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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得了消息,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赶忙向召请的内宦询问何事。大太监微笑着,摇头不语。纵三夫人塞了银子, 他也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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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忐忑地将寒酥拉到一边询问“你可知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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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心道身为长辈自要安抚晚辈才是,她拍了拍寒酥的手背, 安慰“别担心,你就走这么一趟。礼数周全些, 上面的人物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三爷坐在一旁逗他那只鹦鹉。他听出三夫人语气里的担心,插嘴一句“要是有事找你二伯父。”
三夫人摇头反驳“小酥向来怕赫延王, 哪敢去找他啊。要不,你陪她走一趟吧”寒酥赶忙说“不用劳烦姨丈了。”
三夫人越发觉得靠谱, 推了三爷一把, 道“开春了,外面暖和。你陪孩子去一趟。”
“真的不用了。”寒酥急忙又说一句。她并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三爷用小银签子戳一戳鹦鹉翅膀, 问它“你说我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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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歪着头,学三夫人说话“去去去”
三爷指着它笑“平日里我教你说话你就学不会,学她倒是学得快。”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起身, 朝侍女招手,让她给他拿他的貂皮大袄。
已经过完了正月, 最近天色正暖, 他还是要穿他的貂皮大袄。
寒酥还想拒绝,三夫人瞪了她一眼。
三夫人亲自将人送出门,她立在门口目送马车走远,心里隐隐有不安。她有个不好的猜测祁家拒绝赐婚这件事当真结束了祁朔当初拒婚说自己有婚约, 可后来和寒酥又没成。这有婚约吧,静鸣公主可能不高兴。他俩最后没成, 祁家又会不会被治个欺君罪
三夫人胡思乱想了好一通,仍是觉得当初祁朔拒婚的事儿办得不漂亮。不管寒酥有没有和他成亲,寒酥总是得罪了宫里的公主。
寒酥和姨丈由内宦引路,穿过御花园走向今日为太后祝寿的昌蕤园。丝竹之声悠扬,伴着些余愉的说笑声。
还没走进昌蕤园,寒酥先遇见了恩师羿弘阔。羿弘阔亦是被内宦从宫外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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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点头,问“难道是因为那幅山河图吗”
原先寒酥不知为何被召见,可她和师父同时被召见,让她不由联想到和师父一起完成的那幅山河图。
再往前走就到了昌蕤园,师徒两个便不再交谈。
内宦先进去通禀,得了传召,寒酥和羿弘阔才往里去。封三爷亦跟进去。
舞台上正在进行着舞蹈表演,可是园内坐席之上的人都纷纷将目光从表演上移开,望向走进来的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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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个威严的人,今日又拒了一切敬酒,更是让旁人以为赫延王今日心情不好,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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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声“免礼”,寒酥规矩地直起身,垂首静立。
“听说这幅祝寿的山河图,是你们二人共同所绘。”开口的人不是圣上或太后,而是皇贵妃。
皇后被废,皇贵妃是今日后宫妃嫔里唯一出席之人。
“回皇贵妃的话,正是。”羿弘阔道。
“哦”皇贵妃慵懒抬眼,“你们二人是何关系,为何要一起画一幅画”
羿弘阔解释“雪意是我的学生,这幅山河图工程量比较大,老朽年迈,有些体力不济,便找来学生一起完成。”
原本是因为交画之前的那段时间正好赶上羿弘阔长姐弥留之际,他无意作画,又想去陪伴,才将这幅画的收尾工作交给了寒酥。只是长姐前日去了,而今日是太后寿辰,提到白事要犯忌讳。羿弘阔不得不稍微改了下说辞。
“是吗”这次开口的人却不是皇贵妃,而是四公主静萍。四公主静萍道“这幅画看上去完全看不出两个人的手笔,很像一个人完成的。”
静萍公主轻蔑地扫过寒酥,再悠悠道“老先生画技精湛,你这学生看上去却很年轻,若是二人合作画完,怎么会看不出两个人的痕迹难不成”
静萍公主没了尾音,不说了。
一旁的静鸣公主皱皱眉,看向静萍公主轻咳了一声,静萍公主瞥过来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雪意是我的关门弟子,自小于丹青一途颇有天分,老朽更是倾囊相授将毕生所学教于她,她师承于我,在作画技法上都很相似。因为要让整幅画和谐,我们师徒二人更是故意用了相同的技法,所以才瞧不出两个人的痕迹。”
“是吗”静萍公主冷笑了一声,“可是我的丹青先生却笃定这幅画是出自一人之手。虽老先生画技精湛颇负盛名,可也不至于你和你这年纪轻轻的学生画出的东西,我宫中丹青大师看都看不懂吧”
这话十分不客气,若继续反驳,似乎在说宫中的丹青大师什么都不懂。
羿弘阔皱眉,他当初只想着将这幅画完成好交上来,可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方面的刁难。他用更恭敬的语气回话“回公主的话,这幅画确实是我们师徒二人所画,大多是我所画,收尾阶段由小徒来做。因不想担上找学生当替笔的骂名,遂署名了两个人。这实在没有必要欺骗公主、欺骗太后。”
羿弘阔也想不明白静萍公主为什么会这么以为,这么做对他与寒酥有什么好处
“没有必要吗”静萍公主高高在上地睥着寒酥,“要是有人想出名,借着这个机会显显眼呢宫里正要找女先生,这个时机实在是让人容易多想。”
寒酥听到这里,蹙眉的眉心皱得更紧。原来宫里正要找女先生,静萍公主以为她在想给太后的山河图上蹭了个名
静萍公主朝寒酥抬了抬下巴,道“你说”
寒酥恭敬回话“这幅山河图确实是师父主笔,民女在收尾阶段略添颜色。不敢欺瞒亦不敢蹭功。”
一直没说话的封三爷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他笑着说“这幅画是我们赫延王府献给太后的寿礼。公主此番说辞岂不是说我们赫延王府欺君”
静萍公主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着座位比她还高的赫延王望了一眼。
不少人都悄悄将目光移到了封岌身上。
静鸣公主有一点急,悄悄拽一拽姐姐的袖子。她知道姐姐是好意给她出气,她又有被姐姐撑腰的幸福感,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封岌面无表情,慢悠悠地转着指上的墨绿扳指。
封三爷直接向封岌开口“二哥,我记得羿弘阔老先生的这幅画是在你院子里完成的。你应该很清楚这幅画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画成的。”
听封三爷此言,静鸣公主心里更急,静萍公主也愣了一下,隐约有闯祸的不好预感。
他说“那改日单独为我画一幅。”
封岌微眯着眼,在那幅画上看了很久,他问“怎么不见我”
可结果让他非常满意。羿弘阔望着展开的寿宴图连连点头,他在这幅画上再次看见了多年前刚收寒酥时的灵气。
静萍公主很快发现很多人都在看寒酥。不对,不是看,是在欣赏。她有点不高兴,凑到静鸣公主耳畔,嘀咕“你说过她是因为被毁容了才戴着面纱”
可是时间久了,本是欣赏舞台表演的眼睛,总是不由自由朝一旁的寒酥落去。
寒酥总是一袭白衣,因今日是太后寿辰,她不好穿白衣,换了一身素雅的浅绿,以文竹为绣。
唯封三爷站在那里,朝着封岌的方向瞪眼。
封岌缓慢转着扳指的动作微顿,他没什么表情,随口道“不太清楚。”
她不得不承认姐姐给她撑腰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是她心里却隐隐觉得这样做太不体面了。她堂堂公主,又是何必用身份权势来欺负人若用容貌来羞辱,那就真是落入了下乘。
“没事。”太后微笑着摇头。
绘画不是一时片刻立刻就能完成。皇贵妃非常体贴地说只要寒酥在寿宴结束前画完就行。
这又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这样。”封岌突然就笑了一下。这是他今日寿宴第一次笑。
羿弘阔担忧地看了寒酥一眼。
寒酥浑然不觉,她孑然而立,专心作画。
听母亲赞扬,圣上也很高兴。他说“能让母后高兴,这是一件很好的贺礼。该赏。”
他还想那个梦。
圣上仍旧亲自倒了一杯温热的蜜水双手捧给母亲。他未继位前,母亲吃了不少苦,他总想着要对母亲好一些,再好一些。如今母亲年俞古稀,已到末年。一想到要不了几年,终会走到与母亲死别的情景,圣上立刻眼热。他不得不转过头,暂时不看母亲,不再多想。
她自己却早已入了画,成了画中人。
大太监吩咐一声,立刻有宫人在舞台一旁抬了长案和笔墨等作画之器。
太后迎风轻咳了两声,圣上立刻关切地询问“母后可是不舒服了”
两个小太监各执着画卷一端,小心翼翼地捧着走上身边的舞台之上,然后再徐徐展开。
寒酥福身“正是画了大人。”
圣上初时不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皇贵妃附耳与他说了几句,他才恍然这是给静萍在给静鸣打不平。他对这些小事不甚在意,却对静萍对妹妹的真心爱护点了点头。
寒酥神色淡淡“赫延王衣着色重,面色亦沉,与画面不相谐,若改了神态又有冒犯之意,遂未收入画中。”
静萍公主惊讶之后,嘴角重新飘上傲慢的笑容,美滋滋道“赫延王是大忙人,怎么会盯着一幅画是谁画的还是赫延王府送上来的画,必要被人观瞻,有人想借机蹭名气可太容易了。”
小太监恭敬上前一步询问,得到寒酥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在正表演的杂技结束后,立刻提声禀告。
“你别问了”静鸣公主揪着眉头,手里不停地搅着帕子。
远处有雪霁春景,近一些是争奇斗艳的花卉与雕梁画柱、山石亭景。主景却是人。热热闹闹的席间人。
一直提着心的羿弘阔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寒酥有几年因心魔不能画画,他很担心学生因心魔影响或者因为生疏而失败。
宴席还未到尽时,寒酥已放下了画笔。候在一旁的小太监一直睁大了眼睛看她作画。他离得近,比别人更清楚地看见寒酥是如何泼墨勾勒,行云流水。不懂画的他也看得呆了,不仅为了如画中人的寒酥,也为了寒酥的画。
圣上从伤怀中抽回神,下令“展开看看。”
封三爷被自己兄长噎住了,不由一愣。
经过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宴会继续。一场又一场精美表演陆续登台。为了今日献艺,每一个人都起早贪黑地练习了许久。宴桌上的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一边吃酒谈笑一边欣赏着舞台之上的表演。
静鸣公主立刻明白姐姐要做什么,她急说“你别让她摘面纱”
寒酥这才自进了昌蕤园后第一次抬眼看向封岌。
封岌目光沉沉地落在寒酥身上。
舞台之上的曼妙西域舞突然就没了吸引力,所有的目光都随着寒酥面纱的轻拂而动,想要窥视面纱下的容貌。
太后点头称赞“画得不错。”
寒酥蹙眉将落在封岌身上的目光收回来,她端正地跪下,朗声道“民女不敢欺瞒圣上与太后。”
今日宴上赫延王几乎未开口,他突然开口,所有人都望过去。
世子晏景予笑着开口“寒氏确实年轻,不像能绘出如此作品的年纪。不过人不可貌相,也不能凭年纪否决一个人。如果她当真是画神再世呢想知道她是不是借着她师父的话蹭名气还不容易让她再画一幅就是”
寒酥轻蹙了一下,再规矩应“是。”
既不忍,又不敢。
这一转头,他便自然而然将目光落在封岌身上。
不管身边的舞台之上正在表演的是曼妙的舞姿,还是热闹的杂耍,又或者庄重的戏曲,皆不能影响她,她专心地描绘。
主座皇室威严庄重又不失高贵,在画席间人时却又突然用了活泼的笔触。明明很多地方用了写意的手法,可是一眼看去,席间之众妙趣横生,仿佛看得见生动的微醺。
一幅觥筹交错的寿宴情景霎时映入眼帘。
不是时兴的艳丽衣裙,亦无珠宝首饰相坠,一支竹节簪戴在云鬓,青丝如瀑坠在身后。她身量纤薄,却立得笔直。端庄淑雅之余,又有着另一种不沾红尘的气质。
羿弘阔亦跪地表态。
有一个老臣站起身,微眯着眼睛,指着画,笑道“那个站起来举杯的怎么那么像老夫。”
“为什么啊”
一阵风吹来,吹动寒酥身上的衣裙,广袖飘出几许仙渺。遮容的面纱被吹拂地紧贴面靥,勾勒着完美的骨相轮廓。
他道“既如此,画一幅也无妨。也不用重新画那幅山河图。就画今日寿宴之景。”
封岌转过视线,脸上的笑容顿消,冷声道“宫中质疑赫延王府献上的山河图,既如此,我带回去。”
寒酥步履从容款步走过去,拿起画笔。
他知道自己在传位之前,应该为子孙皇位的安稳处理好封岌的事情,可是确实棘手。
寒酥俯首“民女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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