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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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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杖刑完毕, 沈县令、县丞、师爷三个人被拉住游街示众。

    青州县的百姓全都跑出看,其中不乏东河岸下游的难民,桃源村受难的村民也混在其中。

    百姓气愤咒骂, 烂菜叶、臭鸡蛋全往囚车上砸, 往日高高在上的县令大人伏在囚车里狼狈躲避。沈修紧紧跟在他爹车子旁, 帮忙挡住烂菜叶臭鸡蛋。

    沈县令抓着栏杆气弱的骂他“滚,你这个不孝子, 老子不用你假惺惺。给老子滚, 老子没有你这种儿子, 坑爹的孽子,给老子滚回你娘身边去”

    沈修一声不吭,任由他骂。

    马车经过如意楼时,薛家几人站在二楼往下看,瞧见狼狈的沈修, 周梦洁有些不忍心,开口道“要不去拉他上来吧。”

    薛如意阻止她“娘, 不必了,他这样心里反而好受些。”毕竟是他老子。

    薛如意朝薛二道“二哥, 以后我们别打沈修了, 他来店里都免费吧。”

    薛二点头。

    薛大道“夜里他估计会来,我去准备几坛酒。”他刚下楼, 大门外就进来俩人。

    瞧见他打招呼道“薛大掌柜, 不知现在可否有饭食。”来人居然是钦差刘成姚和县学的宋教谕。

    楼上的几人听到动静纷纷下楼, 宋教谕朝下来的薛父拱手“忠山兄,宋某好友平阳兄听闻此间鸳鸯锅甚是美味, 特意来品尝, 不知可否单独做一桌, 银子照付的。”

    薛忠山快步下楼“客气了,刘大人为青州百姓请命,这顿饭应该我们请的。”

    周梦洁朝薛二使了眼色,薛二立刻转身,把要下楼的王晏之拦住拉着往楼上房间走。王晏之长睫遮住眼里的冷,出声道“二哥为何把我往屋子里拉,院试在即,宋教谕定然有事要交代一二。”

    薛二抵住他往屋子里推,顺口胡诌“不急,他们吃饭还要许久,待会再下去也是一样的。我正好有事要问你,如意也有事要问你,对吧如意”

    王晏之回头看薛如意。

    薛如意杏眼眨了两下,里头纯净又澄澈“嗯,我也有事要问表哥。”

    王晏之压了压长睫毛,扭头往楼下看,薛二一把转过他的头,“好了,别看了,我们快进去聊。”

    王晏之还在挣扎“我们能去下面聊吗”

    薛二砰的把门关上“不能。”

    楼下,薛父的动作很快。火锅底料烧开,洗好的一小碟菜很快端上来,店里没有伙计,薛大亲自拿来葡萄酒坐在旁边一一给他们介绍。

    刘成姚为官十载,自认很多好东西都看过,今日在小小的如意楼倒是开了眼界。

    他举着琉璃盏轻抿了口葡萄酒,赞道“霞染清樽倒映红,香流浅淡渐朦胧,好酒啊。注1”

    薛大又替宋教谕斟了一杯,才道“多谢宋教谕一直一来对我妹夫的照拂,还特意替他引荐刘大人。”

    宋教谕乐呵呵的“客气了,周安才学过人,老夫和刘兄都是惜才之人,照拂他便是为天启照拂栋梁,应该的。”

    薛大抬手为俩人布菜,笑着接话“刘大人、宋教谕心胸宽广,海乃百川,实在令人佩服。说来安子也与刘大人投缘,之前从墨薇别院回来还同我说刘大人眼熟,不知刘大人是否也瞧他眼熟”

    刘成姚眸色微亮,问道“哦,眼熟听闻周安是年前才来青州县的,不知周安以前是否去过上京”

    薛大也不确定这人是敌是友,只得笑笑道“安子是淮阳人,遭难之前是否去过上京我也不知刘大人曾在上京见过他还是见过长相相似之人”

    刘成姚放下琉璃盏“只是投眼缘罢了,倒是不曾见过。”他往楼上看去,疑惑道“周安人呢,方才我好像听到他声音,我同宋教谕都来了,怎么不下来。”

    宋教谕乐呵呵的笑道“快让周安下来,不日就要院试,可以让刘大人提点一二。”

    这个刘成姚看似刻板实则精明着,话不好套。

    薛大起身朝楼上喊“二弟,安子呢,让他下来。”

    听到喊声的薛二如蒙大赦,起身拉开门就往外走,王晏之眸光在他和薛如意身上转了几转,内心隐隐有些忐忑。

    他刚出现在楼梯口,宋教谕就招呼道“哎,周安,这里。快过来坐,刘兄和你很是投缘,来同他说说话定然受益匪浅。”

    王晏之坐到宋教谕对面,朝俩人微微点头。

    薛家三兄妹站在柜台前远远的看着他们那桌。

    刘成姚伸手从袖带里掏出录音笔推到王晏之面前,和善道“这东西应当很重要吧,你收好。”

    柜台里的薛如意站直了,侧头问“二哥,他特意来还给我们的”还打算今晚去套麻袋呢,这刘大人到时运气好躲过了一劫

    薛二道“我瞧他是特意来还给安子的。”他扭头看薛大,“大哥你瞧他们两个是不是很熟稔”

    薛大道“刘大人对安子倒是熟稔,安子看他倒是平常。”

    薛大扭头问周梦洁“阿娘,那几只鸽子烤好没”

    周梦洁点头“好了,炖了一只给如意,其余的早烤上了,老二去后厨端过来。”

    薛二立马往后厨跑,不一会儿就端着烤乳鸽往三人桌上放。方才还和颜悦色的刘成姚瞧见那乳鸽面色古怪起来,抬头问“这是”

    “烤乳鸽。”薛二把碟子又往他面前送了送,“安子特意打的,您尝尝。”

    刘成姚看了王晏之一眼,有些惊讶“你打的昨夜”

    王晏之捏着杯子的手微僵,宋教谕呵呵笑起来“大半夜的打什么鸽子,玩笑话吧,应当是今早特意买的。来来来,来尝尝,如意楼的东西都不错。”

    王晏之和刘成姚心思都不在乳鸽上,薛家几人盯着他们二人来回看,一屋子人,只有宋教谕吃得没心没肺。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临走时,刘成姚意有所指的笑道“青州县的案子已了,奏折也呈送往御前了,本官明日就会离开此地。这两日你要出发去郡城院试了吧好好考,我们应该还会再见的。”

    奏折已经呈上去了刘成姚特意说给他听是什么意思是把他可能没事的事捅到上京了他昨晚上放鸽子出去是想给谁报信

    他眸里冷光越来越盛看来他在这里的事是瞒不住了,回京的计划要提前。

    刘成姚又朝薛二道“薛家老二,修筑大坝功在千秋,好好干,到时候本官会上表朝廷为你请功。”

    薛二朝他拱手道谢“草民定然不会辜负刘大人的信任。”

    刘成姚先上了马车,宋教谕拍拍王晏之的肩“如意楼的事已了,你收拾收拾提前去郡城吧。碰上水患,路不好走,县学其他考生多数以前去了。”

    王晏之点头“嗯,学生晓得,今晚上收拾一番,明日一早就出发。”

    宋教谕朝薛父和薛母点头告辞,同刘成姚乘坐马车走了。

    二人一走,薛父立马把鸽子汤端到薛如意面前,催促道:“来,如意趁热喝,安子大半夜打的别浪费他一番心意。”

    王晏之眼角微抽,深觉得昨晚失策,这几只鸽子就不应该提回来。

    掌灯时分,沈修游魂似的晃过来,薛父见到他什么也没说,好酒好菜摆上,薛如意抬眼问:“还饿着吧,过来吃点吧。”

    沈修摇头,径自拿了桌上的一壶酒坐到楼梯口猛灌起来,一壶酒见底,王晏之又递壶酒给他。他瞧了王晏之一眼蹙眉道:“周扒皮我本来已经够难受了,你还在我面前晃。”

    他这次喊周扒皮薛家几人倒是随他,王晏之只是笑笑,问:“那你要是不要”

    “要。”沈修接过酒壶又猛喝起来,喝得差不多后话夹子就打开了,颓丧道:“我爹不认我,说当初怎么就生的我这个畜生。沈氏的叔叔伯伯寻常见我都三分笑,现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骂我骂的很难听,还连我娘也一起骂我一回去我娘就抱着我哭,她也骂我不孝,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又灌了一口酒,眼圈红了红“但是最近我一闭眼,就梦到自己在帮忙埋坟,人太多了埋也埋不完我又觉得自己没错。”

    “甚至还有点庆幸他再也不会管我经商,再也不会打我了。”

    他说着说着我哭起来,伸手就想找如意要安慰。王晏之坐到两人中间任由他抱着哭,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

    沈修边哭边道:“你懂什么,只是未到伤心处,如意你说是不是”

    薛如意点头:“嗯,男人女人都可以哭,你哭吧。”

    沈修抱着王晏之哭的越伤心,边哭边道:“明天我爹流放,我得去送他。”

    他絮絮叨叨,又灌了许多酒,最后抱着王晏之睡着了。

    酒水撒了王晏之一身,芝兰玉树的人身上挂了个树袋熊着实不太好看。薛二过去把人从他肩膀上扒拉下来,薛如意道:“表哥,你先去洗洗,我上楼给你整理明日去郡城要用的东西。”

    王晏之僵在那,勉强回了个好。

    他洗漱完上楼,刚打开门就瞧见薛如意坐在床上,旁边是整理好的木箱子,手里拿着他时常带在身上的小黄册子。

    王晏之眼皮狠跳,快走几步,想将东西抢下来:“如意”

    然而来不及了,薛如意已经翻开,第一行字secret scrit of a od hband好丈夫秘籍。

    这是阿娘教过她的,她认得。上面的字迹是阿爹的字迹,本子页面都已经发黄,显然已经好多年了。

    第一条老婆永远是对的。

    第二条要时刻紧记三从四德。

    第三条自觉做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陈旧的字迹旁还用朱笔画了几个小圈圈,应该是不明白的地方。比如那一行英文,比如老婆两个字。

    薛如意杏眼瞪圆,摊开本子惊讶的问“阿爹给你的”先前还以为他藏的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犯得着跟她抢的不可开交。

    王晏之站在离她十步远,有些不敢看她,长睫微垂讪讪的点头,颇为尴尬道“只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我翻了岳父大人给的书做批注了。”

    薛如意继续往后翻,一张空白的宣纸掉落,宣纸下面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

    王晏之眼疾手快,在她弯腰前把那张纸捡起来塞进怀里。薛如意捡起那同心结看了半晌,蹙眉道“后面是你编的”

    “嗯。”他局促点头,“有些丑。”

    薛如意赞同的点头“确实有些丑。”说完她开始拆那同心结,王晏之三两步走过去,急道“也不是很丑,勿需拆。”

    “这样还不丑,你坐着帮我拉住另一头。”薛如意拉着他坐到床边,把拆开的同心结另一头塞到他指尖。

    她十指灵巧,拉着红线来回穿梭,卷翘的长睫在下眼帘投下一片暗影。偶尔掀起眼皮示意他手抬高一点,漆黑的眸子里是纯粹的黑,王晏之看着看着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她穿好最后一根线,弯起眼睛抬头看他“把手伸出来。”

    原本鲜红的如意结被编制成一根平安绳,平安绳中间镶嵌着一颗檀香木珠,接头的地方结成简单的如意扣,简单又好看。

    王晏之伸出手,她把平安绳圈在他手腕上。红绳衬得他手腕越发瘦白,羊脂白玉一般,檀木主子随着他摆动细细摩擦着肌肤,很是相衬。

    他开始有些担心它会褪色。

    薛如意眼睛又弯了几分,笑问“这样是不是更好看”

    王晏之眸光落在那红绳上,低眉浅笑,像冬日盛来的雪莲,又清又艳。那笑笑得她心跟着晃了晃,十指拉着他衣袖也晃了晃,王晏之低头看她,她杏眼亮晶晶的,很认真的问“表哥除了偷偷看那小黄本,编同心结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吗”

    他笑渐渐淡了“睡吧,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屋内烛火摇摇晃晃,灯芯啪嗒一声炸开。

    薛如意把床上的行礼一推,全推到他的小床上,有些冷淡道“自己整理。”然后把灯熄了,背过身躺进被窝里,发现王晏之还坐在自己床边不动,她一脚把人踢了下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王晏之坐在地上呆愣一瞬,最后无奈的叹气,摸黑开始整理行李。手腕上的檀香珠子跟着晃荡,黑暗里感受得格外真切。

    次日,天蒙蒙亮,醉酒的沈修猛然从床上弹跳起来。外袍都没披就往外跑,楼下还有些黑,他跑到门口正要开门,昏光里突然有人问“干嘛去”

    沈修吓了一跳,揉揉眼睛才看清楚是薛如意。

    他急道“我爹今天流放呢,我现在赶出城送他。”

    薛如意起身“我送你去吧。”

    沈修愣了愣,觉得今天的如意有些不对劲,但也没细想,点头跟着她上了牛车。

    紧赶慢赶,赶到西城门外,城门外停着一辆青棚马车。沈夫人的哭声传出老远,押解的官差不耐烦催促。沈修刚要下马车就被薛如意塞了一包银子。

    他来得匆忙,身上确实没带银子,随口道了谢往套着手铐的沈县令那里跑。

    “爹。”他跑近了,先喊了声又去打点押解的官差,最后才走到沈县令身边。

    沈县令身上的衣服倒是换了一道干净的,整个人却像老了十岁,嘴角开裂头发蓬乱。他已经骂累了,看见沈修眼神都不想被一个。

    沈修也不介意,把银子塞到他手里,压低声音道“爹,你在流放的地方好好生活,说不定哪天就会大赦天下,等你回来我肯定挣到很多银子,一定比你贪的还多。”

    已经不想理他的沈县令瞬间被气得七窍生烟,举起手想扇他,铃铛作响的手铐提醒了他。他气笑了,夸道“真是我的好大儿啊”

    雾气散了大半,天边落出鱼肚白,薛如意坐在牛车上盯着沈修挥手道别。他和沈夫人说了两句话,又跑到她跟前道谢“如意,银子我会加倍还你的,还有谢谢你们,你先回去吧,我送我娘回去。”

    薛如意点头,兀自赶着牛车回去了。回去的时候王晏之已经起身,瞧见她从外头回来顺口问“去哪了”

    “送沈修去见他爹。”薛如意往里头走,薛父已经做好早饭,招呼着他们几个快过去。

    他絮絮叨叨的念叨“郡城路远,安子你们提前过去休息两日,熟悉熟悉考场,手腕记得擦药油,实在受不了就用左手写字,考不好也没关系。还有背上的药粉,给你放箱子里了,如意记得给他按时上药。”

    他说了一大堆,发现王晏之一直看着自己闺女,而如意只管低头扒饭。

    薛父后知后觉的问“安子,你惹如意生气了”

    周梦洁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讪讪道“我就问一句。”

    “好了,安子先去郡城院试,什么事等回来再说。”

    门外停着马车,王晏之先出了门,把行礼搬上去后回头看站在门口的薛如意。

    “如意。”

    薛如意拉着周梦洁的手道“阿娘,我先陪他去院试,回来有事和你们说。”

    周梦洁和薛父同时愣了愣,等回过神她已经坐上马车走了。

    薛父疑惑“如意有什么事”

    一家四人坐在桌子前互相看了看,周梦洁道“如意是个直愣性子,这次居然藏心事了。”

    薛大叹了口气“阿娘,只怕上次我们谈话小妹听到了。”

    薛父眼睛瞪大“你是说如意听我们怀疑安子的事”

    薛大点头“小妹性子你们还不了解,也只有安子的事她才会这样。”

    薛二道“若是她回来提起这件事,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薛大问“怎么谈是谈安子有功夫的事,还是谈他有可能没失忆的事”

    薛父像是个吃瓜群众,惊讶道“没失忆什么意思你们发现什么了”

    薛二仔细回忆“好像也没发现什么,不过就是这样才奇怪。”先前是他们一叶障目,一旦发现他有哪点不对,之前的疑点好像全放大了。

    薛父越听越糊涂“那究竟什么意思,是失忆还是没失忆”

    薛二摊手,薛大耸肩。

    薛父看向妻子,周梦洁道“等如意回来看她说什么吧,如果她发现了,我们就一起想个周密的计划试一试安子。”

    薛父急得站起来“那你们还让如意去陪考,不行我要去把如意换回来。”

    周梦洁一把拉住他“坐下,考秀才不亚于高考,万一我们误会他了呢,凡事等到他考完再说。这段时间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老二好好修大坝,等水患完全过去,桃源村的屋子要重建,再捐一些赈灾款出去。”

    她安排的明明白白,薛父心思却不在上面。他愁啊,小声嘀咕道“你说如意那性子,万一真知道安子骗她,会不会半路就把人打残啊”

    薛二摇头“我看不会,你不知小妹有过维护他,小妹谁都揍就没碰过他一根指头好不好”

    薛大赞同“我也觉得不会揍他”

    薛二来了兴致“要不我们来打吧,就阿爹的私房钱。”

    薛父脸黑“怎么不拿你的私房钱打”

    薛大笑道“一赔二,阿爹你不亏啊。”

    这父子三人还真是乐天派,周梦洁摇摇头,提着篮子往后厨去。

    马车里王晏之狠狠打了个喷嚏,他眸光落在对面人身上。浅淡的阳光透过车帘晒进来,她手里拿着木头雕雕刻刻,官道难行,时不时有坑洼。

    车子猛然抖了一下,薛如意手稳稳的停住,手里的木雕却切掉了一只手臂。王晏之右眼跳了跳,试探的说“要不我们还是不动刀,打络子也能打发时间的。”

    薛如意抬头看他,语气一如初见“阿娘说雕木头可以控制力道。”

    王晏之捏着书的手抖了抖“为何要控制力道”

    她还没回答,车帘猛地被掀开,车夫面露难色“薛三掌柜,路边有难民拦路,想讨些银子卖身葬父。”

    薛如意探头往外看,官道的路边一个黑黝黝精瘦的汉子跪在地上,他脚旁边躺着一个破布衣裳盖住脸的人,不住朝他们磕头“求求你们行行好,给些银子埋我老爹吧,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薛如意皱着小巧的鼻问“卖身葬父你老父亲还打耳洞涂丹蔻虫子咬他还知道躲”

    那哭嚎的黑瘦汉子猛然止住哭声,踢了地上的人一脚,恶声喊“婆娘,起来干活了。”

    原本躺在地上的死老爹爬起来,手里还拿着把杀猪刀,显然是个膘肥体壮的女屠户,她呵笑两声道“是两只肥羊,抢了银两再剁成肉包子应当值不少钱。”

    车夫吓得往马车后躲,女屠户上前刚想拉薛如意脸就狠狠挨了一拳。帘子被放下,坐在马车里的王晏之只听得几声比杀猪还嘹亮的惨叫,然后掀开被掀开,薛如意擦擦手钻了进来。

    透过帘子缝隙,他看到那两个打劫的被打得鼻青脸肿捆在一起,手脚呈诡异的弧度被折在一起。

    “控制不住力道能把人打残。”她气道,“打劫就打劫,非要撒谎卖身葬父,卖身葬父好歹找个男的,骗人都不会。”

    她眸光投到王晏之身上问“表哥,你说他们该打不该打”

    “该打。”

    薛如意又道“他们还想做人肉包子,我把他们手脚折了。”

    “折得好。”

    薛如意漆黑的眸子盯着他半晌,王晏之伸手摸脸,疑惑问“怎么了”

    “你觉得我方才凶不凶”她眼睛圆溜溜的,不仅不凶看在他眼里还有些可爱。

    王晏之轻笑“凶。”

    薛如意抿着唇不说话,又开始雕木头,那木雕在她手里掐头去尾最后剩下个脚趾尖尖。

    王晏之靠着车壁上看她,长睫半压着,若有所思。

    马车走走停停,走了五日才到巴陵郡。俩人才进城,就见到林鱼景在城门口来回的走,瞧见他时高兴的跳起来,喊“周兄,这里。”

    马车停下,王晏之掀开车帘瞧他,他立马道“我早到了两日,日日来城门口等你,客栈已经订好,就在我隔壁,你去住就成。”

    薛如意从王晏之身后探出头,问“你帮我们定客栈”

    林鱼景瞧见她眼瞳都竖了起来,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你怎么又来了你这妇人不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整日乱跑像什么话。”

    薛如意脸黑,怼他“我无子有夫,他在哪我自然在哪,碍着你林孔雀什么事”

    林鱼景面色涨红,朝王晏之道“周兄倒是让她生个小子带,省得她日日跟着你。”

    一直没说话的王晏之认真说“那还是不生为好。”生个小的天天缠着如意,他好像不能接受。

    林鱼景和薛如意愣住,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马车停在林鱼景住的客栈,正好赶上午时,薛如意把银子付了,同王晏之坐到大堂点菜。大堂里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她扭头瞧见周围一大群吃泡面的。

    等着点菜的伙计见她惊讶,颇为气闷的解释“今年赶考的穷书生人手一碗泡面,据说是青州县那边传过来的,好吃实惠还方便,居家赶考必备,附近很多酒楼包括我们客栈饭食生意都差了许多。”

    隔壁桌的考生听到伙计的话,接话道“青州如意楼传过来的,抚州、云来、银盘几个县都有如意楼分店了,你们郡城没口福。”

    大堂里因着那考生的话热闹起来,都在谈论他们去如意楼的见闻。

    客栈的大门口突然传来肖茂惊喜的叫喊声“周兄,如意妹子你们居然提前到了。”

    方才喧闹的人群齐齐往薛如意这边看来,很快有人认出他们二人,都上前来打招呼,把林鱼景挤出老远。

    薛如意开始认真宣传如意楼,王晏之默默帮她挡出一定空间,眸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眸子上,这一路上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她性子直愣,若是有事应该会直接问他。

    次日是院试的日子,薛如意倒是没折腾他,早早起来甚至还端了早饭来,态度恢复一惯的亲近,嘱咐道“好好考,我在外面等你出来。”

    王晏之伸手摸摸她发顶“嗯。”

    他往考场走,走到门口见她依旧站在原地,忍不住挥了挥手,做口型让她先回去。

    薛如意就树荫下看着他,俩人距离越来越远,王晏之没由来的心慌,他走进考场看到监考官的那一刻,整张脸遽然阴沉下来。

    巴陵郡郡守点头哈腰朝上首的刘成姚道“钦差大人辛苦了,还劳烦您亲自来监考。”

    刘成姚目光转了一圈,落在王晏之身上,意有所指的道“皇上亲自嘱咐本官来瞧瞧,本官自然要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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