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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片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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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是想逼死我的清密吗”

    晏夫人悲戚地吼了一声, 不再歪缠宋徵昕,而是像一头母豹子一样,就要扑到苏宝珠身上。

    苏宝珠哪里和宋徵昕一样挥挥手叫两个婢女就拦住了。话出口, 也尚算平静。“晏夫人或许是天热动心, 有些急躁了。扶她一旁去, 请她喝两口寒茶罢。”

    晏夫人哪里肯听, 怒着就吼“你劝我孩子跳城墙,你是什么居心”又看向一旁装鹌鹑的宋夫人, “宋家的,你也稍稍微微劝一下,你家孩儿递信说要取消婚约, 都不过媒妁之言,闹成这样没脸,还逼得我这实心的孩儿要以死明志, 你都不说些什么吗”

    宋夫人目光投向宋徵昕, 张了张嘴。她确实想说什么,说苏宝珠是不是自己婚姻不顺,看别人将能结婚, 就横插一脚, 有意破坏。可苏宝珠冷笑一声,宋夫人一下子怯了, 又不敢说什么了, 只干笑道“小孩子气性重,我这会儿说什么也没用, 回头再慢慢劝着罢了。”

    晏夫人听着又要哭,冷不丁一道声音传来,“扶夫人到一旁休息去, 大热天的,孩子闹脾气事小,若害得夫人得了暑气,那才麻烦着呢。”

    话音落定,早有两个衣着不凡的婢女半搭半架着把晏夫人扶到一旁的轿子里去。

    晏清密一时都忘了哭闹,怔怔地看着来人。就见苏宝珠过去,隔着轿子帘问“娘,您怎么来了”

    轿子帘掀开,周雯鹊半笑不笑地看着“呵呵,听说你大热天的出来溜达,我也出来看看,顺带请晏家夫人喝两口茶。”

    周雯鹊说得云淡风轻,可话里话外免不了有着“知道你又要出幺蛾子,来给你撑撑场面”的意思。

    苏宝珠听着就一笑,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重新把目光挪回晏清密身上。

    晏清密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跪坐在城墙下,看起来有些孤苦。不时有路过围观的人,他更有些许的彷徨无措。母亲被周雯鹊直接带走这件事,显然让他有些懵圈。

    苏宝珠见着就朝宋徵昕笑道“好了,他现在应该不会去跳了,散了吧,回去吹吹凉风,也散散暑气。”

    宋徵昕钝钝地点头,转身就要走。

    晏清密后知后觉地跳起来,人发了狠劲,就要朝城墙上撞去。两个晏家的侍卫都差点没能拦住,让他的额头上擦了一条浅浅的痕迹。

    轿子里晏夫人瞬间爆发出的凄厉哭喊,和着周雯鹊倦怠而懒散的劝慰,构成奇异的背景音。

    宋徵昕的目光艰难转动,和眼底全是血丝的晏清密相对。她前两天鼓起勇气要求退婚,可现在,无来由的恐惧,让她近乎瑟缩地挪回目光,稍稍往后退一步。

    宋夫人却没察觉这么许多,紧张地往前去探晏清密的情况,见只是破皮,松一口气,“幸好没破相,男子就算留一点小疤痕,也没什么大不了。”

    晏清密垂下眼,神色哀戚“我只怕你家姑娘更加厌了我她已经要厌了我了。”

    宋夫人立刻就回身来劝宋徵昕“你闹了这些脾气,也差不多够了。你想想,平日里京城里时兴的首饰,新得的好玩去处,他哪次不是先想着你这次是他糊涂了,没错,但他都愿意为你撞墙明志了,你还纠结什么呢快去说你原谅他了快去”

    宋徵昕一动不动。

    宋夫人又小声劝“你也知道为娘的,忝居夫人之位,也只有武镇伯府的人来时,我们在府上能多些脸面。也是做娘的没用,你除却他,还能嫁得谁呢他好歹对你也是有心的,未来前程也远大,你可别不知好歹。”

    宋徵昕还是一动不动,只是眼眶慢慢红了。

    宋夫人见着心下又是紧一分又是松一分,还想开口,晏清密立时合起三指,立誓道“我若再对不起她一星半点,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夫人急忙道“好了好了,无端说这些死的活的做甚就这样罢”

    宋徵昕还是一言不发,看着宋夫人和晏清密,像是看着最生疏不过的陌生人。她张嘴要开口,嗓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沙哑。

    一旁的群众早看厌了,见着渐渐要散。

    苏宝珠见宋徵昕是说不出口了,叹口气,佯作困惑地发问“什么就这样罢还没完吧立誓不再对不起宋二姑娘是吧这不是合该立字据吗”

    宋夫人张口结舌,看着苏宝珠像是在看拆佛堂的恶鬼,连忙就要道“我家姑娘可和你不一样,并不善妒,更没到立字据的程度你你不知所谓”

    苏宝珠只看向晏清密“你觉得呢”

    晏清密一愣,很快点头,急切道“好,我没意见,这就去写一旦我再犯,挖了我的心头血,我都没有意见”

    宋夫人听着不敢再拦,只把目光放在宋徵昕的身上,嘴唇翕动“孩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

    “晏清密,你别写了,”宋徵昕叹了一口气,厌倦地挥了挥手,“心不甘情不愿的,写了又能怎么样两年前你写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众人皆是一愣。而晏清密的脸刹那白了下来。

    宋徵昕浑然不顾,只一字一顿地道“你写、你再和其他男子苟合,被我发现,就跳湖谢罪。我是抱着你不会再犯的希望同意的。”

    宋夫人急赤白脸,就要扯她“别说了你糊涂了”

    宋徵昕只盯着晏清密的眼,说下去“你已经被我发现了,按你的承诺,你现在应该已经和你那便宜表弟一起跳湖殉情。我不会逼你跳湖,诺言失诺两次也够了你也放过我,令寻别人算八字吧。”

    另寻别人算八字,另娶的委婉说法。晏清密的脸一白,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语气近乎支离“别,别这样阿昕,你一定只是在说气话是不是我真的是被逼无奈啊行行好,你原谅我这一回,若就这样失去了婚约,我在父亲那如何是好太子殿下又如何怎么看我最关键的是你,没有你,我拼搏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宋夫人又被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扶他。宋徵昕却笑出了声,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宋夫人彷徨不定,犹犹豫豫地,见围观百姓看向她的目光,有如锐利刀锋,终究还是跟着宋徵昕走。

    晏清密还想追过去嚎,宋徵昕让人拦住,笑眯眯地转告“韦家我不去,但藏污纳垢的韦家别院还是能去一去的。你猜,我的人翻出了多少你被迫和那男子谈情说爱的证据”

    晏清密一瞬间都忘了哭,几乎要质问她如何能抄了韦家。

    宋徵昕或许没这个能力,但她的手帕交苏宝珠的背后有一个在刑部做侍郎的爹,还有一个可能会做太子妃的姐。她是有这个能力的。

    他一瞬间就“明悟”了。

    于是晏清密不敢再开口,在一众明白始末的百姓谴责的目光中一言不敢发,身子一缩,瑟瑟地点了点头,起身掸了掸衣服,才佯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去寻了晏夫人,一起回晏府里去。

    一场闹剧,终究是暂且落幕了。

    “今个儿,晏家的人来问我,让你来搅合晏家和宋家的婚事,为的是什么。宝儿,你说说。”

    日暮西斜,苏府正院的几个人围坐就食。温度仍然有一些残存的燥热,大家都没什么正经吃饭的胃口。苏承泽开口询问的时候,大家近乎是如释重负地放下筷子。

    苏宝珠还夹着一片腌了老醋的拍黄瓜,举着筷子卡在中间。众人目光投来,她立刻先把黄瓜放自己碗里,然后也放下筷子。

    “解释一下嘛,韦家的别院是被京衙的人以可能藏有私娼余孽的理由封了。人也是被京衙逮住的,和我们苏家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他们晏家说是我们苏家指使的京衙吧”

    苏承泽佯怒道“我说的是你去和宋家姑娘帮腔的事你告诉她小晏品行不端也就算了,人家在城墙下吵架,你搀和什么”

    苏宝珠知道父亲没生气,苏家和晏家的关系本来也一直挺塑料。她也不遮掩,点头叹道“若是爹去吵,那我肯定不担心,只有端茶倒水的份,上前打他两巴掌都是占理的。只是我瞧着宋夫人的心是偏晏家的,宋二姑娘就算有心,但宋夫人在上头压着,她心里有想法,也说不出口。”

    系统为什么说不出口啊

    苏宝珠古代孝道大过天,儿女不好和父母吵架。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压力很大,她只有一个人的话,切切实实是很难说出口的。

    苏承泽也明了其中道理,见苏宝珠说得明白,便也点头“宋家的内院确实有些乱,之前还有妾室跑到老宋那的官衙说她肚子疼,真真不知所谓。只是我少不得担了点虚名。”

    周雯鹊奇道“什么虚名”

    苏承泽冷笑道“陛下昨个儿还问我,我是不是为了女儿的朋友忝了脸面去请京衙抓的人陛下隐约有要我认下的意思。”

    苏宝灿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嚼花生米,听着这话豁然抬头。

    苏承泽也看向他的大女儿“韦崇沉是太子殿下的侍读,虽然现下已经出府,但他爱去南院,还带着小晏也去,小晏又口口声声说太子殿下身旁的人都如此这般这并不是什么好说辞。”

    “所以”苏宝灿叹了一口气,“陛下还说了什么”

    “陛下还说,皇后娘娘知道了你对苏老太太不敬的事,”苏承泽隐晦地看了一眼苏老太太,苏老太太连忙低头吃饭,他见着叹了一口气,“虽然事出有因,但皇后娘娘更想要一个贤良淑德、孝悌知礼的太子妃。我这边再相看几个好人家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宝灿也没有拗着的道理,只能点头“好。”

    苏宝珠见话题中心不在她身上了,悄悄继续吃饭。

    她姐志向高,也确实有这个实力,所以寻常人家是决不去的。只是先母早逝,纵然周雯鹊是出了名的会操持后院教养小辈,一些人家都还是会只因她失去生母就把她排除嫁娶的选项。

    幸好周雯鹊手上攥着不少优秀后生的名单以备后用,也没什么好发愁的。

    苏宝珠刚定下心思,喝下一口粥,苏承泽就告诫她“宝儿,你也要留心了,后宅有些关系好的手帕交很正常,但后院前院有时候利益息息相关。这次我顶了你胆大妄为联系京衙抄人家的罪,你之后万不可如此冒进”

    苏宝珠连忙咽下粥汁,点头要答应。门口却传来了声响。声音拖长绵延,显然是宫中的太监。

    “小的叨扰苏大人府上了,今个儿来传安平公主的令。”

    虽然苏府一家也是年节时分常能得宫内赏赐的,但这次是什么缘由众人皆摸不着头脑,匆忙间也只得行礼听令。

    “晏清密小人行径,幸有苏二姑娘周旋。苏二姑娘此举深得本宫之心,着赏。”

    太监又念了一串礼单,身后的粗使公公就在后头搬。礼单的价值适中,刚好足够表明态度。

    太监念完,额外还笑道“贵妃娘娘颇夸令爱有樊哙之风,在京城殊为难得。有机会会请她进宫,多聊两句。”

    苏承泽应诺道“是。”

    系统安平公主是谁贵妃娘娘又是谁你的便宜爹脸色好奇怪哦,想笑又想生气的样子。

    苏宝珠安平公主是现在这个皇帝的大女儿,比太子大一岁。因皇上子嗣凋零,现在的二皇子都只有六岁,因此安平公主也有辅政。贵妃娘娘是安平公主的母亲,只生得她一个女儿。

    苏宝珠我爹的脸色很好理解啊。他刚训完我不要冒进。扭头安平公主就下令,说我骂得好骂得妙,她要夸还要昭告天下搁谁谁能缓过劲呀

    系统我懂了,哈哈哈哈哈哈。

    安平公主的令旨不仅夸了苏宝珠,还把晏清密狠狠地骂一顿,骂他败坏兄长名声,骂他不顾惜父母,骂他不顾阴阳调和之后还用命胁迫闺阁女子,简直败类。其中文笔精妙之处,都甚至可以摘录出来,千年后作为文章精华载入教科书。

    不仅是苏承泽又跟着赏赐了一些奖励,公主一发话,一些奇怪的天然站晏清密立场的人登时把笔洗干净,搁回案上。

    更没人敢掰扯到太子殿下那去,太子殿下把韦崇沉贬离东宫后,大家只做无事发生。

    没过几天,安平公主又下一道旨意,办了场消夏宴,把北定公长孙介绍了过去。

    北定公的儿子辈大多荒唐,其中一个更是闹出了把娼妓都抬回府上以避开惩罚的事,陛下知道后又很发了一通火。

    不过北定公府也是命不该绝,出了个在淤泥而不染的承袭长孙,年未立冠就很通事理,刚巧婚事被不晓事的叔嫂搅和,一直没能定下。

    安平公主介绍北定公长孙也有她的私心,她也被和北定公长孙做过媒,而皇上似乎介于可与不可之间。北定公内部确实乱,对安平公主来说是低嫁中的低嫁。

    不过,对于在混乱的内宅中待过的宋徵昕来说,北定公府和宋府也不差多少,甚至算是雪中送炭。因此两人算是一拍即合。

    “宋二现在可没空参加什么桃花诗会了,有些可惜。”

    又是一次寻常宴会,一众姑娘坐在一块,闲暇聊天。一个姑娘就眉飞色舞地开了口。

    “那次听到她的事后,我想了想,也不能全部打算都托付在宝妹妹身上,刚巧要入宫寻姑母聊天,就和安平公主略提了一嘴。也不知道宋二什么时候会来谢我”

    旁的姑娘只稍稍一愣,随即就笑“你让她免了你吕家的份子钱就行了顺带让她也把我的免了我让我哥把他和那表弟的恩爱见证都摆摊卖了,现在京城都知道他是个烂人,晏夫人都不敢拦,连忙把他捆起来送江南冷静去了。”

    “说来他为什么闹着要跳啊感觉也没什么好处啊。”

    “他就仗着没人敢真的让他跳,没人敢牵扯上他瞎扯的太子殿下的理由,甚至他还以为没人敢去韦家别院一探究竟呢。”

    “还有啊,武镇伯是先帝在时封的,底蕴只是寻常,和宋侯这开国勋贵相比,不过尔尔,晏清密已经是第三代。且他在太子殿下手下办事的名头说着好听,其实只不过是跟着韦兰花走,跑腿办事而已,太子殿下都未必知道有这个人。”

    众人中有对东宫权力分布不太了解的,听着就咂舌难怪宋徵昕要解除婚约,晏清密那么急呢

    有消息网广的,见她们都想听的样子,便笑道“有传闻,未必可信,据说晏清密听到了昕儿要另嫁的消息,真哭着跳西湖了,这回可没人拦他,他自己游回岸上了。”

    众人不免噗呲笑了几声。很快又把注意力移回到宋徵昕和众姐妹的事上。

    “啊,忽然想起来,昕儿回头也很该把冯姐姐的份子钱也免了。若没了她在京衙,抄韦家别院,挖出几十个男倌儿,这事儿还没这么顺利。”

    “还有彭姐姐,她真的,直接在宴会上和那些傻子骂起来,说他不是因为宋二而跳城墙,纯是因为自己和那男妓的事被发现了而闹着要跳,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她母亲也把宋夫人骂了一顿,听着都解气”

    “对对对,还有”

    众人互相点评其他人该免份子钱的理由,一通算下来,大家都很值得减免。

    系统我忽然意识到,这个诗社上的人,都有一些力量在。

    苏宝珠是的。

    苏宝珠只在一旁“嗯嗯嗯”,顺带蹭吃蹭喝。然而众人的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挪到了她的身上。

    “说来,你们盘算了这么久,都不提一句,宝妹妹的份子钱更该免若没她在,宋徵昕一个人,怕不是被他们那两颠倒黑白,无处哭去”

    “她哪里是该免份子钱啊,”立刻有人提异议,“额外给她一百箱份子钱都是应该”

    “说来宝妹妹也确实快要能领份子钱了,”就有消息灵通的姑娘笑眯眯地开口,“武泽伯府的承爵人定了,是孙家堂系,常年在西南驻扎。预计要定的世子是少年英才,已经中了武举人,考中武进士大抵也只是时间问题。听那家的夫人说,苏府有意延续两府的亲事。”

    话音落定,苏宝珠还在脑海里回忆孙家的诸多堂系,可在场一个比较安静的姑娘却呛到了似的,当场暴咳起来,脸都咳红了。

    坐她一旁的姑娘连忙帮着顺气,又和众注视过来的姑娘小姐们解释

    “这是兵部员外郎罗家的姑娘,方才说的那个孙家,和她家原已有了结姻的默契。她故而惊异。”

    终于想起来西南孙家是哪家的苏宝珠一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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