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
学业紧张,余檀在学习上吃力,每天都是精神高度紧张地复习功课到深夜。想考一个理想的大学,想让杨老师满意。
恰恰相反的是,谢之煜的成绩却不错。
在学习上,谢之煜一直是吊儿郎当的作风,很典型的就是上课不认真考试考满分。他自幼英语就好,这门功课几乎从来不听就可以得满分,其他几门功课也像英语一样好像对他来说都是洒洒水。
给谢之煜睡的那个房间原本是个书房,有一张大桌子,余檀要写作业的时候便来到他那儿,和他一起。
气人的是,谢之煜写作业太不认真,一个题目看一遍,脑子里一过,连笔都懒得动。
余檀不懂的问题太多,求他帮忙解答“谢之煜,你告诉我这道题目怎么做呗。”
谢之煜总是神情恹恹“问我干嘛,问杨老师啊。”
余檀一贯爱动手动脚,掐他一把“你教我一下会死啊你教不教”
谢之煜疼得一个激灵“教教教,我教总成了吧”
那段时间两个人真的是朝夕相处,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写作业,一起吃早餐。
谢之煜的屋子里有余檀的气息,他的身上是和她同款香味的洗衣液,他的书包里还会不小心收了她的习题。
有一次余檀在谢之煜的房间里写作业睡着,迷迷糊糊的就躺在了他的床上。等谢之煜进屋后,就看到她躬着身子,一只荧白的脚悬空在床畔。
谢之煜那颗心扑通扑通跳着,真就是有足够的定力,才没有扑过去。
到底,也没有那么正人君子。
为了放松一帮人去游乐园玩,挑选最惊险的鬼屋。抹黑的环境,谢之煜仗着自己视力好,低头亲吻余檀的唇。
哪懂什么是接吻,就那么纯情地唇碰唇,就紧张得要命。
事后还把责任推给她,要她负责“说说吧,老子的初吻你打算怎么赔”
余檀那天是真的慌了,出了鬼屋之后还心神不定的,真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吻了他。
可她也很委屈的样子,说“谢之煜,那也是我的初吻好不好”
谢之煜当然知道,他再清楚不过,他要的就是她的初吻。
在幼稚的年纪做着幼稚的事。
谢之煜简直最幼稚不过。
南方很少会有积雪。
余檀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次大雪。那年的春节前夕,c城倒是破天荒下了一场大雪,积雪足够堆一个小腿高雪人的程度。
谢之煜才见识到余檀有多爱玩雪,一双小手冻得发红,也还要玩。他看不下去,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温热的掌心,轻轻搓着,给她一点温度,让她别贪玩。
余檀说“可是小之之,我长那么大才看一次这么大的雪,不痛快地玩一次也太可惜了吧。”
谢之煜“你想看雪,中国北边这会儿都是雪,随时买张机票过去就行。手给冻伤了,有你好受。”
余檀那么怕冷的一个人,一到冬天的时候经常手脚冰冷,怀里总要抱一个热水袋。
手心还是不够暖,她的手太凉了,他的手很快也跟着一块儿冰冷。
谢之煜便拉开自己的衣服,将余檀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身上。她总是说他的身体是个火炉,大冬天的穿那么一点也不怕冷。隔着一层衣服,没有贴到皮肤,所以能够接受。
余檀却故意把手钻进谢之煜的衣摆下,冰凉的手心贴在他小腹滚烫的皮肤上,笑嘻嘻地说“小之之,你身上好暖和呀”
是真的冰,谢之煜被她那只冰手冻得一个哆嗦。但也没有拍开她的手,放着就放着吧,能快点暖起来就好。
意识到距离太近,余檀眨巴着一双大眼看着谢之煜,心跳好像跟着漏了一拍。
那时候谢之煜已经那么高了,她必须得仰着头才能看他。从那么近的距离看他,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又觉得那么好看。
在感情这件事上,余檀是真的迟钝,身边的女同学隔一段时间换一个暗恋对象,问余檀有没有喜欢的人。
余檀想了一圈,摇摇头,真没有什么喜欢的。
她甚至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算喜欢
同学说“这种喜欢,是在人全中第一眼就能见到对方,不见到的时候也想在他面前晃一眼,上学最大的动力就是能够远远见他一面。”
余檀那会儿脑子里瞬间想到一个人谢之煜。
可一想不对啊,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谢之煜。
从小到大他们关系真的太亲近了,她真的只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
那场大雪,余檀的手掌心还贴在谢之煜的皮肤上,她忽然开口问他“谢之煜,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北方的大学好不好这样的话我每个冬天就能看到雪了。”
谢之煜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到时候再说吧。”
香港那边的意思,是让谢之煜大学去香港,不然出国也行。谢之煜当然是没有这个意愿的,他还想着找机会问问余檀是什么想法。
没想到余檀竟然会主动邀请。
余檀深怕谢之煜拒绝,缠着他“不要到时候再说啊,就现在说清楚,我们一起去北方上大学,就我们两个人,到时候相依为命。”
谢之煜被逗笑“谁跟你相依为命”
余檀“我啊我啊诶,你答应我了是不是,就这么说定了啊”
谢之煜还想说话,余檀直接伸手捂着他的嘴,她的手掌心终于温暖了一些,紧贴着他冰冷的双唇。
“谢之煜,我们就这么约定了好不好呀”
他那颗心在冰天雪地里酥酥麻麻的,低低答应“嗯。”
春节后,高三下学期。
谢之煜和元仪握手言和搬回他的大别墅那段时间,余檀一时之间还不习惯谢之煜不再和她一个屋檐下,于是每天晚上给他打电话。
“谢之煜,你在干什么呀”
“小之之,我有道数学题目不会,你教教我呗。”
“小谢谢,你不在我家,我怎么突然就不习惯了。”
“谢之煜,说好的一起上大学,你不要反悔哦。”
谢之煜从来不会主动挂断余檀的电话。
他的手机连接着那一头,听着她的声音,她的抱怨,她的撒娇。
他心里乐成花,想着,这和谈恋爱也没什么两样了。
尤其想到,再过几个月他们要一起去北方上大学,心里便被无形的温暖塞满。
谢之煜甚至想到,到时候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他们两个人还像高三上学期那样住在一块儿。请个保姆吧,也可以不请。她不是喜欢看人做饭吗那他没事的时候就自己学着做,就当是练个一技之长了。
也得正式的表个白吧
送她最喜欢的花,给她最多的宠爱。
他要学着当一个最优秀的男朋友,以后还要成为她的丈夫。
可是谢之煜万万没有想到,录取通知书下来时,余檀却在本地就读。
他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偏差,以为是弄错了,直接到她家询问。她只是淡淡地说“我还是留家里近一些吧。”
谢之煜气得不行“那你怎么不早说”
他也好把志愿给改回来啊。
余檀那时候脑子里想着元仪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看着谢之煜带着怒气的神色,心里有愧,却也委屈。她懵懵懂懂知道元仪看不上她家的里条件,所以不想让她跟谢之煜一起玩吧。
谢之煜一次次逼问“说啊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余檀一言不发,反倒叫谢之煜更加恼怒。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说了一句“我忘了告诉你。”
“这种事情也能忘。”
“就是忘了。”
“正傻仔”谢之煜留下这一句便从余檀家离开,头也不回。
烟味弥漫整个车厢,谢之煜猛被呛一口,用力咳着,眼眶泛出泪。
那时候的确很生气,但也就气了那么一会儿。
他很快想到了解决的方案,可以重新复读一年,或者想办法转校。
事在人为,再不行动用一些关系罢了。
可是去到她的学校,她却让他在北边读书,她一点也不想和他待在一块儿。
最致命的一句话,是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车过高铁桥洞,头上一轮明月。
谢之煜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让司机降下所有车窗,企图消散那些烟味。
马上就要到家了,总不能带一身的烟味回去,她会不喜欢的。
一觉睡醒,余檀的心情说不上好坏,但没见到谢之煜那是真的不开心。
凌晨两点三十五,余檀慢悠悠地把脸上早就斑驳的妆给卸干净,再准备找张面膜敷。
她打开浴室柜,发现里面摆着不少护肤品,个顶个的大牌,而且还都是针对她的皮肤。
余檀平时哪里舍得花大价钱买这些护肤品,一套护肤品抵得上她一个月工资了都。
这就是所谓豪门的快乐吗
二十分钟就回来是吧
她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余檀把手机架在洗手台前,点开美妆视频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多数时候是用来听。
视频里的美妆博主名叫周馡,不仅是余檀的朋友,现在也是她工作机构签约的网红。
只不过周馡在美妆小组陈项明的管辖范围,不归余檀管。陈项明这个人娘归娘,但工作上的事情处理得倒是井井有条。周馡在他的手下也是越来越火,现在短视频里一条普通的植入都是一辆小轿车的价格起步。
视频里的周馡美艳动人,其实现实中更为惊艳。大学时期周馡就自己开始上传视频分享化妆,一步一步走来,现在累积了百万的粉丝,也是一个大网红。
这一年周馡一直在外国,和她大学就交往的男朋友谢堰川待在一起,小两口别提有多幸福。
原本周馡是打算这段时间就回国,本来是回来当余檀的伴娘。婚礼取消,她也就没有了回来的理由。
在得知那位导演精神出轨,周馡也是第一时间打抱不平,没少骂陆彦十八代祖宗。
她们的姐妹群里几个人前段时间一直都在轮番安慰余檀。
毕业这几年,原本关系好的朋友逐渐越来越远。
有的去了其他省市,有的去了国外。
各自忙碌各自的工作,从原本每天在群里999的消息,到现在好几天也没有几条消息。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大抵都是如此。
可是余檀这几个小姐妹之间,即便十天半个月不联系,却完全不会觉得生疏。
余檀闪婚这件事目前也只跟在身边的柏蓉蓉提起,主要是也没找到什么时机突然和其他人宣布。
这个点,周馡那边是白天,余檀百无聊赖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干什么。
周馡倒是很快回复在想你呀。
余檀救命,你也太油了吧
周馡艹我说真的正在收拾行李呢,就今天的飞机。
都是性格直爽的人,直接发来视频连接。
周馡让余檀看清楚自己正在收拾行李。
在国外待了一年,周馡整个人气质好像也大变样。
余檀“真的假的我这位好色姐妹终于要回来了”
周馡“滚滚滚谁好色了啊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可是忍不住了。”
周馡“还有一个消息,这次回国,我大概率就要和谢堰川结婚啦。”
余檀“啊啊啊啊恭喜”
周馡“话说清楚,到底谁恭喜谁啊”
余檀“我恭喜你啊。”
周馡“你快滚吧我可是听说你妈的突然闪婚了。余檀你要死了是吧,居然不跟我说”
余檀脸不红心不跳“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我结婚。”
周馡“呵呵。”
余檀“哎呀回来我做东,给你接风”
周馡“好啊,把你家那位给叫上。”
余檀“那就算了吧。”
周馡“这件事没得商量”
余檀硬着头皮“好吧。”
先答应了再说,来不来的再另说。
她们几个小姐妹都是大学认识,所以周馡和柏蓉蓉一样,之前也没有见过谢之煜。
余檀倒是没少见周馡的男朋友谢堰川,也挺巧,和谢之煜同一个姓氏。
聊了十几分钟,余檀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周馡那边也忙得鸡飞狗跳,便互相道了再见,挂断视频。
房门被余檀给反锁了,一来是这么大一个屋子她一个人真的有点害怕,二来也是真不想让谢之煜进来。
余檀走到窗户边看了眼,楼下刚停下谢之煜那辆车。
没几秒钟,房间的敲门声就响起。
谢之煜气喘吁吁站在门外让余檀开门。
余檀没好气地靠在门上说什么都不开。
谢之煜是真急,他这会儿太想见她了,想看看她,抱抱她,亲亲她。
一路风驰电掣,不管不顾让司机加速行驶,扣分闯红灯也丝毫不在意。
就是想着,立刻马上能够见到余檀。
说的二十分钟,其实根本还不到二十分钟。
余檀哪里知道谢之煜这一趟出门是去找元仪兴师问罪去了。
她心想着,谢之煜肯定是跟那帮人狼狈为奸去了。很好啊,那就不要进屋了,今晚就在外面待着吧。
“我不开门。”余檀没半句好气,她这会儿心情不好,但和晚上的那种低落情绪完全不同。
也很奇怪,谢之煜那么快赶回家,她居然还有点兴奋,视频一挂断就连忙跑到窗口去看一眼,像是在家等着他归来的小媳妇。
真到门口了,又故意不给他开门,各种埋怨“你回来干什么呀,你跟别人喝酒好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好了,我以后再也不来你这里了”
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多么鲜活生动的时刻,触手可及的距离。
谢之煜起伏的情绪渐渐平缓,听到余檀带着娇气的声音,竟然觉得踏实。
“小鱼儿,我受伤了。”
几个小时的大杀四方,不小心手上也被锐器划出一道长长口子,还真流了不少血。只不过他没在意那点疼,这会儿就是苦肉计。
里面似乎真的担心,声音也缓了点“你大晚上的干嘛去了”
“报仇。”
“神经病啊谢之煜”余檀简直哭笑不得,都多大的人了啊,居然还会说出这话。
谢之煜勾起唇“开门好不好”
“不开。”
“再不开门我踹了。”
门一开,余檀扎一个丸子头,脸上敷着面膜,模样有点搞怪“你踹啊踹一个试试”
谢之煜一把将人拽进怀里,用力抱着,紧紧抱着,严丝合缝地抱着。
患得患失,好怕她忽然就不见了,怎么都抓不住。
余檀都要被他箍到窒息了,没忘记关心他“你哪里受伤了啊”
继而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又觉得自己是被戏弄,用力掐他手臂上的肌肉“好啊谢之煜你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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