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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首分离的起尸因着惯性, 继续往前踉跄了两步,最后扑倒在地上,源源不断的恶臭腐血从断口溢出。
奚海红心脏狂跳惊魂未定,看了眼地上焦黑的尸体, 她抬头看向木屋门口的顾之桑“谢了。”
“你救了我一命。”
顾之桑微微颔首, “把尸体搬到一起吧,小心别被尸气冲了。”
奚海红点点头, 走到禾芈涂身边时, 又诚挚说道
“刚才也谢谢你出手救我,我之前一直觉得你不太喜欢我来着, 是我心思狭隘了。”
禾芈涂瞥了她一眼,把被凶物踢飞、又委委屈屈自己爬回来的油鬼仔重新放在肩头, 冷笑一声
“你没说错,我确实厌恶所有玄门中人。”
奚海红
待两具一大一小的尸体并排放在一起后, 顾之桑的神情沉了下来。
“你们怎么看。”
奚海红再次正视邢家媳妇那具焦尸时,依然会头皮发麻, 看了片刻后她忍不住蹙眉惊道
“还是让它给跑了这女鬼也太顽强了”
身为走无常的她能够看到, 这具尸体中没有魂魄。
要知道邢家媳妇之所以能够操控身体,就是要人尸合一, 尸体被斩成两截, 它的魂魄也必然遭到重创。
在此前提下,它还能强撑着被伤到的魂魄飞快遁逃,也是极有毅力了。
另一旁的黛西则是一直在观察那只外形诡异可怖、颅骨深深钉入一枚镇邪钉的婴尸。
看了半晌她抬头看向顾之桑“桑桑,这个婴儿是活的还是死的”
其他三人
不得不说黛西对于这些阴邪之物的感官十分敏锐,一下便发现了这个婴形鬼物的不同之处。
尽管它的头颅中深深钉着一枚镇邪钉,让它暂时被镇压住、双眸紧闭,但从其中面部细微的抽动可以看出, 只要顾之桑把镇邪钉拔出,它就能重新睁开眼睛扑上来撕咬
这和单纯的尸变僵化、或是它母亲邢家媳妇那种魂尸一体的起尸都是不一样的。
仿佛这具怪物身体,就是它本该生下来的躯壳,和它的魂魄融为一体。
顾之桑冷声说道“这是个鬼胎。”
“鬼胎是什么”黛西神情茫然。
一旁的奚海红觉得耳熟,半晌失声惊呼,满脸不可置信,“不应该啊,鬼胎有形无体,眼前这个明明”
所谓鬼胎,是阴阳间存在的一种非常神奇的存在。
其亲生父母,一定是阳间的活人和地府的阴魂结合,是由阴阳交融而诞生出的似鬼非鬼的存在。
一般来说母体是地府阴魂的鬼胎,诞生之后一定是没有实体的魂魄状态的;
这种人鬼结合诞生出的魂体可以长大,总之十分奇妙。
而父体是阴魂的鬼胎大部分也是魂魄状态诞生。
除非父体并不是普通阴魂,而是地府的鬼王、鬼仙也就是那些地府小地狱的掌权正司。
祂们虽然是鬼,但也算仙。
只有这种等级的地府正司和人类女子结合,所生出来的鬼胎才有人身。
即便是有人身,这个孩子也因天生鬼命,会有诸多麻烦缠身。
比如惧怕厌恶阳光、阴气重容易被百鬼缠身、命格奇特等等
鬼胎的诞生本就是有违阴阳理法、不被天道所容纳,为此诞生鬼胎还有一个最关键、且苛刻的因素
人鬼之间要有姻缘契,并且要是双方自愿缔结连理。
有一方不知晓,不情愿比如结阴婚、下阴险的咒术,都是不可能孕出鬼胎的。
因着种种约束,鬼胎的存在历来极少。
玄门古籍中记载过为数不多的案例。
千年前就有一个身赋通灵请神能力村妇,二十多岁时就意外死了丈夫,但她同丈夫的感情极好,一个不想去轮回,另一个也不想以后的日子孤苦伶仃。
于是一人一鬼约定了继续做一对阴阳夫妻,每每入夜,这名村妇就用自己的能力将死去丈夫的亡魂召回家中,同床共枕入梦交颈。
数月之后,村妇诞下一团鬼胎,视为她和鬼丈夫的爱的结晶。
由于鬼胎虽是魂体,但也会逐年长大,村妇每隔一年都会让村子里的木匠比着正常孩子的生长速度,重新给自己的鬼孩子打造身体。
但鬼胎毕竟还是鬼,哪怕有村妇的悉心照料,在阳间生活久了还是会日渐虚弱。
为了让自己的鬼孩子能够留在人间、像活人一样享受人生,最终彻底被自私的爱给扭曲了的村妇向村里无辜的孩子出了手。
几年间她杀害了数名村童,夺走了这些孩子的尸体,让自己的鬼胎借用。
最终她的恶行被玄门发现,多名玄师将她捉拿羁押,把她和她的鬼丈夫、以及鬼胎统统灭杀。
自此之后,鬼胎这种东西也就被列入了邪祟、为世间所不容的存在。
乍一听到顾之桑说,这个凶物是鬼胎,奚海红格外震惊。
如果不是顾之桑看错了,那这个凶物的父亲
奚海红“难道让邢家媳妇怀孕的是个鬼王级别、甚至更高的正司鬼物”
否则这个婴形凶物怎么可能有实体呢
顾之桑将邢家媳妇的焦尸和头颅掰正,细细查看。
因着死后尸体被烧灼、雷劈过,早已面目全非,五官和皮肤都被损坏;
但一些骨骼和纹理的大致走向,依然能够推断出她生前的遭遇和经历。
“什么鬼王,不过是只仗着有些能力、便肆意妄为欺辱无辜妇人的色中饿鬼。”顾之桑越看眸光越沉,听到奚海红的猜测冷笑一声,抬眼说道
“这鬼胎看似生来便有一团血肉,却是人为造成的,它的身体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汲取了母体的精血、骨肉形成的。
与其说是这个女人的孩子,不如说是团寄生的瘤子。”
她用剑挑起布帛,盖在了邢家媳妇的尸体上,“走吧,我们得去会一会这个邢老太太,和她阳间的丈夫邢老二了。”
瑟瑟发抖躲在屋里的拉木一家人心神紧绷,生怕窗外的东西什么时候再折返回来。
他们隐约能听到村西头有阵阵碰撞声、女人尖锐的叫声,可愣是不敢生出好奇心、掀开窗户去看外头。
那边的动静戛然而止,村子里又陷入了死寂。
正当心神疲惫的拉木夫妻稍稍放松些,外头的大门被砰砰敲响。
缩在被子的女孩儿一个哆嗦,被吓哭了。
“拉木大叔,是我们,灵事节目组的选手。”
听到来人是外乡的大师,拉木紧绷的心松懈些许,反复确定真的是节目组选手后,他才开了门。
得知顾之桑已经找回了失踪的邢家媳妇、以及那个被剖出来的婴儿,拉木大喜过望,忙追问道
“顾大师你们、你们竟然真的降服了那个厉鬼太好了,我们村子的诅咒是不是能解开了”
顾之桑道“只是镇住了躯壳,那个女人的阴魂还留在村中,诅咒自然也就存在,只是威力没有那么强大了。”
“若是想完全破除诅咒,就必须平复它心中的怨气、洗刷平反它生前遭受的冤屈。”
事已至此,为了全村人的未来和安全,且顾之桑又直言邢家媳妇是含冤而死,拉木一拍门框说道
“我这就带几位大师去邢家”
“我也想知道,那家人到底做了什么孽、我们村子里的人又犯了什么罪,能让邢家媳妇恨成这样。”
说完他又挨家挨户叫了几个村里的干部一起。
村里人一听说邢家媳妇的尸体都被村外的大师们降服了,也都十分欣喜;
听拉木说要去邢家,不少村民也嚷着要跟着去听听事情的真相。
很快一行人乌压压到了邢家的家门口。
敲了邢家大门许久,紧闭的院门里才传出一道阴沉不耐的问声“谁啊”
院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从门缝往外窥探,结果下一秒,一只指尖纤细凝白的手掌便拍在门板上。
手掌的主人看似轻轻一推,院门便直接被顶开了。
院里气流中夹杂着淡淡的朽气,让顾之桑凤眼微眯,她抬起脚步径直跨过门坎,往邢家里屋走去。
邢老太太看到那么多村民和不认识的人,就这样闯入自家院子里,跺着脚发疯似得要去扑打抓挠顾之桑,可她还没碰到顾之桑的衣角,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开。
“杀千刀的强盗啊这是我家的院子,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拉木和其他村干部解释一通,说道
“大师们说了,你儿媳妇之所以有怨,都是在你们邢家受了委屈邢婶子,你天天和邢老二藏在家里不出门,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放你娘的屁”
眼瞧着阻挠不了,邢老太太便开始撕咬踢踏拉着她的村民,把两个村民的脸上、脖颈上划出几道破皮的指甲印。
喧闹声中,顾之桑径直推开了卧室主屋。
浓郁的药草气味混杂着肉质腐烂的臭气,充斥在整个昏暗的卧房中,味道很刺鼻。
床榻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
形容枯槁、身形消瘦,他从脸上一直到脖颈、手背,凡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长着一块块暗红色的人面疮。
听到门响,男人只是瑟缩了一下,呆木木地看了眼顾之桑的方向,几秒钟后才露出惊惧,往被子里躲了躲。
很显然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已快被折磨疯了。
看到男人覆着红斑的面孔的第一眼,顾之桑就知道此人便是孕鬼的丈夫,准确地说是阳间的丈夫邢老二。
其他选手也走进了屋里。
白慈凝眉道“好重的死气他被什么东西反噬了,但是没有死。”
顾之桑没说话,看了片刻后又转身离开了主卧,朝着院子后头的一片小菜地走去。
菜地的旁边空地上有块圆形的木板盖子,上面插着铁栓,这是个用来存粮的地窖。
地窖口的门板子不知为何不是密封的,而是在板子上打了好几个破洞,空气和阳光能够透过这几个孔往地下的贮藏室流通。
顾之桑屈膝蹲下,拉开铁栓后用两根指头扣住木板上的孔洞,把木板整个掀开。
只往下看了一眼,她便起身对拉木道
“下面有人,麻烦你找两个人把她背上来。”
拉木村民们
拉木点点头,把院子里靠墙角放置的梯子支了下去,带了个干部下到地窖。
地上伸着头看的村民们很快就看到,先上来的村民背上果然背了个蓬头垢面的人上来
邢家在地窖底下藏了个大活人
将人小心翼翼放到地上,拨开她的头发一瞧,村里人都惊呆了。
“这、这不是邢家老大吗”
“哎哟这邢姐不是人没了、被她弟媳妇弄死了吗邢老太之前还找我男人去抬棺材到村后头的土丘上埋了呢”
“真是造孽啊你看好好一个大活人折腾成啥样了”
只见本该去世下葬的邢家老大,竟然根本没死,还被藏在家中地窖里,消失的短短两周内整个人都瘦脱相了
拉木和另一个村民下去的时候,她就躺在昏暗的破被子和枕头上,衣服裤子上沾满了干涸的排泄物,臭气熏天。
要不是她眼睛还木木睁着,鼻子还有点出气,他们差点以为这是个死尸。
原本死了的邢大姐其实活着,邢老二又浑身红疮地躺在床上,看到这一幕的村民们再也忍不住好奇,围着邢老太太诘问。
可这老太太就是坐在地上,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
拉木擦了擦汗,安排了村里的几个妇女去给邢大姐清洗身体、换件衣服。
这些天邢老太除了下去给她大女儿喂点饭和水,应该就没管过了。
原本身体健壮的妇人,如今身上捂出了一身烂疙瘩,皮肉和衣服秽物黏在一起,稍微用力撕开怕不是要把她皮都撕破
拉木“顾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之桑冷冷说道“那就要问问邢老二,为什么明明和妻子互许了阴阳和来世,可妻子的婚契却到了一个阴魂身上吧”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疑惑,一个独身女人,怎么会自己怀孕。
就算怀了鬼胎,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也不可能被仪器查出实体,因为鬼胎的本质还是魂魄。
但当顾之桑抓住了那两只凶物后,她便明白了。
从焦尸的面相、再取部分身体组织做法,顾之桑卜以问天卦,发现邢家媳妇的身上同时存在着两条姻缘线。
一条姻缘线是阳间的,也就是和邢老二的。
另一条则十分诡异,为阴婚契。
阴婚的对象顾之桑也顺藤摸瓜推演了出来,身份信息在地府的勾魂册上一比对,发现此鬼姓王名林。
死亡时间在一年零八个月前。
039勾魂册上记载,王林的生身地就在瓦拓村,和邢老二是同村人。
再联系之前在拉木那里得到的一些消息,说是前年快过春节的时候,村里十来个被介绍外出打工的村民,辛苦干了大半年的钱款都被同村的工头耍奸卷走。
那工头卷了大几十万元,连家里的爹娘都不要了,跑得没了踪影。
这个跑路工头,就叫王林
他在卷款跑路没多久,就已经死了。
此人死时应该也是横死,心中有怨念,便变成了厉鬼逃脱了地府的牵引,至今还显示在逃中,没有被缉拿归入阴曹地府。
更为离奇的是,王林死后变成了鬼魂,竟然和邢老二的妻子连了阴婚
顾之桑道“我刚刚一进屋子看到邢老二,便发现他的命格中带着孽力和血光,这说明他曾经直接或间接害死过人,手里有人命。”
“我再一推演和其共感,更是发现了一件趣事,他染上的孽力对象,就是你们口中携款潜逃实际上早就死了的王林。”
至此所有线索便都已明了。
两年前工头王林欠下赌债无力偿还,看到卡里大额的工款,他最终动了歪心思,准备卷款跑路。
临跑前为了账户不被冻结,他特意把钱都取了出来,还在其他村和县城的人烟稀少的交界处租了间出租屋。
只等避避风头后,便带着约十斤重的四十万元,以及一些购买的贵价黄金首饰飞往国外。
由于喝多了酒,王林无意间和酒友透露了一二。
酒友见不得他摆脱债务、卷钱跑路去逍遥,便把这件事告诉了邢老二。
邢老二和几个同样被卷了钱的兄弟便赶了过去,蹲守了好几天,在某天晚上把在外吃烧烤的王林抓了个正着。
眼瞧着他们身上一毛钱没有、风餐露宿了好几天,这小子竟大鱼大肉吃烧烤,憋屈了许多邢老二等人怒火中烧,架着王林就把他拖到了附近村子里的玉米地里,狠狠揍了一顿。
王林鼻青脸肿半死不活,嘴里还叫嚣着要去报警、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坐牢,又趁着几个村民不注意的时候掏出小刀,狠狠划破了一个人的肚子。
本就怒火中烧的汉子们哪里忍得住这样的挑衅,便下了死手。
再后来,等他们稍微理智些了,王林已经进气儿少出气儿多了。
一个村汉有点怕了,哥,下手好像重了,咱们不会把他弄死了吧
不知道是谁提议,总之最后邢老二几个人也没有报警、没有送王林去就医;
他们任凭愤怒盖过理智,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合力把还有救、没彻底咽气儿的王林在荒地活埋了。
再然后几个汉子坐在玉米地了冷静了一夜,把染了血迹的叶子都薅掉了。
一番合计后,几人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告诉。
他们从王林身上搜出了他的身份证和房卡,假装是他的朋友帮他退房,拿走了出租屋里的现金和首饰。
由于此地是西北的偏远县城,各项安全防卫工作几乎就是摆设。
看邢老二他们有王林的身份证,宾馆前台根本没怀疑,就把房子给他们退了。
几个男人分了钱,约定好回村后就说人没堵着,还是让他给跑了,这笔钱短时间内也都别动。
等过个两三年大家分道扬镳了、从村子里离开了,再把钱拿出来用。
就这样回到村中,村子里的人也没怀疑。
一年过去了,邢老二几人自己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某天傍晚,邢老二在梦中忽然被鬼压床,一睁眼便看到一个扭曲的影子和他面贴着面,鼻子眼睛中糊满了泥浆和蛆虫,把他吓个半死。
039邢老二,我找你们找了好久
是被活埋的王林
它变成了厉鬼,来找他们索命了
当初参与那件事的几个村汉,都接二连三梦到了来索命的王林,它说自己死得好惨,是在地下被活活闷死的,死后还要被虫子蚯蚓钻食尸体、不得安生,要他们偿命。
村汉们没法报警,也不敢给家里人说。
几个人一合计,便向王林求饶道王林兄弟,我们哥几个承认,当初确实是我们冲动了,气冲了脑子下手没轻重,可我们实在没办法,一年到头半个子儿都没拿到,我们不把钱拿回来家里老小都要喝西北风
039人死不能复生,算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一定给你烧纸上香,有什么遗愿我们都给你实现。
039要是你实在要索我们的命,我们只能找看事的师父来对付你了。
由于王林本身就不是什么怨气深重的大鬼,它倒是想把邢老二几人都弄死,但它做不到。
最终它向邢老二几人提出了要求
它要个媳妇儿给它生孩子。
王林说自己死的时候才二十八,连老婆孩子都没有岂不是白活这一世,它不甘心。
村汉们面面相觑,只能勉强同意它的要求,花钱给它做了个纸人。
结果王林并不满意,大发雷霆。
它要的是真正的媳妇,而不是什么纸扎人
邢老二几人没办法,又试图物色一些从事风俗行业的失足女,但他们这儿实在太偏了,民风也算淳朴,连人贩子都几乎没有,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最终王林在他们的梦中把几人掐个半死,带着森森恶意说道
039实在找不到,就把你们自己的媳妇送给我也行。
几个几乎要被折磨崩溃的大男人顶着脖子上的淤青掐痕,他们只想把王林送走,沉默良久,几人同意了这个丧心病狂的提议。
毕竟自己的命只有一条,但老婆还能再娶。
村汉们决定抓阄,抓到谁,就把谁的老婆送给王林当媳妇。
结果抓到了签子的人,正是年龄最大的状子爹。
他和老婆结婚快二十年了,儿子都上高中了,有潜力考个大学去山窝窝外头见世面,在此之前都是几人中最可靠的老大哥,帮了邢老二很多。
或许是良心发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几个村汉的身前连连哀求,说自己老妻已经四五十岁、年老珠黄了,就算送给王林,它若是不满意还是要折腾他们。
其余几个汉子也都连声叫苦,说自己家里有老有小,媳妇刚生完娃没多久;
如果媳妇没了,家就散了
最后这么一看,所有人中唯一没孩子的就只有邢老二了。
于是几个村汉便轮番哀求他,说他老婆人都成疯子了,还和他老娘那么不对付,天天在家里吵架摔打让家里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
如果他媳妇真的因为被王林缠上没了,他们每家每户出三万块钱补贴邢老二,还给他介绍更年轻漂亮的亲戚侄女儿。
秉承着兄弟如手足的义气,再加上对家中无休止的吵闹愈发不耐烦,邢老二最终同意了。
他按照王林教的那样,回家的时候和妻子说了好些天的甜言蜜语,哄着毫不知情的老婆许下了死后我们也要做一对阴间夫妻,永远不分离这样的话语。
有了妻子的承诺,再加上王林的干涉,邢老二和妻子之间就相当于连接了一条阴婚契约。
若是按照正常的发展,如果他们未来几十年感情不变、没有破裂,老夫老妻恩爱至死;
下了地狱之后,他们仍然是地府阴间承认的姻缘配偶。
但在邢老二的默许和怯懦下,他把和妻子的第二条婚契,卖给了王林。
有了阴婚契约,王林便能轻而易举地入梦郉老二的媳妇儿。
做法成功之后,王林果然没有再纠缠邢老二几人了。
当天晚上,邢老二躺在床上,听到床榻边的妻子在梦中发出了一些动静;
次日她还说自己昨天好像做了什么梦,身体非常沉。
看着妻子一无所知的神情,邢老二又恐慌又觉得羞愧,没过两天便借口外出打工挣钱,离开了家和村子。
期间他也有打听过妻子的消息。
得知妻子生活如常,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他放心了许多,觉得王林似乎只是在吓吓自己,又或许就算妻子一个鬼结了婚,也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于是邢老二便回家了。
回家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妻子身上冷冷的,还有种说不出来的腥气。
一想到妻子很有可能和一个鬼交颈过,他又在心中暗暗抵触、嫌弃,觉得妻子不干净了。
每天躺到床上,他都不愿意和妻子亲密接触,倒头就睡。
但很快邢老二便惊恐地发现自己没有晚上熟睡后的记忆,他总是能梦到王林阴森森的笑容,醒来之后便是妻子满脸羞涩。
他这才意识到,王林竟然能在晚上操控自己的身体
它到底想干什么
还不等邢老二越来越恐惧,他便发现妻子的小腹开始鼓了起来,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再鼓一点点。
他回家的第十二天,妻子便在桌子上干呕,而后被他老阿曼拽去看身体。
结果发现妻子竟怀孕两个月了。
在妻子的哭嚎、老娘的谩骂下,邢老二浑身冷汗连连。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清楚,两个月的孩子只可能是鬼魂王林的
可是一个鬼也能和人生出孩子吗
那妻子肚子里会生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邢老二懦弱、胆怯,看着妻子被冤枉、被辱骂也并没有把真相说出来。
村里人不知道的是,邢家关起门来不仅给儿媳妇喂堕胎药,那邢老婆子还拿着棍子把儿媳按在床上,去抽打她的肚子
邢老二甚至暗暗期待,就这样把妻子肚子的孽种打下来吧。
那孩子越是打不掉,他心里越恐慌,愈发清楚地意识到妻子肚子里会生出来一个怪物。
最终他的妻子就是在这样身体上的折磨、以及全村人的指责和唾骂中,满含怨恨吊死在了村头。
直到窒息而死的前一刻,她都不明白,自己一个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的妇女,怎么就凭空怀孕了。
她痛恨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和婆家,恨什么都不知道便骂她不要脸的村民。
最恨的,就是这个怎么都打不掉的孽种。
这样的恨意当她吊死变成怨鬼、明白了一切后,知道自己如今的惨状和结局竟然是自己的丈夫亲手缔造的。
它心中的恨意成十倍增长。
它以自己生生世世为代价,要让邢家、和瓦拓村以及那个王林,都遭报应
在村民们瞠目结舌中,顾之桑将发生在邢家媳妇身上的真相和盘托出。
她冷笑道“如果单纯是人和鬼的结合,就算能孕育出鬼胎也不会有躯壳,邢老二那个蠢货根本就不知道,他把自己的妻子卖给王林、把自己的婚契抵押给王林后,对方就能上他的身、操控他的身体。”
邢家媳妇怀的鬼胎十分特殊。
它同时有两个父亲。
魂魄由鬼父亲构成,但身体却是由邢老二的基因造出来的。
039鬼胎最开始形成魂体确实是两个多月前。
但王林借用了邢老二的身体和邢家媳妇结合后,在邢家媳妇的腹中便真的出现了一枚受精卵
那无实体的鬼胎钻入受精卵中,如同夺舍一般,就像普通的婴儿一样有了身体。
和普通婴儿不同的是,鬼胎的生长速度太快了。
为了让这具躯壳的成长速度和它的魂魄匹配,这个鬼胎在钻进受精卵的那一刻,便开始疯狂汲取邢家媳妇的生机和精血。
那样一团快速膨胀起来的肉球,其实都是邢家媳妇自己被啃噬夺走的血肉。
她每天都极其痛苦,腹中绞痛难忍,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死死长在腹中的鬼物弄出。
其实就算她自己没有自尽,再过两三个月等她腹中的鬼物彻底成熟,她也会死。
因为到那个时候,她整个人的精气精血都被掏空,就剩个空壳子了。
说完之后,顾之桑扫视了一眼四周静默的村民,“现在你们还觉得,那些死去的人无辜吗”
每一个死掉的村汉看似没有对邢家媳妇出手,可他们都是推动邢家媳妇死亡的帮凶。
他们要债无错,错的是手段激进把王林活埋了。
更错的面对自己的错误没有承担的勇气,要把他们的妻子拉下水。
所以在邢家媳妇看来,他们都是凶手
尤其是状子爹,自己同意了抽签选老婆,抽中自家后又假惺惺装深情,把别人推入深渊火场。
邢家媳妇恨啊。
它的恨意是哪怕自己不得超生,也要让害了自己的人一起下地狱
拉木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和道歉都尽显苍白,都弥补不了死者遭受过的痛苦。
他神情有些颓败,苦笑道“是我们错怪邢家媳妇了,我当时也说过她不检点,我我不知道怎么样道歉她才能原谅我们。”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人都死了,再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不是顾之桑这些外乡人的到来,他们根本都不知道邢家媳妇的遭遇竟然是这样惨痛。
也根本不会知道,看似无辜的受害村民们,都曾经干过什么事情。
其他围观村民脸上也火辣辣的,同时深感这邢老二平时看着怪老实,竟然能做出这些事情
这时有人小声问道“我就是有点好奇,既然邢老二都这么狠了,为啥他媳妇没把他弄死啊”
顾之桑“谁说没想过弄死他,这不是早就来过了,只是有人给他挡灾了。”
“挡灾”
村民和选手们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顾大师,你说的挡灾不会是邢家大姐吧”
“就是她,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她明明没死,却要被自己的亲娘藏在地窖中。”
顾之桑看向瘫坐在地上的邢老太太,嗤笑一声
“俗话说得好,虎毒尚且不食子,邢老太太真是好狠的心,拿女儿的魂魄给儿子挡灾还不够,还要挡两次。”
把人背上来后,她便发现邢家大姐的躯壳内只剩下了一魂两魄,面上竟有两道劫。
这说明有人施展术数,用她的魂魄给直系亲属挡了两次命劫。
估摸着是村里那个看事的婆婆和邢家老太有什么交情,才帮她做出了这种缺德事。
只可惜她没想到邢家媳妇的怨气如此深重,这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被愚弄了,便先找上了助纣为虐的看事婆婆,把她弄死了。
顾之桑又对拉木说道“你们现在就可以找人去把邢家立的坟头挖开,里面一定是一具身着寿衣的纸人。纸人眼睛是用邢家大女儿的血所点睛,可纸人的胸膛上所写的生辰八字,却是这位邢老太太本人的。”
她说完之后,村民们便马不停蹄带着铁锹挖开了邢大姐的假坟。
里面的纸人果然同顾之桑描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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