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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 狎妓只是障眼法”容离踟蹰道。
骆大人颔首,“如今追查不到其所赎妓子的踪迹,俱是生死未卜,而那小厮, 巧就巧在半月前出了祁安。”
此事, 容离却不知晓,朝老管家看了过去。
老管家拱手道“那小厮是半月前便请了事假, 但直未见回来, 是五房那边伺候的人。”
五房, 董安安
容离皱起眉,“这小厮是直跟在五娘身侧的”
“非也。”老管家低眉敛目, 又道“最初是从三夫人那儿过去的。”
容离心下哂, 当即明白了,这蒙芫当真有本事, 说起府里的诸位夫人小姐,谁身侧没有她的人。
骆大人扶膝正坐, 厉色道“小厮跟着也追查不到去向了,道是此人并未回过家。”
“幌子。”容离唇动, 神色恹恹, “许是有人不想让他轻易离开。”
此话不假, 毕竟这阳间里, 唯有死人说不了话。
“事关容府, 且现下贵府三夫人尚还在吴襄镇,此事, 我本想问问长亭有何主意的。”骆大人叹了声,“姑娘可要去见见那管账先生”
容离抱着怀里动不动的猫,思忖了阵才微微颔首。
小芙站在边上, 见自家姑娘点头,不由得抬手拉了拉姑娘的袖子,神情满是担忧。
容离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轻声道“无碍。”
骆大人抬手将个官兵招了过来,低声吩咐了阵,随后回头道“姑娘跟着去便是。”
容离低身行了个礼,跟着那穿着玄甲的官兵走了,老管家温温吞吞地走在后边。
出了后院,小芙才低声道“姑娘,那牢狱是什么地方,你怎就答应了,万、万”
她万了好阵,犹犹豫豫的,硬是没能把话说完。
容离回头轻笑,“万我在里面撞邪了”
小芙猛低头,嘀咕道“那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若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如何是好
。”
“无妨。”容离微微摇头“大白日的,且又是在官府,会招什么鬼。”
她实则却是在想,她身边跟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大鬼,小鬼哪敢近她身,怕是只瞧见华夙眼,便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只可惜,华夙现下不知去了何处。
林姓的管账先生被关在了牢里,牢房中暗无天日,刚迈进门,便嗅到股潮湿的臭味。
牢房里并不好闻,且里边还有用刑之处,刑具红得发黑,应当是鲜血干涸后遗下的痕迹。
小芙战战兢兢的,却偏偏要挺直了腰背挡在自家姑娘面前,好似要为姑娘遮风挡雨。
容离只顿了下,便跟着那官兵走了进去,捏着袖口掩住口鼻,细长的眉微微皱着。
路经了几间牢房,里边关着的人大多面呈菜色,双目暗沉沉的,等死般,已是副万念俱灰的模样,只些个凶神恶煞的,似乎颇为不服气,见有人来便大喊大叫,嗓子已是半哑。
带路的官兵抬手道“姑娘,往这边。”
容离颔首,绕了好个圈,终于见到了那林管账。
关押他的这间牢房还算干净,他正坐在地上,手里捏着干草,似在折什么东西,明明该听得见脚步声,却连头也不抬。他身上也算干净,比之别的囚犯并不狼狈,许也未遭什么刑。
容离站在牢房外,身上搭着干净的狐裘,被掩在狐裘下的衣裙露出点鹅黄的料子,同这阴暗的牢房格格不入。
那官兵冷声道“林岫。”
管账的抬起头,眸光在容离的绣鞋上顿了下,随即才抬了头道“大姑娘。”
容离垂眸看她,病恹恹的,轻咳了声“你倒还记得我。”
“怎敢忘。”林岫道。
容离轻轻笑了下,搭着小芙的手缓缓弯下腰,恰与坐在地上的管账先生平视,两人间隔了个铁栅栏,只高墙上块挖空的砖透了点儿光,故而容离面上神情显得晦暗不明。
“那你可记得,你是因何事进的这牢狱。”她慢声道。
林岫眸光镇定,颔首
道“窃走了容府三千白银。”
方才带路的官兵走远了些许,却不敢离太远,执着长兵在十尺外静静盯着。
容离倾着身,缓缓把双手扶在了膝盖上,澄澈的杏眼渐渐弯下,她摇头道“非也。”
林岫愣住了,落在她面上的目光动,错愕地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老管家。
老管家面不改色,这六十载都这么过来了,什么事未见过,现下还是站得不动如山的。
林岫不做声了,好似想到了什么,镇定的面色蓦地出现了丝裂痕,眼中净是难以置信。
容离仍在笑,“你可记得,你是何时开始克扣我月钱的。”
小芙捏紧了她的衣袂,心头紧。
容离又道“容长亭去篷州的第二日,三夫人蒙芫去见了你,那月,我只得了半月钱,再往后越来越少。”
她说得虽慢,却好似用尽了气力,在喘了阵后,才又接着道“我不敢问缘由,即便是问了,也不过是拖再拖,干脆由着你们,三夫人总归不会让我饿死在容府里,你说是么。”
听着这不咸不淡的话,林岫瞳仁颤,脑子里晃而过,大姑娘竟直截唤了老爷的名字。他怔了许久,干哑的声音自喉中流泻而出,“是我不该”
容离蓦地竖起了根食指,抵在了唇上,止住了他的话。
小芙回头朝老管家看去,心狂跳不已,总觉得自家姑娘当真变了个人,不料老管家却依旧站着动不动,仿佛早料到如此。
容离温声道“做都做了,莫再说什么该不该的,我不爱听。”
林岫折着干草的手顿了许久,听见这话,竟还略微颤了下。
容离翘着唇角,笑得温温软软的,看模样依旧是深宅里那弱不禁风的容家大姑娘,“我早知晓,月钱被克扣是三夫人的主意,但容长亭未回来,我不能声张,我在府中孤立无援,我若将此事道出,又有谁能助我。”
林岫手抖,捏在手里未捏成型的干草落在了地上。
容离撑着
膝的手有些累了,干脆直起身,垂着眼俯视牢狱里的人,“如今骆大人已怀疑到三夫人头上,可惜三夫人尚还在吴襄镇,病重不能回,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说骆大人会不会让容长亭来做决断。”
林岫敛了眸光,垂着的眼下落了片阴翳,“为何病了。”
“肾阴亏虚,卧床不起。”容离声音清凌凌的。
林岫愣住了,“为何”
“我哪知道。”容离此番说得轻快,又道“容长亭此次回来,便将她禁足,她虽腹中怀了子嗣,可府中却都是好吃好喝的照料着,不过去了趟化乌山,在吴襄镇当夜她便动不得了。”
“是、是容长亭”林岫颤着手,眼梢赤红片。
容离笑了下,“容长亭当夜在四夫人房中。”
林岫抬手捂着脑袋,晕眩般晃了两下身,猛地闭了下眼,才定住了神,“不可能,她不过是身子虚了。”
“你们同是庆扉来的,同乡人,总归有话可说,她与你算是熟识,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还不懂么。”容离轻着声,说得费劲,似要断气般。
林岫喘气粗气,好似怒得火气涌上了心头,猛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未折出形的干草,将其揉作团扔了出去。
可惜这么团干草轻飘飘的,扔也扔不到哪去,慢腾腾落在了容离的鞋边。
容离将其踢回了牢中,轻声道“她好擅长骗人,你看容长亭还不是被她骗得团团转,也不知被骗的还有谁。”
林岫疯了般,猛地侧过身,拿头撞向砖墙,撞得咚声响。
在远处看了许久的官兵猛地跑了过来,开了长锁后步入牢中,把将其制住了。
容离眼中不见怜悯,扬起的嘴角慢悠悠按了下去。她又道“尚还有七百两白银不知去处,我料想你应当知道,只是不愿意说。”
林岫双手被反剪到身后,头抵在地上重重地喘气,半晌才道“我要见她。”
“你是要将她供出来了”容离笑了。
林岫又许久不说话。
“你在这住得这么安分,想来是想等她来赎你,可惜久久未能等到,等得都要心灰意冷了是不是”容离气息幽微。
林岫咬住了嘴唇。
“你等厌了,故而想假意认罪,让她心慌,设下这计谋逼她来见你。”容离轻喘,小声道“不料,来的是我。”
许是被说中了,林岫猛地挣了下,却被死死摁着,未能挣动。
容离垂眼看他,眸光柔得像小鹿,眼梢小痣更添可怜,“你以为她会将你赎出去,可你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终是等不到她。”
小芙捏在容离衣袂上的手挪了挪,彻底松开了手。
衣袂往下垂,其上还留着个被捏出来的褶皱。
容离提着裙蹲了下去,微微偏着头,却依旧看不清这管账先生的神情,索性开口“你看这牢狱,阴暗又肮脏,哪是常人能待的,她若知晓你难受,早该来了,哪还需你逼她,你说是不是。”
她刚蹲下便觉得累了,手抬,便见小芙的胳膊扶了过来。
容离站起身,轻叹了声,“你就在这等着吧,即便你不说,骆大人也能将此事查清楚。”
她刚要转身,想着这管账的心防也该破了。
方走几步,果不其然听见牢狱里那林管账哑声道“大姑娘。”
林岫闭起双目,“七百两白银在三夫人那,被小厮以狎妓为幌子花去的银两,亦在三夫人手中,她本来说,这些银两是我们日后安家用的”
容离脚步顿,朝那制着林岫的官兵看去,柔声道“听清楚了”
官兵颔首,“听清楚了,定会如实禀报骆大人。”
容离垂着眉眼,捏起袖子掩住了口鼻,慢步走了出去。
出了地牢,她左右看了阵,又把怀里的猫举了起来。只见这猫还在睡,四只爪子俱是软趴趴的,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也不像华夙了。
容离只好又把猫搂进了怀里,实在不知华夙去了何处。
等见到了骆大人,那官兵将方才之事全数道出
,骆大人沉思了片刻,让容离画了个押便容她走了。
老管家沉声问道“姑娘可要回府”这气定神闲的,好似将方才在牢里面见到的全忘了样。
容离摇头,虚弱道“你们先回去,许久未来过城西,现下天色还早,我四处走走。”
小芙连忙道“我陪着姑娘。”
老管家颔首,倒也不阻拦,慢声说“迟些姑娘可得记得回府用膳。”
容离“自然,管家无须担忧。”
老管家看了她眼,去同车夫说了几句,令车夫在此处等着,好让姑娘回府时不必再另寻马车。
小芙常跟在容离身侧,出府的次数也着实不多,况且她尚还稚嫩时便被买到了容府,府外些稀罕的物什,她见的也少,当即欢欣雀跃的,小声道“姑娘想去哪儿看”
容离哪知道,她不过是想在此处等华夙回来,省得那鬼归来后连个躯壳都寻不着。
不等她说话,小芙又道“我知道城西有处水街甚是好看,即便不是街圩也十分热闹,常有些外边来的人在卖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容离踟蹰了片刻,左右望了望,这大白日的,连个鬼影也不好看见,只好道“去看看。”
小芙扶着她上了马车,“离这儿有好几步路远,姑娘走过去定会腿酸,坐马车过去刚好。”
容离掀开帘子,只手揽着猫,有些提不起兴致。
前世出不得府门,她对外边总是欣然向往,盼着终有日能住到那高墙外,不必再见到府中之人,可如今重活世,她却好似不那么祈盼了。
只余下个念头,想让害过她之人不得善终。
她好像就算把心掏空了,也只能寻得到这个个血淋淋的念想。
容离收了手,帘子垂了下来,将车舆外种种遮了起来。
小芙小声道“我先前和府中的厨娘来过此处,本是要买些嫩豆芽的,不料卖的都不大新鲜,我闻着股味道奇香,那厨娘见我馋得快流涎,去给我买了块烧饼,当真好吃。”
“好吃到如今还念着”容离两眼弯。
小芙连连颔首“好吃到想让姑娘也尝尝,可城西委实太远了,我平日里不能来这么远。”
“去看看,你可还记得是在哪”容离对吃的兴味索然,可现下闲来无事,去看看也无妨。
小芙乐不可支,“当然记得”
马车不好进闹市,马夫停在了街头,心里惦记着老管家的吩咐,照模照样地叮嘱道“大姑娘可莫要去太远,记着马车在此处,万不能走丢了。”
容离应了声,抱着那只睡得七荤八素的猫进了闹市,心里琢磨着此地人多,阳气极重,应当不会有鬼物混迹其中,约莫是安全的。
小芙挽着她的手臂,东张西望地往前走着,她正头脑热,光顾着找那卖烧饼的铺子了,时未注意迎面走来的人,不留神便撞了上去。
容离本是想拉住她的,可她无甚力气,哪拉得动这么个横冲直撞的丫头,等这丫头撞了人,她才跟着停了下来。
好巧不巧,她眼抬,瞧见了张熟悉的面孔。
可不就是上回在茶楼里提及她的纨绔么,她本不知晓这些纨绔在议论她,还是华夙同她说的。
这纨绔身后还跟着几个公子哥,俱是穿金戴银,看便是贵人家的,个个嚣张跋扈的,倒是像极了山上的土匪。
其中,有人就算把脸皮剥了,她也记得。
容离目光动,蓦地笑了,她还未去寻,这前世将她乱棍打死的人,自个儿送上门了。
她模样长得好,因成日病着,故而面色苍白得很,若非唇上抹了些唇脂,张脸便只余下黑白二色,脸是白的,瞳仁是黑的,黑得似是能摄魂。
那被撞上的纨绔本心里恼得很,可见她笑,登时傻了眼,怒火好似被吹灭般,登时烧红了耳朵,就差没头上冒烟了。
容离捏着小芙的胳膊,淡声道“怎莽莽撞撞的,撞了人就变哑巴了”
小芙是知晓这几人的,其中有两个公子哥名声可不大好,听闻常去青楼狎妓,喝得
醉醺醺的也不回家,借着醉酒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姑娘。
她当即面色变,将自家姑娘挡在了人后,心底又急又气,气自己怎这么不小心,撞谁不好,偏偏撞了这几人,唯唯诺诺道“小的瞎了眼,冒犯了几位公子。”
这几人饶有兴致地看她,站在后面那孽障走上前来,装模作样地拱了手,对着容离道“是我等冒犯了姑娘,姑娘可是容”
容离笑了,不等他说完,淡着声径自开口“容离。”
这人名唤肖明宸,便是她那三娘为她精挑细选的准夫婿。
“好名字,离这字”肖明宸蓦地卡了壳,平日里是不学无术惯了的,绞尽脑汁想从脑仁里抠出句诗来,半天却想不着,只好道“这字甚好”
容离侧目看他,神情淡淡,明明该是在笑,却笑得有点冷,“肖家公子我听三娘提起过你,又看过画像,隐约能认出是肖府的公子。”
“姑娘见过我”肖明宸直勾勾看她,那目光可劲黏。
“你腰间玉佩可不就刻了个肖字。”容离敛眸,不想给这人好脸色。
这姓肖的见容离敛眸,当她是羞了,心里琢磨着此事得循序渐进,当即道“姑娘聪慧,今儿倒是巧,在这碰见姑娘了,不知姑娘现下要去哪儿”
容离哪是羞,她察觉到这人目光放浪,琢磨着是要亲自将这纨绔的眼掏出来,还是让剥皮鬼替她掏了。她轻声道“随便走走。”
肖明宸问“三夫人可还好”
“好。”容离意味深长“好得不得了。”
肖明宸心下觉得有点怪,可说又说不上来,“姑娘可要同游水街”
小芙紧张地皱着眉,声不吭,暗暗摇了下头。
容离苍白着脸轻轻哂,起先这丫头不正是想带她去水街么,可惜了,她摇头道“乏了,该回府了,且我身子不好,若是和公子们同游,怕是得害得公子们半天走不完水街。”
肖明宸见她油盐不进,索性道“既然如此,那在下择
日再登门拜访了,还盼姑娘莫要把在下挡在门外了。”
这话对着个未出闺的姑娘说,怎么听都颇为失礼冒犯。
“那你何时登门”容离却问。
肖明宸身侧那几个公子听,心下俱是惊,这都邀上门了,不就差谈婚论嫁了么,个个憋着笑,可端着架子,也不好起哄。
“明日便去。”肖明宸当即道。
容离想了想,“过了十五吧。”
前世她死的那日恰是十五,该是月圆的,却偏偏没能活到日落。
小芙挽着她的胳膊,心底大惊,眼中净是错愕,可憋着声不好开口,等那肖明宸应了声,同他那群狐朋狗友走远了,她才道“姑娘,你怎么”
她不知如何开口,先前姑娘令她传出遭鬼的消息,可不就是不想旁人近身,也不想外人打什么瞎主意么。
容离回头轻声道“我并非要如三娘的意,只是有些事,得亲自断了才好。”
她说得极慢,每个字皆念得轻飘飘的,小芙听得心里犯怵,总觉得此事不大简单。
“你说的那烧饼呢。”容离问道。
小芙讷讷道“再往前走段。”
背后股寒意冲撞而来,将容离半挽的发掀至身前,那寒意凝,好似成了只手,不轻不重地落在她的后颈。
容离脚步顿,刚要回头却觉后颈寒意骤逝,随后缕缕墨烟自她身后涌来,汇入了垂珠体内。
窝在她怀里的猫陡然睁眼,碧莹莹的眼冰冷淡漠。
华夙的声音近在耳畔,“怎垮着张脸,方才遇到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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