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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的殡仪馆, 是杨铭明和牧白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刚刚过完六岁生日的杨铭明惶惶地拉着母亲的手站在走廊里,周围都是走动徘徊的成年人,入眼望去一片灰白, 零星的红色更是晃得刺眼。
广播发出模糊冷漠的声音,一群一群的家属捧着骨灰盒成群结队地跟着工作人员消失在这条走廊尽头。
六岁的小孩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亡,这种压抑的气氛更是让他有些不安害怕。
很快被叫走的人就轮到了杨铭明身边的大人们。
在等待室里, 周围响起轻微的抽泣, 杨铭明抬头一看, 包括他母亲在内的多数人都眼眶通红。
还有些懵懂的小孩憋红了脸也学不成大人那样哭出眼泪。
杨铭明见过死者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他基本没什么感觉, 左看看又望望,偶然回头就看到等候室的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和他同龄的男孩, 戴着白布制成的帽子,身上披着拖地的红布, 脸上没什么表情, 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安静又乖巧,正踮起脚尖往室内看,恰巧与杨铭明对上视线也没什么反应, 几秒后径直转身离开。
杨铭明“”
他看见到同龄的男生, 瞬间门兴奋起来, 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时不时站上又跳下, 他母亲嫌他太烦, 就让他出去玩,但嘱咐一句别跑太远。
于是玩闹心渐起的杨铭明便蹬蹬蹬跑了出去,没多久就找到那个披红布的同龄男孩, 对方正在站在西侧第三个等候室的门口,安静地探头往里看。
杨铭明学着对方的样子,站在旁边也往里面看。
有嚎啕大哭的,也有扯着嗓子大声聊天的,还有互相指着对骂的,以及冷着脸像谁欠了他一样,总之什么样的都有。
还有些房间门是空的,他们也去看了几眼,仿佛有数不尽的好奇心一样。
没多久,杨铭明便感到无聊,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男孩要在每一个等候室外边停留一段时间门,忍不住问出了声。
“本来是迷路了,但后来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会问我这个问题。”
男孩回头看了眼路程,他们已经跨越大半个殡仪馆,再往前走点就能直接前往前门走廊。
“你的耐心真好。”
他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夸道,莫名有种敷衍的意味。
杨铭明“”
他瘪起嘴,感觉自己被耍了。
男孩迅速转移话题,“对面有小卖部,应该有棒冰,你吃吗我请你。”
杨铭明的委屈顿时消失,眼睛亮了起来。
“我吃”
结果是爬墙。
杨铭明看到那个男孩熟练地拎着长长的红布爬上,轻轻松松地坐在墙上,神态平静,就好似会翻墙再不正常不过了。
杨铭明感觉这真的超酷。
“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杨铭明欢快地挥动手臂。
正要跳到另一边的男孩闻言,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就是透露出一股“你好废”的模样,然后居高临下地开始指挥杨铭明踩在石头上再爬,这个距离刚好他能把他拉上来。
“你力气好大。”
第一次成功翻墙的杨铭明仿佛做出一件大事,兴奋又激动,叭叭叭地开始在男孩旁边叽里咕噜,男孩默默翻了个白眼。
杨铭明已经说到自己上学时和同桌关于玻璃上的是苍蝇还是蜜蜂而吵架的时候,男孩突然插嘴。
“上学很有趣吗”
“不好玩要写很多很多的作业,同桌很烦,但是下午会发小零食。”
“”
杨铭明说着说着,突然吓了一跳,连忙把往前准备过马路的男孩扯了回来,“过马路要走斑马线,还要看红绿灯,你不知道吗”
男孩没有去看杨铭明,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宽阔的道路,与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来回看了几眼后,拉着杨铭明往那边走去,“现在我知道了。”
杨铭明满脸惊呆。
夏天的棒冰很甜,一口下去滋遛滋遛得爽。
杨铭明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很适合写到作文里,但那份好心情却很快被打碎。
男孩的母亲跑了出来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画着精致浓妆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嗓音尖锐,“我不是告诉过你别乱跑吗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
男孩安静地咬着棒冰,面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就仿佛看不到在他身前状似疯狂般怒吼的女子。
杨铭明也被找来的家人抱住,他看着好似疯魔的女人有点吓坏了。
在那之后,杨铭明回忆这天的印象里,只有男孩脸上那道红得仿佛染血的巴掌印,以及突然冻得浑身发冷的棒冰。
杨铭明甚至不知道这个男孩的名字。
直到两年后的夏天,住在他们家旁边的老酒鬼娶了妻,大办宴席,杨铭明才再一次见到那对母子。
也终于知道对方的名字。
牧白黎。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似乎过去的家境很优越,没怎么上过学,请的都是家教,也基本不怎么出门,对外界环境很陌生。
杨铭明被母亲要求要和邻居家小孩好好相处。
似乎大人们都忘记了两年前殡仪馆两个小孩见过面。
很快,杨铭明带着隔了两年再次认识的男孩去上学,慢慢的,两人相处开始熟稔起来。
他发现阿黎似乎真的与外界格格不入,比两年前看到的更加冷漠,更加像一个冷冰冰的人偶,像是缺少很大部分的情感一样。
阿黎喜欢待在人群之外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注视人们,无论是课上交流还是小组作业,都冷淡得好似与他无关一样。
这种性格让他无法适应班级环境,除了杨铭明基本没人和他说话。
班主任曾多次找他谈话,杨铭明趴在窗台小心翼翼往里看。已经步入中年的班主任捧着保温杯在那忧虑地絮絮叨叨,男孩站得笔挺,面无表情发着呆。
半小时的交流好似班主任的单人脱口秀,无论他说什么问什么,男孩始终一声不吭。
班主任放弃了,“我会和你家长聊聊的。你先回去吧。”
这天回家的路上,杨铭明也有些忧愁,“阿黎你知道吗在其他人口中你已经变成了自闭的怪人了。再这样下去阿姨又要打你了。”
阿黎满脸不在意“她最近在养胎,不会管我。”
杨铭明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挠了挠头,“好吧,好吧晚上来我家吃饭”
“嗯。”
“对了,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什么是愿望”
杨铭明绞尽脑汁想让好友开心起来,虽然他看不出好友有没有在难受
总之,他还是开了口。
“就比如我想参加下个月的篮球赛,然后期末考考到班级前十,这样我爸爸就能给我买新球鞋,对了,初中毕业后想让我爸妈带我出去旅游想去看大海沙滩这样子的,你有没有那种想做什么的感觉”
“没有。”
阿黎果断道。
杨铭明“”
杨铭明“好吧,那我的愿望分你一半。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想不想要,但老师说要分享,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踢篮球,一起考前十,我的新球鞋也可以分你穿,周一我穿,周二四六你穿,周日让它休息”
阿黎突然笑了一声。
“喂,我在很认真地和你商量哎”
但是,杨铭明的愿望永远停在了初中毕业旅游前。
急性白血病。
起初还只是发热、头痛、四肢关节酸痛的感冒症状,但当呕吐也出现的时候,杨铭明被班主任急匆匆带去医院检查,诊断出急性白血病,需要立刻住院化疗。被通知赶来的家属全都做了骨髓配型分析,但全都不是合适的,骨髓库里也暂时没有相配。急性白血病发病很快,如果没有合适的骨髓移植,估计是见不到每年的夏天了。
这条消息下来,杨铭明他爸妈瞬间门疯了,到处托人请求做骨髓配型分析,也求到了邻居家。
牧白黎是看着杨铭明在课堂上呕吐的,当天下午被带到医院后,乘着大人们在说话,牧白黎来到杨铭明病房,盯着对方光秃秃的脑袋,诧异道“医院还给人剃度吗”
杨铭明“我一时之间门竟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叹了口气,“我好像快死了,请对我好一点。”
牧白黎想了想,“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愿望的。”
“谢谢。”
杨铭明被叫去骨髓配型分析,检测结果出来了,非血缘全相合,配型成功。
还没等众人欢喜,就听到那个已经初具惊人容貌的少年愣了愣,轻声而又不容置疑地开口,“抱歉,但我不能捐献骨髓。”
说完,周围猛地爆发刺耳的怒吼与尖叫。
他避开从四面八方伸来的手,径直快步离开,来到杨铭明病房门口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
外面的声音很大,杨铭明已经猜到一二。
“抱歉。”
杨铭明说不难过是假的,这么多年的陪伴与情谊得不到回报,让他感到失落与生气,但一想到这个人是牧白黎,莫名就有种无论什么放在阿黎身上就很正常的感觉。
“好吧,好吧。”他像是放弃了什么,面上又重新挂上笑,只是怎么看怎么勉强,“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拒绝的原因是担心会对身体受到影响吗”
牧白黎沉默片刻,“我的骨髓有问题,它不会救你,只会害了你。”
杨铭明诡异沉默“原来你有中二病啊。”
牧白黎愣住,“什么是中二病”
“那不重要,所以你的设定是什么骨髓里有特殊的力量,病毒细菌战争”杨铭明开始脑洞大开。
牧白黎沉默片刻,转移话题“在我的记忆里,你不会死于白血病。”
杨铭明“说实话吧,你是不是明面上是普普通通少年学生,暗地里是重生回来拯救世界的英雄”
牧白黎又是满脸茫然。
那一瞬间门,杨铭明看到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开,将跟来的那些人的谩骂与怒火扔在身后。
杨铭明一直在思考牧白黎说的那些话,他的观察与直觉都不认为那只是胡口说的用来欺骗人的谎话。
这才第一天,他还没来得及感受死亡降临的无措恐慌,就迎来童年好友的谜言谜语,更可怕的是,他看不出任何的伪装与欺骗。
他还是下意识选择了相信,即便那是再荒谬不过的言论。
“不不不,明明从字面来看就很假啊,明显就是骗你的,你得支撑住啊杨铭明”
病床上的少年捂住脑袋疯狂自言自语。
当太阳落山,余晖照入屋内,一道熟悉的身影翻过窗户跳了进来,浑身沾上灰尘和杂草,看起来很狼狈。
“杨小明。”
正在看落日发呆中的杨铭明愣住,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你会害怕未来吗”还未完全落地,少年就急匆匆地开口问道,背对阳光的眼里是杨铭明从未见过的惊慌。
“是、死亡吗我是一闭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但可能是活着的人更难受更害怕吧”
杨铭明有点难以组织语言,他不知道牧白黎为什么要这么问,突然间门,他嗅到一丝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烧焦的气味。
他也问出了声。
黑发的少年看了他一眼,转身露出了自己的后背,白色的校服衬衫浸透血迹,有条二十多公分的刀伤,血肉模糊,下手的人是存着一击毙命的狠意动的手。
杨铭明顿时急了“卧槽现在这个社会怎么有人还敢大庭广众之下砍人的啊阿黎你别动了,我叫医生过来,对了,你有没有报警”
“那种事情等会再说,杨小明,你”
“这就是最重要的事这种伤口,这种失血量,你居然还敢到处乱走路上的人难道都没帮你叫救护车或者报警吗”
牧白黎定定望着杨铭明,突然笑了,笑得格外开心,“没事,死不了。”
“你也死不了。”
虽然医生多次建议不要捐献骨髓,但牧白黎心意转变成另一个极端,坚持尽快移植,医生坚持起码一个月后才能捐献,随后各退一步,半月后捐献。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入院治疗,骨髓移植,放化疗,一个被刀砍成重伤,一个白血病治疗,两人一起在医院里待了大半年。
警察来调查过情况,奇怪的是监控没有录下那一幕,周围也没目击证人,连牧白黎本人也说没看到袭击者正脸,于是这事不了了之。
但杨铭明发现在那天之后,阿黎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偶尔还会在半夜中惊醒,说的话也越来越神神叨叨,奇奇怪怪。
直到骨髓移植成功,病情好转可以和人接触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返回来说要救我”杨铭明问来看望的牧白黎。
牧白黎看起来愣住了,眉头微微皱起“我一直都想救你,但你最开始把我赶走了,我倒想问你为什么。”
“”
杨铭明看向神情略带困惑的牧白黎,顿了顿,笑道“是啊,我也不知道呢,那个时候可能突然犯傻了吧哈哈。”
阿黎的记忆,被篡改了。
出院之后,杨铭明有时会做几个噩梦,梦到自己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疾病,车祸,凶杀,坠楼,甚至还有被丑陋的怪物咬死的总之千奇百怪,死状凄惨。
“奇了怪了,怎么都死在了大学前啊。”
有一次杨铭明都梦到自己拿到心仪的大学入学通知书,结果死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太惨了太惨了。他摇头感慨,决定以后睡之前喝杯牛奶缓解焦虑情绪。
后来,事情急转如下,越来越多诡异的事开始发生。
先是吃顿烧烤,牧小黎都能被一群武装组织带走。
再后来就是红夜日降临,外面街道冒出丑陋狰狞的怪物,其中有一部分杨铭明记得在梦里出现过。
第二天傍晚,杨铭明身上开始冒出黑色的液体,黑洞和细小触手不断增多,无数黑色的液体自脚底漫延,耳边经常能听到无数重叠又模糊的声音。
我没死这里是哪里
哈哈哈哈哈我竟然重生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杀了他
暴君,牧白黎,我的天,我好像看到过这个时间门段的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嘶
我们合作一起去弄死他怎么样
杨铭明在昏沉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到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头顶隐约有亮光,他听到好多声音,有低沉的男声,有尖锐的女声,也有不断哭嚎的童声。
我已经到暴君住的小区里了,先让我去踩踩点试试看。
又是一道带有明显兴奋的声音。
杨铭明心底涌现一股烦躁,下一秒仿佛下意识的,有什么东西涌上地面,把还在挣扎的人当做猎物一般拽入黑暗,那张脸因无法呼吸而痛苦扭曲。
瞬间门,如同噩梦初醒,杨铭明被挤出粘稠的黑液,双手刚触碰到坚硬的地面,把脑袋和上半身挪出去后,剧烈咳嗽,仿佛能咳出那种湿冷粘稠的气息。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道不敢置信的声音。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杨铭明擦着眼泪,茫然地抬头,就看见前方路灯下站着一个几乎透明的身影,像个幽灵一样飘在空中,看不清脸,明明应该是不认识的人,而且看起来还非常奇怪,但不知为何,杨铭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一瞬而逝的惊慌与悲哀。
“我们认识吗”
杨铭明努力让自己忽略自己身上的诡异,一眨不眨地注视那道白影,心底某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仿佛一伸手,就能推开那扇门,迎接恐怖的真相。,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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