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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仿佛陷入一片黑暗混沌, 无论怎么用力,脚始终踩不到地面。
时间和空间在此都失去了意义,能让人濒临崩溃的虚无死寂, 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冥府。
所以他这是, 被砸死了
冥府好地方啊, 不知道有没有孟婆和奈何桥。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九尾狐,是要去人道还是畜生道
胡思乱想间,胡以白感觉头被拍了一下。
耳畔模模糊糊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以白, 你这小子怎么还睡上了, 给你买的蛋糕起来看看。”
胡以白迷迷瞪瞪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坐在老家的沙发上,身后挂着一张泛黄的结婚照。茶几上摆着蛋糕, 还有几道卤菜店买的小菜。
连盘子都没有, 直接在塑料袋里装着, 就这么摆在上面。
他看着蛋糕上用鲜红的草莓酱画的数字6, 抿了抿唇角。
父亲催他“看啥, 拿刀自己切”
胡以白看着对面的父亲笑了笑“不着急,您先给我唱个生日歌吧。”
父亲一愣,笑骂句臭小子屁事真多,但还是给他唱了,不等唱完就被胡以白一蛋糕扣在脸上。
迎上父亲错愕的眼神, 胡以白在纸巾上抹了抹手指,冷淡点评道“你唱的太好了。”
父亲“”
事实上他父亲唱歌从来就没在调上过。
六岁生日那天, 他以买蛋糕为由,让胡以白告诉他妈妈的钱包藏在那,之后拿着钱包赌了一晚。
他坐在门槛上等了一夜, 也没等到自己的生日蛋糕。
从那之后,他再也不过生日了。
看着眼前的幻境渐渐消失,胡以白感觉自己的双脚终于踩在了地面上,仿佛游荡在黄泉中的孤魂,终于摆渡到了彼岸。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刺骨的寒冷。
露在外的手足宛如被数千万条铁链缠绕,紧紧将他束缚在冰面上,铁链上仿佛还有密密麻麻的倒刺,稍微移动,便是骨肉分离般的痛楚。
曾经去藏区支教过的胡以白很清楚,这是被冻伤了。
而且自己被压在雪下这么久,四肢不回血,如果再不想办法爬出来,冻伤会越来越重。
想到这,他先用左臂试探了一下头顶的雪有多重,结果手肘都要撞骨裂了,头顶的雪也没颤动一下。
胡以白皱着眉,缓缓放下手缓一缓,难道这上面还压着石板
如果只是雪不该这么重的。
这时他忽然听到身边有什么在嗡嗡蜂鸣,胡以白一愣,继而惊喜的喊了声“异雀过来”
一般剑修的剑在结丹之后,才会逐渐生成剑灵。
而异雀却是一把从铸造之日起就自带灵识的剑。
当年原主从青丘法器库将他拿出时,数次被异雀的剑灵灼伤,俨然蛰伏其中的剑灵不愿认这个没用的主人。
后来青丘帝君直接施法将剑灵强行封印其中,原主才得以将其拿在手上。
虽然封印之后剑灵不会再伤人,但是其威力也消弱了大部分。
原本能开山劈海的绝世神剑,如今只能勉强帮他凿个冰块了。
想到这胡以白再次懊恼自己的修为不足,等出去必须赶紧去找无上心法。
不然他这趟雪崩是白挨了。
他被压住的空间十分有限,等异雀咣当咣当凿了半个时辰,胡以白终于感觉头顶那块松动了一点。
他从袖子里拿出两张增量符贴在手上,牟足劲一推,一口气将头顶这一块大石头推开。
有了这一个突破口,剩下的就好办许多,等胡以白化成真身,缩着九条尾巴从洞口钻出来时,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疼得好想在地上滚两圈。
正当他打算化成人形穿衣服,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这是掉进了一个石窟。
一个高不可及的石洞悬在头顶,宛如倒扣的漏斗将此处罩住,四周石壁光滑,甚至裂缝间还长出了不少郁郁葱葱的小树和野草。
仔细听,附近还有潺潺流水声。
流水
这真气都能冻凝的极寒之地居然会有流水
雪白的狐耳一下竖起来,能与雪神法器的寒气相抗衡,这说明附近肯定有一个强大的热源在。
想到这点胡以白衣服都顾不得穿了,直接匆匆收进储物袋,快速朝着流水声传来的方向撒爪子狂奔。
如果这里有这么强大的热源,说不定无上心法也在此处
涉水过河,走到石窟深处,发现一大片绿洲漂浮在水面上,冷热对流,迎面拂来阵阵暖风,水面上氤氲着袅袅白雾,将整个绿洲包裹其中,仿佛袖珍版的蓬莱仙岛。
胡以白见绿洲上无人,才化人后立即捏诀把衣服换上。拎着异雀飞身上前,足尖刚要落地,才发现整个绿洲上都被用剑痕刻出了密密麻麻的图案。
胡以白倒吸口凉气,赶忙召来异雀,踏剑而上悬在半空。
御剑盘旋一圈,才惊觉这些密密麻麻的小人图案,恐怕就是无上心法。
只是这么远看不太清啊。
一把泛着寒光的古剑立在心法中央,胡以白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古剑在发出嗡嗡警告。
胡以白试探性的将异雀扬手朝着那把古剑一扔探探虚实,然而还未等靠近一丈之内,就被令人遍体生寒的骇人剑气弹射出来,撞得七扭八歪,插在对面的石壁上。
好歹也是被誉为藏宝阁第一的灵剑,就这么被秒掉了
胡以白将异雀召回来,再望向那把泛着凛凛寒光的古剑时,露出一分势在必得的目光。
不但心法他要拿走,这把剑他也要定了。
如果实在不能靠近,胡以白低头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储物袋,眼中闪过一抹决绝,那就把这块绿洲直接扣下来带走。
想着胡以白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愚公网,将绿洲的边缘都用移山钩固定住,手里拉着鲛丝编制的网兜,猛然朝上拖拽。
这张愚公网的厉害之处便是四两拨千斤。
四周地面被拉得隆隆作响,石窟内开始滚落下大大小小的碎石,那把剑忽然颤动一下,眼看绿洲还差一点就要脱离地面,古剑猛然拔地而起,朝着胡以白的方向直直刺去。
胡以白拉着网闪身一躲,那古剑也极其灵活,仿佛长了眼睛般一路追着胡以白。如果不是其间两次异雀帮他挡了一下,还真被它扎个对穿。
难道这把古剑也有剑灵不然为何会在无主的情况下追着他砍
这么下去不是他被这把古剑扎死,就是异雀被砍废,得想个办法。
想到这胡以白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小人图案,眉梢一挑,又从储物袋里掏出四把备用剑。
原主一直放在储物袋里,不过他从来没用过,因为名字实在太羞耻了。
胡以白沉吟片刻,还是念出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给我拦住它”
话音刚落,四把剑齐齐出动,咣当一声把剑成井字形困在中间。
看着卷土重来的剑影,胡以白差点爆粗话“我叫你们拦那把剑,谁让你们拦异雀了”
真是物随其主,其蠢如猪。
怪不得异雀不想跟这些剑待在一起。
胡以白抓紧时机,飞入下方看绿洲上刻的那些小人图案,方才在上空看得不真切,等离近才发现这些图案居然都是动态的。
胡以白将手触及,顿时听到了小人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天光正、正气斐然。”
“主自然、周天循环。”
“法既通、宫心明朗。”
等声音念完一遍后,手下小人刚好双手合十气沉丹田,随即金光骤然暗下,转瞬消失在地面上。
胡以白一惊,说一遍就消失了
这心法还是一次性审阅的
再看向绿洲上其余的几十个小人后,胡以白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如果方才他抱着吊儿郎当的心态随便听听,那岂不是再也没机会听第二遍了。
想到这,胡以白不禁有些佩服这个留下心法的人。
首先将古剑留在这,可以筛选掉不懂法术的凡人,所有心法只读一遍,又筛选掉记性差的庸才和毫无敬畏之心的狂徒。
幸好胡以白本身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不然这些心法他今天还真带不走了。
绿洲上一共九十九个传音小人。
其中前九重心法,每重十个小人。
最后一重只有九个。
在他记完第三重时,沉鱼被打成两截掉进河里。
记完第五重时,落雁直接被剑气扫成碎渣。
皱眉背下第七重时,闭月也英勇就义。
第九重时,不出意外羞花也香消玉殒。
等胡以白视线移到第十重时,前面的八个小人每个只说了一个字。
连起来是九重已极,勿修十重。
胡以白
这是告诉他,九重已是极限,不要再修炼第十重
不得不说,这句话简直就像潘多拉魔盒,如果他不特意提一句,也许胡以白还不甚在意。
可偏偏这么说,那就
胡以白一巴掌拍到最后一个小人头上,听还是要听的,要不要修炼等回去再说。
等胡以白盘膝坐地,将第一重心法付诸实践,平心而论,第一重真是不算多难。
大概因为无上心法就是为了给资质平庸之辈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所以入门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等运行一个小周天,清腹屏吸将浊气排出丹田,胡以白感觉浑身的感知仿佛都消失了一瞬。再度睁开时,眼前的万物似乎都失去了本形,化作一团团或浓或淡的气,萦绕周身。
明明眼睛看不出具体形态,可胡以白却能清楚的感知到这些都是何物,甚至能将识海扩大到笼罩整个望雪谷。
茫茫雪原,气雾缭绕,他一下就感知到了其余几人被埋在了哪个方位。
本来还想再试试第二重,但看到被压在雪里的几个小孩冻得脸色苍白,胡以白还是暂且收工,先去救人吧。
胡以白召回异雀,看了眼脚下那把剑,从最后一个传音小人儿消失后,那把古剑便当啷一声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胡以白试探着伸出手,发现它并无反应,才将其一把拔下来。
出乎意料,看着明明很厚重,可拿在手上居然比异雀还要轻便不少。
胡以白把两把剑放进储物袋,先去找到了凤翎。
从积雪下把凤翎挖出来时,小孩还在说胡话。
一会叫爹喊娘,一会又低声啜泣。而且他哭还不是像普通人那样放声哭,默默的一声不吭,只有眼泪顺着通红的眼尾往下落。
吧嗒一声,落地直接冻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
看着可怜见的。
胡以白坐在他旁边时,就感觉手按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地上哭出来的冰珠都能穿好几条项链了。
这是哭多久了
这种情况应该跟他刚才看到他爸一样,是魔气入体产生的幻觉,直接叫是叫不醒的,除非他自己识破是幻觉主动醒来,或者等魔气慢慢消散人自然就醒了。
胡以白叹口气,帮凤翎擦了一下又要落泪的眼睛,好像他能听见似的劝道“别哭了,人家都说鲛人能对月流珠,你一个凤凰干嘛抢鲛人的活儿干。再说你这珠子带出望雪谷就得化没影了。”
说着,拿起一颗对着阳光看了眼,别说,品相不错,还挺圆润规则。
这时昏迷的人忽然叫了声“师兄”
“”
胡以白看冰珠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屏住呼吸,可随即一想他现在是胡以白,凤翎不可能认出他。
他低头看去,发现人还没醒,应该在幻觉里看到他了。
看一直在哭的凤翎,叫了这声师兄后终于没再落泪,他就先自恋的认为这个师兄就是他自己吧。
“冷”
听到凤翎喊冷,胡以白伸手贴了贴他额头,还真挺冰的。
大概是陷入沉睡后,火灵根也没法再运作,让身体温度骤然降下来了。
胡以白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看他还在打寒颤,从后面轻轻拥住他,顺便把自己那九条不知道为何长这么多的大尾巴甩出来,把凤翎紧紧缠住。
这下应该好多了吧
等体温渐渐回升,凤翎眉间微微舒展开,“多谢师兄。”
“”胡以白哑然失笑,怎么做的梦还跟现实对应上了,难道在他的幻境里自己也正在帮他取暖
想到这胡以白看向睡梦中的凤翎不禁多出几分好奇,自己在他幻境里究竟在干什么。
他从储物袋里找出陨星扳指戴在手上,恢复师兄的声音试探道“小金鱼师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梦境中的凤翎眉间一蹙,居然还对上他的话“嗯。”
好冷淡,就一个嗯。
胡以白“那我在干什么呢”
这回隔了片刻凤翎才回“在脱衣服。”
嗯刚才跟尾巴一起伸出来的狐耳不由得抖了两下,毛茸茸的耳尖儿都透出了绯红。
这小孩做的什么鬼梦
虽然明白凤翎肯定不会有那些不三不四的龌龊心思,可这个画面,怎么都有点
胡以白抓心挠肝,这到底干什么才能正大光明的脱衣服
不等他再开口,幻境中的凤翎忽然皱起脸,一副抗拒又带着些许隐忍道“师兄不,不行真的不行”
胡以白听着断断续续的话语,耳朵已经尴尬的卷成两个毛茸茸的狐耳卷儿,心想我还是不要再听下去了,可是两只耳朵却一听到声音,就不受控制的支棱起来。
生怕错过一点风声。
这该死的好奇心。
随后就听凤翎道“这棉衣我不能收,真的不行”
“”原来只是太冷脱衣服给他。
好吧,刚才是冷,现在脱衣服不正好把衣服给他,一向自诩智商在线的胡以白揉了揉眉心,忽然感觉刚才的自己好蠢。
胡以白看小孩在梦里都这么纠结,笑了声“你就收下吧,师兄家里就是倒腾棉衣的,不差这一件。”
其实青丘不就是倒卖奇珍异货的中间商么,说买棉衣的也不算扯谎。
没想到胡以白刚搞怪完,凤翎忽然喊了声“师兄”
这次声音不像刚才那般清醒,反而带着一股初醒时的混沌。
不等胡以白反应,凤翎忽然动了一下头,“是你吗师兄”
意识到凤翎突然醒了,胡以白吓得手忙脚乱。因为他刚才用师兄的声音说话,手上还带着陨星扳指,这要是突然转头看他,不就全露馅了。
胡以白下意识一把捂住他的眼睛。
突然被捂眼睛的凤翎一愣,以为师兄又像上次那样跟他开玩笑,配合道“是师兄。”
胡以白心里干巴巴不是师兄,不是师兄,我现在是胡以白。
听凤翎如此肯定,本想摘掉扳指装傻的胡以白也不能这么干了。看来刚才跟他说的话都被听见了。
胡以白吸口气,稳住心神,故作轻松道“师弟怎知是我”
凤翎“方才在幻境中耳闻师兄声音,而且师兄身上有股淡淡的艾草沉香。”
听到这胡以白心一紧,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身衣服,之前自己伪装师兄时,那身白袍也有这股味道
幸亏前几日穿的衣服都是胡均新拿的,不然跟凤翎相处这么久,岂不是早就被他发现端倪了。
原主这个骚包,没事闲的熏什么艾草,难道他还有狐臭么。
凤翎静默半天捂住眼睛的手还是没有放下,他有些奇怪“师兄”
他意有所指的碰了碰眼睛上的手。
胡以白这趟出来没戴斗笠,这时候也表演不了现场换装,他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坦白“我现在没戴斗笠,所以”
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这张脸有多稀贵,还矫情到不戴斗笠就不让人看了。
凤翎格外善解人意“那我不看,师兄不必捂住我。”
他也没作多想,师兄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有他的道理。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凤翎才感觉到好像有好多东西缠在身上,他下意识一动,那东西仿佛活物一般还收紧了。
此刻他闭着眼看不到,但也不好直接去碰。
只是想从中挣脱,缓缓坐起来。
胡以白看着九条大尾巴还死皮赖脸的缠在凤翎身上,仿佛还抱出感情似的,不肯撒开了。
他眉间一皱,直接将九尾收回去。
拉着凤翎缓缓坐起来。
“我”
“我”
“师弟先说。”
“师兄先说。”
胡以白见他不好意思,还是自己开口“我是路经此地要去办点事,恰巧在路上碰到你们几个,不放心跟来看看。没想到误打误撞就找到你了。”
凤翎礼貌颔首“多谢师兄,又救我一次。”
说着从腰间拿出一根雪白的长羽,递给他“我虽不是火凤,但血脉里有火凤血统,这跟长羽贴身放着可保体热不散。”
胡以白听他这么一说,再看那根雪白的凤羽眼睛都亮起来。
好东西
等有了它这一路回去都不惧寒了。
然而他表面上还得故作淡然的接下,好奇问一句“谢谢,为何送我这个”
凤翎闭着眼,薄唇微微开阖,仿佛欲言又止,但见胡以白一直不作声,还是实话实话道“师兄,不是蜘蛛么”
蜘蛛是冷血动物,天生畏寒,一般在冬日都鲜有出动。若不是为了救他,师兄也不会在望雪谷待这么久。
不过说来也巧,好像每次他遇到困难,师兄都会出现。
“”胡以白刚要把长羽塞进衣服里的手一顿,脸色都僵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到底哪里像蜘蛛了
见对面半晌没作声,凤翎察觉到自己好像是误会了,连忙道歉“我方才感觉师兄的手,好像有些多,抱歉是我唐突了。”
胡以白后知后觉,原来是缩进尾根的九条大尾巴。
不过凤翎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些,蜘蛛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方才是被一只巨型蜘蛛抱着
这都能面不改色,心理素质也真是够强悍。
胡以白心里好笑,蜘蛛,他还蜈蚣呢。他故意逗着玩“师弟,我若说自己是蜈蚣你怕不怕”
凤翎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怔,继而道“凤凰一般不惧虫族。”
甚至可以说,虫族都在凤凰的食谱上。
若真是蜈蚣,那也该是师兄怕他。
两人寒暄几句,胡以白想着再不去找那三个小崽子,估计人都要冻硬了。
凤翎似乎也惦记着去找人,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打断他。
胡以白先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回去再叙了师弟。”
凤翎“好。”
等胡以白走出洞口,赶紧躲到一块巨石后面,把手上的陨星扳指摘下来,把手伸进雪里使劲搓,直到白皙的手指冻得跟红萝卜似的,才作罢。
不然一看就不像刚从雪地里刚爬出来的模样。
想到凤翎说的艾草沉香,他又捏诀把身上的味道都隐去。
在自己的头上、衣服上撒上点细雪。
嗯,挺像那么回事了。
带着一身寒意胡以白朝着山洞走去,跟正要出来的凤翎碰个正着,在山洞光线幽暗,乍一出来阳光映在雪地里格外刺眼,凤翎迎着日光眯起眼,只看到一个大致的身形轮廓。
下意识道“师兄”
他不是说有事离开,为何还未走
可等转瞬刺眼感褪去,瞳孔逐渐适应外面强烈的阳光,凤翎才惊觉不是师兄,是胡以白。
方才柔和的目光瞬间褪去,宛如狂风过境,刹那间从暖春过渡到寒冬,冰得胡以白差点打个寒颤。
这跟刚才一比,可真是冰火两重天。
胡以白又挂上原主那副欠揍的笑容,饶有兴致道“师兄是叫谁呢”
然后故意往身后瞅了眼,好像在找有没有其他人。
凤翎理都没理他,直接错开他肩膀走出去。
胡以白刚才用观微早就探清那三个小崽子埋在了哪,于是在他的误打误撞下,先找了白翼,又在一片雪地里挖到了还在呼呼大睡的陶心元。
把他翻过来时,小胖子还在嚷嚷“灵犀兽不够再上两只唔好吃,就是肉太凉了,还有点咯牙。”
嘟哝着,嘴里的冰疙瘩跟着转了两下。
凤翎探了下他的灵脉,见入体的魔气还有很多,看来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
拉起陶心元的胳膊,打算把他抗走,白翼也过来帮忙。
胡以白拦住他俩“他这么沉,而且还不知要睡多久,你们要抗到什么时候。”
说着蹲下身,朝俩小孩露出一个看我的吧眼神,用手背拍了拍陶心元肥嘟嘟的脸,轻声道“开饭了。”
陶心元一下睁开眼,“啊,开饭了凤翎快走快去膳食堂”
胡以白起身拍拍衣摆上粘的雪“都快冻成人棍了还想着吃,赶紧起来,还得找龙迟予呢。”
回到客栈,最后一个被找到的龙迟予抱着灌着热水的羊皮袋,裹着三床棉被坐在火炉旁。
嘴唇都冻出了青紫色,一副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孔,仿佛涂了一层白粉似的虚弱。
胡以白倒了一杯热茶给他“都是暖身的姜茶,喝口能好点。”
龙迟予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眼神瞪着他。
胡以白让都没让,把姜茶转手送到自己嘴边咕咚喝了“这能怪我们么龙兄,谁让你被雪崩冲得那么远,也不是我们故意不去找你的。”
龙迟予瞪着他,没说话。因为在望雪谷冻得,他现在一开口上下牙都在打颤,说话也是磕磕绊绊,平白给这些家伙看笑话。
他天生阳灵根,月主阴,日主阳。昨晚在望雪谷,极寒之地雪月交辉,正是阴气最盛之时。
他的真气本就受到影响运转不灵,结果还被胡以白这厮连累埋在雪地里一晚上,鳞片活脱脱冻掉一大半。
如果不是他刻意用法术修复,恐怕这一头乌黑的头发都难以维持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狐狸,这笔账他迟早要算回来
陶心元坐在桌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姜茶,喝一口就噗一声吐了。
“呸呸好辣”他抬头看着也在喝姜茶的凤翎,不理解他怎么就能面无表情的喝下这么难喝的东西呢。
忽然他想起什么,好奇道“凤翎,刚才你路过峡谷时去峰顶做什么了我看你飞下来时手里还有一朵像花一样的东西。”
凤翎直言“摘花。”
“啊,那个真是花啊”
陶心元好奇的想看,被凤翎无情拒绝后,嘟着嘴调侃他“小气我父王说男孩子都不喜欢花的,你不会是给院里哪个女修摘的吧”
问完之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还上赶着问“哪个女修哪个女修呀”院里好看的女修他都认识的。
在旁边的胡以白闻言,眼中闪过霎那间的诧异。
原来刚才凤翎离开那会是去山顶摘望雪莲了
之前他就一直好奇凤翎为什么非要来望雪谷,现在想来好像是自己当初在禁闭室下棋时,提过一嘴想看望雪莲的事。
这小孩不会来这就是单纯为了给他摘朵花吧
“”忽然有点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但其实他并没太想看,只是当时被问及缘由,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了一下。
龙迟予却忽然皱起眉,说话都不磕绊了“你摘的什么花望雪谷这等极寒之地怎么可能有花你拿出来给我看看,别是被魔物诓骗带了什么不祥之物”
凤翎态度却很坚决“只是一朵望雪莲。”
龙迟予咄咄相逼“我还不认识望雪莲么,我说拿出来给我看看”
眼看战火一触即发,千钧一发之际胡以白忽然开口“确实是望雪莲,我看见了。”
凤翎眉间一凝望向他。
倒是把龙迟予噎得一愣,“我在问他,怎么哪都有你”
自从前阵子开始,这死狐狸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每次见面都跟他呛来呛去。
胡以白一副受伤的表情,委屈地低声絮叨“不过一朵破花而已,也没见得多好看,再说那望雪莲漫山遍野都是,龙兄非要他的作甚,你若想要我马上就去给你采一捧回来。”
龙迟予气得想揍人“谁说我要,我只是看看他拿回来的是不是望雪莲”
临行前师父交代过,要暗中调查凤翎跟魔临教的人有无往来,结果他昨天一整晚昏迷不醒,谁知道这期间凤翎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不过胡以白素来跟凤翎不合,他肯定是不会帮凤翎作伪的,既然他都说是望雪莲,那凤翎应该没有骗他。
而且看凤翎的意思,也是不愿将望雪莲拿出来给他看,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当初风侍天凤雨眠夫妇被怀疑是杀害他爹的凶手后,两人的关系只是不好,但远没闹到如今这么不可开交的地步。
直到凤家满门被屠,连带着凤翎的两个小叔,三个堂哥,两个堂妹,满宅仆从,十三只灵宠,一共七十三条性命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
当夜血月当空,满院红光,残肢断臂铺了一地,血流漂橹,唯独剩下五岁的凤翎抱着两人仅剩的头颅,坐在漫天大雨中。
而在出事前凤家给其他各大世家发来求援飞信,却无一人出手应援,故意在凤家灭口后才姗姗来迟,龙升门便是其中之一。
就是从那之后,凤翎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每次两人见面都是火山对冰山,他再也未像儿时那样唤他一声二哥哥。
但他有什么办法,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当初若是出手帮杀父仇人,又至骨肉亲情于何地
所以此题无解,错不在他。
胡以白坐在一旁,就感觉凤翎的视线好像有意无意的在朝他看,他也不尴尬,续杯热茶,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展颜一笑“还剩最后一杯,你还要吗”
凤翎蹙着眉有些别扭的将视线移开。
这狐狸有些奇怪。
难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几日他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实在反常的很,等回宗门还是尽量不要再跟他接触。
青丘的势力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对抗的,而且他当前的任务是找出灭门凤家的仇人,至于私人恩怨,他暂且搁置脑后。
不过等到一切结束后他若还有命在,那就是清算所有的时候。
旁边淡定喝茶的胡以白忽然打了个寒颤。
低头看了眼杯里飘的几片姜,奇怪,围着火炉喝着姜茶怎么还冷呢
晚上白翼打探到消息回来时,已经临近子时。客栈一楼只有他们三人还在强打精神等着他。
陶心元早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过去了。
白翼一身白裘,倒是跟他那头银发浑然一体。若是忽略头顶一对支棱起来的狐耳,完全就像个鲜衣怒马的异族王子。
狐族本就天生具有容貌上的优势,不过比起胡以白这只九尾天狐,确实还差了不少。
茶水都喝完了,胡以白把炉子上的烤花生给他抓了一把“怎样”
白翼摘掉遮帽,甩了甩耳朵上的雪花,冰凉的雪落在火炉上顿时发出一阵呲呲声。
他坐在凳子上叹口气“那沁儿确实与狼妖相恋过,不过她一直以为封朗只是跟她一样的凡人,沁儿说自己没去过望雪谷对面的雪域国,热恋中的情人嘛,肯定有求必应,狼妖就偷偷带着她去看。没想到撞上妖王之子,之后就变成那样”
至于妖王之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
在妖宗谱上,封朗还从未有过劣迹,甚至还多次帮助凡人,整治过害人的小妖。
后来两败俱伤,明显是封朗伤得更重,妖丹破碎,当场支撑不住现出原形,吓得沁儿失声尖叫,抛下重伤的封朗转身就跑。
至此销声匿迹。
说到这,白翼补了一句“我问她叔父,说上个月沁儿就嫁到外镇,已经找不到人了。”
几人立刻明白狼妖是因何入魔了,为了救心爱之人被打成重伤,恋人却背信弃义离他而去。
这放谁身上估计都要被气吐血。
但凡人对妖族的认知,一直都停留在面无丑陋内心邪恶的妖魔鬼怪上,加上有些无良修者的刻意渲染,导致凡人都视妖族为洪水猛兽。
昔日爱人突然变成人人惧怕的妖怪,普通人肯定会害怕,一时接受不了也实属正常。
虽然狼妖可怜,但如今他已入魔,而且吃了那么人心,想将魔种从他体内拔除已经希望渺茫。
龙迟予对自己的驱魔阵很是自信“管他几阶魔物,只要进了驱魔阵就算是魔君也别想全身而退。”
白翼闻言小声问“那怎么能让狼妖进驱魔阵啊”
有了上次的经历,狼妖肯定对他们加倍警惕,想要将他引进驱魔阵,绝非易事。
而且通过上次的交手也看得出来,他们几个加起来可能都不是那魔物的对手,想要把他抓进驱魔阵也是不大现实。
况且魔物的成长速度比起他们这种正道修士可是要快得多,像他们从筑基到金丹快则一两年,慢则几十年。
而魔物想要从三阶到一阶,只要魔气吸得足够多,几个时辰都是有可能的。
胡以白若有所思“解铃还需系铃人。能让封朗入魔,说明他心中肯定极度在乎这个人。”
龙迟予抬眼“你说沁儿人都嫁走了,难道还要再把她抓回来”
胡以白一笑“谁说要她本人。”
白翼恍然道“哦哦我知道,白哥是说要变成沁儿的样子诱敌深入”
胡以白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凤翎微微蹙眉“可我们都没见过沁儿。”
狼妖对沁儿肯定极其熟悉,但他们却连沁儿的样貌都未曾见过,何况言行举止脾气秉性,要模仿起来谈何容易。
而且稍有不慎,都会被魔物察觉,有性命之虞。
刚才还觉得此法也许可行的龙迟予,顿时又觉得胡以白在胡说八道,当即倒戈“异想天开,净出馊主意”
胡以白也不恼,顺着他们点点头“我们确实都没见过。”
说着,他不紧不慢的从腰间拿出那只锁妖囊放在桌上“但她肯定见过。”
原本赤色的锁妖囊在油灯下发出一道道六瓣霜花的暗纹,宛如萤火虫般若隐若现。
迎上三人一脸狐疑的目光,胡以白心道傻小子们,这世间最了解女人的其实并不是她们的恋人,而是情敌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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