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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是将军他们”陈帷带着点希冀, 但直觉告诉他，雾里的人绝非这么简单。
很快，第一道黑影显出身形, 在其后方有不少黑点若隐若现。沈清执咽了咽口水, 轻声对着两人道“是西域兵，快撤。”
方才夏菱栗的声音恐怕已经惊动他们了，只是对方尚未清楚营地还有多少士兵，因此没有冲过来, 倘若现在不跑，就没机会了。
陈帷脸色不太好, 对着他指了个方向, “我去通知其他士兵, 你二人跑得慢, 先过去。”
好在主将虽离，哨兵依旧遵守岗位，剩下的几个士兵在得到他的指示后已经撤离，一会便赶上了两人。
“我们时间不多了，他们很快便会发现营地只是件空壳, 一定会追上来的。”
“嗯。”沈清执尽量不让自己掉队, 等跑到左旁有条树林宽阔的小道时, 他停了下来, “我们走这边。”
“可是, 这不会太明显了吗”士兵有些犹豫，山谷周围人迹罕至，这么一条路未免太明晃了。
“他们说不定也会这般想，我们便赌一番，有道路速度能提升不少。”陈帷四下打量了一番, 他们如今身处密林，行动很不方便，用不了多久西域兵恐会追上。
“那便拼一把，也许能遇上大获全胜的将军也不一定呢”一位士兵率先打头，往小路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暗，一行人足足走了两个山头，身后始终没传来大动静，陈帷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赌赢了。
“先找个山洞休整一番，明日继续上路，西域兵找不到咱们，肯定会大范围搜索，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沈清执对此很赞同，昨日那条小道就是下山的路，他们沿着小路下了山，又跨过一座山，这次没敢再走大路，而是躲在了草木众多的斜坡上。
“方才来的路上，我看见了些野果子，既然要在此处休整，不如我去摘些回来给大伙垫垫肚子。”
因为事发突然，士兵根本没机会带干粮和水一系列补给，所有人都饿了一整天，这对接下来的路程很不利。
“我去打水。”
“我去找山洞。”
几个士兵自告奋勇，陈帷抬起头，“此地离将军去的地方只有三里地，我准备去找找他们。”
想要去往山洞，就得原路返回，路上极有可能会遇上追来的西域兵，陈帷独自一人，根本应付不了。一旦遇上，性命难保。
“还是我去吧。”一位年轻的士兵打断他，“你是营地经验最足的人，没有了你，大伙走不出去的。”
陈帷十五岁便充了军，在边境混了五年，如今二十出头，对地形更加了解。将军离开前嘱咐过他们，一定要照顾好营里的伤员，保护百姓是士兵的使命，所以
“陈哥，你放心吧，侦查山谷的时候我在场，我记得位置。”年轻士兵脸上洋溢着笑意，“若我早上还没赶回来，大家不要等了，逃的越远越好，一定要将消息传出去。”
他说完便离开了，留余下的人沉默注视。
沈清执别过脸，准备去摘果子，夏菱栗放心不下他，也跟了上来，“地方远吗，咱可不能走远了。”
“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担心被发现，两人说话低声细语，靠近时，夏菱栗发现他皮肤白的可怕，由于不停的走动，上面浮现红晕，衬得人格外俊秀。
“你”
“嗯”沈清执不解地看过去。
夏菱栗移开视线，“你长这么好看，家里又有钱，应该早就成亲了吧”
“此话怎讲，我倒觉得夏兄这种更受姑娘青睐。”
“我我就糙汉一个，二十五年了也没跟姑娘多说过话。”
沈清执轻笑一声，“那是因为夏兄多年只忙于事业，至于我，应该是不喜欢姑娘的。”
“”
夏菱栗满脸疑惑，对此感到很是莫名，“你难道喜欢有夫之妇这可是不道德的事。”
对方摇摇头，“我什么人都不喜欢。”
“那也太惨了些。”
沈清执并不觉得这很惨，突然，他一把拉住了还在前进的夏菱栗，慢慢弯下了腰。
在前面几十米外，依稀有人影晃动，瞧服饰的颜色，正是追来的西域兵，西域兵们动作出奇的小心，一步一步往两人所处的位置靠近。
夏菱栗在瞧清情形后双目圆瞪，一股凉气从脚尖袭上头颅，他跟着蹲了下来。
“怎么办”
沈清执看着他无声的口型，心里也在打鼓，这种恐惧和死亡临近。因为他知道，若是现在被发现，他和夏菱栗两个人都会死无全尸，死相恐怕不会比万箭穿心好上多少。
“要不我们趴下，等西域兵走。”这句话太长，夏菱栗只好用手指在土地上比划，他甚至不敢将指尖划在地上，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不行，陈帷他们就在后面，我们得通知对方，况且趴在这里，西域兵搜查时一点生的希望也没有。”沈清执比划着，往后看去。
一丈外有个小断坡，只要滑下去，便能用以掩护，慢慢远离敌人的视线，绕开危险界限，跑回去让陈帷带队逃跑。
夏菱栗一时紧张，忘了士兵的存在，他对沈清执点点头。恰巧西域兵走到了野果周围，全体休整，摘起果子解渴，发出的动静正好掩盖掉他们移动的窸窣声。
沈清执尽量控制力度，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后挪，等滑下断坡后，额头起了层薄薄的冷汗。
“快走。”夏菱栗拉住他的手，轻手轻脚往右下方开路。待彻底远离视线后，加快步伐，回到了分别的地方，看见了本该离开的年轻士兵。
“陈兄。”沈清执放低声量，“打水的兄弟回来了吗”
陈帷显然知道了这个坏消息，他眉头紧锁，摇头，“还没有，水源难找，估计走远了。”
另一个找寻山洞的士兵已经回来了，他在去的路上遇到了年轻士兵，“没想到，西域兵狡诈到这种地步，如今遇上的这波，很明显不是在营地遇到的那些，似是在搜寻着什么。”
“莫非是将军”
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坏的消息，也是好消息，坏消息是军队真的中了计，好的是将军可能还活着。
“季兄弟。”思考许久的陈帷终于说话了，一瞬间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似乎心有灵犀般望着两人。
“你们逃吧，我和弟兄们上去拦住他们，你和夏兄只是普通百姓，西域兵不会太大费周章。”
沈清执很不喜欢这种他人为自己去死的感觉，劝阻着“再坚持坚持，也许”
“没有也许了。”陈帷长话短说，“听着，抓紧时间逃，必要时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山里野果多，只要不被发现，熬到风头过去，再下山一直往西走，半月后便能到几十里外的沣雨镇，找到镇里的主事官，将消息带给他们。”
“最后”
陈帷走到他面前，“若你往后遇到了我哥陈炀，如果可以，请告诉他，小弟不能回家了，也等不到他了。”
放开点想，他死了说不定就能遇见哥哥了。
陈炀浓眉大眼，手腕上有一片很大的烫伤，是孩童时和弟弟打闹碰翻了院里父亲的药罐染上的，形似花瓣，很好辨认。
沈清执苦闷地皱起眉，“其实你们可以”
“说什么傻话呢。”陈帷安抚地拍拍肩，“我们的使命就是保护你，保卫国家。”
说完，他一掌将人推向夏菱栗，一人塞一把剑，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夏菱栗心里不好受，但他知道别无选择，看着怀里眼眶渐红的沈清执，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一定要活着。”
背影愈发模糊，陈帷几人义无反顾的朝西域兵的方向走去，他们迈着沉重的脚步，心底却是松快的。
多杀一个西域兵，大蜀的百姓就能多安宁几分，哪怕是以性命为代价。
沈清执的呼吸随着士兵的脚步逐渐加重，像是溺死前夕，他无力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瘦弱的身板，摊开手又握住，心底下了个很大的决心。
一刻钟后，密林中传出酸牙的撕拉声，士兵们越战越勇，奈何寡不敌众；在他们倒下时，都眼神担忧地望了一眼西面，接着望向家的方向。
而后，血液彻底挡住了他们的视线，遮盖天空散发的光明。
闻着鼻尖的血腥味，夏菱栗眼睛一酸，他打算回头看看伙伴，却看见上一秒还在僵硬的人面露坚毅，反扯着他前进。
“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若死了，那才是真的该死。”
想一次逃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后，沈清执带着人住了进去。
这是极佳的藏身地，洞口小，里面的空间却大，山洞壁有时还会渗出清水，汇聚成一摊大水洼，最大的需求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找东西果腹。
“打铁要趁热，我去找果子，麻烦夏兄捡些干柴回来。”
天黑了，山中的野兽同样危险，不能轻易点火，但求遇到危险时有法子用。
“好，你就在周围找找，找不到饿一天也不是大事。”
沈清执回来时，夏菱栗已经捡好干柴了，夜晚他不敢走太远，只找到几棵小果树苗，得到一捧果实。
“季小兄弟，明日还是我去找食物吧，我力气大，走的更远，跑得也快。”夏菱栗清洗完果子，小口地吃了起来。
沈清执食之无味，“那我守夜吧，你白日费力费神，晚上需要休息，我可以白天补觉。”
山洞光线暗，夏菱栗想着第二日还要打探情况，用树叶在洞壁接了些清水喝下，再用水洼的水擦了把脸，躺在干柴。
“辛苦你了。”
一夜未眠，沈清执在早上对方出门时补了一下觉，他不敢睡沉，夏菱栗刚到山洞周围时他便醒了。
一看。竟是晌午了。
“抱歉，果实有些难找，不过下次我记着路，早上便能赶回来。”
夏菱栗带回的果子又大水份又足，足足十几颗，省着吃可以吃两天了，因此等到第三日，才需出门补给。但由于昨天两人粒米未进，野果一日便被解决干净。
这日凌晨，沈清执目送同伴离开的背影，用干草遮盖洞口。
根据夏菱栗带回的消息，他在附近都没见到西域兵的踪迹。猜测真如陈帷所言，几日过后，西域兵削弱兵力，可以继续逃命了。
沈清执摇头，表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西域兵上次很明显是在找人，除非纪佑鄞死了，否则洞外永远不会安全。
简单地擦拭一番身子，他呈大字形摊开，幸运的是，这几日都没遇上大型的野兽，有时夏菱栗带回一两只野味，也让放了。
在山中生火太危险了，白日浓烟会暴露他们，夜晚火光会吸引西域兵的目光。
好些日子没吃肉，沈清执变得更加消瘦，他捂住平煸的肚皮，企图用睡意磨灭不断内卷的饥饿感。
因为山洞内光线不足导致日夜不明，沈清执只觉得自己躺了许久，夏菱栗都没回来。他睁开眼，小心翼翼挪到洞口旁，用手指在干草上戳了一个小孔。
往外一看，天色大暗，树上的大鸟挥动翅膀，叫声凄厉地飞往另一处枝头。沈清执缩回来，夏菱栗这么晚没出现，不是丢下自己跑了，就是出事了。
当然后者的几率更大。他没有盖上小孔，靠在石壁上渡过夜晚。白日光线透过草孔射入洞中，石壁上的人起身，清点了剩下的果子，一共三颗。
挺好，早中晚各一颗。
沈清执冷笑一声，一口气吃完三颗果子，拿葫芦装了几罐水。
走出山洞，刺目的白光让他忍不住眯下眼，沿着夏菱栗离开的方向搜寻无果，甚至连一摊血迹都没留下。
“难道。”沈清执没有妄下定论，在确认西方后迈出步伐，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出去拼一拼，也比饿死的好。
又一次躲过西域兵，沈清执猫着腰摘了一大袋果实。短短两日，他便撞上了两波敌兵，还好每队人不多，给了他很大的逃跑余地。
如此看来，纪佑鄞命还挺硬的。
耳边猝不及防传来人声，沈清执趴在地上，警惕地往声源望去。西域兵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语，像是发生了重大事件，正快速前进着。
上一波敌兵还未走远，身后是长满刺头的灌木丛，沈清执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便心一横，往后退起来。
进入灌木丛的那一刻，无数尖刺划破肌肤，鲜血渗透而出将地上的小石子染红，沈清执冷抽着气，恶狠狠地盯着西域兵的背影。
“嘿嘿。”
冷不丁的一声奸笑，惊得他差点跳起来，可在看清身后的一幕后，他不跳也得跳了。那是一个潜伏着的西域兵，手握大砍刀，对着受惊的小兔子皮笑肉不笑。
“发现你很久了。”
哪怕口音蹩脚，沈清执也听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他不顾疼痛，从丛中钻了出去。
又是一连串听不懂的话语，原本还在奔跑的西域兵顿住了几个，转身往沈清执隐藏的地方跑来。
暗骂几声，他将肩上的果子甩掉，只留腰间系着的葫芦和钱袋，忽然后背一疼，西域兵扔的石块稳稳砸中了他。
“快点快点，别让他逃了”
沈清执牟足了劲狂奔，他脑中闪过三个渣渣的面容，瞬间跑得更快了。果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若什么气都没撒就死了，他恐怕还要诈尸一次。
更何况他还答应了李大哥，做人怎能食言呢
西域兵逐渐落后，担心猎物跑掉，不停地拿石头砸他，终于对方一个趔趄，狠狠摔在了地上。
在面前的是一段斜得不能再斜得陡坡了，沈清执撑起身子，捂住受伤的肩膀。这一摔摔到他头昏眼花，还没清醒过来，又被人踹到地上。
“砍死他”
西域兵又是嘿嘿一笑，扬起大刀砍下去，沈清执感受到刀风，就地一滚坎坎躲过，但接下来的一刀，他却怎么也躲不过了。
他被人按在地上，如同待宰割的羔羊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忽然暗光一闪，几个西域兵应声倒地，只留挥刀的士兵滞留原地，脚下羔羊被人救走，让他十分恼怒，用力甩出大刀砸向那道暗影。
沈清执瞪大眼睛，看着挡在自己身上的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纪将军，你没死。”
纪佑鄞身上淌着鲜血，闻言并未作声，锋利的大刀掠过他肩膀，划出一道血痕。察觉腰上的力度变小，沈清执主动环住了他的脖子。
“松手。”
“不行，松了我便死了。”他才不在乎对方痛不痛，他只知道单凭他自己是躲不过西域兵的攻击的，因此这手无论如何也不能松。
纪佑鄞震惊又疑虑地看了一眼压在他伤口上的人，与西域兵周旋起来，将敌人解决后，把人扯了下来。
“你是不是想本将军死”
沈清执无辜摊手，“草民只是被吓懵了，不是故意的。”
两人皆是血迹斑斑，纪佑鄞不愿与他计较，询问道“陈帷呢本将军不是让他保护你们。”
“”
“陈兄将我们保护的很好。”沈清执冷了神，一团气憋在心头，“其他几位兄弟也是，还请将军不要误会他们。”
纪佑鄞抓过他的手，看着上面的血迹，对他的遭遇一目了然，刚欲说话，视线忽然恍惚起来，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
感受到手腕的力量，沈清执瞪大眼睛，惊恐地往旁边的陡坡一看。
完蛋。
下一秒，他连人带包滚了下去，几个回合被摔得七荤八素，最后一声闷响，纪佑鄞代替他撞在了尖锐的石块上。
血液很快涌出，将两人的衣裳染透，沈清执从他的怀中爬起来，轻唤着“纪将军”
“纪佑鄞”
拍拍对方脸颊，扒拉眼皮，确定此人彻底昏死后，他眼神游向手旁的木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肥章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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