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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深情不知几许, 只憾知晓太晚宋朝意
雅选结束那夜,女帝歇在了烟云阁,而传闻中冰雪无上凉的凤君独自一人伫立于安鸾宫的窗前, 望着那株两人儿时栽下的红梅出神。
入了春, 这梅花无论在雪地里多么明媚,也是合该凋零的。
彼时二人年少时, 粉雕玉琢的皇太女因为栽树脸上沾了点尘土,她却并不在意, 仰首冲自己笑语嫣然。
而如今这红梅也该在春日里飘然落下的。
母亲为他取名朝意,意为他朝有意抚琴赋。
那年宋家府上,自己静坐于桂花树下轻抚琴, 何尝不是阐明心迹, 奈何他看出来了,自己有心,可那有如辉月高悬的殿下无意。
宋家满门抄斩后,厚重的床幔仍然是金凤纹样, 却在漆黑的夜里没了光泽。
圆月高悬, 今日是凤君的生辰, 但是迎接他的不是生辰庆典, 而是宋家传来的噩耗,夜半时分仍旧难以安眠。
殿中的烛光幽幽,显得有些昏暗, 榻上转醒的凤君赤足下了榻, 墨发披散在身后, 仍旧是隆冬地面冰冷,可他连鞋履未着就这样走到了窗边,依旧是望着窗外盛开的红梅。
红梅绽放于枝上雪, 恰似血点绽开。
宫仆是宋家带到宫中的,所以他纵然知道凤君心中郁结的厉害,却是不敢说什么。
因为凤君自幼性子便是不通人世情感的冷清模样,无论旁的人说什么,都是无法开解的。
仆从候在宋朝意身后,看到凤君伸出了如玉的手,去接窗外的雪片,而后静静看着雪融化在手心,与此同时窗外如银的雪光也顺着缝隙,撒进了殿中。
宋朝意看着窗外,忽而想起多年前,不知从何时开始,母亲便会在他入宫前,为他别上一只特别的香囊。
他不在意,自然也不必去询问。
是以女帝含着泪问他,是不知,还是佯装不知时,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大抵是知晓的,只不过从未去在乎罢了。
雅秀宫门政变当夜,杀光了潜藏于廷卫军中与南蛮勾结过的奸细后,宋朝意站在软禁了女帝的宫殿门前,却许久未曾进去。
跟在宋朝意身边的宫人看到凤君那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柄长剑,剑尖还往下滴着血。
他素白衣裳上染着的血迹,叫仆从看了就觉得心惊,最后只能轻声提醒道“凤君大人,您受伤了”
但宋朝意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只闻他忽而问道“阿一,你说我要是死了,陛下会记得我吗”
因为心性淡漠不管身边俗世,所以连仆从都是最简单的名号。
阿一听到这凉薄似雪的嗓音,心头一惊,连忙抬头去看凤君,却只能看到他波澜未起的侧颜。
但阿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听见他似是在告诉自己答案一般。
“大抵是,不会记得的罢。”
内宫由宋朝意领着发生变故的当夜,正是又一个十五明月夜。
时隔多念,他依旧能够清晰回想起来二人成婚的日子,是什么景致,也能够想起来新婚当夜,那抹朱砂痕。
“烟云阁的贵君可还安好”他又再度问了一句。
阿一跪下了,答曰“回凤君,承您吩咐,太医院的院使已将贵君安置好了”
“您不必担忧。”
宫中的夜总是这般死气沉沉的静谧,唯独在叶姝身畔他才能感受到几分生气。
阿一见凤君许久未曾言语,也没有什么动作,抬头就看到凤君按着门的手,骨节分明的手却极其用力,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月光似水中,他听见凤君忽而轻笑了以下,脸色一下子柔和起来,嗓音有些虚无缥缈的。
“安好就好,阿宁最珍视的便是她的皇兄了。”
这声笑空旷寂寥,使得仆从阿一心头泛酸,突然起了几分泪意。
犹记得两人初相见时也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宫墙之下。
心念一动时,却是在那夜桂花雨下,未免有些晚了。
“阿一可还记得,当初我和太女殿下相见的情景”
“奴不记得了。”
可他却记得越发明晰了,情陷得愈深,过往云烟般的记忆却像是浮出了水面一般,反复告诉他,自己曾经有多么不珍惜她的情意。
那年她四岁,年岁尚小,被身体孱弱的凤君抱于怀中,一双清澈见底的杏眼瞧见了藏于母亲身后的自己,便从她父君的怀里挣扎着下来,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温软的小手搂紧了自己的脖子。
小孩的声音总是软和的,说话吐字也不清晰。
可宋朝意却能够回想起,她说的是,“朝意哥哥生得真好看。”
彼时他心底冷嗤,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他是如何对待这个心性如素白宣纸的孩子的
他因为觉得叶珺若与自己同龄,会是更好的储君,便将人引到了冬日里的湖畔,险些溺毙。
现如今,昔日的太女殿下已然成长为史册中女帝明君应有的模样,可他却越发想念起当初她喜欢同自己撒娇的模样了。
纵然深情不知几许,只憾知晓的太晚了。
是了,便是太晚了,才会让两人走到如今的境地。
“这天下河山,满朝安宁,都应当是陛下的。”
宋朝意俯身,头抵在已经累到昏睡过去的叶姝额头上,清冽的嗓音温柔缱绻,犹如情人耳语。
自己身死后,容颜不会老去,留在她心中的模样将永远是昔日享誉满京城的雪鹤郎君。
他当然知道怀中人想要自己死,很久很久以前便知晓了。
但死又何惧,自己为她征战山河而死,待到千百年后的人念起女帝的丰功伟绩,如何能忘得了战死于沙场的他。
凤君于女帝,本就是该书于史册,书于河山中的伴侣。
即便是死,也足矣。
天下江山尽归女帝,而自己便葬于这河川之中,不曾逝去。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裴青颜
他这一生的不平颠簸,想来都是来源于皇家,如此看来,不过是命数如此罢了。
他本是裴家长子,裴家世代忠贞,为历代女帝出生入死,当年抵御西戎,家中更是死得人丁稀薄,只留下他母亲这一支。
但就是这样的忠贞氏族,只因小人谗言,只因那位半点疑心,便被满门抄斩了。携着幼弟出逃落草为寇,为无奈之举,也是心中所念罢了。
他本是世家子弟,一夕变故,便沦落为山中草莽,甚至为了护住幼弟,斗胆扮了半生红颜做女家,寨子里的都不是只会诗书的文人雅士,都是动辄撕咬打人的狠厉之辈。
而他就是这样,带着幼弟,从一众嗜血之徒中杀出来的,成了寨子的领头人。
幼弟病死的那夜,阿弟苍白枯瘦的手指,轻轻环住了自己的手腕。阿弟说,能有太女殿下这般的妻主,便是死了,他知足了。
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阿弟说殿下生得好看,是了,确实是好看。
自打出生以来,他从未见过这般姝色无双的女家,便是乔装打扮后的自己,也是比不上她的。
有时候走过窗边,看到她柔和的笑颜时,他总会忍不住停下前去杀人的步伐,多看上几眼。
山寨被朝中军队攻破的日子,恰巧是他与殿下的大婚之日,或许叫大婚也不合适,那般简陋的婚礼,如何配得上她贵为太女的身份。
一如这般落魄狼狈的自己,如何配得上那样温雅清贵的她。
他想,他定然是喜欢极了殿下的,连她那双手沾上了血,他都会心疼的很。
大婚当夜他却受了伤,温柔到骨子里的殿下却毫不畏惧地抱着自己,在他伤口上轻轻吹出一口气,问他疼吗
疼的,很疼。
她温柔的气息洒在上面的时候,更是让他后知后觉的疼得厉害。
以往从来没有人这样待他好过。
他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明明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当是裴家的长子,长成芝兰玉树的郎君,然后入她宫中。
或许以前是有人待他好,关心他的,就像儿时摔破了膝盖,父亲会抱着他哄他,温柔地拭去自己脸上的泪。
那一夜,他从来没哭得那般痛彻心扉过。
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早些遇上那样温柔包容的殿下。
待到自己伤了痛了的时候,殿下会抱着他轻声问他疼不疼。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裴家没了,他手上染了太多的血了,早就已经洗不干净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他想,以裴青颜的身份,只是裴青颜,能够死在殿下的怀里,已经是一件他一生都没遇到过的幸事了。
毕竟,殿下答应他。
来生他做宫里的朱砂墙守着殿下,而殿下就做琉璃瓦,护着自己。只可惜,下一世的事情,又有谁会知道呢。
不过他觉得殿下是个信守诺言的人,答应了便会来寻他的。
虽然今生万般不由人,但来生能再遇到殿下的话,就很好了。
长街见君颜,银鞍白马亦回首谢琼羽
那年长街一遇,实乃终生之幸。既为男子,理应谨守男德,不与旁的女家产生半点关联。
因此挣了个德君的名分,他是欣喜的。
只求占据她心中星点位置,而不是当年陌路人,便满心欢喜了。
昔年交心之谊,以换今日君恩傅卿云
自入宫后,与朝意兄本就岌岌可危的友谊便自此毁于一旦。
陛下对凤君,不知是否有情意留存,便是饱读诗书古籍的他也无从知晓了。
细细想来,他倒像是从未读懂过宋兄所想。
凤君的葬礼空前的盛大,但令他匪夷所思的是陛下为凤君留下的碑,却是一方无字碑。
大抵是不知该如何为其撰写铭文罢了。
但以昔年交心之谊,换来如今的女帝恩泽,他从来是不悔的。
即便只有几分情,那也好过今生无缘。
一梦南柯,便醉倒在凤鸾心安处阿奎勒
入凤朝初见那顽劣的太女,他只是心底微哂笑,只觉俗不可耐。
同宋丞相家的小公子谋划了许久后,却只一念心动,那高高筑起的城府便可轰然倒塌,皆因姝色动人心,柔情似水换情深。
但她本无意迎他入宫,所有的交际若是无他的谋划心机,只怕她往后的辉煌之路,再无自己的半点痕迹。
所以满心算计,便可求得抢在旁的人前头,先入了她的眼。
一梦似是南柯,便醉倒在凤鸾心安处。
情蛊不在她心,在己乌桑银
初见时,沙场尽是黄沙染血的悲壮之景,他深陷敌军包围中,那人一袭战袍纵马奔腾,姝丽容颜冷厉,将他护在身前。
无关风月,只关深情几许。
时隔多年后的岁月里,他仍然会倍感庆幸,幸而在她班师回朝那夜,拦下了她。
那时南疆的乌桑花开得艳丽,映衬着她容颜如玉。
情蛊未曾锁住她,但那也无妨。
至少往后的如梭岁月中,她就在他身畔。
一江入帝心,便知春意暖叶江知
在过去略微模糊的记忆里,叶江知其实是很艳羡自己的皇妹的。
她不需要多么饱读诗书,不需要善骑射,只需要是凤君和女帝的孩子,就足够了。
只是着一个身份,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他所有望而不得的爱。
所以他只是观望着羡慕着,从来不敢生出旁的多余的心思。
宫中年龄相仿的皇女皇子并不多,但她也不愿同自己一同玩,许是顾及他身体孱弱罢。
平日里,叶江知从不敢让心中起伏过大,这心悸之症本来初生之时是并不严重的,但父亲死后,儿时的那些宫仆们便以吓他为乐。
三天两头里,总要病上一番。
有时夜深人静,心悸抽痛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叶江知是有些许不平的。
但凤君是好的,心性善和到了极点的。
他领着自己去了太医院,去了他殿中。
那时他才知晓,原来宫里的冬日,不是都那般会冻死人的。
宫殿到了冬日是会有暖炉,会有狐裘锦被的。
凤君有时会感慨他性子为何养得这般淡漠,叶江知是知晓自己性子根处的漠然的,不过是他平日里为了在那群宫仆手底下讨活,善于装出和善温柔的模样罢了。
多年来遇到的人,于他而言,也无非是能洗去的墨迹。
凤君病逝时,他确实心伤了几日,但也无妨。
倒未曾想到他划开的清晰可见的沟壑,就叫她那样无意的填平。
自此,名义上的皇兄皇妹,被他抛之脑后。
而记忆中那个没什么着墨的窈窕身影,也在深夜里愈发明晰了。
她裹挟着凤君女帝对她的宠爱,带着春日里的暖,吹开了他心中萧索了无生机的秋。
正是册封大典当夜,龙凤花烛前,眉目如画的少女靠在他怀中,笑语吟吟地说道。
一江入帝心,便知春意暖。
他便明悟,她对自己的偏爱,是史书可证的。
众卿风月录,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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