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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过后, 天气变暖,也渐渐亮得早,春风拂面, 冬衣彻底换成春衫,溪风房中瓷瓶子里的的花卉, 也跟着时节换了又换,几乎要把锦瑟园的花都折拆个遍。
烟雨一开始没放在心上, 只当绿果和紫鸢二人有心报恩, 后来却也忍不住了, 训斥绿果“你们这心意, 溪风领了, 但不要再动锦瑟园的花了, 免得还怪罪到溪风这。”
绿果听得一愣一愣的, 甚至没来得及辩驳, 烟雨就走了。
只有溪风知道这花怎么来的。
她说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情, 要说阻止, 秦浚脾气虽然好, 却也有自己的执着。
况且,她难道直白拒绝的次数还不够多么秦浚又没什么坏心思,她再这样下去,徒增伤害罢了。
得用点别的方法。
于是,这一段时间下来,她终究不曾说破, 只做不知。
这瓷瓶里的花样,直到晚春,都还是每日换上新鲜的花。
倒是秦浚自个儿忍不住,主动问了。
当时是在书房, 现下,除了秦浚的老师杜先生讲课,一般书房空出来,溪风若是没事,就会去看书,秦浚在案上读书写字,她在一旁也是看书,各做各的,倒叫人品出几分悠闲自在。
还有一种格外的放松。
就像小时候在河里捉蟹,双腿褪掉鞋袜,在清澈的河水拍来拍去,溅起水花无数,又抬头看落日余晖,迎面晚风习习的惬意。
这是自从她来侯府,未有过的感觉,令人怀念又享受。
身份的骤然转变,看似也不像坏事。
就在这日,溪风对着茶谱书茶方,一字一顿地默读着,忽的,听到秦浚清了清嗓音,道“溪风,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花朵”
溪风眼眸一转,道“回世子爷,奴婢尚没有最喜欢的。”
秦浚“唔”了声。
溪风又说“不过,若非要算的话,红梅是其中一种。”
倒不是她敷衍秦浚,只是到现在,她仍是记得,钟翠园那一片红梅,在白雪中招展自如,看起来美,闻起来香,花朵入汤水还清甜。
所以真论起来,她就喜欢红梅。
不过,现在才三四月,要看红梅,还得等到一十二月,那可就太久了。
秦浚皱了皱眉头。
察觉到少年的小心思,溪风搁下书,叹了口气,说到“世子爷,近来我房中的花瓶,不知为何,每日都会换上锦瑟园的鲜花。”
秦浚心内一喜,支棱起耳朵,正斟酌着怎么“领赏”,却听溪风说“却也不知道是哪个丫鬟这么做的,可真是浪费。”
浪费
秦浚那点心思顿时翻船了。
溪风声音缓慢,继续道“花长在枝头,正是最最合适的,偏不知道哪个人,将它们摘下来,放入瓶中再看,也就只有三两天的光景,花就枯萎了,甚至不知归处何在。”
她语重心长“奴婢要是这花,心里头都要骂那不长眼的,文人是喜欢有花当折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花却可怜了。”
她停了一下,问“对了,世子爷方才是想说什么”
秦浚“没什么。”
他应完,侧过身,盯着手上的笔,发怔。
溪风的声音清凌,一句“不长眼的”,说起来并不像骂人,也没有恶意,但就是叫他心里发哂,嘲笑自己。
竟不知道自己非要做这些,为何却笃定溪风会喜欢。
她无争无求。
收起自己的小把戏吧。
秦浚轻吐出一口气,这书房内的讲话,便是到这里了,这一方空间重归静谧。
不一会儿,却听门外传来叩门响,白羽端着两盏茶,轻轻步入门来。
溪风起来接过他手中的梨花木托盘,对他点点头,白羽小声退出去。
自从溪风身份变了,且烟雨煮的茶也算能端得上来,溪风就不常钻东堂研究茶道茶方,不过有兴致时,也会自己煮茶,而每到这时候,秦浚都会多喝上两盏。
今日,白羽端上的茶,是溪风来书房前,亲自调配,熨在炉中,让白羽过半个时辰端上来的。
她捧着托盘,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再拿出其中一盏,搁于秦浚的书桌。
秦浚闻到浅淡回甘,隐隐特殊的茶味,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你煮的么”
溪风点头“是,奴婢新做的一种茶。”
秦浚颇迫不及待,挽起袖子拿起茶盏,小口吹了吹茶水,啜饮。
一刹那,千百种味道朝他的味蕾袭去,有蜜的甜,橘子的酸,又有茶叶茎叶的苦,和留兰香的辣,回转在唇舌之间,相互碰撞,勾连缱绻。
明明是复杂的滋味,好似没个重点,却处处都是重点,一点都不难喝,让人耳目一新,喝下一口后,便是忍不住再喝一口,也颇为醒神,脑海里像层云激荡,顿时就清醒几倍。
若这茶方流到坊间,只怕是要被赴京赶考的书生奉为瑰宝,称赞不已。
秦浚的惊喜在溪风的意料之中,她等了一小会儿,才问“世子爷觉着,这茶,叫什么好呢”
秦浚思索着,因味道复杂,一时没有特别好的名字,叫“醒神茶”,又太单调直白无趣,实为可惜。
溪风又说“不然奴婢告诉世子爷,此茶怎么来的。”
秦浚道“你说。”
溪风“取雪滴花、桃花、迎春花等成花,晒干后,根据每种花的特性,按一定比例加入碧螺春茶梗、桂花蜜、留兰香”
为了试出最合适的滋味,溪风是下了大功夫的,她垂眼观察着秦浚“如此一来,世子爷觉得,这盏茶叫什么名字好呢”
这回秦浚没有想久,因为他是发现了,溪风前面列举的花朵,是他换在她房中瓷瓶的花
似有点不信,他探究地看向溪风,却在那双灵动的杏眼里,找到一丝丝的狡黠,就像浓雾遮住的月,却露出弯弯一角,贴在布满星子的夜空,不留意看,就会与那些星子混为一谈,然那是分明不同的光华,勾得人心内一喜。
他脑子转过来了,顿时站起来“你知道是我换的花”
溪风没有否定,秦浚的目光直勾勾的,仿若要通过她的眼眸,探到她心里,她轻侧了侧身“是。”
秦浚哑然失笑“嗯,所以你把这些花收集起来,做了这盏茶,就是要告诉我,莫再往你房中送花了。”
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就是不需要解释太多。
溪风福了福身,只说“正是如此。”
被拐弯抹角地拒绝,秦浚倒也不恼。
他手指放在茶杯边沿,无意识地滑动着,说“你说的对,花却不止有观赏的用处,它们还能入茶,有的能入药,即使在枝头凋零了去,最后也是能回归大地。”
“倒是我成了可恨的折花贼了。”
可恨,就说得有点重。
溪风说“世子爷别这么说,您是一片好心,却不可恨。”
秦浚朝她走近了一步,眉眼舒展“嗯,要不是这件事,我还不知道你会说我不长眼。”
溪风骤然一滞。
她咬了咬自己颊边的软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和秦浚呆在一起的惬意舒适,或许是书房内有股淡淡的花香,主仆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都让她麻痹了,也不若平时的谨慎。
本想着暗示秦浚,让他自己明白以后别再摘花就是,却没想到,自己口无遮拦。
不该如此。
秦浚一看溪风眼眸静下来,一下就知道她会错意,指不定现在正在反思,少年一心急,低下头去捕捉她的表情“我没怪你。”
溪风回避他“奴婢明白。”
秦浚抿了抿薄唇,他不知道别人面对这种情况时,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平日里的聪明劲全都喂了狗,只剩下心口焦焦的,燥燥的。
很是懊悔,自己为何要那般说,岂不是将溪风推远了去
明明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情急之下,他将手搭在溪风肩膀上,忽的低下头。
微凉的唇印,带着淡淡的茶香花香,落在溪风光洁的额上,亲昵却不强硬,带着纯粹的温柔。
溪风很是一惊,杏眸大睁,根根分明的睫毛也一起颤了好几下。
秦浚直起身,一抹可疑的薄红浮上他的面颊,蔓延到他的耳尖,显然,他也觉得唐突了,眼珠子向左下一挪,这回,轮到他避开溪风的眼睛。
不过,好在他声儿没坏“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这样。”
秦浚又说“别生分,好么”
溪风低垂下头。
她轻咬嘴唇,却不曾想,落在秦浚的目中,是她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咬住淡粉的唇,倏地松开,下唇便轻动弹回去,加之红润润的,好似蜜桃,煞是香甜。
甚至,他鼻尖嗅到一股甜韵。
秦浚心头微动,像是有一根柔软的羽毛,拂着心弦,晃来晃去。
他禁不住,缓缓倾身靠近她,似是要嗅,鼻尖几乎都要和她的鼻尖靠在一起,而溪风身形顿了顿,却终究,还是站着没动。
他们之间越来越靠近
忽的,门外传来叩门声,白羽的声音随之而来“世子爷,镇北侯两位公子来找。”
好一会儿,没听到世子爷的应声,白羽推门一看,世子爷正在看书,溪风则坐在榻上看书。
但两人这看书的动作,一动不动的,似乎有点奇怪,难道是他敲门声太小声了,他们没听见
却没曾想,世子爷向他看来,那眼神不复往常的温和有礼,而是覆着一层薄冰,被这样扫了一眼,周身好像回到十二月的寒凉。
又看世子爷耳廓些微泛红的痕迹,白羽心里道了句“要遭,闯祸了。”
天知道刚刚他撞坏了什么好事,大罗神仙这么玩他呢
果不其然,世子爷去赴镇北侯府两位公子的约,白羽则被罚去外院砍了一天的柴。
而溪风呈上的那盏茶,最终命名也没确定下来。
烟雨现在可了劲地讨厌白羽,非常幸灾乐祸“活该活该,总以为他自己最周全吧,哼,还不是惹怒了世子爷不过只砍一天啊,可惜了,应该让他多砍几天”
唯溪风没吭声,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就这般,溪风算是和秦浚说开了,那瓷瓶子里的花朵,总算不再换着花样来。
烟雨松了口气,她还想说,绿果要是再乱来,这样糟蹋锦瑟园的花朵,她就要找世子爷告状。
另一头,秦浚在校场,发现陆天磊身上别着三朵簪花,簪花形状漂亮,颜色饱满,倒很是吸引人目光。
所谓簪花,有的是鲜花,有的是用绢纸等做成,一般是妇人用做头饰,在喜庆的日子,也有男子会花簪在帽上。
当然,这绢花别在男子身上的潮流,却是最近兴起的。
陆天磊显摆,把身上的簪花给秦浚看“你是不常出来走动,所以你不知道,最近很是流行男子佩花”
说是太子妃为太子做了九朵簪花,太子爱不释手,但既非节庆,不好戴在帽上,就学玉佩那般别在腰间,行走起来自是一股风流,引得人人效仿,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更是被人称赞。
那些心里有了儿郎的女儿家,则动手做起簪花来,企图效仿太子妃和太子的情意。
陆天磊这皮性子,自然是没收到女儿家手作的,他的花是在市场买的,陆天成倒是收到不少,不过十有八九是托他送给秦浚。
他这个发小,倒是不知道他自己在京城女儿家的闺思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眼下,秦浚正把玩着陆天磊的簪花,陆天磊对陆天成努努嘴“我哥收了不少簪花,还有些是你的呢”
陆天成也是没料到秦浚对簪花感兴趣,他本以为,秦浚定不会招惹这些莺莺燕燕,便踯躅道“可需要我把那些花给你”
秦浚说“不,不用。”
他把簪花还给陆天磊,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的一笑。
待他回到侯府,把白羽叫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当天,白羽去买了十几朵簪花,还买了簪花的材料绸缎子,主仆二人一边拆别人的簪花,一边研究。
自然,都是背着溪风的。
好在秦浚的聪明,不止体现在课业上,这些手作也难不倒他。
一有空,秦浚的手就轻轻捻着,修长的手指对着空气翻叠,好似沉浸在如何做好一朵簪花中。
过去了一小阵子,溪风窗台的瓷瓶子,都快落了灰,一日早晨,她刚起身,烟雨给她准备铜盆热水,忽的“呀”了一声。
随着烟雨的叫声,溪风望过去
那瓷瓶子里,装满一支支花朵,赤橙黄的颜色鲜艳欲滴,像是天空中的一抹朝霞住到瓶子里去,由一个点开始,亮了整间房。
溪风瞅见那花,忽的想起这阵子在地上发现的一些小碎布料,或者浆水。
她好像知道是怎么来的了。
烟雨稀奇着,观察那花“这是真花儿还是假花啊也太好看了吧”
溪风笑了笑“当然是假的。”
等烟雨去忙活别的事,她才从假的花枝之间,找出一张折好的纸。
展开,纸上只有五个俊逸的字但愿人长久。
不要“有花堪折直须折”,只愿此生,长长久久到白首。
她忽的心内轻动,就在这一瞬间,也为少年直白热烈的心,烫了一下,带出许多的余韵,个中滋味,只自己体会。
到了六月七月,算是京城中较为平静的日子,因为酷暑,大家兴致都不高,但还是有些人家开了赏荷宴,邀请不少人。
不过这些与忠勇侯府,都不甚有关系。
侯爷秦宏放嗜酒,也经常找陆峰这个闲散侯爷厮混,但他到底身份特殊,和朝臣的往来交际,除了他刚回京时密切点,现下,是能免则免,以防摊上什么事。
王氏呢,本就嫌京城那些贵妇看不起她的出身,不参加这些宴会,而秦浚也成日在家读书,鲜少在外头露面。
但即使如此,当年那篇寒冰赋,亦或者是马球场上出色的表现,以及嫡子的身份,也叫他颇被京城里的人惦念着。
他们一惦记,送到忠勇侯府的请帖,就没停下。
王氏压了好几封,吃饭时,秦宏放就提起来了“吏部尚书家的赏荷宴,早朝时,那老头子专门拉我一把,说是想让我们浚儿也过去看看,最好是来一首咏荷之类的”
当然,吏部尚书和秦宏放说话时,可没这么不客气,而是用尽了好词,委婉又热情,正常文人听在耳里,都只觉得舒坦,但秦宏放可不是文人,就逐字逐句想了想,翻译成自己听得懂的,再说给王氏听。
果然,王氏可不爱听这种话“什么叫最好来一首咏荷浚儿的才学哪是用在这种事上的”
“就是,”秦宏放学王氏义愤填膺,“浚儿是要考取功名的人,才不是用来取悦他人。”
教导秦浚的杜老先生,当年可是名冠天下的大儒,却淡泊名利,退出官场多年,要不是和老侯爷有私交,且看秦浚是可塑之才,却不会免了那田居生活,来侯府教导秦浚。
如今秦浚早过了乡试,就是还不曾参与会试,实则依他如今的才学,定能顺利进入殿试,不过,杜老先生和秦浚却觉得,不着急,晚几年再说,镇日里是修习念书。
王氏不懂这些,只可惜,秦浚不在饭桌上,不然她还能问问他。
这么一看,打从初春那件事之后,如今饭桌上,很难见到秦浚,要见也得等到节日团圆,让王氏怄气“浚儿也真是的,就为了个丫头跟我吵跟我闹,这都几个月了,说不过来吃,就真的不过来了,你说说看,哪有这般的孩子”
王氏这么说,就是想让秦宏放骂一骂秦浚,好叫他听话些。
但秦宏放也不傻,平日王氏又不让他管秦浚,这时候就为了这点小矛盾,要让他扮黑脸,秦宏放随性惯了,觉得实在是没必要。
他放下箸子,饮口茶“老陆家那两个孩子,从十岁开始,就没怎么和父母同食,京城不都这么个趋势总不能叫孩子长大了还这般拘着。”
“再说了,他好不容易喜欢个女孩儿,少年心性难免,你也就别老想着怎么为难人。”
这一句句没个王氏爱听的,王氏当即不高兴“到底是父子,就没体谅过我这个操持家中的难处”
秦宏放噎了噎,连忙说“这个嘛,这么多年,还是辛苦夫人了,我这就去说说秦浚。”
王氏还是不高兴,抱怨“被我这么说你又变了个态度,没个正形说到底浚儿变成这样还是怪你,那次干什么用家法打他,害得我如今都没什么立场管琳琅轩,坏了规矩”
秦宏放“”
这都多久前的事啦,还带这么翻旧账的啊
他也是无奈,脱口而出“我就奇怪,你到底是不高兴浚儿不守规矩,还是抱怨浚儿不守你定的规矩。”
秦宏放不管侯府的事,却也看得明明白白,,王氏毕竟从小门小户出来,自尊心强,性子倔,还曾因两个孩子的早夭,有些掌控欲,他一直觉得无伤大雅,但最近王氏总是念叨,就是他也忍不住回了一句。
但这句话出来,可不得了了,秦宏放又睡了好几天的书房,王氏堪堪平息怒火。
不过,若果王氏知道她男人终究要回边疆去,却也不知道还舍不舍得与他置气。
让秦宏放回防的圣旨,是在中秋之后来的。
两年了,边疆的小国、突厥又蠢蠢欲动,然而本朝重文轻武、青黄不接还是如此,秦宏放是培养了一些人,但个个不如他当初看重的飞檐,只可惜那小子鬼迷心窍,真的跑了。
如今他要回凉州主持大局,操练军队,自又是一场长久的别离。
秦宏放走后,侯府的交际又是王氏在打理,王氏虽水平一般,还容易张口得罪人,但好在她不爱出门,就省了很多事。
九月二十一,侯爷离开忠勇侯府,日子眨眼一日日地过,不多时,便又入了晚秋。
少了一个男人,整个侯府又陷入前几年的寂静。
但王氏的心也较之前更活络。
因琳琅轩的人都守口如瓶,王氏并不知道溪风伺候世子爷的情况,但如今,都半年过去,她还是察觉端倪。
那收拾厨房秽物的婆子可说了,琳琅轩很少煮避子汤,亦或者说,是根本不煮,从来就没看过药渣。
朱蕊说“夫人,可是您先前叮嘱过溪风,让她不准坏了世子爷精水,所以同房少”
王氏摇头“还是奇怪。”
难道同房过后,世子爷并没有让溪风喝下避子汤
想来也是,依秦浚那日的爱护劲,定不愿溪风经常喝这类大寒之物,说不定,真的给停了。
若叫溪风怀上长孙,这可如何是好
王氏着急了,虽然她不怕那些贵妇们的口舌,但也要为秦浚的名声着想,哪有公子哥在还没娶正妻时,就让通房小妾剩下长子的
那将来,岂不是叫那些女人看低了忠勇侯府去
于是,王氏连忙装作身体不适,让秦浚来请安,她试探着问“浚儿,那溪风,没勾着你不放,不知检点吧”
秦浚无言片刻。
什么叫勾着他不放,不知检点
他们两人现在,连亲吻都没第二回,那日偷香亲在她额上,已然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却再难找到第二个这样的时机。
秦浚心内郁卒,神态如常,道“溪风自不会如此,况且孩儿有分寸。”
王氏立刻接着问“你又不让我送避子汤去琳琅轩,却是没做避子汤给她喝”
秦浚一怔。
说来,他到底是经验不足,不知道避子汤每回圆房后都要给溪风喝,况且他自以为琳琅轩固若金汤,密不透风,就没去思考这么细节的问题,没想到,被王氏打探到。
秦浚的沉默,让王氏真以为如此,脸色一黑“她竟也不喝这女人,心机深重,不知分寸她若真的怀上了,那是一定要打掉的”
王氏不会怪秦浚,什么难听的话都往溪风身上扔,秦浚蹙眉,只说“若她真的怀上,又有何不可”
王氏拍桌“怎么可以这可是祖宗”
“规矩”二字,王氏没有说出口,说到底,是被秦浚上次的反抗弄得有些心慌。
秦浚便一笑,宽和地说“母亲,若您是觉着为我的婚事着想,倒不必了,父亲既戍守边疆,我不会着急娶妻。”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母亲能不能懂,最后还是说“况且,如今局势不甚明朗,孩儿不会考虑京城中人。”
他的意思是,让母亲不要着急给他相看贵女,便只是定亲也不要,一来,他自己并不想要,二来朝中局势如此,更应该谨慎行事。
他们秦家已经嫁了一个嫡女到陆家那边了,不能再有出格的举动。
况且,先前的簪花事件,民间还在传颂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然事实如何没人说得清楚,在秦浚看来,越是刻意,则像是要掩饰什么。
当今太子妃,也是陆家人,陆氏外戚独大,皇族或许早就在做准备了,只是,一直在麻痹整个朝局而已。
秦浚以为自己表明态度之后,王氏不会动京城姑娘的心思。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是正合王氏的意。
最开始,王氏是想给秦浚找一个高门贵女,依忠勇侯府的门楣,这倒是不难,有意者也不少,但王氏左挑右挑,怎么都不满意,后来她想了好一阵,心底里明白了,这儿媳妇,门第自然不能高,她自己不过五品官员之女,再找个贵女来,像钟元院那位那样的出身,岂不是要把她压得死死的
一想到钟元院那位,王氏吓出一身汗,忙半夜起来喝点水压压惊,并且决定隔日就去妙法寺,求一求平安,免得总梦到钟元院那位,阴魂不散。
这样一来,王氏就完全不敢把心眼打到贵女上门面是充足了,可她怎么拿捏那媳妇
她可不想再受这些气,于是,王氏又把心思挪到自家人身上。
王家是寒门出身,父亲本只是员外郎,后来因女儿高嫁,也成了地方郎中,当了个五品官员,兄长得了便利,在江南地带经商理财,先前,兄长还曾开玩笑说过能不能让女儿来侯府小住,说不定世子爷就看上了呢,当时王氏也是动了心的,还问过秦浚,不过秦浚不积极,也就不了了之了。
然而如今,秦浚的不积极,只让王氏觉得是溪风怂恿的,一个贱婢,竟也敢吹枕头风,要想把儿子抢回来,当然要从他身边的人入手。
于是王氏想罢,就写了信给兄长,表示可以让侄女王芳菲来侯府小住。
这书信一来一往的,就耗费去不少时日,又到了年末,王芳菲自然是隔了年再过来,届时,便可以以看望王氏的名义,在侯府住下来。
王氏告诉秦浚“过了这一年,你表妹芳菲要来我们府上,你还记得她么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你那时候还拉过她的手呢。”
秦浚对这个表妹,是有点印象的。
王芳菲比秦浚小上一岁,大约十年前是一起玩过,不过,倒没有牵手,是王氏为了让秦浚心生亲近之意,特地多嘴加的。
秦浚没纠王氏的错,只说“表妹远道而来,我自是欢迎的。”
王氏满意地笑了笑,心里有了成算。
这一年,拖拖拉拉的,又到辞旧迎新之日,因侯爷返回边疆,年末的侯府,也不若前两年的热闹。
但对琳琅轩来说,今年倒还是有点不一样的,琳琅轩多了个小主子
琳琅轩空出的厢房内,摆好碗筷,溪风坐在主位,除了白羽外,其余人都依次坐下,吃东西,聊天,想着来年的好事,气氛好不热闹。
夏月斟茶,敬溪风“这一年还是托溪风姑娘的照顾,如果不是姑娘”
绿果和紫鸢也连忙斟茶来祝。
溪风笑着,一边从一盘拿起几封红包,分给他们。
正吃到一半时,那厢房的帘子被掀开,白羽探头进来“溪风姑娘。”
几人一见,就知道是世子爷要找溪风姑娘。
前堂的团圆饭吃完了,世子爷却没有守岁,专程回来琳琅轩。
烟雨推推溪风的肩膀“去吧,我们就继续吃了。”
要他们说,就世子爷这般好的性子,肯为了一个人而和侯夫人红脸,那这个人,可真的不一般,而且这一年下来,世子爷性子虽然好,但他对溪风姑娘的好,还是有别于他们的,那是一种难以掩饰的亲昵与敬重,往往是言行之中,就流露了出来。
尤其白羽看得最清楚。
别说以前的翠柳红樱有没有这样的待遇,就是以后,也不一定有人能这样被世子爷对待。
眼下,溪风披上了斗篷,走出厢房。
外面温度低,已经下过雪,轻呵一口气,会在唇畔形成薄薄的雾,消融在黑夜里。
秦浚就站在廊下等她。
他长身鹤立,正仰头望月,一身赤红底祥云散花锦长袍,腰间是鸦青色革带,还是晨间溪风为他挑的,月色笼灯之下,这颜色,衬得他肌肤好似散发寒石的光辉,俊美无俦。
听闻声响,他侧过头看来,墨玉般的眸中,蕴着笑意浅浅,唇畔勾起,端的是风流倜傥,若是哪个小姑娘被他这么一瞧,只怕是脸上得发烫上许久。
就是溪风,也不由移下目光,不去看他的脸,福身“世子爷。”
秦浚面目含笑,阔步朝她走来,轻轻执起她的手“跟我去个地方,不过”
他露出手上拿着的东西,一条黑色的布巾,说“要蒙着眼睛。”
溪风不由好奇地,秦浚难掩兴奋“等等你就知道了。”
见他这么好的兴致,溪风乖乖把自己眼睛蒙上,只露出秀挺的鼻子和粉红的嘴唇,说“可以了。”
秦浚轻轻握住溪风的手,引导她跟着自己往前走。
一开始,溪风的脚步还有些犹豫,后来走得远了,她就完全习惯了,在一片黑暗中,由着秦浚牵着她,七拐八弯的。
她不由有些好奇,秦浚是想要带她去什么地方,才这样神秘呢
这一路上,似乎怕她无聊,秦浚和她聊起饭桌上的趣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
秦浚的呼吸忽的重了一点点。
溪风的鼻尖,也渐渐多了一股幽冷之香,既熟悉,又陌生。
隔着一层乌漆墨黑的布,她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秦浚突然解开蒙在她眼前的布巾,周围的光亮,让溪风不由闭眼,又稍稍眯起眸子
交错的灯笼下,一片一片的红梅,开得极为繁盛,一阵风拂过,香气扑鼻,落梅纷纷,花瓣在空中盘旋着,映进她的双瞳。
也刻入她的心海。
以至于多年后,她都难以忘记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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