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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衍脸色煞白, 比入眼的白墙好不了多少。他颤着手松开桎梏，后退两步，才堪堪停住脚步。
女人的双眸像是发烫的火星子, 几乎令他不敢直视。他站在原地, 一股陌生的酸胀涌起，铺天盖地，逼得他动弹不得。
“我可以为你找最好的医生，只要能弥补过去。”封衍下意识补救, 声音嘶哑，唇边咬破的灼痛阵阵袭来, 可他完全感受不到，他只想用尽一切办法, 换得眼前女人的一丝动摇。
以往存在于记忆中对陶陶的伤害，现在具象化变成洁白细腻背脊上，不可忽视的伤痕，封衍从来没有这一刻痛恨, 痛恨那个认错人的自己, 仗着陶陶的爱, 有恃无恐地挥霍。
甚至在她躺在医院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牵住自己的衣角, 他是怎么做的他让她乖一点，好好呆在医院。
那时，她有多绝望
一旦抽丝剥茧，想到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封衍的心里仿佛有一个重锤，狠狠砸在心上，闷闷的痛, 无从缓解。
然而，陶陶摇了摇头，眼里没了一贯的失望，有的只是对待陌生人疏离冷淡，眼前的人是怎么想的，都不会引起她的一丝波动。
她淡然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细致地将袖口的拉平，才细声慢语道“衣服的褶皱尚可抚平，那些伤害，你怎么抹平呢”
她受到的伤害切实存在，因为他与叶明月而遭受的痛苦，即便到了现在，也不能无视掉，他要找她寻求一份机会，她又该找谁要一份公平呢
“封衍，以前我给过你机会的。”可惜，他从来都没重视过。
封衍嘴唇的血色褪去，身形一晃，高傲的头颅低垂，凌乱的额发下垂，如上好的丝缎，严实地遮住他的眉眼，周身散发出死寂的气息。
廊道内安静异常，直到陶陶的身影快要走出他的视野时，他哑声开口“是不是，只有我经历过你的所有痛苦，一切才能抵消”
他如同在沙漠中走投无路的旅人，想尽办法抓住一切能靠近绿洲的机会。
女人的身影顿住，头也不回，望着前方淡淡回道“可能吧。”
安野已经等在门口，陶陶在休息室收拾好东西，背上包，走进电梯，里面已经有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站在里面。她见到陶陶进来，有些紧张地往旁边站了一步，余光悄悄瞄她。
“陶陶姐，请问能给我一张签名吗我看过您的话剧，一直都很喜欢您。”小姑娘在原地踌躇几秒，才喏喏开口。
陶陶微愣，她实在没想到还有这么小的妹妹会喜欢话剧。
“如果，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小姑娘丧气低头。
“当然可以。”陶陶记得包里还有一张小米塞进来的话剧剧照，她拿出来递给妹妹。
妹妹双眼一亮，感激地接过来，她按下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一只手插进来，电梯又打开。
一个高瘦挺拔的男人迈步走进来。他穿着黑丝绒西服，质感高级，无形就让她往陶陶那边移。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一双眼如万里冰封的雪山，不见任何的暖意，偏偏周身又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寂寥。
他走进来时，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陶陶。
妹妹站在他们后面，呐呐不敢再与陶陶搭话，总觉得前面的两人分居而立，却有种排除第三人的气场。
电梯安静地运行，突然剧烈摇晃一下，明亮的顶灯熄灭，整个电梯内漆黑一片。
“是，是坏了吗”小姑娘怯怯地问道。
“应该是。”陶陶蹙紧眉头，拿出手机看了下，没有信号，她又按住电梯面板上的紧急呼叫铃，那头也没有任何的响应。她便将所有的楼层都按了一遍。
“我们是出不去了吗”小姑娘的嗓音渐渐带了泣音，慌慌张张的。
陶陶抿了抿唇，摸不清小姑娘的位置，只能对着后面低哄道“妹妹，你紧贴着电梯，双脚岔开，不要慌，待会就有人来救我们。”
她沿着电梯，摸到小姑娘的边上，手臂贴着她，尽量给小姑娘一点安全感。小姑娘的喘气声渐渐变轻，她小声问道“刚才那个哥哥怎么样了呀”
“他从刚才就没声音。”
陶陶低叹一声，不欲管封衍，却又不得不去查看，她冷静嘱咐“你好好呆在这里，我去看看。”
小姑娘没有手机，陶陶便将自己的手机留给她照明，电梯挺大的，光亮辐射范围有限，陶陶只好抹黑往前，她在半空中摸了几下也不见人，刚想转向其他位置，脚却踢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她蹲下身，手往前，指尖却碰到一片冷汗。
“封衍你还好吗”陶陶摸索着，抓住他的手，冰凉如雪。她让小姑娘往这边照亮一下，封衍冷白的皮肤在冷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青白，他死死咬着下唇，本就有伤的嘴唇沁出丝丝血迹。
他像是没了知觉，倒在角落，茶色的双眸紧闭，光洁的额头上却冷汗淋淋。
难道封衍怕黑
陶陶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却瞬间否定，以往在书房时，也常有不开灯的情况。她猛地回想起第一次踏进书房的时候，虽然光线不清晰，但是门开着小缝。
难道是他害怕密闭的黑暗空间
陶陶没有应付黑暗幽闭的情况，只能想办法搓热封衍的双手，小声低唤“封衍醒醒，封衍”
半晌也不见人有动静，陶陶想起身，带着小姑娘过来，让光源能照在他的眼皮上，手指刚离开封衍的手背。
冷颤的人如有所觉，他发狠地扯住唯一的热源，一把将人拥进怀里，紧实的手臂牢牢锁住女人。
漫天的冷然气息，陶陶蹙紧眉头，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却无济于事。她扬起手，想要打醒封衍，却听见男人嘶哑低沉的呢喃，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不成句子。
“别离开我。”
“我好疼，不要关我。”
“放我出去”
手掌僵在半空中，她打量眼前的男人，他拧紧了眉头，眉眼间不经意泄露出脆弱和痛苦，与以往的倨傲冷然全然是两个人。
自她认识封衍开始，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仿佛一触即化的雪花，看着冰冷不可接近，微微一碰，就化了。
可他分明从小锦衣玉食，成年后也直接成为最让人羡慕的那一批人，何来的脆弱
陶陶无意深究，说到底她愿意照看一下封衍，不过是看着小姑娘的份儿上。封衍的力道极大，完全挣脱不开，索性陶陶放弃挣扎，安静地呆在他的怀里。
封衍意识不清，他恍惚回到过去幼年那段日子，漆黑阴暗，什么也不能拥有，一旦被白安秀发现，就会被残忍夺去，不留分毫。
她向来以摧毁他为乐趣。
他深陷过去的回忆中，直到一道温柔细腻的声线出现，他只觉眼前像是亮起一盏灯，漆黑的空间里也有了隐约的明亮，他不顾怀里人的反对，强硬地抓住唯一的光明。
一直以来的空虚，没有落点的沉闷，在此刻有了归处。
“咣啷”一声，电梯再次震动几秒，电梯门缓缓打开。
大堂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驱散所有的黑暗。小姑娘包着眼泪，对陶陶感激地笑了笑，将手机还给她后，匆匆跑出去，抱着妈妈。
“陶陶，你没事吧”安野往前一步，忽然顿住，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嗯。”陶陶低应。
恰好安礼也跟着来了，他见到封衍的情况，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上前，拎着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颈上，将人撑起来。
幸好有安礼，陶陶得以脱身。
她站起身，朝外走去，路过封衍时，手腕一紧，侧头看去。
封衍比安礼还高，半倚着他，像一个落难的贵公子，没了难以接近的距离感，他的额发湿润，费力地睁开双眸，少了惯来的居高临下，藏着疲惫和卑微的祈求。
他的手泛凉，但是比刚才好上不少，手心湿润潮湿，圈住她的力道弱了些许。
他枯涩开口“能陪我吗”
眼前的场景，仿佛地位倒置。以往她用尽一切的尊严，只求封衍能回头看上她一眼，现在她的位置却变成封衍。
她需要他，变成他需要她。
陶陶心里一时复杂，她说不清是快意更多，还是荒唐更多。
她甩开封衍的手，任由他的手重重垂落在身侧，男人的眼中的光亮摇摇晃晃，“啪”的一下灭掉。
“嫂子”安礼劝道。
“慎言。”陶陶阔步往外走去，留下封衍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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