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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在镇州城里分得了一处宅邸, 不大,只是两进的院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前厅后院绣楼花园全部齐备,还有两个丫鬟在闺阁里伺候, 举止很是规矩守礼, 像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
夜晚躺在轻柔的缎面被褥里, 李燕燕都还有些怔忡上次被人服侍着洗漱更衣,在松软的床铺上入睡, 回想起来,已经恍如隔世了。
她舒服得抱着被子打了个滚, 心想我果然还是适应不了做山匪的。
愉悦的心情第二日又更上了一个台阶。
早上醒来, 洗脸水已经备好,丫鬟给李燕燕换上烟色衫子、石榴红裙, 罩上浅绿披帛, 又将她引到妆台前, 将一头乌发梳成交心髻,面庞淡淡施上桃花妆。
等丫鬟们终于折腾完,李燕燕对着铜镜里的面孔, 竟感到有些陌生。
半年多的光阴里, 她很少有机会仔细看看自己,如今观来, 从前面容的涩稚已然蜕去许多, 纤巧的眉弯下,双目清明剔透,和眼尾淡淡晕染的红妆相得益彰。
想到要以这副模样见岑骥,李燕燕突然呼吸一窒, 脸色变得比胭脂更红,手扶在门上,难以跨出这一步。
两个丫鬟中年长些的名叫多喜,为人很是机灵,见李燕燕犹豫,打起门帘,貌似不经意地说“岑将军天未亮就动身去大营了,吩咐下人们不要惊动娘子。”
“咦”李燕燕先是一愣,既而想到自己自作多情,不免羞赧,脸颊越来越红。
多喜垂眉顺眼,恭谨道“将军说,这处府邸只是暂居之所,还不大完善,娘子缺了什么,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和白管事说哦,这里人手不大够,白管事今早又去牙人那里了,说回头再来和娘子请安。”
多喜多福两个丫鬟带李燕燕在院子各处转了转,俨然将她视作了女主人,处处请示,争先恐后地讨好。
李燕燕并没有在这处宅子安家的打算,对丫鬟们提起的诸多事务,只随口应付着,意兴索然,心绪全被岑骥去大营这件事占据了
从白石山回来,一刻不歇就开始备战,如此迫不及待想必正如岑骥所说,攻打沧州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想来也是,古存茂如今虽然占据了尺寸之地、得以立足,可新纳入麾下的部将、士卒更多,要养活的人口一下子翻了十数倍,而外敌窥伺、内患未平,求稳是不行的只有不断扩张,一鼓作气打下去,将周围敌人打到喘不过气,暂时无力还击,才有可能安心经营后方。
所以才有昨日宴上范殊齐陆为称帝造势,用宏图霸业将心思各异的人暂时聚合在一处
李燕燕思索着,神情越来越严肃,一脸忧心忡忡。
回到房间,她揉揉额角,说“我想静一静,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丫鬟告退,多福关门前,还好心劝慰她“岑将军一定自有安排他待娘子这样好,简直是百依百顺了,我们从前可没见过娘子着实不必多想,放宽心。”
岑骥待她好所以不必多想为什么
李燕燕有些不解,懵懂地朝她笑了笑。
之后才反应过来哎她们是当她被金屋藏娇了
岑骥在大营练兵备战,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形势还不安定,镇州城防守一直不曾松懈,不能随意出城,城里能逛的地方也只有那几处,李燕燕除了隔几日去拜访古英娘,就只闷在房里读写字。偶尔闲的发慌,便指使仆人们植花种草,将宅院装点的清幽可爱。
多喜多福以为她终于收了心,很是欣慰。
多喜意味深长道“这回总算像个家了。”
李燕燕正绞尽脑汁思考着几盆月季的摆法,顺嘴说“是啊,可总是少了点生气从前我住的地方有只猫”
多福一听,来了兴致“娘子喜欢猫街坊里刚好有人家新生了一窝小猫,明天我们去要一只回来”
李燕燕有一瞬心动,可想了想,还是说“不必了,只是暂居嘛。”
时局瞬息万变,无论是她,还是岑骥,都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里。
之后发生的事,很快印证了这点。
五月中旬,榴花盛放时,长安城里又一次天地变换,消息传遍四方。
穆太后渐渐丧失权势,权宦邵敏携幼帝奔赴蜀地;秦王带回纥兵杀进长安,废除穆妃旧制,改元登极;回纥人将长安幸存的富户掳掠一空,扬长而去这些,李燕燕前世已经见过,虽觉悲哀,倒不意外,比寻常人还更平静些。
而这时,岑骥短暂返回镇州,带来了一个真正让她震惊的音信
“你先坐下。”岑骥甚至来不及解甲,一进家门就把李燕燕叫到了房,神色肃穆。
李燕燕疑惑“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岑骥坚持“你坐下。”
他语气虽然疾厉,眼神里却透着关切。
李燕燕虽不大明白,还是乖乖听话,坐下了。
岑骥在她身旁坐下,一瞬不瞬地看她,却是说“张晟拿下了云中。”
李燕燕转转眼,立刻想到了岑骥为何要说张晟,“哦那徐承意是什么反应”
岑骥开口,小心翼翼地说话,似乎不大习惯“徐承意在潼关和穆太后的哥哥穆远山死战,虽然最终获胜,将穆远山枭首,但却失了先机。等他带兵进长安,回纥人把能抢的都抢走了,留下一城废墟。这时他又后院失火,雁北被张晟所夺,连徐承意这样隐忍的人,据说也是雷霆震怒。他手下的河东兵,苦战半月,一无所获,更是到处寻衅滋事,作威作福,连徐承意也不能完全约束。”
“这一条是密报,”岑骥似是不忍,顿了下,“一伙河东兵,见无人敢管,闯进了西山皇陵,将西山九座帝后陵墓给掘了,把里面陪葬的器物洗劫一空。”
李燕燕身躯一震,不敢相信,嘴唇颤抖着“你说什么”
岑骥掌心温热,按住她放在椅子上的手“熙宗皇帝与明懿皇后、贞明皇后的合葬陵墓,也未能幸免”
“是么”李燕燕面色惨白,眼神直直地盯着脚尖,嘴唇动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前世李燕燕见过太多死人,本以为不会在意,可换成是亲生父母,总是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是对她的报应,报应她对崔淑妃遗体不敬,可转念一想,母后也就罢了,父皇何时有过她这个女儿如果她做的事都能报应到父皇头上,那因果报应也不过是乱来
更糟的反而是皇陵被毁,帝王遗体被侵,天下人定会把这当成大周亡国的征兆。
岑骥心安慰,可手刚放到她肩上,李燕燕却像触到火炭,突然直起了身体。
她抬起头,已经看不出异样,轻声问道“那还真是不幸。秦王,哦现在是皇帝了,他怎样”
岑骥收回手,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宫里掩藏很深,不好打探,应当是愤怒异常因为原本有传言,徐承意出兵前就得了秦王允诺,打回长安后会迎娶徐女,册立为后,可直到徐承意带兵返回河东,这件事也没动静,倒是从前的秦王妃杨氏被立为贵妃大概,这是秦王在表达不满吧。”
是啊空有皇位,无兵无钱,他还能怎样呢李燕燕想。
“你真没事”岑骥突然问。
李燕燕摇头,勉强笑笑,“我能有什么事先帝后,他们反正也是死人了,总归是活人受的罪更多些我只是担心,淮王若得知此事会怎样。”
岑骥默了默,说“我这次去打沧州,势在必得,不会用太久。等打下沧州,与青州道路相通,就接你过去,探探去淮南的路。”
李燕燕表面镇定,心情却烦乱不堪一时为皇陵被掘哀恸,一时想到崔道衡在青州,一时担心四哥,一时为麻衣道人的预言感到焦急,忧虑她和岑骥何去何从
她平素伶牙利嘴,此刻却不知如何回应,半晌才说“谢谢。谢谢你始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岑骥斜眼,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倨傲道“你早该信我。”
岑骥有忙不完的军务,即便在镇州,也总在府衙议事。不过,即便李燕燕一直强调自己没事,他似乎还是认为她郁郁寡欢,每天都抽出些时间陪她,有时一起用饭,有时赏花闲聊几句,还请了几次郎中,非要给她看病。
李燕燕不免愁上加愁岑骥近来的反应,几乎像是看穿了她的伪装,所以笃定她会为皇陵一事忧虑。
可除此之外,岑骥也没有其他动作,还几番提起送她去淮南,似乎很是言而有信。
李燕燕自诩聪明,如今却越发看不透岑骥这个人,只好将疑惑藏进心里,直骂自己是色令智昏。
岑骥再次返回大营前,李燕燕又一次拐弯抹角地提起麻衣道人。
“古大哥严防死守,还是叫麻衣道人给逃走了,这些天城里传的沸沸扬扬。那个预言相信的人越来越多。”
岑骥一身戎装,金甲寒光凛凛,肃厉道“你不懂打仗是什么。”
李燕燕下意识反驳“我”
“你不懂。”岑骥手重重按在她肩膀上,气势迫人,“取涿州用了巧计,可战后敌我双方的尸骸依旧堵塞了城门;夺镇州大小数十战,年前带出白石山的兵马损耗掉近四成打仗从来都是火里来、刀里去,踩着敌人的白骨获取一线生机。前头有一场大仗,除了获胜,不容他想。”
“想东想西,将心不稳,军心不稳我就真完了,我军也完了。”
“还是说那正是你想见到的”
“我没有”李燕燕委屈得几欲落泪。
岑骥怎能这样误会她虽然她从前有,以后还会继续有很多与他为敌的想法,可她怎么可能想他有事
至少这次没有。
李燕燕咬着嘴唇,将眼泪逼回,气到说不出话来。
岑骥似乎也发现话说重了,轻拍她的肩膀,缓声道“说了多少次,静养少思,别想不该想的事。”
“想我可以。”他恬不知耻道。
“谁想你呀”李燕燕打开他的手,愤恨地骂,“粗鄙武夫”
岑骥手被打开,顺势落在李燕燕额头上,弹了一下
“喂”李燕燕捂着头,怒目而视。
“是么”岑骥突然蹲下一点点,和她平视。
他眸光闪动,很认真地说“有个粗鄙武夫,希望你多想想他。”
李燕燕心跳得隆隆响,眨了几下眼,说不出话。
岑骥轻笑起身,潇洒地走了。
李燕燕呆立在原地,很久,猛地一跺脚“岑骥这个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女主要搞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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