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千丈崖上忽然冒出了一群女娃娃, 蹦跳着唤天子为干爹,传出去大约能震惊朝野。
自打认识了小徒弟,奇奇怪怪的经历也增多了。
心里对这群女娃娃的来历存了疑, 可皇帝的心神还是被站在山门前笑的傻呵呵的小姑娘给吸引住了。
他命常玉山为孩子们分发零嘴, 往星落的方位遥望过去。
“螃蟹精, 呆站着做什么”他高高在上,面色无波, 可笑意却氤氲眼底。
螃蟹精是什么名堂横竖人家又给修房子又给买零嘴,螃蟹精就螃蟹精吧。星落翘着脚一只脚跳过来, “您怎么又上山来啦”
皇帝见她像个独脚鹤,这便长腿一撩, 翻身下马,疾步过去, 搀了小徒弟一把。
这个又上山的又就很灵性,皇帝撑着她的手臂, 睇她一眼,很不满意
“朕的山头, 想来便来。”
星落仰着头笑,“成成成,您是山大王。”
皇帝望着那些围在常玉山身边讨糖吃的女娃娃, 迎着日光微蹙了眉,“他们为何叫朕干爹”
皇帝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日光照进去, 金环隐现。
星落长长地哦了一声,扬眉道“是世仙”她脱口而出了世仙二字,心头一跳,连忙改了口, “另一位干娘说,要让干爹送零嘴来您来的这样巧,就认错了。”
皇帝何其明锐,却并不打算追问那个名字,蹙眉道“另一位干娘”
星落结舌,摇着头说“这里的孩子有好几位干娘呢您不能当真。”
细微的气馁涌上心头,皇帝有点不甘心,“一声干爹,一世干爹,都说天子之言,金口玉音不得更改,朕的耳朵也一样。”他略略垂首,望住了星落,“尧对舜,禹对汤,干爹对干娘。你应孩子干娘时,朕必是干爹。”
他的语音平常,听在星落的耳中却字字滚烫,小徒弟懵懵然的仰着脸,没转过神来,“那岂不是乱了套您若实在想做干爹,那按着辈分来说,该我叫您干爹,那群孩子呀”
她促狭一笑,眉眼弯弯,“该叫您干姥爷”
皇帝眼前一黑。
“你是三魂失了爽灵,朕是一见你啊,七魄就失了除秽。”他切齿,心情很绝望,“朕和你呀,都害了病了。”
日头快要升至中天了,炎炎的很晒人,星落修道虽修了个半吊子,到底也是知晓一些,听了陛下这般说,不服气了。
“失了爽灵就是傻子,您收了个傻子徒弟,脸上也不光彩。”她伶牙俐齿的,反问起来,“除秽是管什么的您怎么会失了这一根”
皇帝绝望地看了她一眼,放弃了解释。
“这些女娃娃是什么来历”他牵着她的手臂,把她往山门下引了一引。
星落小小地纠结了一下。
自从陛下成了她的师尊,除了时不时的狗脾气以外,待她也算慈爱,眼下他都瞧见了,再瞒着便有些不仗义了。
“徒儿在老君山的这四年,天师闭关、师尊不管,其实日子相当好过,无事就往山下栾川县城去,久而久之就结识了几位朋友”星落往门前的椅上坐下,见陛下也坐了,这便安了心,仔细说起来。
四年前的中元节,街巷都在烧纸,星落的娘亲小住了月余回了京城,小姑娘便像放飞了的风筝,同半山腰新结识的小尼师静真一道,下山玩去了。
因是中元节,街上除了渐熄的纸钱,没什么人走动,四下又有冷清的光,星落同静真实在无聊,只得往回慢慢走,不知怎么的就撞上了鬼打墙,转着转着就摸不着来路了,于是两个小姑娘,吓得一个念佛经,一个念起了清净经。
忽的有长剑破空,在烟尘里划过来,青鸾教的小圣姑裴世仙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女娃娃,奇怪地看着地上两个抱头鼠窜的两人。
“喂,本姑奶奶虽然是来捡女娃娃的,可你们俩未免也太大了吧,我可抱不动。”
彼时裴世仙不过十一二岁,怀里还抱着个瘦瘦的娃娃,星落和静真惊魂未定,由黑夜里望过去,一束幽光下,十一二岁的裴世仙宛如小妖女,神色邪魅。
她见二人傻了,又往前走了走,仔细看了看她俩,“念什么经啊还不如由我渡一渡你们。”
静真战战兢兢“贫尼不接受除佛祖菩萨以外的人超渡”
星落看清楚了世仙的长相,倒也不怕了,沉着冷静地说“我念清净经。”
世仙嗤之以鼻,“那管什么用”
星落平心静气地看她,“心静了,打人比较有准头。”
此话一出,双方都有些惊诧,不过短暂的静默之后,裴世仙第一个招呼起来“那边有一座婴儿塔,上头搁了十好几个女娃娃,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就帮我一起把她们救下来。”
这便是友谊的开端,她们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好上之后第一桩事,就是救了十好几个被人抛弃的女婴儿,第一夜先是安置在了白雀堂里,第二日三个人就张罗着赁了个民居,专门请了个大婶照料她们。
后来这事儿就成了她们三人约定成俗的活动,去左近城镇的婴儿塔巡视,再后来长大了一些,学了些三脚猫功夫,也敢去救那些被人牙子拐卖的小女孩了,久而久之,这事业就越做越大,这四年里,除了有人收养走的,找到了家的,还剩下一百多号女娃娃。
她们三个小姑娘也各司其职世仙管找家、又因着她是青鸾教的圣姑奶奶,手里有些人手,便也承担着护卫的职责;静真心细如发,为人温柔,便管着这些女娃娃们的生活起居,而星落则管着这一大家子的开销一开始她的零用钱还能撑,再后来她从帝京来这里,带了几大车的家私财物,全都变卖掉了,只为着这一大家的吃喝用度。
星落慢慢儿地同陛下说着,只将世仙从故事里刨出去,说到后来,见陛下听的认真,她才稍稍安下心来。
“徒儿知道从前扣扣搜搜的到处捞钱,让您瞧不起了。现在您知道原因了吧”她小小声,“您管着一整个天下,国库里有钱粮,各行各业都给您缴着税金,可徒儿不成呀,没什么收成不说,还不会挣钱,只能四处捞钱养家”
她抱怨起来,“我娘说给我置办了肆铺田地,可是要嫁了人才能给我。我先头还想着赶紧嫁人,就能自己管自己的嫁妆了,可后来又一想,万一找了个相公不成器,日日管着我可怎么好思来想去,还是终身不嫁的好。”
日光澄澈,慢慢地腾挪到了正当空,孩子们被静真领着进学去了,山林里便只剩下小姑娘的轻声曼语,还有一阵儿一阵儿的蝉鸣。
皇帝倚在圈椅上,认真地看着她。
他鲜少将情绪表露于外,此时的眼眸里,却显而易见地多了几分歉疚和心疼。
喜欢一个人,就要把她的所有全盘接收,他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还觉得自己毫无原则不是最厌恶娇纵么如今喜欢上她了,娇纵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今日听她这般娓娓说来,不渲染不夸张,甚至还带了些小心翼翼,他才知道,她是多么美好善良的一个小姑娘。
她的善良,不是千金小姐下凡而来,作秀似的看一看农夫的炉灶、小摊贩的饭碗,得出来民生多艰的结论;更不是锦衣华服地在街边凉棚下,为流民们打上一碗稀粥;
她的善良,是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上,知晓世人之苦,尽自己之力去帮助别人她甚至不觉得这是善良,将这些事形容成她的事业。
皇帝想到端阳节,她领着一帮闺秀去解救被略卖的女娃娃,他以为她是误打误撞,可实际上,这是她做惯了的事。
他忽的有些泪目。
平生第一次爱人,他纠结过,辗转反侧过,也义无反顾过,到头来,没有爱错人,这让他觉得感激涕零。
他垂下身子,双手扶在了自己的膝头,垂目望着坐在小杌凳上的小姑娘。
因坐的低,她仰着头看他的样子,就比平日多了几分乖巧,皇帝望住了她碧波一般的双眸,快要陷落进去了。
“若是未来相公很成器,不仅不管你,还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你你嫁不嫁”皇帝的膝盖抵着她的,问话问的诚挚。
星落拧着小眉头问,“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傻子么”
皇帝说有。
星落再问“那他图什么呢”
皇帝夷然一笑,“图你爱吃糖睡懒觉,不好好修道四处乱跑”
星落大惊失色,“看样子真是个傻子,”她神秘兮兮低凑近了陛下,睁着一双大眼睛瞪他,“徒儿怎么觉得这个人是您呢”
她忽的这样凑过来,实在是骇人,皇帝一霎就慌了神,面色却仍保持着端稳,清咳一声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说完这句话,皇帝就想自己给自己来一掌这是怎么了,这样绝佳的机会自己都能放过,简直是个蠢货
他妄图补救,可那小徒弟却自顾自地抓住了他的手,把手掌心翻过来,凝神去看。
皇帝的呼吸一霎就停住了,她的小手软呼呼的,须臾还拿一根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划了一下。
“师尊,徒儿给您看了一下手相。”她正色,眼神郑重其事,很像街边蒙了一只眼睛算卦的野道士,“您的姻缘线很吊诡,八十七岁时才能成功大婚。”
方才的旖旎一扫而空,皇帝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把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走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