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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骷髅红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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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手”

    柳英年疯狂大喊, 许青原当机立断,立刻掏出怀中小刀,毫不犹豫挥下, 切断小游那根长得过分怪异的手臂他其实并不认为自己的小刀子能斩断, 但至少能令小游吃痛、缩回手臂,不料刀刃和手臂接触的感觉,像是在切割植物的根茎。

    手臂断了,柳英年几乎仰面跌倒, 被余洲一把扶住。他看着自己的手,恐惧万分, 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嚎叫。

    刚才光线昏暗, 他根本没发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悄悄生出无数细小触须。触须似乎能分泌麻醉汁液, 一根根湿漉漉黏糊糊,钻进柳英年的手部皮肤时, 他竟然毫无知觉。

    触须不断在皮层下延伸, 能看见皮肤上数十根突起, 像血管一样朝手肘爬去。

    手臂被斩断后仍紧紧黏合, 许青原想给他撕开,但怪手和柳英年手上皮肤已经融合, 根本撕扯不开。柳英年又怕又疼, 哇哇乱叫。

    “小游”余洲又惊又怒, “你干什么”

    被斩断的手臂火速缩回洞里。紧接着, 一团黑影从洞中窜出, 趴在山壁上。黑影的头部赫然正是小游那半张脸,面向众人。

    猴儿脸小孩忽然齐声惊叫,慌不择路往林子里跑, 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樊醒高举火把。火光中,黑影终于露出全貌有什么占据了小游的身体,那长满了枯枝般手臂的半侧躯体黑魆魆的,皮肤上遍布疙瘩。每一个疙瘩都裂开了,露出皮下的血红眼珠。眼珠们疯狂转动,最后锁定站在众人面前的樊醒。

    “是你啊,樊醒。”小游张口说话,但那声音一点儿不像她,是少女的音调混合了老妇嘶哑的声腔,刮在耳膜上,令人霎时起一身鸡皮疙瘩,“这么久不见,你还没死”

    这是异常古怪的景象。明明是怪物寄生在小游身上,但它比小游身体还要庞大,贴附在山壁,乍看起来小游似乎才是那个寄生物。火光里小游的眼睛还在流泪,满眼痛苦和煎熬,但她嘴巴张合,发出的又是完全陌生可怖的声音。

    “安流呢”那东西又问,“它不是在这儿么我怎么没见到它”

    随着发问,它转动怪异的头颅,黑色躯体上遍布的眼珠也随之转动,打量樊醒。

    樊醒没有丝毫犹豫,更不打算跟对方沟通,低吼一声,直接化出怪物形态,将所有人保护在自己身后。

    余洲和许青原把完全慌了的柳英年保护起来。柳英年手臂上触须的爬行速度减缓了,但他左手和小臂已经几乎都变了色,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惨白。

    “我不想截肢我不想死”他哭着胡乱说话,“算了还是截肢吧,我不要死在这里”

    余洲发现骷髅消失无踪,心知这胆小如鼠的东西跟猴儿脸小孩们一块逃遁去了。但现在这个时候,没人顾得上这个不会有生命危险的骨头架子。

    樊醒身后仍是那条粗壮硕大的尾巴,将其余人圈在其中,自己则面对眼前的怪物。余洲和许青原对了个眼神,心中不安樊醒二话不说化出原型,说明眼前这个东西极其不好对付。

    “这是谁”余洲小声问。

    “你又是谁”怪物耳朵很灵,“历险者没被污染”

    樊醒低声回答“笼主之一,母亲的孩子。没有性别,没有名字,而且没有眼睛。”

    余洲霎时想起自己一路过来所见的鸟儿和眼前的小游。被污染和侵蚀的躯体上会生出无数眼珠子,这是异变怪物们最典型的特征。

    “是呀,所以我想要眼睛。”声音又变了,可怜巴巴,抽泣呜咽,“我好想、好想看一看鸟笼的样子。雾灯是个傻子,她不喜欢人类,不想要人类的眼睛。可是眼睛多重要呀,我现在满意了,来看我的眼睛,它好看吗”

    黑色的手臂抚摸小游那半张脸,几乎要戳进她流泪的眼睛里。

    “她不在这里。”在鱼干问出最后一个笼主在哪里之后,眼前四人回答,“它在等你呢,白蟾。”

    白蟾一愣“等我”

    “就像你是不喜欢折磨人类的怪东西,她也是我们之中的怪东西。”为首那人冷笑,“你不知道吗它最喜欢你,天天趴在云外天偷看你的行踪,甚至恨不能变成人,和你做朋友。”

    鱼干拉着白蟾头发“是谁是谁”

    “和雾灯很像,没有眼睛,没有躯体,是母亲最憎恶的几个孩子之一。”另一个笼主答,“你已经忘了安流,你照顾过她的。那个没有自己躯体,只能用寄生的方式活在别人身上的东西。”

    鱼干猛地一愣。

    它想起来了,确实有这样一个孩子。

    它是混沌中生出的混沌,能够寄生在历险者身上,吸收完历险者的生命后,再寻找下一个猎物。它的存活方式是寄生,当它寄生在什么活物身上时,就连安流也无法察觉它的气息和位置。

    樊醒诞生后不久,它曾试图侵蚀樊醒的躯体,寄生在他身上,结果遭到了母亲极为严厉的责罚。之后它无法再完美寄生,无论寄生宿体是什么,它都永远失去了和宿体完整融合的能力。每一次寄生都是一次异变,它的形态更狰狞、更无法描摹,直到安流心脏和躯体被分离,它都没有得到母亲的原谅。

    白蟾“它要,寄生在,我身上”

    没有人比白蟾更合适、更完美。普通的人类无法承受寄生物带来的痛苦和变异,往往很快死去。但白蟾并非普通人类,他能忍受、能适应。

    只稍稍一想,白蟾便明白了。怒气几乎不受控制,他怒喝“所以它,寄生小游,想通过小游,侵蚀我”

    笼主们并不知道小游是谁。他们只晓得,在怪雾覆盖了整个鸟笼、所有生物都发生异变之后,偶然的一次巡游,他们发现了特例密林中有一些怪脸小孩子丝毫不受影响。

    寻踪而去,他们最后在密林深处,发现被猴脸小孩保护起来的,安然无恙的少女。

    鱼干再也抓不住白蟾的头发,它被白蟾甩了下来。旋风从白蟾脚下猛然腾起,他背上双翅生出赤红血丝,刹那间又膨胀展大数倍。

    “白蟾”鱼干慌了,“镇定”

    “我知道,怎么解决,困局了。”白蟾说,“只要吃了,你们,云游之国,唯一的笼主,就是我”

    四个笼主狂笑起来“那又怎么样难道你以为自己当上了唯一的笼主,就能让那些已经变化的人恢复过来吗”

    话音未落,白蟾已经卷身袭来。他双目赤红,听不进任何声音,一把抓住为首的人。

    那男人并不孱弱,在白蟾靠近的瞬间双臂嘭然涨大,结实沉重,高高举起,朝白蟾的脑袋狠狠合掌一拍。

    白蟾矮身躲过这记攻击,闪到男人背后,缠住他的肩膀,令他双手无法再移动。

    “白蟾”男人发出怒吼,强行弯腰,背后骨头突起如尖刺,扎入白蟾体内。白蟾丝毫不动,死死勒住男人颈脖,几乎要将他脖子拧断。

    “帮、帮我”男人大吼。树上的三个笼主犹豫片刻,起身袭来。

    被灌木延伸的纸条锁死的土地如波浪翻涌一般不停滚动。白蟾使出全部力气掰住男人脑袋,只见周围枯木不停摇动,无数枯枝如枪如戟,齐齐朝男人刺来

    白蟾的手穿过了他的胸膛。那是饱含愤怒和怨恨的一掌。男人没有心脏,白蟾抓住了他的脊骨。在痛苦的巨吼声中,不能动弹的男人被坚硬的枯枝刺了个对穿。

    啪的脆响,白蟾折断了男人的脖子。

    污血溅了白蟾一身。他皮肤漆黑,眼睛血红,手仍死死抓住男人的脊骨。不需要张口食用,愤怒令他力量澎湃,他的身体正在吸收男人的力量,眼见着那死去的敌人不断缩小、坍塌,很快只剩一张裹着骨头的皮。

    余下三人几乎同时停步、后跳。

    白蟾笔直站立,如同鬼神。

    “这就是母亲肢体的力量”有笼主低声询问,“只不过是区区几根触手,雾灯占据它们时也没有这么可怕。”

    “白蟾疯了。”有人轻笑,“我可不想死。”

    话音未落,她已掠过树梢,往林子深处逃去。她的离开瞬间点醒其余二人,两人立刻朝左右方向狂奔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蟾毫不慌张,他甩净手上污物,振动翅膀飞起。黑龙最后赠予他的,是感知鸟笼一切动态的能力,他在回去找小游和继续追赶其他三个笼主之间犹豫了一瞬。

    小游那边有樊醒,白蟾决定追击其他人。

    他没理会鱼干,径直飞走。

    鱼干悬停在那干枯的尸体旁,它也被淋了一身的污血,沉重得飞不起来。

    它不想追赶鱼干,也不想回头去寻找余洲和樊醒。

    眼前的尸体已经彻底失去人形,只是一具枯萎的骨架。鱼干落在骨架头顶,张开鱼鳍,趴在骨头上。它只能用这种方式拥抱死者。

    死去的人,曾经也是在它的照顾下成长起来的孩子。鱼干难受极了,它苏醒、随余洲樊醒一同历险,并不是为了看到自己的弟弟妹妹相互残杀。

    趴了许久,鱼干等到停了眼泪才颤巍巍飞起来。

    白蟾击杀、吸收的速度都太快、太快了。

    他在吃下雾灯躯体和母亲触手之后,以一种令所有人惊讶的速度飞快成长。亲眼看着那对蝶翅从骨头形状变成如今丰满完整的模样,鱼干一面惊讶于白蟾的冷静,心中其实也充满了忐忑。

    他不知道骷髅或者樊醒是否会有这样的担心。

    白蟾的变化太快太快了,仿佛有什么加速了他对力量的理解和吸收。

    比如,意志,他们的母亲,正在逐渐接近。

    另一个方向,樊醒与寄生物的对峙仍在继续。

    寄生物没有眼睛,它其余感觉能力绝佳,能分辨出眼前有几个活着的生物。

    “一、二三个,三个好哇,真好。”它大笑,“这个女娃娃也快要死了,我正好换一个。他们是你的食物奴隶总之分我一个吧,弟弟。”

    樊醒不答。柳英年大气不敢喘,手因被侵蚀而越来越疼,满脸冷汗。许青原掐住他手肘,亮出小刀,打算强行挑出已经深陷皮肉的半只怪手。

    “你不会还记仇吧”寄生物语气变得可怜,“过去那么久了,我都快忘了。”

    樊醒“其余人只是欺负我,但你是想杀了我。”

    余洲“什么”

    寄生物“嘘,不要听他胡说。我可没有这么想过。只是玩一玩,说不定你我结合,能变成更有趣的孩子,更讨母亲欢心。我是为了你好,你天天被母亲责罚,我心疼你。”

    它被自己的话逗笑,忽然间从黑影中窜出一道软鞭,甩向樊醒。

    樊醒一把抓住那鞭子,鞭子是手的形状,柔软绵长,碰触到樊醒手上肌肤立刻长出触须。但樊醒如今皮肤坚硬,触须无法钻入。

    不料还有另一根软鞭无声从死角袭来它朝着许青原冲去。

    “我在说话”寄生物怒吼,声音如雷,“认真听我说话不要在背后搞小动作我能感受到,我听得到你们的呼吸和心跳”

    千钧一发,樊醒转身想抓住那软鞭,许青原干脆举起刀子迎击,余洲甩动背包但柳英年离许青原最近,他竟伸出被侵蚀的那只手,挡在了软鞭面前。

    软鞭一击不中,狠狠一甩,打中许青原手中的小刀。许青原不敢靠近软鞭,软鞭缠上刀子时立刻松手,刀子划了个圆弧,银亮地闪着光,被击飞到树丛中。

    “一个、两个、三个我都要、我都要”寄生物怒吼,“不要吵不许哭”

    最后两句它是对小游说的,没被彻底侵蚀的半个小游挂在寄生物的身体上,她止住了眼泪,身体仍不受控制地抽搐。

    “一旦被它寄生,就不可能脱离。”樊醒小声说,“我们救不了小游了。”

    余洲恨得咬牙。柳英年刚刚英勇了一回,现在回过神来,茫然又恐惧“那、那怎么办武器我们还有武器吗帽哥,刀子,你的刀子呢我不行的时候,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变成这种东西呜”

    许青原被他吵得耳朵疼,低声道“没刀子了,最后一把刚刚被它打飞。”

    树丛中,银色的小刀被捡了起来。

    一直躲在暗处的骷髅尝试用光秃秃的指骨抓住刀。

    它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是寄生物察觉不到的漏网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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