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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捕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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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拨一点点。

    海谷市, 识安园区。

    卢小河不断调动微型画面,满脸汗地看着屏幕上跃动的数据。

    “郝文策,卢小河, 你们继续查,尽量定位到控制者。”

    脱离蚁穴前, 李念这样指示道。

    前线的即时判断被交给了郝文策, 卢小河头大如斗地做数据辅助。更升镇的煞气反应画面成了筛子, 细密的红点在地形图上彼此挤压,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昏迷。

    它们大小不一, 明明灭灭,动辄消失一两个,整个画面杂乱无章。卢小河盯着看了几分钟, 只觉得两眼发花。

    “沉没会技术部门的惯用手法。刺激特定的大型邪物, 造成煞气紊乱, 邪物混乱。”

    郝文策抹抹鼻子,一双眼紧盯自己的屏幕。

    “这个混乱程度, 近距侦测才靠谱,卫星图只能反映部分情况你要有自己的猜测。”

    卢小河呃了两声。

    她确实有升职加薪的诉求,也乐于挑战难题。但自从特调九组成立,她有一种被命运扯着头皮朝上拽的“揠苗助长”感。

    最近几个月的高难度任务,快比她之前几年加起来还多了。

    卢小河麻木地望向屏幕, 黑底屏幕上,那些血珠般的红点还在不断往外渗隔壁的丙级调查组在干什么来着哦对,在调查小区下水道的神秘堵塞。

    她本以为处刑任务就够棘手了, 是她太天真。

    突然, 一个巨大的红点倏地消失。

    卢小河揉揉眼, 以为自己看错了。邪物消散需要过程, 哪怕符行川亲自下手,也没法把敌手瞬间变没。

    不到十分钟,下一个也猛地消失。

    卢小河后背发凉,她连人带椅子滑去郝文策那边。结果她还没开口,郝文策再次头也不抬地把她堵了回去

    “可能是煞气指标超限,导致仪器故障。那些邪物太大,能达成那种效果的只有极限一换,咳,恶果。”

    “但恶果要拿人命填,我们不可能错过这样一组敢死队。识安正在附近行动,这时候冒头毫无意义。”

    卢小河张了张嘴。

    也许对方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呢

    不过这不是深究的时机,她揉揉太阳穴,那些风云变幻的数据噼里啪啦往她眼里砸。

    简化煞气浓度变化和邪物运动模型,加以ai辅助分析,她大概能确定影响的大致方位。只不过得到相对确定数值,她还需要时间。

    卢小河顺道调了调通讯频道,考虑到顶级强者的战斗不能分神,她尽量保持沉默。

    但现在是不是太安静了

    更升镇一行人突破地面,信号扭曲的嗤啦声不绝于耳。其间夹杂着漂浮术带出的呼呼风声,众人活动也会发出细小杂音。

    可在方才的一阵颠簸后,风声停住了。

    卢小河还在反应的工夫,郝文策已经毫不留情地施放了电刺激当然,主要是针对紧急事态处理部的三位成员。

    “总部,回答”他拧着眉毛呼喊。

    无人应答。

    郝文策发狠地灌下半杯咖啡,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敲击。卢小河转过椅子,眼看他把“符行川”三个字下的指标改到最高,再次按下电刺激按钮。

    卢小河“”

    极强的电刺激下,符行川的频道传来几声粗喘。

    “总部。”郝文策重复。

    符行川没有回答,他呼吸急促,体温有些不正常的升高。片刻之后,响动再次消失,识安的“第一鬼将”似乎再次失去了意识。

    “符行川都倒了无防备的超近距离敌袭,下手很快,全员中招。符行川醒了,但没吭声,这是好消息至少他们现在还没发现死人。”

    郝文策眼睛黏着电刺激等级。

    “这种攻击方式,十有是内鬼。处刑任务就这个味儿,这回也没惊喜啊。”

    卢小河抿起嘴唇。

    “不是还有两个外部人士一起行动吗”她不抱希望地发问,“也可能是那些人”

    郝文策没有正面回答“继续查你的数据。”

    说罢,他再次按下电刺激按钮。

    卢小河垂头丧气地转回屏幕墙跟前,继续啪啪敲键盘。

    她忍不住想起档案馆任务前。

    打扮得像要荒野求生的钟成说,穿着“领导心腹大患”t恤的殷刃。两人的表情一个认真一个欢快,都是少见的纯粹直接,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阴暗。

    两人之中,真的有对识安不利的叛徒

    发现自己走神,卢小河猛地拧了下自己的大腿,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数据上。

    不看不要紧,这次一瞧,她差点从椅子上飞出去。

    更升镇区域煞气波动幅度674523fr

    镇中心方圆2k稳定煞气值256212257438fr

    后者非常接近凶煞现世的“稳定煞气值3000fr”指标。

    几乎在同一时间,识安的频道里出现一串痛苦的抽气声。

    “嘶。”

    符行川咕哝的声音从频道中传来。

    “怎么少了两个”

    符行川恢复意识后,第一时间弄醒了李念他三秒钟扒拉出李教授的保温杯,将杯子里的水全浇在了搭档脸上。李教授幽幽睁开眼,鼻梁边还黏着两颗泡胀的枸杞。

    他冷冷地瞥了符行川一眼,熟练地取出药包,排出六针缓和苏醒药剂。

    而在这个过程中,李念快速摸清了现况。

    黄粱与吞蛇不见踪影,邪物群隐入雾气,他们身周只剩高高隆起的废墟。浓雾随风摇动,镇民们不知道去了哪里,暂时无人接近他们。

    只看他们的摔落位置,大抵是被两个巨大邪物碰撞震晕,带着符行川的保护罩摔落地面。

    但人数不对。

    除了早已脱队的钟成说,他们的队伍又少了两个人。

    李念不动声色地举起注射器。

    任吉莹是第一个被弄醒的,她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李教授湿漉漉的脸。镇长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把一声惊叫憋在了嗓子眼里。

    任吉莹狼狈地爬起身,转动头颅,目光急切地扫过剩下的昏迷者。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应该和你们在一起吗”

    这位新镇长吞了口唾沫,她的额头带着层薄汗,发丝乱七八糟地粘在皮肤上。

    “戚辛人呢”

    李念继续向自己人注射药剂“刚才她还在,就在你身边。也许她落到了”

    他还没说完,便被嘴唇哆嗦的任吉莹打断。

    “我身边”

    任吉莹脸色青白,双眼微微睁大。

    “我身边是有个姑娘。小西服挽发髻可那不是你们的人吗”

    “戚辛四十多岁了,挺胖,近视眼,烫了卷发。早上你们要去矿山,我先去上班,留她跟你们交接。”

    她颤抖着说道。

    “你们刚才说的,到底是谁”

    符行川眉头一跳。

    地底汇合后,项江简单报告过。他们醒来时,戚辛就在民宿里等待他们,任吉莹独自去上班。她们并未在同一时间出现过。

    地底蚁穴,见到那么多怪异画面,那姑娘一直很冷静那已经不是胆大能形容的程度,她的平静比起“勇敢”或“迟钝”,更像“漠不关心”。

    可她是偏科学岗,身上没有带凶煞之力或煞气,并且对他们毫无敌意。符行川在混沌中战斗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她就像一个游离于世的观察者。

    先前情况紧急,符行川当她性格古怪。如今回头咂摸,那些表现全变了味。

    “戚辛”到底是谁

    或者说,是什么

    最终,符部长没有回答任吉莹焦急的问题。他只是抬起头,望向雾气遮掩的天空。

    黄昏的红光消失了,雾气彼方是比夜色还要暗沉的黑。浓雾中多了些什么,那股触感冰冷粘稠,压得人喘不过气。环境明明比方才平静许多,这份平静在此时却显得尤为可怖。

    “郝文策,报告煞气指数。”

    符行川咳嗽着站起身,拍了拍长衫上的灰尘。

    “李念,你和我”说到这,他顿了顿,“你和项江留在这,保证其余人的安全。”

    李教授收起空注射器“你一个人”

    他这句话比起质疑,更像一个单纯的疑问。

    “嗯。”听着耳机里那一串令人恐惧的读数数值,符行川抹了把脸上的尘土。他的脸上没有笑意,只剩凝重。

    李念知道这表情代表着什么这意味着符行川对当下状况非常不确定,并且这状况足以给他们带来生命危险。

    “我知道了。”李念点点头,“保持联系,快去快回。”

    符行川没有回答他。

    这位第一鬼将往嘴里丢了颗药丸,腾空而起。

    环形线附近,钟成说利落地爬上列车顶部。他刚要抬头,某个软绵绵的东西从天而降,噗叽落到他身边。

    殷刃从黄粱上滑下。红布之下,他板着脸,冲黄粱做了个手势“收。”

    黄粱忙不迭地缩成弹珠大小,老老实实被殷刃塞进口袋。下一秒,重重叠叠的防护罩在两人身边展开,无数符文飘散排布,几乎化身两位人形行星的“土星环”。

    钟成说一眼认出恋人“殷刃。”

    殷刃“两分钟,别跟我说话。”

    “哦。”

    殷刃静默几秒,只觉得这人八成理解不了自己的弦外之音,只好悻悻补充“我生气,生你的气。”

    果然,钟成说一脸疑惑加惊讶,和他想象的一样气人。

    而且疑惑之下,此人甚至真的没有说话,气人程度超级加倍。

    不过这不是初尝拌嘴的时候。

    层层红布封印下,殷刃伸出手指,朝环形线中心一指。

    两人面前,空中陡然旋起漩涡。雾气被聚成一个个水珠,哗啦啦落向地面。浓雾像是被挖除了一块,其间的景色格外清晰。

    清晰到令人不快。

    天空中搅出黑色的漩涡,而漩涡之下,漂浮着“窥视感”的来源。

    戚辛漂浮在半空中。

    那人仍是他们初见她时的模样,身上穿着有点不合身的工作西服,脚上的廉价皮面鞋一尘不染。几缕发丝飘过她苍白的脸,被她唇边的黑血黏住。

    戚辛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箍着一团黑红的事物。

    那是条脏兮兮的红毯,已然被黑血浸满。毯子边缘散落着浮肿的怪肢,粘稠的污血正顺着那些毫无生气的怪肢流淌。

    钟成说瞳孔骤然缩小那毯子里的身体,本不该那样瘦小。

    在那肮脏红毯的边缘,露出小半破败的肉身。

    当着他们的面,“戚辛”毫不在意地垂下头,咬上那鲜血淋漓的肉身边缘。她的嘴巴张到不似人类大小,一口便咬掉了半个头颅大小的肉块。

    就像那不是一具曾属于人类的身体,而是一块充满空气的血腥棉花糖。

    非人的眼神,前倾的身体。尽管面前两个对象的年龄和性别完全对不上,钟成说还是忍不住想起了某幅阴暗的油画。

    农神食子,气氛大概如此。

    与他们相处时,戚辛的眼神总是很平淡。如今平淡被撕破,内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与冷漠。

    殷刃脚腕上的骨铃疯狂作响。一道又一道防御环绕两人周身,漆黑的长发滑过柔软翅膀,在红布边缘蓄势待发。

    他死死盯住漂浮的戚辛。

    活了千年之久,他从未感受过这么恐怖的压迫感。如果说“窥视感”只是一块砸来的山石,他们现在正面对着巍峨山岳。

    更可怖的是,尽管戚辛身周煞气浓稠,几欲沸腾,她身上却没有漏出半点类似于凶煞之力的东西仅剩的凶煞之力残余,无疑来自于她的食物。

    这个世界上,存在这种“东西”吗

    当初狗东西口中的“弱者”,如今看来真的是分毫不差。殷刃在心中苦笑怪不得那家伙一直在装死,换了他是狗东西,在身边发现这么个存在,必定也会用尽一切手段自保。

    不说他还没有得到凶煞的全部力量,哪怕他能将那些力量运用自如,也不是面前东西的对手。

    他于戚辛,无异于婴儿于壮汉。虽然不是天堑般无法逾越的差距,但足以令人绝望。

    他们甚至无法逃跑这个力量差下,把后背亮给对方,只会死得更快。

    那具属于女性的纤瘦身体里,散发出独属于上位者的震慑气息。她未必刻意如此,但警惕早已存在于弱势一方的本能之中。

    殷刃下意识将钟成说拦在身后,红布遮掩了他的汗水,使得他看起来还算镇定。

    空气近乎凝固。

    戚辛并未出手,她当着他们的面,吞噬着这座镇子曾经的“保护者”。戚辛的双眼明明注视着老镇长的残骸,那股强烈的窥视感却一刻未停。

    她吃得不紧不慢,相当认真。

    半分钟不到,染满污血的红毯从空中飘落,只是它还没能落地,就骤然消失在半空,不留一丝痕迹。

    如同被恶果碰触到那般。

    用完“餐点”,她终于直起腰。戚辛目光追随着列车顶部的两人,抬起满是污血的右手拇指,缓慢地抹过嘴唇。

    “你们看见了。”

    她满口黑血,平静地叙述。

    紧接着她打了个响指,列车应声而停。戚辛伸出手,指向钟成说与殷刃。

    “嗖”

    感受到杀气的瞬间,殷刃没有犹豫。

    只要能争取时间,他们两个,兴许还能跑一个。

    他将重重防护留给钟成说,将能动用的所有凶煞之力凝于体表,直直冲向戚辛的方向。只是鬼王大人刚飞两步,突然发觉双脚有点沉重

    钟成说双手牢牢扒住翅膀团,在他身上吊得牢固无比。

    殷刃“”

    可惜飞都飞了,殷刃内心的震惊的感叹号还没打完,两人便冲到了戚辛身前。

    可能是没见过这样成双结对送死的,戚辛略微歪头,眼中透出一丝模糊的不解。

    但她也没打算弄清原因。

    女人抬起手,动作快而狠地戳向殷刃。明明是简单至极的动作,带起的煞气却浓郁得犹如实质。红布飞扬,殷刃在手臂上结出一圈圈刻满符文的骨环,硬生生接下这一击。

    符文黯淡,骨屑飞扬。

    重重防御骤然破碎。骨裂声响起,殷刃的手臂瞬间被打折。剧痛之中,他咬紧牙关,迅速修复伤口。

    戚辛轻轻“咦”了声。

    而她这么一分神,钟成说按了把翅膀团,赤红的刀刃径直刺她的脖颈。

    本该湮灭所有事物的恶果,此刻的效力无异于一把普通匕首。殷红的刀刃割开皮肉,深深刺入戚辛的脖颈,几乎将那细瘦的脖子刺穿。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她并未消失。

    戚辛表情略微诧异,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钟成说,继续注视殷刃。钟成说果断收手,嗤啦一声,锋利的恶果豁开了戚辛半个脖颈。

    殷刃分出一团翅膀,迅速接住胆大包天的恋人,嗖地拽回身后。

    “有意思。”

    戚辛脖颈处的伤口外翻,露出半透明的灰黑内里,没有流出一滴血。她上下打量着殷刃,目光在翅膀团上稍作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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