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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鬼面娃娃(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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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陆明晨色厉内荏的训话, 景桃凝了凝眉,事已至此,大半真相已经浮出了幽黯的水面, 尚书府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他居然还在为陆茗烟说话, 景桃心中那一抹诡异之感益发浓烈。

    蒹葭被训了一顿, 心中自觉委屈万分,哽咽地急急辩驳道“奴婢没有胡说, 奴婢所述之言句句属实,若是半分虚言,那就咒奴婢受五雷轰顶之刑

    “大小姐幼年被救出的那一刻起, 奴婢便觉得大小姐古怪了,大小姐在洗浴更衣从来不都让侍婢近身, 还有, 还有待她年岁稍长些的时候,本应是女子每月葵水至,但她从甚至未曾提过, 这更加剧了奴婢心中的困惑。

    “在乌崽进府的后一年, 大小姐把雪梨掷入井中一事, 奴婢无论如何皆是无法理解, 纵使雪梨咬过大小姐, 大小姐居然便对雪梨生出血海深仇,居然要杀了它,奴婢想不通,幼年的大小姐嗜猫成性,她被猫咬后也是待雪梨不错,但怎的从山上失踪一夜后, 性情就大变了呢”

    “至于奴婢为何会认为乌崽是凶犯,因为他的面容与幼年的大小姐肖似,而大小姐近些年在府内一直处处打压乌崽,让乌崽不得安生,日积月累之下,乌崽定会心藏恨心,并且,景仵作不也说过,凶犯眼尾处有颗红色泪痣,乌崽的面容便是契合凶犯的特征,遂此奴婢思来想去,觉得乌崽便是凶犯无疑了。”

    话落,景桃眸中沉下了一抹寒色,蒹葭所述的种种怪异之处,陆茗烟是男扮女装无疑了,她又想起了在地底下的内室里,在暗格处所发现的胭脂水粉和铜镜,皆是女儿家的用物。

    她之前一直认为凶犯是双生龙凤之中的龙,但直至刚刚她才晓悟了一件事,陆茗烟不是女儿身,而凶犯也不是男儿身,两个人的性别完全是相反的。得出此结论,景桃殊觉脊背生寒,原来尚书府要保住女儿又要不让祸祟出世的具体做法,便是让阳龙彻底伪装成阴凤。

    而阴年出世的凤,抵今为止,长年被关在了地下暗室中

    也就是说,九殿下一直爱慕倾心不已的陆茗烟,是个活生生的女装大佬。但问题来了,既然陆明晨一直要护着陆茗烟,岂不是他也晓得陆茗烟原为男儿身一事

    听得蒹葭如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将陆茗烟的诸多秘事揭了出来,陆明晨的面色已经是难看至极,他铁青着脸,倏地推轮朝前,大掌一扬,作势要去给蒹葭一嘴巴子

    禹辰眼疾手快,掣步奔前,一掌阻住了陆明晨的举止,那蒹葭亦是吓得吐魂,双膝连忙后退几步,匆遽地拉住刘喻的官袍袍裾,“官爷们要护着奴婢奴婢,奴婢什么都愿意说的”

    她惊恐地盯着陆明晨,“其实,奴婢还知道一件事,便是大小姐在十五岁那一年,遭四爷轻薄过”

    在一众震悚的视线之中,一抹兴味掠过顾淮晏的眉宇,他要笑不笑地看着陆明晨,这位当事人面部迫近痉挛之势,眼神露出一丝阴鸷,如毒蛇般紧紧咬住蒹葭的眼,面色一阵青一阵黑“你又胡说什么”

    “这事是奴婢亲眼所见奴婢记得很清楚,”蒹葭说话时,肩膊一直在发着颤。

    但她竭力镇静地说道,“大小姐十五岁那一年,中元节的时候,老爷带着府中女眷们去西湖放花灯,但大小姐身子欠安,就留在了府中,奴婢帮大小姐去西坊的医馆抓药,回府之时,发现原本同去放花灯的四爷,却是出现在了大小姐的院落之中,奴婢远远就闻到了酒气,看到四爷强行把大小姐压在床榻上,剥落她的衣物,意欲对她不轨”

    蒹葭说着,顿了顿,嘴唇已经毫无血色,又道“奴婢当时脑子都是乱的,只得匆忙去禀告府中的老管事,老管事又匆匆给老爷去信,老爷获悉此情后,回去就教训了四爷,四爷的腿,他的腿便是被老爷打断的。”

    空气有一刹那的岑寂,景桃心中那一份浓烈的古怪之感,在此一刻得到了解释,为何总感觉陆明晨与陆茗烟两人关系不简单,这位小叔有时盯着外甥女的眼神,不是长辈对后辈,而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哦不,现在是一个男子对另外一个男子。

    原来,陆明晨的腿疾不是鬼面娃娃诅咒的,也不是先天病疾,是被打断的,原因不是逛窑子,而是轻薄自己的侄女。

    陆明笙满眸尽是震悚,她盯着陆明晨,不可置信“四弟蒹葭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幼年所读得东西都白读了三纲五常都忘了”

    陆明晨身心绷紧如弦,垂着眼睑,额角处一直有冷汗在渗,整个人仿佛被逼上了绝路,双手一直紧紧攥成拳,晌久的功夫,他才缓缓道“是的,错在于我,我说了谎,我的腿被父亲打断,确乎是因为我所干得那些混账事,我认了还不成罪咎都是我的,与茗烟无关,她是无辜的”

    事已至此,他仍是如此护着陆茗烟,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陆茗烟生辰造假,这是一桩重罪,现下还性别造假,若是让九殿下晓得自己与之成亲的人是个女装大佬,景桃难以想象这位纯爷们的阴影面积该会有多大。

    景桃将蒹葭之所言,与她所寻的线索串联起来,逐一把各种疑点都对应上了。她记得在初入尚书府的第二天,夜审陆茗烟时,她曾问这位大小姐一个问题,三夫人扎的鬼面娃娃,与陆明昀患大病、陆明晨患腿疾几桩事体有无干系,那时候陆茗烟的回答颇为耐人寻味

    也许这根本就是他们罪有应得的呢

    那时候景桃并不理解话中深意,但此番想来,她豁然开朗。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解释太多,除开陆茗烟,乌崽固然与她得肖似,可他绝非凶犯,他是帮凶,他识得凶犯,他和凶犯皆是与陆茗烟有一段不浅的羁绊,这是极为致命的,眼下就怕陆茗烟乱走,中了凶犯的陷阱,必须避免又一桩命案的生发

    顾淮晏拂袖抬腕,召集刘喻和陶若虚,吩咐俩人道“将守在祖庙、西沁园和山房几处的劲衣使都唤来,从陆茗烟、乌崽两人的住处开始搜寻,任何边边隅隅切不可放过,尤其是幽篁山山间,务必仔细搜寻。”

    事发突然,刘喻和陶若虚等人急急应下,丝毫不敢懈怠,方才接受的事情过多,信息又密,两人心底已是掀起了万丈狂澜,只觉府内之人关系真乱,但明面上,脸上肃色又深了一层,应声过后,便是快步而走。

    景桃垂眸思索片刻,对顾淮晏道“侯爷,我想再去乌崽的栖处看看情况。”

    她又想起了一件事,陆明晨晓得陆茗烟是男扮女装。同理可证,那么乌崽与凶犯相熟,那么乌崽肯定是知道凶犯女扮男装,地底下的暗格里那些胭脂水粉,看上去还挺新,会不会便是乌崽送与凶犯的呢

    凶犯与陆茗烟同岁,十六、十七岁的年纪,如花儿一般,纵使生长在畸形而不见天光的地底下,但爱美之心是天性,是会从骨子里萌芽的,凶犯拿走了那些胭脂水粉,冥冥之中,好像隐喻着什么,乌崽的年纪应是也与凶犯差不多大。

    陆茗烟之于陆明晨,恰如凶犯之于乌崽。

    是那些禁忌的,见不得光的爱慕,如喜阴喜潮的黑色植株,只能蔓延在黑暗的角落里,暗自生根发芽,却永远不会开花结果。

    景桃心中冒出了这种猜测,心脏猝然怦跳,血液跟着凉了一截,只听顾淮晏对她道“我随你同去。”

    夜色韫浓,府内各处皆是掌了亮晃的灯火,顾淮晏先是去吩咐劲衣使们,严守在偏院、枯井、响潭三处,那些劲衣使得了嘱令,便是速速离去,吩咐毕,顾淮晏这才带着景桃一路往下人院去。

    陆明笙也跟去,陆明晨心中忧心陆茗烟,现在找不到她人,他也只能随同顾淮晏,便是抚着轮椅跟了上去。

    夜色朝着深处走去,今夜起了薄薄的霜降,尚未入深秋的光景,但屋内各处建筑却是开始结霜,甚至空气也是结了一层凛寒之意,顾淮晏吩咐劲衣使回院拿了一件毛氅来,给景桃披上,两人一路走到了外院,那些下人听着了风声,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安分守己地待在各自的厢房里。

    景桃走至厢房门前,劲衣使率先帮她拨开了门,偌大的厢房被烛火洞照得亮如白昼,右边的小伙夫正老老实实地待在榻上,榻前是个小火盆,火炭呲溜呲溜地烧着,见着众人来,小伙夫马上交代之前见到了乌崽出去过,但不知他去了何处。

    顾淮晏眸色一敛,抬步跨过门槛。景桃紧跟而上,她目光掠过一圈,物具的摆设无甚什么异常,与昨夜她所见着的情状大致一样。

    床榻上,那个鬼面娃娃还在,两只赤血般的红眼见着他们,一张包藏祸心的脸上,悬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景桃眸色微变,视线掠开鬼面娃娃,开始从其他地方看去,其实室内还有一个小柜子,搁置在床榻底下,柜子上了一把糙劣的铜锁,不知里边藏着什么东西。

    将小柜子从床榻底下拖出来后,劲衣使三下五除二便将铜锁剥了开去,柜门一举拨开。

    小柜子一共分有三格,最顶格的地方,放置着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此外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估计着是乌崽经年积攒下来的。

    景桃的视线落在了第二格,仅一眼,她的视线悄然怔住,此处居然摆满了画纸,纸面之上绘摹着一个人像,是个着男装青衫的少女,年岁约莫十六,身骨瘦削,瓜子小脸儿,墨发如雪般顺轻绾在肩后,肤色白皙,眉眸昳丽深邃,眼尾一颗朱砂色的泪痣,面容上毫无半丝笑意,甚至是,容色含着重愁。

    少女的右足边,匍匐着一只略微圆润的黄猫儿,蔫头耷脑的,一副困怏怏的模样,是雪梨不错了。

    视线左撤,在画幅的左下角,用工笔楷体写着一个名字陆茗然。

    景桃悄然变了脸色,与顾淮晏相视一眼,这个陆茗然是谁

    可是少女的名讳少女又是谁是被关押在地底下十多年的那个人吗

    第二格堆叠的画纸竟然有百来张,每一张所绘摹的主人皆是这位陆茗然,陆茗然与陆茗烟的貌容十分肖似,但五官又有些不太一样,神态各异,画中的陆茗然有笑色,有怒色,但终究还是愁色居多,予人一种压抑沉霾之感。

    那个小伙夫也见状,道“乌崽几乎每半个月都会抽半个时辰画画,小的感觉他恋慕大小姐,每次画的画都是同一个人,还藏着掖着,不让小的看,他自己画画还会偷偷笑,不知在笑些什么啥子。

    “但小的觉得他就是痴心妄想,咱家大小姐已经跟九殿下订了亲,下个月便是大喜之日,他一介哑奴有什么能耐去攀高枝啊”

    顾淮晏眸光凛然,淡淡地扫了那人一眼,小伙夫登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当下不敢再嘴碎,马上退了开去。

    景桃观览完了这一沓画卷,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对顾淮晏低声道“看来乌崽中意陆茗然很久了,作画的日期从五年前就开始,而五年前,恰巧正是雪梨坠井之日。”

    顾淮晏看着这些画,视线继续往下走,落在了第三格,也就是最底格,放置着一件樱粉冬衫,料子是丝质的,缎面如白釉般顺滑细腻,泛散着淡淡的桂花香,这一件冬衫,用价似乎不菲,并且想必是刚买不久。

    是乌崽准备赠与给陆茗然的吗

    冬衫之上,洋溢着一抹淡淡的花香,这抹花香很奇异,那一夜景桃与凶犯打照面之时,她也从此人身上嗅到了这抹异香,还有,昨夜她和顾淮晏造谒此座厢房之时,她亦是嗅到了一阵隐微的香气,以为是错觉,但多番嗅着了,不得不起疑心。

    心念电闪之间,景桃心中升起了一丝诡念,她起身抬眸,四处打量这一间厢房,忽然之间,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北墙房梁旁的气窗上边。

    厢房的北侧靠近一丛桂花林,时有凋零的桂花花瓣落在梁椽之上,暗香亦是在低空之上暗自浮动着。

    她对顾淮晏道“侯爷,派个人去房梁处探查一番,那里似乎有异常。”

    顾淮晏晓得她在思量什么,迅疾命一位劲衣使前去,那人三下五除二便翻身上梁,蹲踞在木梁之上,往气窗的方向掠去,不一会儿便道“禀侯爷,此处有几串已经干掉凝结的泥脚印,与数日前在幽篁山山间寻觅到的足印相一致。”

    顾淮晏眸色轻敛,对景桃道“昨夜我们来此处探查之时,凶犯便是蛰伏在气窗处”

    景桃点了点头“那一夜,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纳入凶犯眼中,乌崽想必是知情人,但他脸色上毫无异常。”

    这人也是个戏精啊

    却在此刻,外边溅起了一连串槖槖步履声,是一位劲衣使,此人原是守在幽篁山山房处的,他甫一入内,便是对顾淮晏道“侯爷,卑职寻着大小姐了她带着三夫人去了幽篁山山间的桂花小筑”,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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