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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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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夕阳筛过丝绢屏风, 化作一缕缕细密的线。

    因天色逐渐黯淡,寝殿早已点好了几盏灯烛,高悬在大殿两侧, 隐隐流淌着辉光。

    凝着那帐子看了许久,赵懿懿抿了抿唇瓣,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未曾出声。

    顾祯的声音逐渐染了绝望,牢牢地攥紧了她的手,指尖都在发颤“懿懿,别打开,你坐着,陪朕说说话吧。”

    嗓子刺得难受,听上去更有几分气若游丝。

    暗哑若生了毛边的琴弦,打在面板上滑弦的声音。

    帐子上的缠枝纹样被她看了个清楚,连边缘的勾勒也尽收眼底, 良久,她问“陛下怎么了”

    “朕如今的模样, 很不好。”顾祯轻笑了几下, 那声音却不似笑,刺得人身上难受。许是知晓自个笑声难听, 他又缓缓收住, 压低声音安抚她,“别怕, 没事的。只是那日被火熏过,等过段时日就能好了。”

    他说着话时, 不但嗓子烧灼得难受, 连同身上皮肤、五脏六腑也都是疼的。

    似是感受不到哪一处皮肉的完好无损。

    顾祯确实不想让她见着自己如今的模样, 身上数处不正常的瘢痕、左臂几乎透骨的伤。这样的伤势,连太医都难以下手,甚至调了几个专治烧伤的医士过来。

    她这样胆小,倘若见了,怎会不害怕。

    一面担心她吓着,内心深处,却又怕她看到。

    那日她醉酒时,曾说“陛下生得好看,笑起来时,季春被风拂落的梨花也没陛下好看。我第一瞧见,就喜欢上了。”

    那时他没将这句话当回事,如今再一回想,却是渐渐上了心,牢牢记在心头,不敢遗忘分毫。

    毫无疑问,懿懿是喜欢他的容貌的。

    倘若瞧见他现在的模样呢

    顾祯心头一阵惶惶不安,不敢再细想下去。

    往日沉稳有度的嗓音里,竟是突如其来的带了几分祈求,赵懿懿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那帐子,仿佛透过那层鸦色帐子瞧见了榻上之人。

    哪怕是俩人闹得最凶、他想求和好的时候,也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

    赵懿懿扯着帐子的手逐渐收紧,心中念头滚了几个来回,挣扎犹豫以后,缓声问他“陛下伤势如何了妾身听太医说,陛下的伤已经有所好转,莫非是那太医诓骗妾身的”

    徐徐若春风流水的声音划过,顾祯心头的担忧逐渐被抚平,身上如烈火焚蚀后,半痒半疼的感觉也随之消解。

    却只是一瞬而已。

    听着那似笑非笑的声音,顾祯心头微有哽塞之意,隔着层薄纱帐幔,用力攥紧了那只纤柔无骨的手,涩声道“有处地方伤得重了些,你瞧了,怕是会被吓着。乖,咱们不要看了。”

    赵懿懿道“有何不能看的难道妾身不看,陛下的伤势便会自动褪去还是说,妾身不看便可当做没有”

    殿中陡然静了下来,明明只隔着一道帐幔,却恍若隔着一道天堑。

    轻飘飘一层薄纱,似有千斤重。

    赵懿懿垂目看向被他紧紧攥住的手,如羽扇的睫毛轻轻眨动几下,挣扎了一番,却没挣开。

    心口如被万千蝼蚁啃噬,呼吸急促之时胸口也会跟着起伏,顾祯下意识皱着眉头,只觉浑身都难受。他顿了顿,声音便带了几分颤“不好看,朕怕你嫌弃。”

    他一向高傲,从不知自卑羞惭为何物,做了二十年的皇太子,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即便是太医诊治、宫人上药的时候,他也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伤。

    可见着了她,却无法坦然以对。

    从来没有过,像今日这样害怕担忧、而又惶恐不安的时候。

    俩人的关系刚刚缓和些许,他不敢赌。

    只怕赌了以后,真的会失去。

    “不看了好不好”顾祯握着她的手,连声音都带着颤意“你不会喜欢的。”

    晚风撞击着窗牖,许是没关严实,那两扇窗牖在窗框上轻晃,声音沉闷猛烈。

    赵懿懿沉默不语地抽回了手,在边上缓缓坐了下来。

    “那日火光烈烈,妾身在海池边上坐着,亦是瞧见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她将手放在膝上,轻轻眨动几下眼睛,声音温润,“陛下何必进去。”

    顾祯攥着纱帐的手松开,倏尔又攥紧几分,如此往复,他终是闭了闭眼,哑声道“朕以为,你还在里面。”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怕失去她。

    只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想,只是担心会失去他的懿懿。

    他知道火势汹涌、知道凶多吉少,可还是对她的担忧占了上风,下意识地一头扎了进去。

    烈火朝着他缠上来时,半分知觉也无。

    只是拼了命地找着,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懿懿。他只想着,那样大的火,懿懿肯定会怕的。

    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哭。

    心头几度哽塞,顾祯颤着声开口“你没事就好。”

    赵懿懿以为,只是众人那么一传而已。

    她猛地怔住,深吸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看着那一片赭色葡萄缠枝的地衣出神。

    殿中烛火摇曳,明暗之间,赵懿懿温声道“那日妾身心里不大舒坦,便翻了窗,独自去了海池边走动散心。”她顿了几息,又笑道,“也是妾身运气好,这么些年,唯一一次突发奇想的举动,就躲过了一劫。”

    “可用过晚膳了”顾祯缓缓松了口气,低声问她。

    赵懿懿摇了摇头,又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在帐中,想来也看不见,遂回道“刚去了海池散步,正巧碰着吴茂,就跟着过来了。”

    顾祯突然皱了下眉头,问“你同他一起过来的在外边等了多久”

    又不是时时刻刻盯着更漏,如何记得清楚,赵懿懿如实道“妾身不大清楚。”

    顾祯艰难转过头,试图隔着那层纱帐看她“既然过来了,怎么不早些让人通报那帮人倒是越来越懒怠了如今天冷,偏殿也没燃炭火,当心着凉。”

    赵懿懿笑了笑,温声回道“吴茂也曾提过,要给陛下通秉一声,妾身见陛下在商议政事,便没让他说。”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婉动听,顾祯的神色越随之柔和下来,眉眼间盈上了些许笑意,无奈道“你倒是会为他开脱。”他顿了顿,又道,“近来也没什么过于要紧的事,你若是来了,直接让人通传就是。”

    赵懿懿颔首应了,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衣带,不时看一眼天色。

    听着她突然起身的动静,顾祯心头一慌,不知所措地问她“要回去了吗朕让人做了你喜欢的虾蟹羹,用上几口罢”

    “天色暗了,妾身多点几支灯烛。”

    柔软若云的语调,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之处,却叫他刚刚沉寂下去的心重新雀跃,一阵失而复得涌上心头。

    她没有要走。

    仅仅是这个认知,便叫顾祯眉眼镀了一层柔光,紧攥的拳也随之松开寸许。

    “延德殿偏僻,又荒废了许久,可还住得惯”顾祯轻声问她。

    赵懿懿温声道“本来是旧了些,那日陛下派人来修整后,倒是好多了。宫人们又拾掇了几日,换了些旧家具和物件,倒是焕然一新。”

    她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隐隐夹杂了几分笑意,顾祯眼中却不禁流露出些许愧疚与心疼。

    默默听她断断续续说着,他敛眉道“是朕不好,前些时日无暇他顾,叫你将就着住了那么久。”

    赵懿懿道了声无碍。

    俩人之间,既客气,又显疏离。

    一来一往,都带着几分克制和试探。

    皆是小心翼翼的,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椒房殿尽数焚毁,周围的树丛和几座殿宇也烧了大半。”顾祯沙哑的声音娓娓说着,一字一句中,只有他自己知晓其中艰难,“朕令人拟了样式重建,或是你有什么喜欢的宫殿,就让宫人去翻修一遍,权且先住着。”

    赵懿懿摇了摇头,却道“妾身在延德殿住了些时日,倒是觉得还习惯,暂且不搬了。何况同陛下一样端端伤势也不轻,不便挪动,妾身不放心她。”

    顾祯唇角泛起一丝苦涩地笑,温声道“好。”

    心头有许多话想问,想问宫人有没有怠慢她,想问母后有没有为了临川的事去闹过,更想问自己受了伤,她有没有、哪怕只是一定点的难过

    却不敢问。

    倘若不是他要的那个答案,不过是徒增烦忧罢了。

    还会不甘心。

    听着他沙哑若长久未上过油的门轴声,赵懿懿皱了下眉头,旋即又松开,到底起身行至榻边,倒了盏茶水,递到帐外给他。

    “妾身听着陛下嗓子似乎不大舒服,陛下喝两口,润润嗓子吧。”

    她说着,将那杯盏又往前递了递。

    帐幔开了一条缝,而后缓缓伸出一只手去接她递来的杯盏。

    赵懿懿低眉看去,只见那手上布着几块瘢痕,透着些不正常的色,粗粝若砂石,哪有半点从前修长有力的模样

    原来,刚才握着她的手,是这样的。

    似是被她的视线灼伤,顾祯猛地将手缩了回去,帐幔轻轻一荡,那处缝隙又重新合拢。

    “懿懿,”他急切地唤了她一声,着急忙慌地解释,“朕朕不会一直这样,几个太医都说了,养几个月就能恢复,你别怕”

    顾祯哽咽着辩解,拼尽了全力握紧那个白瓷杯盏,心脏怦怦跳动,几乎要从胸腔里头跳出来。

    他怕极了。

    千方百计遮掩的东西骤然被揭穿,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她面前,叫他霎时无所遁形。

    先前的一切,都仿若跳梁小丑的最后挣扎。

    她不说话,顾祯更是慌张,甚至隔着帐幔扯住她的手臂,涩声重复着“懿懿,别怕朕的伤势不严重,过一段时日、过一段时日就能恢复,不会一直都是这样的瘢痕。”

    “会消的。”

    赵懿懿猛地怔在那。

    心头泛起了些酸涩之意。

    她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从前,想起从前为他学做菜时,每每下厨总是会被热油溅到,又或是不慎切着手指。

    那时的她,也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只是担心会不会留疤,他瞧了会不会厌恶。

    俩人之间,总要难受一个。

    赵懿懿呼吸一滞,即便瞧不见帐中人,她还是略略偏头移开视线,看向了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臂。

    “疼。”她皱着眉要收回手,一时间竟是抽不出来。

    顾祯心头慌乱,哽咽着唤她“懿懿,别别嫌弃朕。”

    抿了抿唇瓣,她轻声道“妾身没有嫌弃,虽然那日不在殿中,却还未曾谢过那日陛下入火场相救。”

    说话间,宫侍端着汤药与药膏,在外间轻轻叩门。

    赵懿懿避去了偏殿。

    无论是饮药、还是涂抹药膏,都没什么声响传来。

    与端端上药时的鬼哭狼嚎情态,截然相反。

    不过片刻,宫侍便退了出来,赵懿懿如他所愿用了几口虾蟹羹,便要回去“端端一个人,难免害怕,妾身便先回去了。”

    沉吟片刻,顾祯道“懿懿,该给的,朕都会给她的,你放心。”

    “妾身知晓了,先替端端谢过陛下。”说罢,赵懿懿便拿起披风围上,转身离去。

    暮色笼罩下,风中呜咽声愈发清晰。

    顾祯独自躺在榻上,突然唤了吴茂进来。

    “你这几日,亲自领着人审她,务必将嘴给朕撬开了。”他压低了声音吩咐,猛然咳了几声后,又道,“让她将缘由说个明白。”

    吴茂心知陛下说的是何太妃,忙叉手应了是,而后去令宫人传膳。

    被连着审了数日,何太妃早已失了生气。

    在大角观待了那么久,又被磋磨着,她身子本就每况愈下。

    好歹靠着七皇子,才勉强撑到今日。

    被这么审了一遭,更是直接打回原形。

    “太妃这是何必呢”

    暗室中,吴茂坐在一旁的圈椅上,笑吟吟地看着身前那人。

    那人早就不是太妃,吴茂却还按着以前的称呼,听上去,只叫人觉得讽刺。

    “您与皇后娘娘间,能有什么仇怨,以至于自身性命都不要了,下这样的狠手”吴茂慢条斯理地问着,尾音不禁挑高了些。

    火,定然是她放的,也唯有她能藏了这人手。

    可陛下要的是理由。

    何太妃道“先前就已说过的,还请内侍监再与陛下转告一次,是妾嫉恨皇后,才行此事。”

    吴茂轻咦一声,却道“既然太妃嫉恨皇后娘娘,偌大个椒房殿,深夜时分,怎的不从内寝放火,偏要从外间开始这火势蔓延至内寝,多少也要些功夫罢”

    被他似笑非笑地眸子一睇,何太妃心跳漏了几拍,旋即垂眸道“那小宫娥办事不利索,竟放错了地方。”

    吴茂手指轻点着扶手,面色淡然地看着他,未置一词。

    何太妃却陡然双膝一弯,原先禁锢着她的两个宫侍没反应过来,竟就叫她这么跪了下来。

    她旋即在地上叩首,沉声道“妾自知此罪当诛,难逃一死,但求陛下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给七郎一条活路。”

    额头抵着手背,她俯在地上许久,又道“但求陛下开恩,能叫妾最后再见一眼见一眼七郎与阿姐。”

    吴茂仍旧在敲着,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每一下,都像是叩击在心弦上。

    “只是担心七皇子吗”也不知过了多久,吴茂冷不丁问了句。

    何太妃眉心一跳,神色突然间僵了一瞬,又迅速将这些许异样掩去,低泣道“妾虽也忧心家中兄姐与侄儿,然长兄简在帝心、长姐是为太后,无需妾过多烦扰。唯有二兄与妾一母同胞,然他所犯之事由陛下亲审,妾身虽忧心,却也无可奈何。”

    暗室幽深,几缕光自墙侧所凿孔隙中钻入,在青砖上拉出一道道细碎的光。

    吴茂突然一笑,身子微微往前倾了些许,缓声问她“太妃心里,就没给华阴公主留个位置”

    何太妃唰一下惨白了面色,突的仰起头看他,唇瓣轻轻翕动着,眼中透着几分惊惧。

    华阴公主,是何太妃与先帝之女,在先帝诸女中排行第八,出生不久便不幸夭折,先帝便为之追封了公主,附葬于先帝陵寝中。

    “今日天色不早,陛下那还得人伺候,太妃好好想想罢。”吴茂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何太妃一眼,撂下手中茶盏,随即转身离去。

    “吴监”

    即将踏出暗室门扉的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高呼。

    随着这声高呼,吴茂随之住了脚步,在门口立了片刻,缓缓回身抬目望去。

    几番周折,使了无数明里暗里的手段,终于拿到结果。

    何太妃自知大势已去,面露绝望的悉数认了,又兼被拿住了命门,这会儿问什么答什么,不敢再有分毫隐瞒。

    看着手上这份单子,吴茂身上不自觉冒出层层冷汗,握着那几张纸的手忍不住颤抖。

    他提华阴公主,只是想诈她一回,谁承想误打误撞,竟是说准了。

    何太妃不但认了那场火是她放的,也招供出来是为了除去赵二姑娘。她本来没想牵连皇后,毕竟伤着皇后太过惹眼。然赵二姑娘一直待在椒房殿正殿外间,让她没有得手的机会。

    事情刚刚被揭露,只有这时将赵二姑娘除去,才是最佳的隐瞒法子。时间紧迫,她情急之下再顾不上后果,只能行事。

    却没想到,竟是伤着了陛下。

    “临川,确实是妾的女儿,是妾与先帝之女。”她喘着气交代,跪俯于地,情态哀恸不已。

    余下的话,吴茂不大信何太妃,转而审了她的亲信。

    知晓事情已经败露,再嘴硬毫无意义,那亲信女官也交代得快:“先帝曾答应太妃,如果得男便册封太妃为淑妃,后来太妃与太后先后生女,没了下文。太妃又听先帝与太后说起,等太后的九皇女周岁,便册封公主,太妃由此心生嫉恨。正逢太后产后身子不适,无暇他顾,太妃主动提出帮着照拂九皇女,也是在这时候动了心思。”

    “两位皇女在太妃宫里养了几月,机会绝佳。太妃先是声称自己女儿身染沉疴,紧跟着不幸夭折,当初众人都说是她对九皇女太过上心,因而忽略了八皇女的缘故。其实,是以她的八皇女换了太后的九皇女。”那女官说到这的时候,脸上便带了几分疑惑,“这些日子,奴婢听闻赵家二姑娘就是当年的九皇女,可太妃当年,分明交代的是不留活口”

    顾祯靠在榻上,一字一句地扫过这些口供,眸色陡的一暗,捏着那张纸的骨节亦随之泛了白。

    吴茂立在边上,也跟着心惊肉跳。

    不过一稚儿,她竟要下这样的狠手,凝着皇帝的面容看了片刻,他低声唤“陛下”

    顾祯自那张纸上抬起头,看了眼榻前的云母螺纹雕花座屏,淡声道“看来,朕前些日子对她使的手段,还是太轻了些。”

    吴茂微垂着头不敢说话,片刻后方才沉声道“陛下,何太妃说,想见太后一面,依陛下的意思是”

    “让她见。”顾祯轻嗤一声,仰靠在隐囊上,唇角浮现一丝冷笑“朕倒要看看,她在母后那儿,能说出什么花来。”

    外面突然下起了淅沥的秋雨,滴滴答答地落雨声不绝于耳。

    顾祯静听片刻,突然淡声道“昨日的虾蟹羹,她用了不少,今日再命人选几只好蟹,做上一份送去延德殿,再温些黄酒一并送去。”

    只是想一想那日的场景,他就忍不住的后怕。

    倘若那日懿懿没有出去呢

    倘若

    顾祯呼吸突的急促几分,胸口急遽起伏着,身上的伤又跟着疼了起来。

    要动他的懿懿吗

    顾祯猛地将那几张纸揉成一团,嗤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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