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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姒觉得自己醒了,想要动一动,却发现手脚完全不受控制,连眼皮儿也撑不开哪怕一条缝,整个身体似乎失去了知觉。迷迷糊糊中听到很多人在说话,尽在耳边又似渺在天边,嘈杂得让她心烦意乱,但很不清晰,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小太监诡异的笑脸,然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处境如何,她心里很慌张。
虞姒大概可以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大部分时间在移动中,时常来一次猛烈的颠簸,偶尔她还会被人来回搬动。断断续续,这么长时间没有停止,必然不是在王宫里了。
她十五岁的生涯一直养尊处优无忧无虑,未曾有过身处危险境地的情况。即便是上次偷溜出宫屡次遇到意外,也是在她完全清醒时,对发生的一切一清二楚,虽然有害怕,却不像现在这样,对未知之境有着深深的恐惧。就像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知道何时到底,到底后会遇见什么可怕的事物。
她现在身在何处父王和母亲知道他们的女儿出事了吗他们是不是在找她
虞姒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想彻底清醒过来,可无论如何努力,也没法稍微动一动。她无奈地在心里数数,计算着流逝的时间,但抵不住人体本能,每隔一阵子就在摇晃中睡过去。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虞姒差点被纷乱的情绪和无法排除的孤独感逼疯,终于有一天,身边闹哄哄的人语声消失了。
她被人从那个密闭的空间移出来,平放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依次扎进她的头、肩膀、手脚,让她刺痛了十几次,那人才停止。
一直没有知觉的身体这时候才感觉到酸痛,从头到脚每一寸骨头和肌肉都在痛,喉咙也是又干又痒,不过她终于能够轻微地动一动手,也能睁眼了。
虞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微张开眼,转了几下眼珠,视野刚从模糊到适应光亮,一张中年妇人的脸便出现在正上方。见她睁眼,妇人面露喜色,嘴里说着“她醒了”,很快又有人过来看她,也是个面貌粗糙的妇人。
“你们是谁”虞姒张嘴询问,但发现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嗓子还扯得生痛,不禁皱紧眉头。
“你别说话”
一个妇人瞪着虞姒厉声道,见她被吓住,才托着她的背把她扶起来,另一妇人倒了一杯水过来喂给她。盛水的是土陶碗,虞姒这辈子都没用过这么粗陋的器具,不过她口干得太狠,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咕嘟嘟一口气喝完。一杯喝完,妇人又给她倒来一杯,喝下去才算解了渴。
趁着短暂的间隙虞姒迅速扫了几眼身处的环境,这是一间普通的民居,也是她没见过的屋子。白灰墙上开着一扇窗,看得见外面的蓝天。屋子里除了她躺的床还有粗木桌凳,靠墙一个木柜,柜门上嵌着一面铜镜,柜门没关严实,下面露出花花绿绿的衣角,这应该是个女人的房间。
两个妇人又把虞姒放下,无视她充满疑问的眼神,一人站一边,拉起她的手臂按压揉捏起来。虞姒不喜生人触碰她的身体,然而这时候阻止不了,用愤怒的表情表示反抗也无济于事,因为她俩就跟木头人一样,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只好闭起眼睛,假装是自己的贴身宫女在伺候,不过这两个妇人手劲可比霞儿乐鱼她们几个大多了。
身体习惯了这种按捏倒也觉得挺舒适,没过多久虞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睡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尽,那两个妇人也不在了。
虞姒情不自禁伸了个懒腰,完了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动弹了,身体各处的酸痛也缓解了不少,看来是那两位的一通按摩起了作用。她心中不由一阵感激,原来她们是好人啊虽然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不过她努力之下,也成功从床上坐起来。
床下一双木屐,她拿过来穿上,穿着穿着发现不对劲她的手,怎么是灰白色的,上面还长着奇怪的斑点
她倒抽一口凉气,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铜镜前面,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这一看,差点没让她直接晕死过去。
不甚清晰的铜镜里,映出来的哪里还是那个容色倾城艳压群芳的朝云公主这分明是个青面死鱼眼的男人,皮肤起皱,脸上沟壑纵横,不是正常活人的样子,简直丑得不堪入目怪不得那两个妇人看也不想看她,约莫也是被这模样丑到了。
虞姒真吓坏了,张大嘴呆立在镜子面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镜子里的人也和她一样瞪着眼张着嘴,看起来很可怕。这、这是书上说的僵尸吧
“错了错了,这不是我,别怕啊,一定是在做梦”虞姒使劲摇头,抬手捂住脸,闭眼不看镜子,又拍打着脑袋自言自语道,“虞姒,快醒醒,这是做梦,快醒来”
把手放下,镜子里还是一张死气沉沉的男人脸,依然是她做什么表情他就跟着变化。她伸手一抓便是一道红痕,那里火辣辣的疼,显然不是戴了面具。
天呐莫非她已经死了,而且借尸还魂到了一个丑男身上
这打击让她脚一软,靠着柜子滑坐在地,脸埋在膝盖伤心地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父王母后怎么样了,她死了他们一定很难过吧他们还不知道最爱的女儿已经变成一个面貌可怖的男人。一想到自己的死会让父母伤心,加上对未来的茫然,她哭得更厉害。
过了很久,虞姒从嚎啕大哭转为啜泣,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也就擦掉眼泪,不哭了。
“虞姒,不管怎么样,你还活着,没勇气去死,日子总要过下去。”她捏着拳头,忍着害怕和伤心,勉强在心里鼓励自己,然后撑着柜子站起来,慢慢往门边挪动,准备走出去看看。
然而到了门边,无论是拉还是推,门都打不开,看来是锁上了,虞姒颓然地扶着门,又不知道能做什么了。这时门外响起叮叮当当一阵开锁声,她心里一跳,刚退后一步,门便从外面打开了。
门口站着个斯文清秀的青年,乍然见她傻愣愣站在对面,不由也吃了一惊,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刚才”虞姒下意识想回答,忽然惊讶地掩住口。
方才因为震惊忽略了一点细节,这时候才发现,虽然因为干渴太久而嗓音嘶哑,可也听得出这是她自己的声音,一瞬间她的眼中又有了光彩,她不是借尸还魂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我我这是”虞姒戒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凶一些。
男子见她如此,不禁笑了,温声道“公主,你不要害怕,这里很安全。”
他弯腰端起地上的水盆,径直往里走。他进一步虞姒便退一步,他却没靠近她。而是端着水盆往另一边走去,把盆放在桌上。
对方一语道破自己身份,显然什么都知道,虞姒激动之下大步走到他身边“你知道我是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脸为什么快告诉我”
“你别着急,我帮你恢复原来的模样。”男子伸手向她的肩膀,虞姒下意识躲开,他不觉尴尬,笑了笑,转身面对着水盆。
虞姒见他从衣襟内摸出几个小瓷瓶,倒了一些粉末进去,问道“莫非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
他点头,用手把水中的粉末搅拌溶解,解释道“你脸上是我画的异妆,只有这样才能掩人耳目,躲开那些燕国人。”
“燕国人”她一呆,“关燕国人什么事”
“燕国人的提亲被陛下拒绝,怀恨在心,当晚就设计迷晕了你宫里所有宫人,把你偷了出来,现在已经快要到两国边境了。小人商瑞,本是他们投宿那间客栈的主人,偶然偷听到他们谈话,把你救了出来。现在我们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过他们还不死心,在到处找你,你暂时哪里也不能去。”
虞姒一偏头,将信将疑“宫卫森严,燕国人怎么把我带出来的你又是怎样从燕国人手上把我偷出来的”
他摇摇头,抱着双手“燕人怎么带出您,小人就不得而知了,燕国人手眼通天,或许买通了王宫里的侍卫吧至于小人,那日在他们的晚饭里下了一点迷药,又家传一点画画的技艺,将你伪装到没有人认得出,连夜逃离他们驻留的那座城。”
虞姒从他的话里找不到疑点,正思考着,商瑞指着桌边的椅子“请公主坐到这里来,小人为您卸妆。”
她看看加了那么多料仍然清澈的水,想了想,坐下来,对他扬扬下巴,示意可以开始。
商瑞靠近她,不知道是不是紧张,手竟然有点发抖。他拿出一个罐子,手指在里面沾了一些透明的膏体,往她的脸上涂抹。那味道相当难闻,虞姒不住皱眉,但因为害怕毁容,挺直着背一动不敢动。好在那膏抹在脸上冰冰凉凉,除了滑腻外并不太难受。
他涂了一层,干了之后又涂一层,虞姒觉得脸上跟戴了一张面具似的,等第二层干了,他竟然像剥壳一样,直接把她脸上的东西剥了下来。虞姒脸上轻微刺痛了一阵子,他用帕子沾着水小心翼翼的给她擦脸,一盆澄清的水很快就浑浊起来。
等到他说“好了”,虞姒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起身就去铜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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