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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还有多少匹布”孙贤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没个着落, “这样下去不行,他现在一匹布卖多少钱”
账房答道“二百四十文。”
孙贤眼前一黑,继而虚弱地挥挥手, “卖, 赶紧卖, 二百三十文,把库存赶紧清掉。”
账房愕然“这价钱都不够当初买棉纱的钱, 咱们可赔大发了”
“卖”孙贤嘴边的肌肉难看地抽搐两下,要哭不哭的样子,“再不卖, 赔得更多。”
“那他如果再降价,咱们也跟着降”
“不降又能怎么办坯布卖不出去, 放在库里就是破烂, 银子收不回来, 工坊没有活钱转就是个死字”
账房还想挣扎一下“先缓缓,等您见过周太监再决定。没卫尧臣这么干买卖的,他就是想拖着咱们一起死, 咱不能上他的当。”
孙贤捻着灰白的胡须, 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很久, 发烫的脑袋才渐渐冷静下来, “也对,我让那小子搅得心神不宁的,周太监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账房道“还没, 不过他私宅的管家说口信已经送进宫去了, 让咱安心等着。”
孙贤怎么可能安心,恍恍惚惚度过了一天一夜,转天终于盼到了周太监的回信明日周太监出宫办事经过四条胡同, 让他在胡同口候着。
因没有说具体时辰,孙贤生怕错过,天不亮就守在胡同口,一直等到日头偏西才见周太监的轿子经过。
孙贤忙抢上一步,在轿前行礼,“爷爷,可算盼到您了。”
轿子停住,轿帘一掀,露出周太监那张瘦削的脸,四十来岁的样子,阴沉似水,“有事快说,咱家还要回宫复命。”
孙贤赶紧挑着紧要的说了,大意就是卫尧臣欺行霸市,扰乱了京城市面,京中同行苦不堪言,求他老人家出手惩戒云云。
周太监不为所动,“你反过来挤兑他不就行了他低,你更低,他拼家底儿,你也拼。孙家名下不只有织坊,我记得你家还有茶山和田庄,抵出去和他拼啊。”
这话音不对孙贤眉棱骨跳跳,赔笑说“孙家好几房人,我虽然是族长,可那些不在我手上。我想着快刀斩乱麻,直接从根儿上解决这事。”
“哦,怎么说”
“您能不能和京城直隶等地的衙门打声招呼,禁止卖棉纱、坯布给姜家,也不准从姜家买坯布,咱们一头一尾掐死他。”
周太监静静听着,面无表情,“还有吗”
孙贤说“他的布价太低,就算加上运费也合适,量又大,周边几省也有商家跑到昌盛布铺趸布,您看,能不能把这部分人也给禁了”
“卫尧臣肯定把全副身家都压在这一仗上了,只要他一垮,姜家产业必定成为您囊中之物,真定府整个市场也是咱们的了”
孙贤不断往外抛着诱惑,“不说别的,只要把侯府那十万匹蓝印花布的订单抢过来,就能狠狠赚一笔。”
周太监扯扯嘴角,“想的挺好,可咱家有几斤几两重咱家心里清楚,这忙我帮不上。”
孙贤愣了,脱口而出“魏县那头也您一句话的事。”
“魏县才多大涉及到的商家有几家”周太监冷哼道,“你这一杆子把京城和北直隶九府两州都扫进去了,甚至还有周边行省,咱家又不是老祖宗,没那么大的能耐。”
他口中的“老祖宗”是掌印大太监,也是他的干爹。
孙贤灵机一动,“能不能请老祖宗”
“放屁”周太监喝道,“你有什么脸面请老祖宗出马你当你是谁自己不肯出血,动动嘴皮我们就得替你到处活动给制造局干活的商家多了,要是个个都你这样,我们干脆管你们叫主子得了 上次帮你已是破例,自己不中用,别总指望别人替你擦屁股”
耳朵轰的一声,孙贤软塌塌地瘫了下去,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东家,快起来吧,轿子都没影儿了。”账房过来扶他。
挂在西边的太阳像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球,照得大地一片蜡白,孙贤却出了一声冷汗,傻呆呆盯着轿子远去的方向,忽道“那小子要让土匪劫了就好了”
这话当然是指卫尧臣,账房一惊,忙道“咱们是正经的买卖人,不能沾惹东家,不行与卫掌柜和解吧,咱不争蓝印花布的市场,他也别抢咱们坯布的生意。”
孙贤含恨忍辱爬起来,长叹一声,“晚啦,他就是个不吃亏的主儿,现在退让,以后我只能从他手里买棉纱了。通知下去,京城和外埠的铺子暂且关门,织坊停工整修织机让我先静静,想想到底怎么做。”
清风徐来,明月皎皎,已是亥正时分,真定德盛楼被卫尧臣包了场子,本地的伙计们,管事的掌柜的,还有魏县十八家染坊主事的人都在。
席面热闹非常,尤其是魏县染坊的人,一个个争相给卫尧臣敬酒。
“我们都知道这俩月您实在艰难,可您非但把之前的货款给我们结了,还每月照付工钱,魏县提起您谁不翘大拇指,谁不夸一声仁义”
“就是,好歹有您给撑着,我们这些染坊才没关门,卫掌柜,我敬您一杯”
卫尧臣笑着饮了酒,“咱们本来就是供销一体,你们不好,我也不好,再说我还有十万匹订单指着各位哪”
“本来干得好好的,大家都有钱赚,结果让那姓孙的斜插一杠子,搞得魏县织染行乌烟瘴气,我们染坊差点和染料铺子打起来。”
“卫掌柜,咱们还染布吗这俩月染料铺子没生意做也是着急,孙家被您整得够呛顾不上他们,有两家托我探探您口风,想重新供货,可听说您把坯布都放出去了,没坯布,染不成啊。”
“让他们过来找我商议。”卫尧臣晃晃手里的酒杯,“诸位放心,我手里有棉纱,找织坊直接代工就成,再去南边收点布上来,嘿嘿,不出三日,老几位就得铆足劲开工”
隔天就有染料铺子的人求见,卫尧臣不跟他们客气,把价钱在原有基础上又压了一成,货款押后四个月,条件不可谓不苛刻。
即便这样,仍有不少染料铺子偷偷摸摸找他重签契书。
没办法,孙贤摁头不让他们供货,但不接收他们的染料,顶多给点零散的单子,连着这么多天没生意,搁谁谁受得了
“比的就是谁先撑不住,说到底孙贤没胆子打这场烧钱大战。他和钱掌柜一样,习惯守成不变,但凡手段激进一点,就心生怯意。也是这么多年他上头有人罩着,生意做得太平顺了,如果他真狠下心用所有家当和我搏一把,没准我就输了。”
卫尧臣细细看过账本,和姜蝉道,“我想再抵押一部分铺面田庄,趁着棉纱价格低,赶紧购进一批压仓,如果月份再买,大家一看根本没大丰收,那时棉纱价格肯定会涨。”
姜蝉把印鉴往桌面上一放,大气道“拿去”
如此干脆卫尧臣握着那枚印鉴,只觉心里一阵酸热,长吁口气笑道“我还有个打算,姜家虽然也有织坊,但是太小了,只有一百架织机,我想再建二十座织坊,三千架织机。”
姜蝉讶然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黎婆婆织布的手艺”
“她老人家肯赏脸指导最好,若不能也没关系,咱自己能织布,就不怕别人从源头卡咱们,只有咱们卡别人的份儿。这是银子不凑手,不然我还想买棉田,直接来个一条龙,谁也别想从中间做手脚。”
姜蝉听了直笑“一样样来吧,想把孙家解决了再说。孙家铺子全关门了,咱们要不要把坯布的价格抬上去”
“咱们有低价棉纱,把成本拉低不少,没怎么亏,倒不用急着抬价。”
卫尧臣沉吟半晌,慢慢说“明天开始卖蓝印花布,回拢银子,让京城伙计盯紧孙家,如果他们开张,立刻放低价布冲他,他若跟着降价,咱就收了他的布,转手染成蓝印花布卖出去”
姜蝉想说什么,忽见袁嬷嬷在门外露了下头,忙让她进来,“卫掌柜不是外人,你尽管说。”
袁嬷嬷悄悄打量卫尧臣一眼,“赵家来人,要撤一万两银子的股金。”
“撤不了。”姜蝉淡淡道,“赵家的房子地我都抵押出去了,他们最好盼着姜家不要倒,否则他们就得住大街上去。还有,告诉来人,姜家不管饭。”
袁嬷嬷想笑,又忍回去了,“他们还给夫人捎来老爷的信,我给拦下了。”
姜蝉连拆都没拆,直接放烛火上烧了,“把赵家要撤股的消息告诉母亲,旁的,一概不提。”
袁嬷嬷回去照着吩咐一说,姜如玉更是难过,抱怨道“蝉儿被奸商挤兑,老爷不管,还要火上加油当初说好了定会护我们母女周全他官居三品,又管着户部,但凡和下头衙门打声招呼,蝉儿也不至于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的。”
说着说着,又提起来上门认亲的母子俩,听说还在庄子上养着,不免生一顿闷气,对赵家更加不满。
如此僵持了半个多月,七月初,河南、山东陆续进入采棉花时节,老天作美,竟真是丰收之年
孙贤憋了一口气想打个翻身仗,早早派人去产地收棉花。
但任凭谁也没想到,黄河突然多处决堤,一夜之间连淹十三个县,洪水倒灌,别说普通老百姓,就连在山东公干的刘知府和薛御史都不知所踪。
这两地是北方主要棉花产地,万亩棉田被淹,全无收成,一时间,棉纱价格飞涨,坯布价格也跟着翻了两番。
孙贤几近崩溃,和他同样濒临崩溃的,还有赵华李首辅已经半个月不见他了,而弹劾他狎妓的奏章也递到了御前。
姜蝉也在忙着,忙着捐钱捐粮。
大量的灾民涌入直隶,七月半刚过,真定府郊外已经聚集了上千名饿得面黄肌瘦的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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