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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翌日(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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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晕“”

    阿晕“”

    阿晕“啊啊啊啊啊啊朝霜啊”

    突然间想起一切的年轻鹓雏, 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身后一双金翼展开,长发和眼眸也恢复成金黄和赤红。

    但下一刻,只束成一个马尾的长长金发散落, 同时飘扬开的还有金色的羽毛。

    金发重新从末端染黑, 之前闪耀的金色,则逐渐浓缩,浓缩成东皇太一头上的鸟形金冠。

    他一手持一条金黄长羽,一手持一支白玉琼花枝, 身披金丝纱氅,随手一挥, 就高声颂道

    “太微紫宫”

    这是阿晕昨日在鬼域中使用过的咒, 可以唤出天帝之紫微宫,当时直接撑爆了鬼域,差点让落下鬼域的女鬼直接倒毙。

    东皇太一虽然不知道这咒具到底是什么规格。但一般来说,这种构建幻象的咒具,是容纳不了紫霄宫的。

    然而, 他的判断, 竟然出了差错。

    “咒具灵力不,这是浩然文气”

    紫霄宫煌煌之象,如一枚骄阳,照亮不周山昏暗的天空。已升上空中的东皇太一, 无视虚假的,仔细看能瞧出隐约绣线花纹的罡风雷霆,暴雪寒冷, 环顾这咒具中的天地。

    之前他还没醒来时,这世界看上去挺像模像样,现在再看, 过了九里高后,整个不周山已然模糊不清。而从这个高度俯瞰大地,也能看出,远方那似乎是由视线模糊造成的斑驳,其实只是彩线交织成的色块而已。

    可在斑驳之中,又有异常栩栩如生的部分。

    譬如不周山山脚,譬如大泰都城御京,譬如湘江之畔。

    乃至许多地方,都精细得不像绣画,遍布整个大荒。

    整个大荒,容纳于一针针的丝线之上,与之相比,天帝之紫霄宫虽然广大,但还缺少了一点直接破开这里的力度。

    它是柔韧的,但这柔韧并非来自编织它的丝线,而是来自一股庞大的灵力。

    来自于所有生活在这绣画天地中的魂灵。

    大泰御京,湘江之畔,蜀道天府,这些精细描绘的地方,有千万魂灵,就如生前一样,生活着。

    他们或是走贩,或是店家,或是书生,或是武夫。

    有老人,有青年,也有各自不高的少年。

    但没有多少个女子,也看不到没有自主的婴儿,和彻底动不了的老人。

    这千万魂灵浑浑噩噩,以微弱灵力供给这幅咒具运转,看得东皇太一微皱眉。

    能收纳魂灵的咒具有是有,但一般不会耗费这样的功夫,让被束缚住的魂灵以为自己还活着。

    至于抽取凡人魂灵里的灵气,时间一长肯定会让羸弱的凡人魂灵消散,对于巫祝而言,这是大罪了,能与邪神炼化魂灵相比。

    大荒天地间,所有生灵的魂灵,出生前都由少司命亲自从幽冥中取出,死亡后又经由大司命之手,送归幽冥中。

    幽冥会清洗掉魂灵在人世间经历所产生的感情和与欲望,这万万人的感情和欲望沉积,正是封印水灾的材料。

    正因此,消耗魂灵,便是动摇东大封。

    就如尸体不安葬入土,就是动摇北大封一样。

    “不会是外面那些尸兵的魂灵吧他们和这幅咒具结合得太深,强行破开会让这些已经十分虚弱的魂灵消散啊。”

    东皇太一呢喃自语,感到为难。

    “说起来,如果这些魂灵来自于外面那些尸兵,那我先前见到的顾途”

    莫非是真的顾途魂灵

    想到这里,东皇太一降下去,在根本没有路的不周山山坡一侧,找到了顾途。

    自阿晕清醒后,这片绣画天地中的时间,就如地势突然陡峭而变得湍急的河水一样,流动得极快。仅仅是东皇太一唤出紫霄宫,思索片刻,又降落下来的功夫,登山的八个书生,已向上爬出一段,开始休息。

    他们或是喝水,或是掏出干粮,啃几口。

    但也有如顾途这样的,从行囊里拿出了纸笔,开始记录什么。

    没有一个人瞧见了黑云之下,如此明显的紫霄宫。

    哪怕他们这些记录着什么的书生,都是靠紫霄宫放出的煌煌光辉,才看清的字。

    顾途也是如此,他写着

    “吾妻慧娘敬启

    攀不周已有小半日,吾亦有小半日不曾与你写信。在吾心中,这小半日如有三秋

    在这不周所见,雪峰有若白鲸长齿

    听闻慧娘正整理吾回信,集成册约见书商,并按吾信中所言,配图绘画恨不与君同游,共见这玉峰耸天,千里冰封奇景

    笔下匆匆不一,草草不尽

    即请夏安,夫,长径。”

    他落下最后一笔,将这封信收回行囊中,打算下山后一起寄出。

    顾途却不知道,他这封信刚放进行囊,就给无形之手抽出,逆风飘起,落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中。

    东皇太一就悬停在不远处,看顾途写完这封信。

    顾途写一个字,他就看了一个字,当字连成句时,他似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抽线声。

    他睁开第二层眼睑,这回终于窥见这绣画的真实。

    藏在整个大荒山水之下,那是顾家庄的某天夜里,用昏暗烛光照明,嘴角擒着一丝笑意,阅读这封信的顾王氏。

    二十多前的顾王氏。

    王慧。

    看上去最多双十年华的她,反复将这封信读了几遍,这才眼里含笑地放下信纸,转身拿起一边的绣花棚子。

    上面已用毛笔画出细线,可见一副未完成的山水,王慧翻出诸多游记书册,和前人所画印出来的山水绣像,对比着,思索着,又在那片雪坡上落下一笔。

    绣花棚子只撑起了小小的一个圈,而这画布长有几丈。

    画布上大半都是空白的,却也有地方已经画好,又用多彩绣线填上细密的颜色。

    一条河流从西方雪峰蜿蜒而出,有若一条长带,向东将整个长卷分成上下两半。

    而这条长带,不是东皇太一不久前所见的倒悬湘江,又是哪个

    东皇太一神色舒缓了一些。

    他眨了眨眼,这灯下密密绣的景象就散去了,只留下雪坡上,背上行囊,已准备再次攀登的顾途。

    东皇太一上前一步,白玉琼花枝对着这书生,这用文士浩然气维系整个咒具的中枢,就是一挥。

    “顾长径,醒醒别再做梦了”

    你老婆,还有我配偶,现在都在外面等着呢

    “径郎”

    阳世中,湘江之畔,王慧已念过数次大司命。

    不知从何时起,她嘴里呢喃的,变成了最熟悉的,对夫君顾长径的称呼。

    李朝霜身上,那件日神东君编织的氅衣,光辉不曾微弱,尸兵们依然无法靠近她们半里之内。

    但从土里钻出的尸兵没携带兵器,同样在靠近的战船上尸兵们带了。

    隔着江水,一波箭雨已然落下,只是距离太远,歪歪斜斜插在地上。

    见到这一幕,一时之间连抽泣声都没有了,只能听见念经,还有王慧念的径郎。

    她愣了片刻,坚韧的性格让她回神,打算重新开始念大司命。

    不想,王慧还没改口,就听到了与她节奏相似的呢喃。

    那位大人,也没有念大司命。

    王慧听到了,黑发青年念的是

    “朝露,朝露,朝露,朝露,朝露,朝露,朝露”

    作者有话要说  朝霜见笑了。

    朝霜我真的不会请神。

    朝霜但我会喊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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