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 其他小说 > 撞入白昼 > 第54章 世界树

第54章 世界树

聪明人一秒记住 笔搜屋 www.bisowu.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bisowu.com

    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郁槐郁槐”

    徐以年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背上满是冷汗,后脑勺的疼痛刺激着大脑,他眼前一黑, 扑到床边不断干呕。

    昏暗的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是窗外透进的月亮。徐以年缓了好一会儿, 恶心感退去后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复苏, 他想起自己坚持要去找郁槐,却被唐斐打晕了过去。徐以年匆忙去看自己胸口的婚契, 确定契约还在郁槐仍然活着,他才勉强平复情绪。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令徐以年头痛欲裂, 尽管如此,有一件事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一定要找到郁槐,不能让对方独自待在埋骨场。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象那些惨烈的画面,翻身下床时无意瞟了一眼窗外,视线蓦然凝住。

    淡蓝色的结界覆盖了目及之处, 徐以年意识到了什么, 冲出房间迅速跑下楼。白天被他破坏得坑坑洼洼的院落已然恢复如初,唯一不同的是, 整座宅院都笼罩着半透明结界,犹如置身于巨大的玻璃球里。

    他伸手去触碰, 看似轻薄的结界却坚固异常,以指尖为圆心漾出轻微的涟漪, 引后缓缓浮现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法印。

    是唐斐。

    怕他醒来之后会不顾一切地前往埋骨场, 竟干脆用结界将他关了起来。

    怒火在胸中翻涌,徐以年掌心聚起电光,一拳狠狠砸在了结界上

    半透明的屏障巍然不动。徐以年烧红了眼睛,调动起全身的异能突破其中一处, 耀眼的蓝紫色电光令四周亮如白昼。他的拳头砸得鲜血直流,可他浑然不觉,只机械性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异能迅速消耗下去,结界依然纹丝未动。徐以年格外无助,绝望之下,他一头撞向了结界

    徐母听见动静匆匆赶来,看见的就是徐以年头破血流的模样。

    “小年”徐母心疼不已,“你先别激动这道结界是唐先生留下的,这段时间不安全,你最好减少外出”

    “让他解开啊”徐以年流血的手指拍上结界,“他凭什么这么做”

    “”徐母沉默不语,徐以年难以置信“是您让他下的结界”

    徐母深吸一口气,放柔了声音“你冷静一下,先和妈妈去处理伤口。”

    徐以年看了她一眼,竟是又开始尝试破坏结界。闻到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徐母再也保持不了平静“别再伤害自己了除非唐先生本人在场,这道结界是不可能破解的”

    徐以年恍若未闻,流血的双手捶打不停。徐母心急如焚,她并不是一名强大的除妖师,此刻甚至没法将他打晕,惊慌之下,她死死握住了徐以年的手“你要砸就砸吧,砸妈妈的手。”

    徐以年挣脱不得,只能一下甩开了她。他双眼通红,额头的鲜血顺着眼皮流下“求求您了,别拦着我”

    见他又要开始破坏结界,徐母骤然提高声音“徐以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难道想绑住郁槐一辈子吗”

    徐母向来温柔体贴,鲜少对人发脾气。徐以年由为她的质问不知所措,喃喃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

    “究竟是不想让他一个人,还是你不敢独自面对现实”徐母一针见血,大声呵斥,“你已经不能依赖郁槐了既然无法相爱,你凭什么继续拖着他”

    良久,徐以年痛苦地捂住了脸。

    “那我至少我至少要和他见一面,把相冲的事情告诉他。”他呼吸凌乱,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是我害的都怪我。”

    少年单薄的身体像是快要站不住,皮肉模糊的手指鲜血淋漓,徐母心疼万分,表面上依旧冷言冷语“你去了埋骨场能找到他吗能救他吗就算你活着找到他,告诉他又有什么用他得知真相以后死心眼不跟你分开怎么办比起两个人都痛苦,不如你一个人受着,这是你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徐母的声声诘问逼迫他直面残酷的现实,最后一丝希望土崩瓦解,徐以年双膝一软,重重跌坐在地。

    没了他不断释放的雷电,庭院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夜色浓稠如墨,唯有稀疏的星光散在草丛中。

    踏夜归来的徐父穿过结界,看见这副景象,短暂怔愣后扶起了徐以年。少年面无血色,往日神采飞扬的桃花眼失去了生机,徐父拍了拍他的背“有什么事情进屋再说。”

    徐以年神情麻木,额头上满是淤青血痕双手伤痕累累,任由徐父扶着进了客厅。徐父仔细替他处理伤口,一旁的徐母再也克制不住情绪,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见徐以年失魂落魄,徐父叹了口气,替他涂抹药膏时尽可能轻松地开口道“你妈妈都多久没哭过了,你今晚可把她吓得不轻。”

    徐以年没说话。

    徐父看了他良久,忽然道“进入埋骨场并非永远不能出来,尽管数量稀少,但四区都有传送咒珠,郁槐若是拿到就能离开。对一名鬼族来说,这未必不是绝处逢生的机会。”

    徐以年眼皮微颤,刚想开口,徐父又道“尽快和他解除婚契吧。当断则断,不仅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他。”

    处理好全部伤口后,徐父陪他回了房间。一关上门,徐以年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他背靠房门不断下滑,最终蜷缩在地上。

    刚得知他的命和郁槐相冲时,徐以年是不信的。他相信郁槐,也相信自己,可一开始坚定的想法在醒来后逐渐崩塌,他好像失去了自信的能力,也忍不住会想,郁槐前二十年的人生都顺风顺水,为什么偏偏和他结契不到半年就遇上了这么可怕的变故

    少年的手掌贴上自己胸前的契约。父母唐斐还有岚,所有人的话语在脑海不断回响,一声声劝告与现实不断重合。

    徐以年头痛欲裂,仿佛在苦痛中挣扎过了一个轮回,最终不得不接受现实。他逼迫自己不再犹豫,尝试用婚契联系郁槐。

    等待回应的日子远比想象中还要难熬。徐母见他的精神状况实在糟糕,替他请了长假在家休养。越长时间得不到回应,越说明郁槐处境艰难。徐以年几乎每天都被噩梦惊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婚契,那头却迟迟没有动静。

    某天夜里,徐以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出同郁槐有关的画面,想到郁槐现在的处境,徐以年仿佛也置身于绝境之中。就在这时,胸口沉寂已久的婚契突然传来了动静

    徐以年呆了几秒“郁槐”

    婚契另一端传来沉闷的动静,徐以年下意识按住心口的契约,连声追问“郁槐是你吗”

    “是我。”郁槐的声带似乎受了伤,说话时嗓音嘶哑,“之前状态太差,实在没力气回应你。”

    徐以年鼻子一酸,眼泪直接涌了出来“你怎么样了”

    大概是他的哭腔太过明显,郁槐安慰道“我还好,别担心。”

    一想到郁槐现在遭受的苦难都是由他引起,竟然还反过来安慰他

    巨大的愧疚包围了他,徐以年用力抹掉眼泪,努力控制住发颤的声线,让郁槐能听清楚他的话“你听我说,埋骨场并不是不能出来,只要拿到传送咒珠你就能离开了”

    “好。”即使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的关心依旧令郁槐眉目舒展,“你等我出来。”

    想到接下来必须做的事情,徐以年心如刀割,没有接话。

    “还有一件事郁槐。”徐以年咬紧牙,尽可能地平复呼吸,“我们解除婚契,分手吧。”

    短暂的温情荡然无存,室内倏忽陷入死寂。

    郁槐的情绪仿佛压抑到了极点,语气反引变得轻引缓“你说什么”

    “对不起。”

    郁槐安静片刻,又一次问“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徐以年竭力抑制住哭音,他浑身发抖呼吸不畅,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他的沉默彻底触怒了郁槐“怎么,你也觉得我现在成了你们除妖界谈之色变的怪物,所以迫不及待要跟我划清界限”

    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郁槐逐渐心冷,阴森森地问“徐以年,你他妈把我当什么。”

    徐以年的手指深深扎进肉里,血腥味四下弥散。

    他心如刀绞,郁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根钢针扎进心脏,他强撑着回答“我必须和你解除婚契。”

    不等郁槐有所回应,徐以年一字一句“解除之后,你一定要活下去。”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切断了这次联系。

    一切尘埃落定,徐以年假装出来的坚强终于溃不成军,他爆发出崩溃的恸哭,抱着头蜷缩成一团。

    不要死。

    一定要活下来。

    两年后。

    鹅毛般的大雪自天空降落,植物都被白茫茫的雾凇包裹,山林间的溪流早已结为坚硬的寒冰。徐以年一步步踏雪前进,天色渐暗,他用来照明的手电筒蒙上了一层薄霜,异能消耗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徐以年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他已经走入了未开发的无人区,四周人迹罕至,唯有零星几点火光那是妖怪们使用的照明。那几只妖怪偶尔也朝他看一眼,像是很稀奇他一个除妖师不辞艰难来到这种地方。

    入夜以前,徐以年找了一处裂缝躲避风雪,他用火符烧热了水,从背包里摸出了干粮,正当他一口口吞咽时,裂缝外传来动静,一只睫毛都结了冰的妖怪狼狈地探头问

    “能进来吗”

    徐以年应声。

    那妖怪面露喜色“太谢谢了我的打火石突然点不燃,正愁今晚该怎么办呢”

    妖怪迫不及待坐到火堆边,掏出食物狼吞虎咽,填饱肚子以后想起还有人在旁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要吃吗”

    “不用。”徐以年打了个呵欠,懒散道,“你吃你的。”

    妖怪看他年纪小,漂亮的脸庞满是少年气,不禁好奇“你也是来找世界树的”

    徐以年一点头,妖怪如同遇到了知音,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我猜也是不然谁会来这个鬼地方。老树妖好些年没现过身了,结果一出现就是在这座鸟不拉屎的雪山上你知道不,就我们今天经过那条河,里面沉了好几只小妖,都是来找世界树许愿的,可惜全死在路上了”

    妖怪口中的世界树是当世年龄最大的妖怪,已经存活了几万余年。作为两界闻名的“许愿树”,它会随机出现在世上的各个角落,有时候是海上有时候是陆地,传说要是将自己的愿望挂在金铃下,一旦树妖收下金铃,愿望就会成真。

    那场惨烈的变故发生以来,徐以年一直在关注世界树的消息,等了两年终于等到它再次出现。

    徐以年一句话没插上,妖怪就把自己的情况交代了个遍“明天还要接着翻山,一路走来这么危险,真希望老树妖能给我无比强大的力量我还没说吧我的愿望就是变强。他老人家实在不给也没关系,来这一趟就当历练了。”

    说到最后,妖怪嘿嘿一笑。

    徐以年心想你这愿望还真是自始至终贯穿你们妖族特色,妖怪忽然问“那你呢,你有什么没法实现的心愿”

    像是被他话语里的关键词触动,男生眸光微闪,最后轻声说“给我喜欢的人求平安。”

    妖怪一愣,发自内心祝福“那祝我们都愿望成真啊”

    世界树这次出现在陡峭的雪山巅。越往上走,空气越发稀薄,漫山遍野都是白色,偶尔才能见到少许耐寒植物。高海拔带来的干冷令徐以年不得不放缓呼吸。四周攀山的几只妖怪相继消失不见,不知道是走在他的前面,还是知难引退下了山。

    当他带的干粮耗空一大半时,徐以年终于见到了世界树的影子。他前一日为了赶路精疲力尽,晚上匆匆填饱肚子倒头就睡,当旭日初升,他从山洞中走出来,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雪山顶。

    他仰起头。

    不远处巨大的世界树绿荫如盖,遮天蔽日的树冠冲入云层,粗壮的树干犹如通天铁塔。在几乎没有植物生长的高寒地区,这样庞大得不可思议的树木宛如神迹。

    徐以年脚底附上雷电,加快速度跑向世界树的方向,在雪山上大幅度调动异能格外耗费体力,好不容易到达世界树脚下,徐以年喘着粗气,眸光却万分明亮。

    他甚至不想休息,匆匆从背包里取出了金铃。金铃下方缀着细细长长的红色布条,男生跪在树下,一笔一划在红布上认真书写。

    为了屏蔽风雪,他特意施加了结界。写完最后一笔,徐以年冻伤的双手捧着金铃,小心翼翼触碰树妖的躯干。

    没有反应。

    尽管世界树的名字无人不晓,真正愿意跋山涉水前来许愿的人并不算多,一是世界树每次出现的地方都偏僻艰险,二是老树妖鲜少回应祈愿,上一次收下金铃还是在几百年前。

    徐以年一动不动,执着地捧着金铃站在原地。不知过去多久,太阳爬上了山巅,千丈灿烂的光芒穿过树梢间的缝隙。徐以年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臂,他就地坐下,小口小口啃完了干粮。

    短暂的休息后,他又一次手捧金铃站在树下,但树妖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静,落日西沉,天色越来越暗,徐以年不得不接受现实。他紧紧握住冰凉的金铃,最后失落地看了一眼直达天际的世界树,弯腰将金铃放在了树下的雪堆里。

    再不下山,他带的食物就不足以支撑他走到山脚了。

    徐以年垂头丧气踏上了来时路。下山比上山还要麻烦,走到雪山脚下的小镇上时,他整个人都疲惫不堪。由为世界树的出现,常年冷清的小镇聚集了大量慕名引来的游客,妖怪小贩正在激情洋溢兜售满满一推车红木牌“这些都是世界树的枝干做成的木牌,只要您把愿望写在上边儿,再挂到几十米开外那棵榕树上,包您愿望成真您问为什么这两棵树可是兄弟树,挂在榕树上面,山顶上的世界树也能听到”

    一群人围成一圈,其中一堆情侣被说得心动,眼看就要掏钱。

    “他在编故事。”徐以年有气无力道,“世界树的枝干比钢铁还硬,他根本扒不下来。打开网购软件,这堆破玩意儿批发价不超过一百。”

    “嘿”妖怪小贩恼羞成怒,“不买就不买,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徐以年懒得理他,拖着快断掉的双腿走回了旅店。给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后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徐以年无意扫了一眼,瞬间被钉在原地。

    就在半小时前,除妖总局检测到埋骨场边缘出现了大规模的妖力暴动。

    根据后续的数据反馈,有妖族离开埋骨场后摧毁了总局设置在周边的检测系统,如此恐怖的破坏力是多种能力叠加的效果,经确认,皆是一人所为。

    那名妖族的行为招摇得过了分,几乎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徐以年一遍又一遍地读学院推送的消息,生怕自己会错了意,短短几行字被反复咀嚼,他甚至用力拧了把胳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两年前,所有人都以为郁槐进入埋骨场没有生还的可能,除妖总局连通缉令都撤掉了。猝不及防听闻这一消息,当年参与过相关事件的除妖师一时人人自危。

    郁槐真的出来了。

    脑海中形成了这一清晰的认知,徐以年脸上不知不觉绽开笑容。他太高兴了,甚至在房间内胡乱大喊大叫,渐渐的,徐以年的声音却又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他仿佛一下卸去了所有的力气和重负,倒在床上肆无忌惮哭了起来。

    徐以年的手机响个不停,父母师父朋友的消息铺天盖地,联合社区也早在第一时间就炸开了锅

    “傻逼,老子高兴得要命。”徐以年擦干眼泪自言自语,半晌后,忍不住抱着手机笑了起来。他打开窗户,朝世界树的方向望去。

    银色的月光仿若流水,与山顶大雪纷飞的景象不同,镇上只有柳絮般的细雪悠悠飘落,四周寂静无声。似有所感般,他闭上了眼睛。

    “如果你收下了我的愿望”徐以年小声说,“谢谢你,请你永远保佑他吧。”

    巍峨险峻的雪山巅,世界树迎风引立,密如云层的树冠中隐约传来金铃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

    几小时前,当徐以年渐行渐远,被他放在世界树脚下的金铃忽然无风引起,它被树妖的力量牵引着向上飞舞,最终隐没于繁盛的树冠深处。

    在金铃下,挂着徐以年或许一生无法宣之于口的祝福。

    给郁槐

    希望你平安,不生病,再也不会遭遇不幸。即使有烦恼也是下一秒就能忘却的小事,你就和过去一样当闪烁的星辰遥不可及的月亮,一路朝前,去实现所有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从来不跌进混沌的人间。

    希望你永远自由,不要孤单。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