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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中没有一丝生息。
生长了千年的参天古木枝桠枯黄,叶片枯萎凋零,入目所见,竟无一丝绿意。
天空也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彩凝住不动,仿佛随时都会落下倾盆暴雨。
平秀行走在赤狐秘境中,只觉分外压抑。
“为什么赤狐秘境会生息全无,变成这副模样”她不解地问道。
韩陵光道“当初带领族人依附韩氏的族长,请求我家先祖,帮助野赤狐族在秘境中设下罗天大阵,将秘境中的山河气势与野赤狐族的命运绑在一起,这样一来,族人便可借山河气势修炼。”
“山河气势昌隆,野赤狐族修炼起来越容易。同样,野赤狐一族的昌盛亦可以反哺山河气势。初代族长此举本是好意,一片拳拳之心,皆是为后代子孙考虑。”
“可不仅他料不到,就连我们韩氏一族也没有料到,野赤狐族竟像被诅咒了般,一代又一代地衰弱下去。”
“到后来,族人中又忽然出现了无法可解的疫症”
韩陵光心痛地叹息着,再也说不下去。
自古以来,盛极而衰,衰极而盛,皆为定势。
能够长久繁荣下去的宗门和家族,皆离不开每一代传人的殚精竭虑。
平秀想到这里,忍不住朝薛宁瞄了几眼。
虽然她也厌恶血月教教宗黑天犬行事的手段,但她好像忽然有些明白,黑天犬为何要生那么多孩子了。
血月教和恶妖谷这种已经成了气候,并且占据西荒之境为领地的组织不同。
血月教自建教以来,总坛便一直东迁西移,教中也是鱼龙混杂,外部处境更可以说是风雨飘摇,全靠每一代教宗的铁血政治延续血月教的生命。
到了黑天犬这一代,教内分裂益发严重,黑天犬已经无法力挽狂澜,只能凭借个人能力平衡各方的不臣之心。
在这种情况下,他迫切需要天赋高,有城府的继承人。
一来通过分权的方式,将权力授予继承人,把分散的权力逐步收拢到自己手中,对各路护法、尊者起到震慑作用。
二来,优中选优,如果能从继承人中,挑出一个比他还厉害的教宗,则血月教的教祚,再延续百年,应当不成问题。
黑天犬解决问题的思路,可以说与凡界的帝皇如出一辙。
平秀又联想到之前做过的那几个梦,看向薛宁的目光不禁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几分连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怜悯。
似是感觉到平秀的目光,薛宁掀起眼睫,向平秀投来清冷而克制的一瞥。
在韩陵光面前,他无法像二人独处时那样,偶尔情不自禁处,对平秀流露出亲昵的姿态。
心中仿佛拦着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少年独有的骄傲在不断地提醒他不要在“对手”面前表现出脆弱的姿态,不能跨过那条红线。
这样,哪怕最后一败涂地,至少他的尊严还在。
“平姑娘,你还未告诉我,冯六公子究竟与此事有何干连”
想起出发前平秀提及冯无咎时,神色慌张的模样,韩陵光忍不住追问道。
这一路走来,平秀早已打好腹稿应对。
她半真半假道“那夜泡完灵泉,我夜半起身,偶然撞见六堂兄离开客院,孤身一人往荒野中行去,我一时好奇便偷偷跟了上去。”
“六堂兄在水塘边停下,似乎用阵法与人交谈,但相隔太远,很多话我都未听清,只听到与之交谈的人命令六堂兄,要他尽快找到野赤狐族先祖的尸骨摧毁。”
“这命令着实古怪,我担心六堂兄为歹人所骗,本想悄悄探查清楚,徐徐图之,不想今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一下便联想到六堂兄身上。”
“我总害怕”平秀情真意切,仿佛真心为冯无咎着想一般,低声道,“我总害怕此事与六堂兄有关。若六堂兄做出什么危害真武观的事情来,我哪里还有颜面再在翠云洞待下去”
平秀声情并茂,演起戏来那叫一个感情真挚,若是冯无咎在场,定要拊掌大笑,称赞道,好戏,好戏。
韩陵光修眉紧锁,不解道“摧毁野赤狐族先祖的尸骨”
他实在想不通把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拉出来鞭尸,除了能获得一些心理上的快感,还能有什么好处。
薛宁的表情就古怪多了,他虽目不能视,还是忍不住往平秀这边回了几次头。
韩陵光猜测道“难道是野赤狐族的仇人”
可野赤狐族避世隐居那么多年,哪里会有什么要鞭尸才能解恨的仇人呢。
韩陵光百思不得其解。
三人一路疾行,凭借韩陵光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就到达家族墓地。
野赤狐族的墓地,原是建在一片紫色的苜蓿花海中,而今繁花不在,徒留枯瘦的花茎,在风中瑟瑟颤抖。
每个狐族的坟墓,都是用一种表面光滑的白色石头堆成的半圆形坟包。
墓地占地广阔,三人为了尽快找到秦怀楚,便决定分头行事。
平秀负责搜查墓地西面,薛宁和韩陵光负责搜查另外三个方向。
两个时辰后,三人又回到原地汇合。
平秀率先道“我这边没有找到人。”
薛宁也摇了摇头。
韩陵光长叹道“我这边也没有。”
他有些失望,更加担忧,如果不是秦怀楚将琳琅的尸骨带走,又会是谁呢
三人中,平秀脑筋最灵活,常常能另辟蹊径,找不到出其不意的思考角度。
她的眸光缓缓从一座座白色的坟包扫过,心中念头急转,忽然问“陵光君,你可知道这种白色石头源自何处”
韩陵光一愣,道“平姑娘此言何意”
平秀道“我猜想,秦公子有没有可能找修建坟墓的史料去了。他若真带琳琅的尸骨回来,断不可能将她草草下葬。”
韩陵光恍然大悟,击掌道“平姑娘,多亏找来你帮忙,我竟忘了这一节。”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永安石的石场就在赤狐族宗庙附近,咱们这便赶过去看看。”
平秀点了点头“好。”
薛宁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好不默契,心中极不是滋味。
想当初他和平秀被困琅嬛福地,也是如此合作无间,才骗过血月教那么多双眼睛,成功逃了出来。
那是薛宁第一次与女弟子合作,结果出乎意料得好,也因此,薛宁才会将平秀拉上贼船。
二人的默契令他如鱼得水,可如今薛宁才知晓,平秀并非只与他一人有默契,她和别的男子,也能有那种心有灵犀般的配合。
赶了一阵路,平秀才发现,薛宁不知何时,竟不知不觉落到她和韩陵光身后。
她回头道“薛师兄,这边,快跟上。”
韩陵光停下来,有些担忧地问道“寒朝兄,可是我速度太快了”
毕竟薛宁如今算是从头开始修炼,基础薄弱,跟不上金丹修为的他,情有可原。
薛宁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被韩陵光的话语刺中了。
他淡声道“没有,我能跟上。”
他知道韩陵光品行高洁,不是那等阴阳怪气的小人,却又忍不住想,韩陵光是不是有意瞧他不起。
薛宁患得患失,好似变成了自怨自艾的深闺怨妇。
他憎恶这种感觉,却又无法调节失衡的心态。
平秀早瞧出薛宁情绪不对。
她心思敏锐,早已猜中薛宁为何如此。
但没有及时安抚他,一半是想“以牙还牙”,叫他也尝尝被人冷落的滋味;另一半,是她觉得薛宁吃味的模样怪可爱的,想多瞧一会。
但眼下见薛宁如此低落,她又忍不住细思,自己这样是不是太坏了。
平秀抽出五行天罗伞,退到薛宁身旁,撑开伞,顺手挽住了薛宁右臂。
薛宁愣了下神,震惊地掀起眼皮,黯淡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点晶亮的光芒闪动,越来越亮。
“陵光君,烦请你用掌中风送我们一程吧。”
韩陵光看到平秀按下机关后,箭头状的金色伞尖忽然“咔咔”几声裂开,两对薄如纸片,狭长轻盈的金属翅膀伸展开来,微微扇动。
这机关着实做得精巧,韩陵光不由赞道“你这法器设计得委实微妙,敢问是哪位炼器大师的妙作”
平秀骄傲地挺起胸膛,带了点少女独有的小嘚瑟。
“这五行天罗伞,是我及笄那年,阿爹送我的礼物,非是一人所作,而是冯家炼器坊多位炼器大师联合炼制的作品,之前炼废了许多半成品,一直炼了十多把,才成了这么一把。”
韩陵光听完,笑道“那这可真是极珍贵的礼物了。”
薛宁却觉得热血一下涌到脸上,两厢对比下,他今天一早赔的那车西瓜,仿佛成了一个赤裸裸的笑话。
韩陵光扬掌一挥,掌风暗含灵力,扇向两对金属翅膀。
金属翅膀大开大合地上下扇动,卷起狂风,送持伞之人扶摇直上,倏然飘远。
薛宁手臂挣动了两下,想要摆脱平秀。
“我不用你带。”
平秀不惯他这小性子,凉凉地说道“薛师兄,咱们现在离地至少有三十丈,摔下去是要把腿摔断的。”
薛宁道“你一定要我在韩陵光面前如此丢人现眼吗”
平秀故作不解道“你为何如此在意陵光君的眼光”
薛宁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明明知道,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为何又要明知故问”
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犯贱的那个人。
他患得患失,可对于平秀而言,他不过是平静生活中的一个消遣。
平秀轻飘飘地说道“对呀,我知道,我就是故意的。”
她恶劣地嘀咕道“谁叫你死鸭子嘴硬。”
薛宁怒意勃然,几乎想立刻撇下平秀的手。
平秀却忽然将手往下伸,五根手指滑入少年的指缝,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
薛宁的心头震动,怒火一下子偃旗息鼓。
然后,他也情不自禁地,慢慢地握紧了平秀的手。
心口噗通、噗通地跳。
薛宁被一种莫名的惶恐笼罩着,四肢有种痉挛般的紧张感。
他想要握紧一点,再握紧一点,却又怕力道太大,会弄疼平秀。
平秀笑眯眯地睨了他一眼,问道“还生气吗”
薛宁口干舌燥,不知该如何作答。
“跟姑娘家一样。”
薛宁扬眉否认“我不是。”
“哦”平秀拖长了声音,“你不是吗”
薛宁羞愤欲死,又舍不得松开她的手。
他忽然想起五行里的相生相克。
如果他是冰,平秀一定是克制他的火,他在她面前,几乎没有翻身反抗之力。
等到三人赶到宗庙附近的市场,找了一圈,便发现秦怀楚昏迷在地,无论怎么也唤不醒。
平秀在他身旁发现一小撮燃完的香灰,捻了一点放到鼻端细嗅。
“是枕梦香,”她抬头道,“闻后会陷入梦魇昏睡,只能等到时辰到了自然醒来,用外力强制唤醒,恐怕会伤了他的神识。”
薛宁道“秦怀楚既进到这里,琳琅姑娘的尸骨想必定是被他带进来了。”
然而韩陵光翻遍秦怀楚的芥子袋,皆未发现尸骨。
“琳琅的尸骨不在表哥身上。”
韩陵光和平秀都不由将目光望向远处的宗庙,二人异口同声道“是不是只有野赤狐的族人才进得了宗庙也许是被其他人带入宗庙了。”
薛宁眉心紧蹙,他真是受够这两个人的默契无间了。
他忍不住拉了平秀一下,硬生生插到二人之间,道“与其在这里凭空猜测,不如直接进宗庙,一探便知。”
语毕,拉着平秀便走。
又被平秀拉回来。
“错了宗庙往这个方向走。”
薛宁恼羞成怒“我知道,不消你来提醒。”
平秀
行吧,看破不说破。
韩陵光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秦怀楚藏后,三人又赶往宗庙,不多时,便来到恢弘的白石建筑下。
宗庙外层的防护阵法,本就与韩氏祖传的阵法一脉同源,韩陵光略费了点功夫,就成功破开外层阵法。
三人进入宗庙,但见满眼灰雾茫茫,不知是被人布下雾障,还是本来如此。
三人生怕在雾障中失散分开,薛宁便织出一段本命蛛丝,交到韩陵光和平秀手中,三人一起牵着蛛丝往前走。
韩陵光修为最高,一马当先,负责打头阵。
平秀次之,薛宁坚持要殿后。
可过了会,薛宁就悄悄向前挪了几步,从后头牵住了平秀的手。
幸亏雾障太浓,相隔一步,便看不清同伴的模样,薛宁才得以藏好脸红耳热的“丑态”。
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平秀也就心领神会地不去逼问。
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忽有幽微的亮光穿透迷雾,闪闪烁烁。
平秀出声道“前面的是不是野赤狐族历代供奉的祖先灵牌”
韩陵光也没有来过宗庙,但眼瞧着有几分像,便道“有些像。”
“那所谓的先祖尸骨,会不会和灵牌放在一起”
“有可能,走,去看看。”
薛宁却在此刻出声提醒道“这宗庙外围布下重重法阵,庙里又有如此多机关,只怕不仅是用来防范外人,我们千万小心。”
他话音刚落,平秀忽然低呼一声。
薛宁立刻感到平秀身体向下一坠。
他几乎是想也未想,一手放出蛛丝缠住前头的韩陵光,合身扑向平秀,揽住她的腰肢。
“拉我们上去”
他想借韩陵光之力出陷阱,可韩陵光那边不知遇到什么麻烦,并未给他回应。
平秀脚底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一股巨大的力量拖着她往下滑。
薛宁不敢松开她,二人瞬间就被拽入地下。
砰的一声巨响。
宗庙的地板在二人头顶轰然合上。
薛宁将平秀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她。
二人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拽着,在崎岖不平的隧道里滑了许久,才慢慢停下来。
平秀被薛宁护得很严实,倒没怎么擦伤,薛宁的情况就不怎么样了。
“伤到没有”
平秀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薛宁看不到,便低低答了一声“没有。”
她双手撑在薛宁两侧,正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很深的深渊里,砸到底部发出来的回响。
二人心里具是一惊,这才发现他们还没有摔到最底下,而是挂在深渊入口边上。
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谁也不确定要是随便乱动,会不会摔进深渊出不来。
薛宁一把按在平秀背心,又将她摁回怀中,紧张地说道“不要乱动,危险。”
平秀乖顺地贴在他怀里,感受到少年坚实的胸膛,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她小声地说道“刚刚被我弄下去那个,好像是个骷髅头。”
这证明,以前也有人掉下来过。
并且那人没有逃出去,生生在宗庙地下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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