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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烈笑起来的确很好看。
他垂着眼, 单薄眼皮向下压着,拉出一道稍显锋利的褶皱。夜风吹过,飘摇不定的灯光里, 那双向来冷漠的黑眸狭着几分戏谑。
并不嘲讽。
在九月的夜晚里, 甚至隐隐有些温柔。
池烈盯着喻见“一家人”
他挑了下眉。
低沉笑声从胸膛里震出来,磁性的,落在耳朵里有些发痒。
喻见愣了一下。
她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你不要乱说。”
少女细白额头沁出一层薄粉, 磕磕绊绊地别开眼“大、大虎是大虎, 我是我, 要分开算”
这个家伙。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 一天到晚都在联想些什么。
喻见耳根有些烫。
不知道为什么, 她莫名想起之前去郊游时, 少年眉眼冷淡, 手里拎着个粉蓝色书包的模样。
当时沈知灵直白的眼神得让人都脸热。
池烈只是笑。
“嗯, 分开算。”
他尾音懒散着,像是应和,又像是藏着点难以捉摸、无法言喻的情绪。
喻见脸更烫了。
她瞪了他一眼, 起身, 拿起小板凳, 跑去找在院子另一头的兔子和大虎。
小姑娘眼神羞赧中带着几分恼火, 池烈嘴角略微翘起,没有起身去追, 依旧懒散地坐在榕树下。
许久之后, 才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尖。
烧成一片,滚烫的。
燎燎灼人。
小豆丁们吃过蛋糕,又在院里疯跑疯玩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到了该洗漱休息的时间。
老师领着孩子们去房间,收尾的工作,就交给了喻见和池烈。
喻见记着少年方才的调笑,埋头收拾东西。全程眼神都钉在地上,根本不往他那边飘。
好在池烈也没再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两个人一起收拾,很快弄完了,福利院慢慢安静下来,静谧而无声。
初秋的夜。
晚风微凉,树影婆娑。
寂静悄然的夜色里,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天空中,离人间很近又很远。
喻见在水房洗过手,一出来,就看见池烈站在榕树下。
他抬头,盯着夜空里那轮明月。
面上是喻见从未见过的神情。
大多数情况下,池烈眉眼都冷冰冰的,长满了刺,锋利而尖锐。哪怕无意间多看两眼,也会被划得满身是伤、鲜血淋漓。
此刻,少年眼睫沾着银色的月光,风吹过,无声流淌开来。
向来漠然的眉眼浸在溶溶清辉里,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锐利,多了一点掩藏不住、难以自抑的清冷。
喻见站在远处,遥遥看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走上前去。
“池烈”她有点担心他。
池烈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下颌抬着,拉出一道利落流畅的颈线。
过了一会儿,才稍稍眯眼。
“蛋糕很好吃。”他说。
“以前过生日的时候,爷爷也会给我买。”
喻见微微一怔。
目光从他手里叠好的生日帽上扫过,她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他说的是那个照片摆在池烈课桌上,露出慈祥笑容的老人。
也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亲生爷爷。
喻见抿唇,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爷爷是个很好的人吧”
从池烈对待岑老爷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即使已经离开岑家,还把照片带到身边,放在每天都能看见的课桌上。
尽管他讨厌岑氏夫妇,对待岑老爷子却很是怀念。
池烈闻言,没什么表情。
沾着月光的眼睫微微垂着,许久之后,才应了一声“他确实很好。”
“当年我会去岑家,也是爷爷提出来,想让我过得高兴一点。”
晚风吹过,榕树被吹出沙沙的声响。
喻见快速眨了眨眼。
她还记得方书仪曾经说过,是岑平远主动提出,要把池烈接回岑家。
现在看来,显然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喻见没有追问,池烈也没继续往下说。直到路过的野猫不慎踩到枯枝,惊恐地喵呜一声,才偏头看过来。
漆黑眼眸浸着月色,有些冷,有些凉。
他看着她“你想听吗”
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的语气,似乎并不介意接下来可能会得到的答案。
只是那双被月光照着的眼睛始终盯着喻见,一动不动,带着几分谨慎和小心翼翼。
喻见没犹豫。
轻轻点了点头。
最初,的确是岑老爷子首先提出,想要把池烈带回岑家生活。
岑老爷子和池烈生母娘家那边有点儿关系,心疼这个没人管的小孩,和池烈生父打了招呼,就直接把人带回了平城。
岑老爷子一生育有两子。
那个时候,作为次子的岑平远还不是现在的岑总,只是多年来一直在兄长手下,被大哥常年压制的岑家二爷。即使已经结婚生女,也始终没能进入岑家最中心的利益圈,徒有虚名。
得知岑老爷子接回池烈的消息,岑平远立刻提出,愿意让池烈来自己家住。并列举了一大堆理由,试图证明成天飞来飞去的岑家长子,以及有了年纪的岑老爷子并不适合照顾池烈。
方书仪也在一旁敲边鼓,以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为由,说服岑老爷子,把池烈交给他们抚养。
一开始的时候。
有那么一两年,池烈在岑家生活得还算可以。
岑氏夫妇做事挑不出毛病,衣食住行一应安排周全,偶尔岑清月和池烈起了争执,都会二话不说维护池烈。
直到岑老爷子突发脑溢血。
不得不在病重的时候叫来律师准备遗嘱。
“他们让我去爷爷病床前哭。”池烈淡淡道,“说这样可以让爷爷多心疼我一点。”
喻见不由一愣“这是”
话里的含义实在太过明显,由不得她不多想。
“我不愿意,在病房外大哭大闹,他们拗不过我,第二天就让我搬了出去。”
从那个摆着变形金刚和漫画的房间,搬到了狭小的、连一张床都摆不下的楼梯间。
而池烈就是不去。
不管岑平远和方书仪怎么劝导恐吓,他始终不肯去岑老爷子那里说谎,还试图联系岑老爷子的秘书,想要把岑氏夫妇的所作所为告诉对方。
没等池烈联系上秘书,病情急转直下的岑老爷子再度被推进手术室。
术前,在律师见证下,他签署了一份文件。
将名下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转给岑平远,另外百分之五十,去世后由兄弟二人平分。
待到在国外调研的岑家长子匆匆回国,赶到医院,岑平远已经拿到了绝大多数的股权,一跃成为岑家这一代的领头人。
而岑老爷子在icu住了两个月,终于脱离生命危险,人却有些神志不清。
大多数的时候,连亲生的两个儿子都认不得,更不要说池烈。
喻见顿时感到一阵窒息。
说话都有些磕绊“怎么、怎么能这样”
利用小孩子在病重的父亲床边争家产,这么下作恶心的事,岑氏夫妇居然也做得出来。
池烈垂眸。
他没再提起岑平远,只是扬起脸,看着天上那一轮圆月。
夜风渐起,月亮周围有毛茸茸的风圈,柔和的,漾开一层又一层光晕。
“不过我去看爷爷的时候,他还是会笑眯眯地问我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爱吃什么,学习好不好。”温柔月色下,少年脸上的神色也稍显温和,“有一年我过生日,他闹着不肯吃饭,一定要等我过来陪他一块儿吃蛋糕。”
喻见抿唇。
她很难想象,当岑老爷子离开的时候,池烈会是什么心情。
对于葬礼上发生的事,她也能猜到个七八分,大概是岑氏夫妇终于不用伪装,彻底惹恼了少年。
这么多年。
被当作利用工具可以忍,住在楼梯间可以忍,池烈唯独忍不下岑平远和方书仪对岑老爷子的态度。
在葬礼这样的场合,还能同宾客言笑晏晏,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其实我后来挺后悔。”
池烈闭了闭眼,“不管怎么样,应该让爷爷安安静静离开。”
而不是在最后一程还被打扰。
月亮攀到最高空。
夜寂静无声。
风停了下来,榕树沙沙的声音消失。
一片悄然的静默中,很突然的,喻见伸出手。
她小心翼翼、又毫不犹豫地握住池烈的指尖。
没敢太用力,只是轻轻牵着,手指拢起,温柔贴在少年掌心,绵软的,在初秋微凉的夜里,有几分格外的暖意。
池烈顿时一滞。
“爷爷不会生你的气。”
手被抓住,少女声音轻软。
透着莫名让人心安的笃定。
喻见只是想安慰一下池烈。
说完这一句,片刻后,她意识到自己还牵着他的手,有些无措,顿时想要把手收回来。
还没来得及动作。
少年反客为主。
他冷白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有点冰凉,指尖轻轻在她腕间划过,又分开她的五指,慢条斯理、严丝合缝地缠上来。
十指相扣。
掌心贴住掌心。
喻见整个人都僵住,愣在原地,任凭池烈一点点收紧手,将本就亲密的距离一再缩短、避无可避。
月夜里,榕树下。
少女被少年紧紧牵住,月色清朗,拖出一高一矮的两道细影。
初秋的夜晚,风带上凉意。
纠缠相扣的手指却格外滚烫,细密酥麻感沿着指尖往上蹿,一阵一阵,连带着脸颊和额头也一起烧起来。
灼热的,连呼吸都燎人。
心跳一声声听得分明。
直到踩断枯枝的野猫再一次路过,歪头好奇看着树下的两人,喵呜一声,潜入漆黑夜色中。
池烈这才松开手。
贪恋少女柔软的指尖,他放开得很慢,一寸一寸,渴望又不舍地离开。
“以后别再这样了。”
夜风里,少年沉沉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au、程予中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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