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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午膳未食,一直捱到嬷嬷问她“永安侯夫人,太后娘娘命奴婢问你,可知道为何让你跪在这里”
她一张脸被冷风吹得煞白,答话的时候嘴唇都在哆嗦。
她叩首答话“臣妇不该责罚准昭王妃,是臣妇逾矩了,臣妇知错。臣妇今后再也不敢了,求太后娘娘饶过臣妇这一回。”
嬷嬷得了话,回去复命,再过来的时候就道“永安侯夫人,太后娘娘说,希望你谨记教诲,绝不再犯。”
“臣妇不敢。”
嬷嬷道“你可以回去了。”
她跪了三个时辰,双腿早就麻了,是被两个宫女扶出宫门的,待上了马车,坐到马车的软垫上,身体就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她从宫门口一路抖回了侯府,抖到了床上,这会儿才刚刚平静下来。
如雪端着放着汤药的端屉进来,轻声道“四姑娘,药来了。”
乔泠菲将葛云华扶起来,在她身后支了一个靠枕,自己端了药碗,拿了勺子,给葛云华喂药,“有点烫,您慢点。”
葛云华刚喝了一口,就有丫鬟进来禀“夫人,四姑娘,六姑娘求见。”
乔泠菲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来做什么把我娘害得这么惨,她还有脸来”
丫鬟不敢吭声。
葛云华道“她既然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您当真要见她”乔泠菲不同意,“她看见您这副样子,岂不是更得意”
葛云华面色死沉,温温道“我招她回来,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她为家族牟利,你爹能力有限,这辈子的前程已止步于此了,但你大哥总应该有更好的前程。她嫁给昭王,也未必是坏事,我得趁昭王没死的时候,让你大哥升上去。”
乔泠菲苦笑“到头来,我们还得求她办事了”
“不是求她,是要求她,”葛云华说,“不要求她,就得求程昀。”
乔泠菲如被喂了哑药似的,立刻就不吭声了。
乔泠鸢进屋给葛云华行礼,见旁边摆着碗底还有剩余药渣的药碗,犹豫了片刻,问道“母亲怎么在喝药是身体不适吗”
乔泠菲实在看不惯她这模样,“我娘为什么喝药,你心里没数吗”
乔泠鸢“我刚从昭王府回来,娘怎么了”
乔泠菲自然不会说“因为你,我娘被太后娘娘责罚”这样降低她身价的话,她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单音后就开始保持沉默。
“没什么大碍,只是染了点风寒,”葛云华接话,“你今日去昭王府,殿下可有说什么”
乔泠鸢的表情犹疑不定,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殿下说了不好的话”葛云华紧张起来。
乔泠鸢摇头,低声道“殿下没有责怪父亲和母亲的意思,不过,用午膳的时候,他突然问起我七妹的事情来。”
葛云华心头一惊。
“殿下问什么了”她问。
“就问我当时年纪那么小,为何会被送去赣州,又问秦姨娘和七妹是怎么死的。”乔泠鸢秀眉紧皱,一副为难的模样。
“你怎么说的”
“我不敢欺瞒殿下,自然是实话实说,”乔泠鸢有点难过,“当时我还小,姨娘染了病,突然就去了,七妹是在去赣州的路上得风寒没的。至于我和七妹为何会被送去赣州”
她的话音顿了顿,疑惑地望着葛云华,“母亲,是为何呢我已经不记得缘由了。”
“因为你们祖母身体抱恙,慈宁寺的师太算得得让你们姐妹去寺里诵经,为你们祖母祈福,所以才把你们送去了赣州。”葛云华压着心底的惊愕道。
“原来是这样,”她的恍然不过片刻,又困惑起来,“可为什么是我和七妹,而不是四姐和五姐呢”
葛云华“师太说了,得双生姐妹,方显诚意。”
乔泠鸢了然地点了点头,“不知是慈宁寺的哪位师太我瞧着,她似有些道行,我在井云寺的时候,跟师太也学了些算命的本事,但我学艺不精,想跟那位师太讨教一二。”
“讨教就不必了,她已经去了。”葛云华面色不悦。
“她去了也没有关系,母亲可能不知道,有时深夜,我沉入梦中,是可以和死去的人对话的,就算人死了,只要我心诚,我也能在梦中与他们相见。”乔泠鸢道。
乔泠菲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葛云华听过这种说法,在神佛面前长年侍奉的人,都有些通灵的本事。
再看乔泠鸢,她就觉得这个庶女,莫名透着一股子邪气。
她迟迟不答,乔泠鸢追问“母亲是不记得那个师太的法号了吗”
“乔泠鸢,这里是永安侯府,不是什么神神鬼鬼的寺庙,往后不准再说见鬼的事,”葛云华的口吻冷下来,“滚出去,别再这儿碍眼。”
乔泠鸢沉了沉眉,转身往外走。
待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又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问道“母亲,真的有让我和七妹去为祖母祈福的这个人吗”
葛云华脸色青白,半晌没答。
而乔泠鸢好似知道等不到她的答案,微一止步后便转身离开了寝房。
乔泠菲见她娘面色不对,握住葛云华的手,担忧地问“娘,怎么了”
葛云华面上闪过惊惶,第一次怀疑,她自己看错了人,可再想乔泠鸢刚刚说话时微低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觉得是她自己疑心了。
乔泠菲问“娘,当年的事情,难道有什么隐情”
“哪有什么隐情”葛云华不悦道,“我说过,秦姨娘的事情谁都不准再提,不该问的,你别问,安心待嫁就是。”
“没有隐情,您这么激动做什么”乔泠菲不懂,“昭王不过问了几句,乔泠鸢不过提了几句,您整个脸色都变了,您在怕什么”
怕什么
当年秦雪茹还是千音楼的歌姬的时候,乔良贤就对她情根深种,后来乔良贤将秦雪茹纳回府,安置在汀兰院,几乎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秦雪茹,而她,则成了侯府的笑话。
不受宠,也不受待见。
乔良贤对她,是惯常没有好脸色看。
好在秦雪茹还算安分,从不挑衅她,对她也恭恭敬敬,她念在她没有生儿子的份儿上,姑且忍了,后来,她的两个女儿越长越漂亮,越长越机灵,将家里的其他儿女都比了下去,乔良贤对她就越发不待见起来,一个月来她房里的次数五根手指都能数过来。
再后来,秦雪茹又怀孕了
秦雪茹抢走了她所有的宠爱,她的两个女儿抢走了她的儿女所有的宠爱,她一忍再忍,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心里的那根弦因为秦雪茹再次怀孕而崩了。
葛云华道“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和你的两个哥哥过得不好。”
“您别担心,我一定会得到程国公的宠爱的。”乔泠菲坚信道。
深夜,四下寂静。
青柏院里,陆莹莹又失眠了。
自那次小产后,她就总是失眠。
永安侯府和她出嫁前以为的样子相差越来越远,从赣州突然冒出来的妹妹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内,她以为和善可亲的婆母在她小产后只会责备她没有好好保住孩子,她以为温柔漂亮的小姑子撒起泼来能一掌打死她腹中的孩子。
还有她的丈夫
在她没了孩子后,第一反应竟是责备她,后来得知前因后果,却只遗憾她怀上的孩子没能平安出世,对于责备她的事情,竟半点歉意也无。
这便也罢了。
她小产不能伺候他,他居然去了芸香的屋里,一睡就是大半个月。
后又隔三差五地去,可说自她小产后,他就没有冷落过芸香,正因为有他的夜夜耕耘,加之芸香藏了私心,换掉了避子汤,这才导致芸香有了身孕。
芸香有孕,乔世成占了一半的功劳,她的婆母不责怪乔世成,倒是先怪上她来了,她那婆母当真是个狠心的,说拿掉芸香孩子就半点不手下留情。
听说容妈妈将芸香带到后院,强行给她灌了一碗堕子汤,那血流了满地,比她小产的那天还要多,又听说,芸香已经被丢到庄子上去了。
女孩子的身子娇弱,被这般折磨,只怕芸香这辈子都再难有自己的子嗣了。
而乔世成,竟然该吃吃,该喝喝,得知芸香的事情后,只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没有下文了。
好像那些夜里和他躺在床上缠绵的女人根本不是芸香,而芸香怀的也不是他的孩子,芸香到底是伺候过他的女人,他怎么就能那么冷漠呢
她的丈夫怎么能那么冰冷呢
冰冷得让她害怕。
陆莹莹没害过人,也从未接触过这等阴间事情,这两日,她都彻夜难眠。
乔世成却已经睡沉了,耳边是他粗重的鼾声,在这夜深人静的黑夜,显得格外刺耳,陆莹莹就越发睡不着觉了,她从床上起来,越过乔世成,想翻下床去。
却不料吵到了乔世成。
乔世成睁开眼睛,不耐烦道“半夜三更的,你又要做什么”
“睡不着,想出去透透气,”陆莹莹神色沉凝,说话的口吻不受控制地带了几分怨气,“你睡你的吧,不用管我。”
乔世成沉默了片刻,借着月光看着陆莹莹,“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没有。”陆莹莹口是心非。
“没有这些天你脸色那么难看”乔世成口吻冰冷,“我知道没了孩子你心里不痛快,但孩子已经没了,你整日郁郁寡欢有什么用”
陆莹莹抿了抿唇,突然说“我没想拿掉芸香肚子里的孩子。”
“说这个做什么”
“芸香被娘送到城外田庄上去了,”陆莹莹补充,“她刚小产,应该好好将养,我想派个人去照顾她,可我怕娘不同意,你能派个人去吗”
“你管她做什么”乔世成有点不耐烦。
陆莹莹深吸口气,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可怜,想让她好过一点。”
“这些事情我不想管,你可怜她你自己去跟娘说,”乔世成打了个哈欠,懒得跟她多说,他拉上锦被裹紧自己,“不过是个贱婢,异想天开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种背地里使小动作的贱婢,死了就死了,你竟还想派人照顾她的起居,简直没事找事。”
昏暗中,陆莹莹既震惊又失望,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丈夫是这样的。
她小产,婆婆对她日渐没有好脸色,她的丈夫没有安慰她,也不见心疼她,芸香被强行拿了孩子,也不见丈夫心疼,她想帮一帮,他竟还嫌她多事。
为什么她的丈夫是这样的人
她一直不知道她的丈夫竟然是这样的冷漠无情而没有心的人。
是不是若将来的某一天,当家族需要她做出牺牲的时候,她的婆婆和丈夫就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她是不是
陆莹莹不知道。
她不敢问。
她坐到临窗的大炕上,一夜未眠。
乔泠菲和乔泠鸢的亲事都定了,乔泠菲是姐姐,自然要嫁在乔泠鸢的前头,时间一晃就到了二月,二月初,程国公府和永安侯府定下了乔泠菲和程昀的婚期。
婚期定在五月初五,恰好是端阳节。
这些日子,方文慧一直在为乔泠诗的婚事操心,她一边操心乔泠诗的婚事,一边数落乔泠诗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好,将乔泠诗从头到脚嫌弃了个遍。
乔泠诗感觉自己简直整日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东院这个地方,简直让她窒息。
她不想一日三顿被她娘数落,只能跑到别的地方去躲清静。
老太太吃斋念佛,规矩一大堆,她不愿意去,和乔泠菲死活不对付,她也不愿意去,她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刚生完孩子不久,如今忙着带孩子,没空理会她,她也不能去。
转来转去,汀兰院竟然成了乔泠诗的避难所。
二月十七这日,已是乔泠诗躺在汀兰院的第三个白日,她一脸生无可恋,朝乔泠鸢道“你是不知道,我娘现在可愿意我来你这儿了。”
“为什么”低头看书的乔泠鸢头也不抬地问。
“因为啊,你现在是准昭王妃,是半个皇家人了,就身份上而言,你是我们府上最尊贵的人了,我娘就想让我跟你多亲近,指不定以后,你还能帮上我什么,”乔泠诗叹道,“你瞧大伯母,因为你被太后娘娘罚跪,病倒在床,到现在还没痊愈,可见你多惹不得。”
乔泠鸢“我能不能招惹和我能不能帮上忙是两回事。”
“我知道,你胆儿小,谨慎,怕事,是不敢提要求的,”乔泠诗一副了然的样子,“我对你不抱期望,你能让我躲个清静就行了。”
乔泠鸢“你高兴就好。”
她这话刚刚落下,珍妮就进来禀道“五姑娘,六姑娘,程国公府送了聘礼的单子过来。”
“可知道是多少抬”乔泠诗好奇道。
“一百二十抬,”珍妮回答,“侯爷看了聘礼的单子,觉得甚是满意,将一百二十台这个数直接脱口而出了,现在全府都知道了。”
乔泠诗有点酸“程国公不会真的喜欢四姐吧”
乔泠鸢“四姐人美心善,程国公喜欢四姐,有何奇怪的”
乔泠诗的脑袋上冒出一连串的疑问,反问“你认为四姐人美心善六妹,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乔泠鸢中肯地点了点头。
“她那么欺负你,你还认为她人美心善”乔泠诗难以置信。
谁知她听乔泠鸢接话道“四姐不是在欺负我,是在教育我,我知道,她都是为了我好。我们是姐妹,理应互相帮扶,互相照顾,我有不对的地方,四姐纠正我是对的。”
乔泠诗“”
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乔泠鸢何止是木讷,简直愚蠢,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府里最下等的丫鬟都比她聪明,至少人家丫鬟还能分得清到底谁好谁坏。
她道“程国公的聘礼都有一百二十抬,你的聘礼肯定只会多不会少了。”
乔泠鸢“我和四姐如何能一样四姐是嫡女,我是庶女。”
“聘礼又不是大伯和大伯母出,是男方出,程国公在昭王面前只是个国公,程国公都出一百二十抬了,昭王如何能被他比下去”乔泠诗说。
乔泠鸢没接话。
乔泠诗的嘴巴像是开过光的,到了第二日,礼部就有人送来了昭王的聘礼,聘礼单子洋洋洒洒几大张红纸,其中还有上等的铺面和田地。
拿着聘礼单子的乔良贤笑得嘴角都合不拢了,连着说了无数个“好”字,继而十分客气地将上门的礼部官员送出了府。
消息传出来,府里的人看乔泠鸢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前脚才有程国公的一百二十抬,后脚昭王就送上了二百四十抬的单子,昭王早不送晚不送,偏生踩着程国公的尾巴送,像是有意和程国公打擂台似的。
而别管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葛云华眼红是事实,乔泠菲气得要死也是事实。
不知道是不是郁结于心的原因,葛云华自上次从宫里回来后,已连着喝了好几副药,却始终不见好,整日都病恹恹的,没精力管理府上的事务。
她不得已逐渐将府上的事情都丢给了陆莹莹打理。
陆莹莹以前帮着葛云华管家,葛云华没让她接触府里的账册,这次因着要给乔泠鸢和乔泠菲置办嫁妆,她精力不足,而置办嫁妆要花不少银子,就让陆莹莹接触了账册。
陆莹莹出嫁前,跟她娘学过管账,能看懂账册,她看了眼账册上的余钱,顿时觉得头大,公账上竟然只有四万两银子。
程国公的聘礼折成银子约摸两万两,按礼尚往来的道理,他们给陆莹莹置办嫁妆至少得出一万五千两,方能说得过去。
而昭王的聘礼除却田产和铺面折成银子,都有三万两,他们就算给乔泠鸢准备两万两的嫁妆都算是寒碜了
按最低标准算,光是装备聘礼就得花三万五千两,这聘礼的银子一花,公账上就只剩下五千两银子了。
五千两,办酒席的钱都不够。
看了账册的陆莹莹反应过来,她根本就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偌大的侯府,竟然就这么点银子,难怪都说永安侯府在走下坡路,家里的几个爷们儿没有真本事,在朝堂上站不住脚便也罢了,还个个都是烧钱的东西。
府上这些年入不敷出,一直在吃老本。
陆莹莹不可能拿自己的嫁妆出来贴补两个小姑子的嫁妆,也不可能拿出来贴补家用,然而她几次三番去见葛云华,说起乔泠菲和乔泠鸢的嫁妆,都被葛云华给堵了回去。
准备嫁妆不是小事,这关系到两个姑娘将来在夫家的地位和他们永安侯府的颜面,葛云华不想管,她只有去找乔良贤。
乔良贤一听账上只有四万两银子,眼睛都瞪大了。
他转头就去找葛云华。
葛云华还躺在病床上,乔泠菲坐在病床前做针线,听葛云华叨叨哔哔夫妻的相处之道,乔泠菲虽听着,却并不认为葛云华说得对,因为葛云华和乔良贤的感情着实入不了她的眼。
她娘自己都没有过明白,又怎么能教好她呢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思都在手里的鸳鸯绣枕上,只偶尔应付地“嗯嗯”两声。
葛云华正说到“惩治小妾的一百零八种办法”,乔良贤就怒气冲冲地大步跨了进来,将手里的账本往葛云华的那张病容上一丢,厉声道“你这些年管家就是这么管的”
乔泠菲吓了一跳,指尖一颤,尖细的针尖刺进了她的指尖。
她疼得“嘶”一声。
葛云华被账本砸了一脸,却并没有立刻发作,她打开账本看了看,望着乔良贤道“不知侯爷想质问我什么”
“家里的钱呢”乔良贤问。
葛云华将账本放到一边,吩咐容妈妈道“去把近五年的账本都拿过来给侯爷过目,让侯爷自己看看,这些年,府上的钱去了哪里。”
“听说府上开销最大的就是侯爷,今天吃酒二百两,明天送礼三百两,这儿打点,那儿打点,却没打点出个名堂来,府上的银子却被花得差不多了,”绿萝将打听到的事情讲给乔泠鸢听,“侯爷自己都觉得理亏,从侯夫人的病房出来的时候,表情非常地一言难尽。”
绿萝有点忧伤,“姑娘,府上没多少钱了,侯爷和侯夫人不会短了您的嫁妆吧”
乔泠鸢“你说呢”
绿萝猜不准。
这事儿过了不过三日,乔泠鸢在屋里看医书的时候,陆莹莹突然来汀兰院找她,乔泠鸢请她入座,让绿萝上了上等的碧螺春。
“这些日子四妹都在忙着绣嫁妆,不怎么出门,我瞧着六妹似乎也不大出门,这些日子在忙什么”陆莹莹坐到乔泠鸢的对面,含笑问。
“我女红不好,绣不了嫁妆,满心思就琢磨医术去了。”乔泠鸢回答。
陆莹莹捧着茶盅,“六妹有这一技之长,是好事。这嫁妆也并非非得自己亲自绣,在外面绣铺里买,也是一样的,还能省不少时间。”
乔泠鸢“大嫂说得是。”
她不主动起话头,陆莹莹说什么,她就答什么,几句话下来,陆莹莹能想到的寒暄之词都说完了,还没有切入正题。
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
乔泠鸢素来不怕尴尬,但也不想为难陆莹莹,她轻轻扬手,让屋里伺候的都退下去,道“大嫂有什么事,直管开口吧。”
府里的人都说乔泠鸢蠢笨、木讷,可这一刻,陆莹莹却认为,她无比通透。
她有点难以启齿。
然而,还是道“六妹应该已经知道了,府里能动用的银子不多了,如今要紧着置办你和四妹的嫁妆,还要为宴席做准备,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乔泠鸢“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皇上不是赏了四妹五百两黄金吗”陆莹莹满脸通红道,“父亲和母亲的意思是,让四妹把那五百两黄金拿出来应应急,让我给你置办嫁妆,等昭王的聘礼到了,再还给你。”
陆莹莹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甚至埋下了头。
让庶女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置办她自己的嫁妆,这等事陆莹莹听都不曾听说,虽然她只是个传话的,但她仍旧觉得,实在是没脸。
简直太丢人了。
她在乔泠鸢的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是父亲和母亲让大嫂来的”乔泠鸢问。
陆莹莹点头,小声道“我本不想来说这个的,可娘让我来,我不得不来。”
乔泠鸢现在是准昭王妃,今后嫁给昭王,就是皇家人,虽然所有人都说傅轮活不长,迟早得死,但这世上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指不定他就是个命长的人,将来遇到什么机缘,他身上的毒就解了,只要昭王解了毒,乔泠鸢的地位就无人能够撼动。
她与乔泠鸢虽不能成为知己好友,却也不能成为仇人。
“我知道这不是大嫂的意思,大嫂也做不出这等事情,”乔泠鸢表情寡淡,“只是这钱,我是不会拿出来的,大嫂直接跟母亲说,我不同意就是了。”
陆莹莹吃惊。
不是都说乔泠鸢胆小如鼠、谨小慎微吗
既如此,她又怎敢忤逆母亲
“府里没钱,少置办点嫁妆就是了,断没有拿我自己的私房钱来置办嫁妆的道理,更何况这笔钱还是皇上所赐。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落到宫里的贵人耳中,只怕又有麻烦。”
陆莹莹道“爹娘的意思,这事儿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乔泠鸢“那我更不能拿出来了。”
陆莹莹瞬间就明白了乔泠鸢的意思,别人不知道,这钱怕是就回不到她的手里了,坦白说,乔家在养育乔泠鸢这件事上,没花多少银钱和精力,而乔泠鸢却能嫁得这样好
乔家已经赚了。
分明已经赚了,爹娘却还要为难乔泠鸢。
是个人,都得心寒。
陆莹莹不再多说,只道“六妹的意思,我明白了,就先回去了。”
乔泠鸢起身敛衽道“送大嫂。”
正院,寝房内,葛云华将喝完了药的药碗递给容妈妈,和陆莹莹被乔泠鸢拒绝时一样震惊,“她不愿意”她陡然拔高了声音。
陆莹莹点头。
“六妹说,她不在乎嫁妆的多少,即便再缺银子,也不能把皇上的赏赐拿来置办嫁妆,否则传了出去,宫里的贵人恐会怪罪。”陆莹莹说。
“我不是说了,不会让别人知道”葛云华补充。
陆莹莹对葛云华的不依不饶有点耐心告罄,她忍着不耐,低声说“娘,府上人来人往的,哪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六妹不愿意,我也不敢强求。”
葛云华的脸色更沉,“她不愿意,你不知道劝让你办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让我怎么放心把整个侯府交给你打理”
陆莹莹暗想,侯府进项少,出项多,入不敷出,她其实并不想打理。
她身为侯府的大少夫人,做得好是应该,做得不好府上的人都会笑话她,她不能服众,在府上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糟糕。
“出去吧,这点事都办不好,别在我这儿碍眼。”葛云华低声呵斥。
陆莹莹郁闷地回到青柏院,正巧碰到刚从外面喝完酒回来的乔世成,乔世成一见陆莹莹的表情就知道陆莹莹不高兴,他躺倒软塌上,问“又怎么了”
陆莹莹摇头,直接往寝房走。
“没怎么。”她说。
跟乔世成说了也没用,嫁进侯府这么久,她别的事情没怎么看明白,但有一件事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那就是乔世成永远都会选择站在葛云华的那边。
只要谁和葛云华不对付,即便那人对了,也是错的。
都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永安侯夫妻欲让庶女将皇上的赏赐拿出来置办嫁妆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就像偷偷长了翅膀似的飞出了永安侯府的高墙,在街头巷尾传得人尽皆知。
事不过两天,葛云华又被叫进了宫里,这次,她没有跪在长寿宫里,而是跪在了长寿宫的门口,跪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好三个时辰。
当天,同葛云华一起回到侯府的还有两个宫里的嬷嬷。
那两个嬷嬷被葛云华亲自领到了汀兰院。
在宫里跪了三个时辰的葛云华对着两个太后娘娘派到侯府的嬷嬷还得笑脸相陪,她顶着一张早就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脸朝乔泠鸢道“张嬷嬷和许嬷嬷是太后娘娘派来照看你的,在你出嫁前,她们都会住这里,你对两位嬷嬷要以礼相待,知道吗”
乔泠鸢敛衽道“泠鸢见过张嬷嬷,见过许嬷嬷。”
张嬷嬷和许嬷嬷还礼,齐声道“六姑娘有礼。”
葛云华脑仁发疼。
她上次入宫跪了大半日,染了病就一直未痊愈,今儿又进宫受了折磨,这会儿身体越发不适,若不是容妈妈扶着,她许是已经倒下了。
乔泠鸢见她脸色不好,忙道“容妈妈快扶母亲回去歇了吧。”
待容妈妈扶葛云华离开,乔泠鸢请张嬷嬷和许嬷嬷落座,亲自为两位嬷嬷添茶,顺口问道“不知太后娘娘让两位嬷嬷来,可是有规矩想要教导”
张嬷嬷见乔泠鸢对她们这般礼遇,脸上就有了笑容。
她道“六姑娘多想了,太后娘娘心疼六姑娘,她老人家派老奴们前来,是给六姑娘坐镇的,担心若是六姑娘身边没人帮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委屈。”
“娘娘久居深宫,事务繁多,竟还要为我操心,是我做得不好。”乔泠鸢惭愧道。
许嬷嬷笑说“六姑娘有六姑娘的难处,太后娘娘明智,自然是明白六姑娘的难处,是以才派老奴们过来,六姑娘不要有心理负担才是。”
乔泠鸢谨慎道“有太后娘娘的关心,我就是不好也会好的。”
张嬷嬷和许嬷嬷就相视笑了笑。
第二日,她和傅轮约好去给他看诊,那身高腿长的家伙就躺在贵妃榻上,翘着长腿笑话她,“你说你有什么出息还得让皇祖母派人去府上给你看门,丢不丢人”
乔泠鸢对傅轮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已经免疫了。
她无所谓道“我觉得不丢人。”
傅轮“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不丢人”
“众所周知,我心慈手软,怕这怕那,不敢招惹任何人,更不敢违逆父母,父母压榨我,我只能忍着,难不成还真能忤逆”乔泠鸢道,“常人只会认为我可怜,不会认为我丢人,而你,不是常人。”
“是啊,我脑子有病,”傅轮笑呵呵道,“我中毒了嘛”
乔泠鸢觉得,她跟傅轮有沟通障碍。
这家伙,惯不说人话。
“不过,有件事,我挺好奇,”傅轮正色起来,“永安侯夫妇想拿你赏银的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这件事,难道不应该是个秘密吗”
乔泠鸢收回给他把脉的手,说话时,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她道“你现在退婚还来得及。”
傅轮瞬间就明白了。
这件事是乔泠鸢自己传出去的,至于用了什么办法,无非就是给点银子给那些街头巷尾的人,让他们把事情传出去。
其实他是查过的。
只是他还是想问问,想知道她到底会不会跟他实话实话,没想到她出口就是这么一句。
而她,竟也没有瞒他。
傅轮拉住她的手,笑容温温的,像是雪夜里的春风暖阳,他温声道“你都愿意嫁给我一个快死的人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嫌弃你。”
乔泠鸢莫名的,有一瞬间的心软。
那一刻,她突然希望眼前这个男人,可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可是她并不想嫁一个活得长长久久的男人。
而她还是道“或许会找到解药的。”
“已经过去三年了,我已经不抱期望了,”他似乎对此真的无所谓,面上仍旧带着几分笑意,转移话题道“我不是说给你派两个会武功的丫鬟吗就是雪梅和寒霜,她俩你已经见过了,往后她们就跟着你了,如何”
“好。”乔泠鸢没有拒绝。
傅轮又道“今儿你来得早,不如陪我去醉仙楼吃醉鸭吧。”
于是乔泠鸢便真的陪他去吃醉鸭。
这位自出生便自带光环的男子自小锦衣玉食,天下十分美味,他就尝了九分,再好的山珍海味到了他的嘴里,也不过尔尔。
结果半只醉鸭,乔泠鸢吃了四分之三,他则只吃了四分之一。
她一边吃一遍听傅轮东拉西扯,说汴京哪里好玩儿,哪里的东西好吃,说从汴京去燕西关的路上,哪里的风景最漂亮,哪里的风俗最有趣。
冷不防地被乔泠鸢问了一句“你为何会从军”
他像是被人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似的,原本滔滔不绝的话音像是突然被人用手硬生生地堵住了,愣是半晌没能捋顺畅。
乔泠鸢道“不想说就别说,我不是非得听。”
他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讪讪然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去其他地方走一走,见一见别的风景,想着,或许等我见了这个世界的广阔,就能知道我到底有多渺小。”
“我也的确很渺小。”傅轮说。
于是,乔泠鸢便知道了,他从军的理由,是他的伤疤。
他不想把这伤疤揭开。
“你知道别人如何评价你的吗”乔泠鸢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块醉鸭,放下箸,端起茶盅喝了口茶,语调漫不经心的。
傅轮问“怎么说的”
“战神,”乔泠鸢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傅轮就笑了“你还信了”
“原本是信的,”乔泠鸢抬起眼皮瞅了瞅他,“但在了解了你之后,我觉得大梁的千万子民可能对你有误解,战神二字,吹嘘的成分更重。”
傅轮“”
他的表情有点精彩。
乔泠鸢“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不正经的主帅,什么样的将领什么样的兵,你手底下的怕都是二流子兵靠胡说八道、坑蒙拐骗击退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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