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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向沂的目光落在百里舒身上。
其他人纷纷看过去, 神色一凛。
百里舒张了张嘴,刚吐出一个“我”字,就被应向沂的话噎了回去“除了那个藏起来的凶手, 还有谁能知道为什么。”
应向沂一脸无辜“我说的是幕后凶手,你们都看着百里舒干什么, 该不会是怀疑他吧”
六殿想说不是你弄成这样的局面的吗,被身旁的非亦拉了一把, 后者笑得灿烂“小阎罗, 小崽子把你的衣服抓破了。”
六殿低头一看, 胸前果然被挠了两道, 外衣和里衣都被挠破了, 从锁骨一直到肋骨, 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
小虎崽是白虎族的后裔, 爪子锋利得很,它用前爪搭着六殿的肩膀, 没多久衣服就惨死在爪钩之下了。
非亦盯着那片不像人样的皮肤,幽幽道“我就说它把你当娘了,这是饿了找奶呢。”
六殿咬牙切齿“想死你就直说”
“暂时还不想死,如果你想邀请我去你家坐坐, 我可以考虑一下。”非亦情真意切, “前提是你要陪吃陪玩陪”
说到这, 他便停下来了, 让人家自个儿去揣摩那未尽的暧昧字眼。
六殿浑身一哆嗦,默默退后了两步“你正常点,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他把小虎崽往外拽了拽,想让那天杀的爪子离开自己的衣服,谁料小虎崽黏他太紧, 爪钩一钩,撕下一大块布料。
“刺啦”一声,响亮极了。
原本因为百里舒而变得诡异的气氛瞬间被搅散,几秒的寂静之后,笑声便响起来了。就连不苟言笑的一殿,都满脸兴味,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六殿额角青筋直跳,拎着小虎崽的后颈皮,狠狠地抖了两下。
他看向迟迢,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后者莫名一抖,伸了伸手,带着点幸灾乐祸“你自便。”
得了他的话,六殿有了正规的名头,正大光明的对着小虎崽教训了一番。
小虎崽瞪圆了眼睛,被揍得嗷嗷直叫,大号雪团子的毛都炸起来了,蓬松了整整一圈。
它是真的很黏六殿,即使被揍了,也没有反抗,反而嗷呜嗷呜的抱住六殿的胳膊,又乖又奶。
和个小崽子计较什么,难不成他也得在小虎崽肚皮上挠两道血痕
六殿没了脾气,捏了捏小虎崽的耳朵,这次没有挣出手臂,笑盈盈道“你个没脑子的,再敢挠破我的衣服,就把你爪子给剁了,用彼岸花凉拌”
不仅小虎崽吓了一跳,就连其他人都抖了两下,无一不感慨这就是所谓的笑面虎吧,笑得比谁都灿烂,下手比谁都狠都黑。
出于保护濒危白虎族幼崽的心情,应向沂弱弱地提醒道“虎爪不好吃的,它要是再挠,就把它的指甲剪了吧。”
那爪钩剪掉,就没有祸害了。
六殿掂量着虎爪,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应向沂沉默了一会儿,从储物戒里找出一件备用衣服“先换上吧。”
到底是冥府主事的阎罗,穿着破衣服不雅观,那划得跟被撕破衣服了一样。
六殿也没客气,迅速换上衣服。
他想把小虎崽丢给别人抱,结果小家伙硬是不撒爪子,谁来吼谁,只对着应向沂和一殿的时候吼的不是那么大声。
小虎崽卖的一手好可怜,吼完人就往六殿怀里拱,圆耳朵耷拉下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哀伤。
六殿被看的头疼不已“我他娘的哪里像娘,它这是把我当成了脚踏几条船的负心汉,一哭二闹三装委屈呢。”
“没想到啊,这小崽子这么喜欢你。”迟迢意味深长道。
小虎崽从棺材里出来后,只对应向沂摇过尾巴,现在竟然为了六殿吼应向沂,稀奇了。
如若不是四族血脉不宜外放,他都想把小虎崽送给六殿了,免得做拆散他俩的恶人。
“它黏你,你就抱着他吧,左右不是太重。”一殿拍板决定,话锋一转,将话题又拉回了之前的分析上,“说了尸体和石碑,小应仙君对酒妖浮白一事怎么看”
应向沂瞬间收敛笑意,眼底浮出一点冰冷的锋利“浮白被囚禁在酒窖里,诸位也看到了,他对我很不一般。他临死前给了我一件东西,多次嘱托我要收好,我猜测他被囚禁起来,多半是因为那件东西。”
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那件东西现在在应向沂手里,也就是幕后凶手需要的东西在应向沂手里,如果从这里下手,很可能发现更多线索。
非亦抬眼看来,眸光又黑又沉“是件什么东西”
应向沂没隐瞒,大大方方地说了“是酒,酒妖自然留的是酒,他说那是他生平最得意之作。”
“你把那件东西拿出来,我们研究一下。”一殿迫不及待,“这次总算赶在他的前面了,我就不信顺藤摸瓜查不到他”
他们还对黎长思有所怀疑,通过酒很可能确定凶手的身份。
应向沂一摊手“没了。”
几人纷纷看过来,百里舒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酒被我喝了,拿不出来。”应向沂打了个哈欠,“那酒实在是太香了,我没忍住,这一路走来,我和我媳妇儿躲在后面,一人一口喝光了。媳妇儿,那「风花雪月」是不是很好喝”
男龙拒不配合,强势逼问“谁是你媳妇儿”
敢这么叫我,不要命了是吧
应向沂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啊,我找了别的媳妇儿,你还不得宰了他”
迟迢哑口无言,应向沂真和别人勾搭在一起,他肯定不会忍,舍不得动应向沂,也只能宰了另一个人。
一殿和百里舒都有些着急,慌忙问道“你别开玩笑,那「风花雪月」真的被喝了吗”
应向沂和迟迢对视一眼,后者嗤了声,“真的被喝了,一壶酒罢了,有什么好撒谎的。即使没有这壶酒,我也能找到幕后凶手,届时我就砍了他的四肢,把他削成人彘,封在酒坛子里。”
他说的狠厉,又变成了那个手黑心狠的妖尊大人,谁落在了他手里都捞不着好。
六殿抱着虎崽,默默往后挪,生怕一不小心得罪到这尊不好惹的杀神。
虽说他们是冥府的鬼差,但妖尊的手段太多,鬼听了也发愁。
没人敢多说了。
非亦伸了个懒腰“酒没了,就找点其他线索吧。”
他们回到了岔路口,刚买了杜临昼尸体的土包就在不远处,微微鼓起。
非亦召出两根骨杖,往坟头一插,三下五除二就把土包挑开了,露出里面的尸体。
之前是草草埋了,只想着闯一闯死路,看看里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如今一切线索都断了,路封死在酒窖了,他们也只能出此下策。
应向沂的分析有理有据,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非亦就想着,把尸体挖出来看看,像人间的官府一样,找个仵作验验尸。
到底是故人一场,应向沂叹了口气“我不擅长从死人身上找线索,你们谁来”
迟迢抄着胳膊站在他身后,跟尊大佛似的,给应向沂撑台面。和这些人相比,应向沂的势力终究太弱,只能靠他保护斡旋。
一殿脸色不好,六殿蹲下身“我来吧。”
他把小虎崽放在地上,正准备扒了尸体的衣服好好查探一番,脚边黏黏糊糊没睡醒似的小虎崽突然冲了出去,咬住了杜临昼的尸体。
没听说过老虎吃死人肉的,这白虎族花了一族保下来的小虎崽子,也太不挑食了点。
应向沂急忙上前一步“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它拉开”
杜临昼也算帮过他的忙,看着他的尸体被小虎崽当成加餐,应向沂没办法袖手旁观。
六殿皱皱眉头,按住了他的手“先等等。”
虽然不通人性,但小虎崽身上毕竟有白虎族血脉,不会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一殿也蹲下了身“它好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想翻开小虎崽,伸出手之后又顿住了,默默收回来“它只是咬住了尸体,没有咀嚼吞咽,你看看他咬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怪异的。”
非亦将他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眸光越来越深,视线在小虎崽和六殿身上来回游移。
看一殿这反应,似乎这只小老虎身上藏着秘密,这秘密很可能还和六殿有牵扯。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冲应向沂身后的迟迢抬了抬下巴你这只小老虎身上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我想带回摩羯座研究研究。
迟迢挑挑眉什么你感兴趣的东西,说的仔细一点,我再酌情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两人是用识海进行交流的,其他人听不到声音。
非亦啧了声,有些不耐烦一句话,你就说可以还是不可以。
迟迢眯了眯眼,不对劲啊,能上非亦这么上心的事情可不多和你那缘定三生的人有关
非亦眼神很冷,好似裹了寒冬腊月的冰碴子迟迢,想和你相好长命百岁的话,那不该你管的事别瞎掺和。
迟迢笑了笑,他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儿,唯一的逆鳞就是应向沂,听到非亦这么说,也有些冒火你以为我想管你的破事,你最好再像以前一样,跟着你那死了的师父一起跳进流火渊里。
世人都道是非亦杀死了魔祖东祝,将他的尸体扔进了魔心城外的流火渊中。
魔心城原本是魔界的无人之地,流火渊里满是烈焰流火,被称为魔界禁地,没有人敢踏足。
直到还未成为魔祖的东祝来到魔心城外。
他从流火渊上趟了过去,踏着流火烈焰,在魔心城中游荡了好几圈,自此便在魔心城定了居。
魔心城和魔祖东祝是连在一起的,六界之中无人不晓无人不知,非亦将自己的师父魔祖东祝挫骨扬灰,扔进了魔心城外的流火渊中,便也接替了东祝,成为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的人物。
据传闻称,流火渊终年烈焰不息,岩浆滚沸,可自从非亦将东祝的骨灰扬进去后,流火渊里的火便熄灭了。
迟迢和非亦的关系说不上好坏,走到如今勉强算得上是朋友,也正是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才使得两人愿意分享一些秘密。
非亦不是一开始就不喝酒的,迟迢刚认识他的时候,两人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后,就会一起喝喝酒,随便聊两句。
那时非亦已经是挂名的魔尊了,魔界中人对他颇有微词,就连外界也认为他是个不成器的废物。
迟迢是唯一一个不这么看待他的人,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虽然有隔阂,但在内心中都将对方引为了知己。
某次醉酒之后,非亦当着他的面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东祝”和“师尊”两个词,最后跳进了流火渊中。
多亏流火渊内没有了烈焰流火,他才没有受重伤。
也是从那以后,非亦便不再饮酒了,要知道他从前的酒量并不差。
说到饮酒,迟迢上下打量着非亦,突然道你尝那「醉生梦死」,是想梦到谁呢
「醉生梦死」是酒中第一,即使酒劲强盛,也不可能闻一闻就醉倒。
应向沂信这鬼话,迟迢不信,他知道非亦一定是偷偷喝了「醉生梦死」。
非亦周身聚起一团杀气,冷冽如冰封,他手里的骨杖也爆发出浓重幽暗的光,不仅仅是起了杀心,而是杀意强横。
其余几人俱是一惊,一脸懵逼地看过来,不知道他们在发什么疯。
非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身上的杀气和骨杖都消失不见了“看我干什么,你们不赶紧查尸体吗再耽搁下去,那小家伙都把他手给咬下来了。”
小虎崽死死地咬着杜临昼的左手,不是直接咬碎骨头的那种,只是牙齿深入皮肉,还没有咬断腕骨。
他们正在尝试,哄着小虎崽松开嘴。
非亦活动了一下后颈,冲迟迢打了个手势,率先往一旁走去。
后者眉心微蹙,看了眼头对着头研究的几个人,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我哪里得罪你了,你故意气我”
非亦靠着一棵树,颇有些纳闷,迟迢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今日说话这么没有分寸,一定是想故意惹怒他。
迟迢撇了撇嘴,也没绕弯子“你明知道酒妖浮白的事,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骗阿应”
梦里发生的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他记得拜堂时的甜蜜,但也没忘记应向沂用颤抖的手牵起红绸,随他的心意完成繁复的结契仪式。
应向沂担心他的安危,而他很心疼。
这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也就在应向沂面前能伪装成乖顺的模样了,迟迢还是从前的那个迟迢,谁不让小妖尊痛快了,小妖尊自然要找补回来。
非亦这才明白,他这是给自家相好撑场面呢。
他和冥界的两位阎罗对应向沂的看法差不多,没多重视,自然也不会照顾对方的感受。
他们只当是入梦玩闹,应向沂却怕失去所爱之人。
醒来之后,应向沂碍于浮白和迟迢的面子,表面上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坦然的揭过去,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迟迢,你就这么喜欢他”
小妖尊没有迟疑,骄傲又正大光明地承认了“没错,很喜欢,很爱。”
因为喜欢,所以不忍心看他受一点委屈,谁让应向沂不痛快了,他就让对方也不好受。
非亦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场子你也算找回去了,我和你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东祝在非亦这里是禁忌,迟迢扎了他一刀子,他理亏,不能计较。
迟迢这才露出点笑模样“想带走那小崽子,可以,只不过这次出去,它的存在可能就瞒不住了,想得到它的人会有很多。”
言下之意,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过去都要沾上一大堆甩不掉的麻烦。
而魔尊非亦,是最讨厌麻烦的。
“没办法,我有预感,它身上一定藏着我想知道的秘密。”非亦抬头望着天空,罕见的露出一点迷茫和疲倦,“千百年了,我没办法再继续等下去。”
迟迢抓了抓头发,他虽然和应向沂在一起了,但对于感情一事还是一知半解,尤其是面对非亦这种情况复杂的感情。
“我不明白,你对六殿的态度也很特别,他和你师魔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迟迢说的很客气,尽量避开了敏感的话题,旁敲侧击,说白了他就是想问一下,非亦为什么会去招惹两个人。
应向沂曾经告诉过他,感情是唯一的,只能给一个人,不能够分享。
会在喝醉后抱着酒坛默默流泪,义无反顾跳进流火渊的人,不可能对道侣不忠。
许是这些事压在心里太久了,令他生出一些倾诉的,非亦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杀死他之后,我每天都会梦到他,直到有一天,我得知神界里有与我缘定三生的人。”
迟迢点点头,这段故事他知道,还给应向沂讲过“说六殿和他,怎么又扯到神界了”
“神界那个人因我而死,他死在我怀里的一瞬间,我”非亦咬了咬牙,表情凶狠,“我感觉到了相同的气息。”
迟迢一愣“东祝”
非亦眼底烧出血意“这两个人都死在我的怀里,我不会认错的。”
迟迢收敛了玩笑的心思,拉着他到一旁,设了一层结界“你真的确定吗,东祝是魔族,就算轮回转世也不会变成神界之人。”
“我确定,就是因为确定,所以才能等到今天。”非亦深吸一口气,“神界就算想抓我,也不至于害死他们自己的人,但他偏偏就死了,死了还不够,魂魄还要拘在神界之中。”
“难道是为了威胁你不,不应该啊,如果真要威胁你,这都千百年了,也没个动静。”
迟迢听得一团乱麻,拍了拍非亦的肩膀。
这么多年下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非亦是真的不容易。他随东祝修逍遥道,却终究不得逍遥。
“那六殿呢”迟迢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开始进入云海秘境的时候,你对他还不是太热络,慢慢到现在,确实越来越好了。”
他也说不清那算不算是好,但对非亦而言,绝对是将六殿当成了很重要的存在。
非亦一直沉默不语,迟迢福至心灵“不会是六殿身上也有东祝的气息吧”
他没见过魔祖东祝,破壳之前这人就死了,无从对比东祝和六殿的性格。
非亦哭笑不得“瞎说什么呢,他俩半点都不像。”
迟迢耸耸肩“那你是为什么那样对他”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丝线索,就算是神界天上天,我也要查上一查。”
迟迢明白了“你查了那个因你而死的人。”
非亦颔首“没错,神界说会拘着他的魂魄,但我发现他并不在神界。我寻觅六界,查了神界的人几百年,才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正是在寻觅六界的时候,顺手救下了被仙宗十四州算计的迟迢。
尽管四族早已被灭,但非亦曾和东祝一起,见过四族,他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迟迢不是普通的白蛇。
妖尊谁没听说过,迟迢的脾性烈,即使受了重伤还一副骄傲嚣张的样子。
相比于口口声声说着正道正统的仙宗之人,非亦更喜欢这个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邪魔外道的妖尊,所以他出手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迟迢。
谁都想不到,魔界那被称为废物的魔尊有这种能力。
非亦苦笑,旧事重提,他觉得自己似乎很容易伤感“神界说人被一殿抢走了。”
“所以从那之后,你就常常往冥府跑。”迟迢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是打着救人的主意,其实你是想劫人”
原来不是缘熬成了孽,会让非亦惦记这么多年的,始终不过是那个人。
“可惜没劫成,我泡在冥府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怎么都找不到他的存在。”非亦啧了声,不耐地抓抓头发,“神界的人透露,是一殿冲上神界,强行夺走了魂魄,可我明着暗着跟了一殿很长时间,都没看到他拿出那缕魂魄。”
迟迢想了想一殿那张棺材脸,也亏得非亦能跟踪下去“不拿出魂魄,可能是人已经救下来了,你怀疑六殿是你要找的人”
“起初没有,他就是个傻子,和我师父半点都不像。”不远处传来六殿和应向沂吱哇乱叫的声音,非亦无奈摊手,“接触的多了,我发现一殿对他似乎很照顾,再加上一些奇怪的事情,便开始怀疑了。”
非亦站起身,指了指声音传来的地方“直到重天劫雷之后,一殿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扶持六殿成为阎罗,才令我真正注意到他。”
迟迢收了结界,跟他一起往那边走“一殿阎罗能为神君谋划千年,东祝也是他的故友,他自然不会看着对方死去。”
非亦点点头“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对我并无杀意,可我确确实实杀了我师父,他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知道我师父的死不怪我。”
非亦亲手杀了东祝,但东祝的死不怪非亦。
非亦并没有给迟迢讲述过弑师的原因,但从他的这句话来看,当年之事还有内情。
“可他怎么会知道呢”非亦站定,眸底闪过一丝凶戾,好似狼崽露出了獠牙,“除非这件事情是一个阴谋,而一殿恰好也参与了这个阴谋。”
迟迢在感情方面会迟钝一些,但论阴谋诡计和勾心斗角,他并不输给别人“你怀疑一殿和东祝密谋了一件事,这件事与东祝的死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清楚一殿的矛盾态度。
非亦垂下眼皮,轻轻笑了笑“都是猜测,不知道是真是假,兴许他们密谋的就是东祝的死呢”
迟迢头皮发麻,被这个猜测震惊到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
非亦背负了近千年,如果东祝的死真的是一场设计的话,非亦绝对不会放过他和一殿。
这位魔头销声匿迹多年,但他并没有像传闻中一样,变成碌碌无为的样子。
他若闹的话,是真的会闹翻天。
“他死前唯一的愿望是,神界永盛,冥府长明,可若他真的躲在这两个地方不见我,那我就不能让他如愿了。”
缘定三生的人在神界,死去的魂魄流浪到了冥界,恰好是这两个地方。
神界永盛,冥府长明,究竟是为了故友,还是为了和他两不相见
迟迢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现在不用非亦继续解释了,他也能想明白,一殿对六殿很特殊,六殿身上有解不开的谜团,现在存在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可能六殿是和非亦缘定三生的神界之人,也是教导非亦、最后又死在非亦手上的魔祖东祝。
六殿是正经的冥府阎罗,不好查,必须从其他地方入手。
白虎族的小幼崽对六殿的态度不一般,二者之间很可能存在某种关联,所以非亦想从小虎崽身上查起。
把一切都捋顺了之后,迟迢不禁狠狠剐了一殿一眼。
这老家伙好死不死的,搞出这么多事情来,和那位百花之神洛臻说的一样,确实是疯魔了。
回到杜临昼的坟头,迟迢和非亦默契地停止了交谈。
应向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狐疑道“叫你们半天不答应,你俩该不会打架去了吧”
“是啊,打了一架。”非亦懒散地笑,“小妖尊冲冠一怒为蓝颜,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浮白骗你的事,害得你伤心了,所以揍了我一顿。”
应向沂的嘴越张越大,有点感动又有点想笑“不会吧”
迟迢重重地哼了声“谁都不能惹你伤心,打着我的名号更不可以,若非那个酒妖死了,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闻言,六殿偷偷往一旁挪了挪。
他和非亦一起隐瞒了应向沂,迟迢要是算账的话,肯定也会算到他头上,他可不像非亦,能和迟迢对打,还是躲着点比较好。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非亦嘴角一勾,偏过头,对着他笑得异常灿烂。
不说话,只是笑,露出一排白牙。
六殿心一颤,肝一抖,整个人都啰嗦了一下。
笑什么笑,这魔头该不会是想
“老迟啊,当时入梦的还有一个人呢,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六殿猛地跳到几米开外,委屈巴巴地向应向沂解释“小应仙君,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浮白是骗人的,入了梦之后,那魔头一点都不着急,我就问了一下,然后才知道这回事。”
应向沂刚想说没关系,就被迟迢捏住了手腕,他扬扬眉,笑了“这样啊。”
六殿心里默念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大义凛然道“我当时就说去找你,将事实告诉你,绝对不能让你继续担心下去。可那魔头他非要阻拦我,所以我就和他打了一架,但是没打赢。”
言下之意,是他威胁我,不让我告诉你真相的。
迟迢和非亦对了个眼色,施施然开口“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和你无关了。”
六殿喜笑颜开,刚准备回到原位,就被闪到身前的人吓了个半死。
非亦仍是笑模样,客客气气地问“小阎罗为什么会觉得,得罪我就比得罪迟迢好过呢”
六殿“”
是啊,这俩武力值相差不大,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六殿瞬间拉下脸,又变成了冷硬的小棺材。
非亦搂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一旁的小树林里走“正好我和迟迢的账算完了,你给我好好讲一讲。”
一殿拧眉,似乎想追上去。
迟迢适时开口“你们两个发什么呆,热闹比尸体好看吗,快过来看看这线索。”
一殿迟疑两秒,在杜临昼的尸体旁边蹲下。
迟迢招呼百里舒“你傻站着干什么,过来一块看,你是阿应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们这个队伍的人,不该同进退吗”
百里舒怔了下,不明所以地走过来“啊,啊好,来了。”
四个人头对头,研究杜临昼的手腕子。
刚才让小虎崽松口了,可迟迢和非亦回来后一插科打诨,小虎崽趁他们不注意,又是一口咬了上去。
迟迢没有应向沂和六殿的耐性,当即捏着小虎崽的下巴,用能够让它脱臼的力道,将手腕拽了出来。
小虎崽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四下找不到六殿,委屈得眼珠子都湿漉漉的,退而求其次的在一殿和应向沂中间趴下。
迟迢心里好笑,这小崽子还懂得雨露均沾,看来现在在它心目中,排名第一的是六殿,一殿和应向沂并列第二。
杜临昼左手腕上的秘密被公之于众,那是一个繁复的黑色纹样,十分熟悉,好像不久之前见过一百里舒
是百里舒曾经中过的法咒
不仅应向沂认出来了,迟迢和一殿也认出来了,并且他们注意到,这个傀儡咒是在左手腕上。
右手腕有印记,是中咒者,左手腕有印记,是施咒者。
也就是说,杜临昼是傀儡咒的施咒者。
最近一段时间来,六界中多多少少都有复活的亡故者。
进入云海秘境之前,非亦把写了调查情况的信交给他时,迟迢就猜到了这一层。
应向沂只知道百里舒中过这个咒,并不知道这个法咒具体的作用,见迟迢和一殿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不由有些好奇“这是什么法咒”
刚说完他就想起来,当时条条引导他发现百里舒身上的法咒,却并没有告诉他关于法咒的事情。
应向沂直勾勾地盯着迟迢,后者一脸茫然,无辜地眨了下眼。
应向沂挤出一丝笑容。
等解决这一切之后,再撕了你的小马甲。
一殿眸光微沉“这个是傀儡咒,中咒之人会忘记所有的事情,只听从施咒者的命令,如果施咒者足够强大的话,还可以操控死人为自己战斗。”
一殿经历过四族之战,在那场暴力的战斗中,活人和死人组成的傀儡几乎毁了整个世间。战争结束之后,傀儡咒就被销毁了。
应向沂倒吸一口凉气“杜临昼中了傀儡咒”
这么说来,当初和百里舒一起出现在妖界的斗篷人,都是中了傀儡咒的凡人。
“不,他不是中咒者。”一殿压下心中的暴戾情绪,道,“印记在左手腕,他是施咒者。”
经历过那场生死浩劫的人,都对傀儡咒这种东西痛恨到了极点,像这种施咒的的人,活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施咒者
难怪迟迢和一殿的表情这么难看。
当初百里舒的印记在右手,那他应该就是中咒者了。
“施咒者死亡,被他种下傀儡咒的人都会恢复正常,活的忘却前尘继续活,死的继续做尸体。”一殿苦笑出声,“要是传出去了,这杀死杜临昼的人还能成为英雄。”
世间对傀儡咒的态度就是这样,坚决抵制,若有可能全面摧毁。
因此,卑鄙的审判者也有可能成为正义的化身。
既然发现了傀儡咒,杜临昼的尸体就不能留在这里了,一殿将之收起来“冥府处理这种东西比较有经验,我会命人继续查下去,妖尊若想知道情况,可以去冥府找我。”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时候团结对外才是正道,迟迢没有拒绝“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来找我。”
牵扯到了傀儡咒,事情就不简单了,对方很可能想将世间拖回到千年之前,他想再次将六界变成炼狱。
仅凭妖界无法解决这件事,必须结盟。
“不能继续和他玩游戏了,咱们得破了这条路。”迟迢拉着应向沂起身,冲远处甩了一道攻击。
不消多时,非亦和六殿先后回来,两人一个笑盈盈的,一个怒气冲冲,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有些乱,一副狼狈的样子。
应向沂眼神微妙“你们这是去钻小树林了”
他们显然无法理解钻小树林的深意。
六殿冷笑“我们打了一架。”
非亦好脾气地点点头“对,他说我欺负他,我就没用魔力,像乡野幼童那样打的。”
乡野幼童打架,揪衣领,扯头发,互相撕咬。
应向沂一阵无语,没想到他们两个会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迟迢颇有兴味,他眼睛和耳朵都毒,没有错过细节。
非亦说“欺负”二字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而六殿充满怒意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很快就红着耳朵别开了视线。
他观察完两人,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一殿,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结果一殿没怎么样,百里舒的古怪神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没心没肺的小子打量着六殿,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想到应向沂的分析,迟迢的脸色冷了几分。
看来得提醒一下非亦了。
非亦和六殿也知道傀儡咒的事,几人一合计,不往生路上走了,改道易路。
想要改道容易,怎么改是关键。
应向沂默默无闻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得到了展示的机会。
他拿着剪刀,灵活地操作着。
几个人围在他面前,好奇地盯着他的手,就连一殿都凑过来了。
除了剪人物小像时被这么围观过,应向沂还是头一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剪子。
倒也不是害羞,就是感觉自己很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不用买票就能观看那种。
剪了一条长长的龙,龙角纤长,龙身凌云,大气又逼真。
怎么看怎么熟悉,诶,这不就是照着我剪的吗
迟迢眼睛都亮了。
应向沂冲他笑笑,眨眨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剪完一条龙之后,他又复刻了一条,然后就没有灵力了。
剪子上的青龙之力已经用完了,只剩下一点古朴威严的气息,现在剪纸需要完全用他自己的灵力。
随着境界的突破,他的脑海中被灌输了很多观念,比如剪纸的纹样对灵力的消耗有影响,像龙形的剪纸,需要的灵力很多。
三个人骑一条龙,迟迢和应向沂带上了百里舒,非亦与冥府二位阎罗一起,简单分配好之后,几人就上路了。
一条黑龙一条青龙,盘旋交汇在云间,将他们几个人都带上了天。
云海秘境是一整片的,破了被动局势的最好方法,就是闹出更大的动静,俗称搞事情。
百里舒似乎有些晕龙,一上天就趴下了,迟迢和应向沂站在青龙之上,观察地面上哪里人比较多。
“下次剪白色的龙。”
青龙和黑龙哪里比得上小白龙,只有小白龙才是最俊美的。
应向沂笑笑,从背后将他扣进怀里,低声耳语“不行,小白龙只能我一个人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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