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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室里, 扶春摇了摇头道“虽不知殿下此举何意,但那镯子,的确是皇后宫里避子的血玉镯子没错, 那东西你我怎么会认错”
这话一出,门外头的秋水惊得连手中帕子落地都未曾意识到。
她掌心紧攥,眸中神色既惊又怒。
秋水虽常在玲珑跟前骂祁祯不好生待玲珑, 却从未想过祁祯竟能狠心无情到不许玲珑生育皇嗣。
她再顾不得给那扶春或是慰雁送什么帕子,扭头就往雪院走去。
秋水离去的步音隔着门窗传进了内室里扶春和慰雁的耳中, 扶春微惊, 出声问了句“谁”,便欲开门去看。
慰雁却抬手拦了她,状似不解问“怎么了”
瞧着好似在问, 实则却目的却是为了拦下扶春的步伐。
慰雁这一拦, 扶春去开门时, 秋水已然走远。
只是那帕子,仍落在台阶上。
“哎, 这是我的帕子, 估计是进门时不小心给丢了。”慰雁说着便俯身将自己帕子捡了起来。
心中道,看来是成了。
今日她本就是故意将帕子落在了雪院,方才阖门时,她悄悄往后望了望,看见了秋水赶来, 才故意问了扶春方才话,只得着扶春说出镯子之事, 有意想让秋水知晓这镯子是避子之用。
秋水从主院往雪院走去, 一路上心头都如热油滚烧, 难受得紧。
自家小姐受了这般大的委屈, 秋水怎能不难受。
她想告诉小姐,让小姐看清楚祁祯的无情,就此绝了心思,不再一心念着祁祯。又玲珑如今病着,身子弱的厉害,受不住这打击。
主院到雪院不过短短一段路,秋水走的分外艰难。
好容易到了雪院门口,她立在门外,心中踌躇至极。
院子熬着今日玲珑要喝的汤药,汤药的苦味儿隔着院门传到秋水鼻息间。
秋水突然想到自家主子从前在云州时的日子,那时主子身子康健甚少生病,自七岁长到十三岁,也只在十二岁那年生了场病,吓坏了京中的老爷和大小姐,哪像是如今,日日苦药不断。
秋水虽是宁安侯府的奴婢,却无父无母,仅有个姐姐也早嫁了人,玲珑七岁时丧母,宁安侯选了秋水送去云州伺候玲珑。秋水就伴着玲珑在云州长大。
她和落霞不同,她见过云州时的玲珑是什么样子。
在云州时的玲珑,是那样的自由烂漫,天真无忧,远比被困在这宫城内苑里快活。
秋水盼着玲珑回到从前在云州时的样子。
汤药熬好了,落霞出来端药,远远瞧见了秋水,唤她快进去,秋水便跟着端药的落霞一道踏进了内室。
玲珑接过药碗,轻吹了几下,随口问道“那帕子可送去了”
玲珑端着药碗时手腕微晃,那漂亮夺目的血玉镯子摇晃着,秋水瞧着瞧着,便红了眼眶。
见她久久没回声,玲珑抬首望向了她,这一抬眼便瞧见了秋水红着的眼眶。
秋水与玲珑的视线相撞,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哭什么”玲珑眉心微蹙,搁下药碗取了帕子抬手给秋水拭泪。
这一抬手她腕上的镯子踞秋水眼眸更近了些,镯子在眼前打转,秋水的泪也愈加的难已忍住。
她话音哽咽,开口道“小姐,殿下当真是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畜生,这镯子”
“秋水外头还的药炉子有残余的药渣还没倒掉,你出去倒一下。”落霞猛地出声,想拦下秋水的话。
玲珑为秋水拭泪的动作微滞,眸光怔怔看了眼腕上镯子,攥紧了手中帕子,未待秋水回落霞的话,便启唇问道“这镯子怎么了”
秋水瞧着玲珑的模样,忍着心疼,咬牙开口道“奴婢方才去给那扶春慰雁送帕子,行到主院厢房门口时,听到她们提及小姐的镯子,说殿下送小姐的这只玉镯,是宫里避子的物件。”
避子的物件玲珑愣愣收回手,眸中失望委屈不堪种种情绪交织而起。
真是讽刺。
她求医问药,盼着给他生个孩子。
她怪自己身子不好,三年来没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他却给她戴这避子的玩意
玲珑昂首苦笑,逼着自己不让眸中的泪水落下。
枉费她一再信他,他就是这般待她的
秋水和落霞瞧玲珑的模样,皆是慌张担忧。落霞下意识开口劝道“姑娘别难过,这镯子不伤身的。”
不伤身玲珑视线落在眼前的落霞身上,心中只觉讽刺。
“不伤身落霞,你知道这镯子的吧你知道这是避子的玩意你看着我日日戴着这镯子,两年有余,你从来不曾与我提及半分,你就是这样作我的婢女的我待你不薄,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
“你知道,那想必姐姐也知道吧,姐姐与祁祯都知道这玩意避子,独独瞒着我,你们就是这般待我的看着我像个小丑像个蠢货一样被你们玩弄于掌心,很畅快吗”玲珑情绪已尽崩溃。
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在这一刻,失去了她曾经最为亲近的两个人。
她的夫婿,她的姐姐。
他们瞒着她,哄着她,骗着她,让她活的像个笑话。
姐姐说她是她最疼爱的人,祁祯也说过,他会疼她爱他,不会辜负她。
玲珑信了他们的话,满心依赖着她的姐姐她的夫婿。
可他们,是如何待她的呢
什么疼爱什么宠爱,玲珑此刻只觉讽刺。
秋水听的玲珑的话,满目惊色看向落霞,气怒道“落霞你知道这镯子你知道你还瞒着小姐,你安的什么心”
“小姐”落霞轻声唤玲珑,欲言又止。
玲珑闭眸不肯再看她,强压着泪意委屈和那些屈辱不堪的情绪,寒声道“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秋水眼瞧着主子情绪崩溃,忙拉了落霞出了内室。
内室里仅剩玲珑一人,她枯坐在桌椅上,瞧着那只用了一口的汤药,唇畔带着讽笑。
真是难为了祁祯了,既那般厌恶不喜她,还要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哄骗她,何必呢
玲珑抬手推了下药碗,眼瞧着那碗中汤药,被倒在食案上,又顺着桌案的木腿,缓缓往地上石板上落。一滴一滴浓黑的药汁落在地上泛着苦味,玲珑瞧着瞧着,笑着笑着,便落了泪。
真是可笑,她一心一意满心欢喜的爱了他这许多年,便换了这么个结果。
到头来,却原来不过是这样一场可笑的一厢情愿。
玲珑抹了眼尾的泪水,从座椅上起身,这一起身,抬眼便望见了妆台镜中的自己。
她瞧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险些认不出那是自己。
镜中的玲珑眼眶红红泪眼朦朦面色苍白病弱,满是委屈不堪。
玲珑望着望着,想着眼前人可真是苍白陌生,哪里还有自己从前半点明艳。
这三年来,祁祯不喜欢胭脂水粉,她便不用,祁祯不喜她打扮明艳,她便总是装扮素雅,明明她本就是喜欢明艳的,明明她从来便不喜欢那些淡雅的衣着装扮。
却偏生为着祁祯,为着这一厢情愿的欢喜,活得不像自己。
怎么就这样了呢
玲珑厌恶极了镜中这个陌生又不堪的自己。
她满心的委屈不堪,终于被镜中苍白陌生的自己击穿。
玲珑咬唇褪下腕上玉镯,猛地抬手砸在了妆台铜镜上。
玉碎镜破。
她再也瞧不清楚这个让她生厌的自己。
一点镜片碎块儿溅在了玲珑眼尾,血珠从皮肉渗出,让玲珑本就红极的眼眸愈加可怜。
皮肉的痛意和心里的痛意一道在她身上蔓延,泪水模糊了血痕。
玲珑辨不清是皮肉的痛意催了泪,还是心里的难堪落了泪。
她瞧着那裂成许多碎片的铜镜,瞧着镜中那被裂痕割开成无数碎片模糊不清的自己,痴痴笑了。
内室门槛处,刚刚踏进来的祁祯,望见满地的碎片,慌了神。
玲珑在铜镜碎片中瞧见了身后踏入门内的祁祯。
她也望着镜中祁祯笑,那笑容凄艳冷清,好如易碎琉璃。
祁祯只瞧得见玲珑的背影和那铜镜碎片里斑驳不清的面容,他心头隐隐生起慌乱,强压着心绪,往玲珑那头走去,口中道“孤走时还好好的,现下又闹什么性子”
闹性子玲珑冷笑回首,隔着一地的血玉碎片,望着眼前的祁祯。
“闹性子好好的怎么是闹性子什么是好好的祁祯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什么是好好的是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骗好好的,还是我日日戴着你送的玉镯,全然不知那是避子物件,求医问药盼着给你生个孩子,活得像个笑话一般是好好的”玲珑踏过地上的碎片,逼近祁祯,眸中是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
玉镯祁祯眸色怔怔,看了眼玲珑空荡荡的手腕,和地上的血玉碎片,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玲珑”他喉头滚动,微有涩意,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而玲珑本也不打算听他解释。
“祁祯,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言了,也受够了你的哄骗。”
“从前我问你和姐姐可有男女之情,你说没有我信了,可你扪心自问,你待姐姐,当真不特殊吗从前我也问过你,可有将我视为妻子,你说是,我也信了,可世上哪个夫君会给他的妻子送避子的物件,你当真是将我视作妻子吗这哪里是妻子呢”
“明明是暖床的玩意,泄欲罢了。”
玲珑话音切齿,字字含恨,眸中满是委屈不堪。
一番话落,玲珑停步在祁祯眼前,整个人摇摇欲坠,脆弱至极。
“玲珑”祁祯听不得玲珑那句暖床的玩意,声音渐冷。
玲珑只瞧着他讽笑道“怎么你是这般做的我却说不得”
眼前的玲珑周身皆是利刺,伤人更伤己。
祁祯眸光颤颤,瞧见了她眼尾的那抹血红,下意识抬手想要为她拭去。
玲珑避开了他的手。
笑容冷如寒冰,回望祁祯的视线,更如冰刃。
“祁祯,我不像你,口中没有实言。我的话,半句不假,从前那句恶心,更不是虚言。”
玲珑字字皆是厌恶的话音落在祁祯耳畔,他动作猛地一滞。
“沈玲珑,适可而止。闹性子闹过了头,只会得不偿失。”祁祯掌心攥着,话音微冷,眸光却仍紧落在玲珑身上。
“闹性子祁祯,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真是可笑。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只是在闹性子吗我告诉你祁祯,从前我是喜欢你不假,可我再喜欢你,也受不住如此的屈辱不堪,若早知是今日的结局,我宁肯五年前的上元夜从不曾遇见过你。祁祯,怪我我待你千好万好,才让你觉得,无论如何伤我刺我,我也只会与你闹一闹,轻易便会又信了你的谎言,再一次原谅你。可祁祯,我不想做个任你肆意玩弄的傻子。”
玲珑字字认真,望着祁祯的那双眸子,清凌凌的再无从前璨璨。
可祁祯,到底不信她会真的绝情。
他想,她那么喜欢他,小姑娘性子娇些罢了,不过是需得再稍费心哄一哄,她便肯再原谅他。麻烦些便麻烦些,她总会恢复成从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
毕竟此前的一次次,都是如此。
可祁祯不明白,人心经不起一次次的消磨,再热的情念,也总会凉透。
玲珑如今,便是如此。
祁祯眉眼低垂,压下心头那股子莫名而起的颤意,强将玲珑揽紧怀里。
任凭玲珑如何在他怀中挣扎,他始终紧紧将人箍在怀里,不曾松开半分。
“玲珑,听话,别再闹了,玉镯的事,日后我定会和你解释清楚,我不会不为你的日后打算。”祁祯话音疲惫。
玲珑被他双臂力道箍在怀中,无论如何也挣不开他的桎梏。
她费尽了力气也挣不开祁祯,只觉满心的无力。
“祁祯,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让我如何信你。你说你会为我打算,可你的打算,不过是你给我的安排罢了,未必就是我想要的。你总是有太多太多的谎言,太多太多的借口,我不想再听了。”
“祁祯,我们和离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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