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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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人

    平秀站在门口,犹豫半晌,终是把这小毛团捉下来,翻墙而入,依着阿呆的指引走到一间房门紧闭的静室前。

    “血腥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吱。”

    平秀不明情况,谨慎起见,她并没有直接推开门进屋,而是走到窗下,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弯下腰,趴在那个小洞上往里看。

    月光透过轻薄的窗纸,照在内室的坐席上,一片苍白,凄冷。

    平秀看到一具修长的躯体伏倒在蒲团上,鸦羽般的长发铺了满地,蒲苇编织的坐席上盛开斑斑刺目血迹。

    平秀辨认出屋中人正是薛宁无疑,但他怎么忽然昏倒,还吐血了

    她轻声唤道“薛师兄薛宁”

    躺在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平秀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思索片刻,她还是决定救这讨厌鬼一回。

    她撬开屋门,走到少年身边蹲下,用力将人翻过来,为少年把了会脉,发现他体内灵力紊乱,整个人似乎陷入无意识的混沌中。

    平秀从背上抽出五行天罗伞,准备用悬丝术为薛宁疏导灵力,揎起他的袖子,忽然发现他有一只手浸在血泊里,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浸湿了大半片袍袖。

    平秀翻过薛宁的手掌,看到他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块铜镜残片,锐利的边缘割破了手掌和手指。

    平秀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他的手指。

    她伸手摸向那块铜镜残片,打算先把这玩意拿到一旁,给薛宁止血,谁知手指才碰到镜面,忽觉一股诡异的力量袭来。

    她的指尖被吸附在镜片上,怎么都无法挣脱。

    一道阴邪的气息沿着她的指尖迅速攀升,平秀只觉像是有人拿着锥子对着她的天灵盖狠狠凿了一下,两耳轰鸣,灵台骤然一痛,身子软软朝前倒下,半压在薛宁身上。

    她的神魂被强行吸入铜镜中,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身处在一座粉墙黛瓦的宅院中。

    庭院中间摆着数十口半人高的染缸,已经染好颜色的布匹高高挂在竹竿上,百余个头包蓝布巾帕的妇人往来劳作,忙碌不休。

    平秀瞧了许久,才瞧出这幻境似乎是凡界某处染坊。

    她从染缸中间穿过,似一缕游魂,幻境中的人根本瞧不见她。

    忽然,她听到一阵尖锐的叱骂声。

    庭院的角落里,一个女人正用柔韧的细竹枝抽打一条皮毛黑亮的小奶狗。

    平秀注意到那只小奶狗生着一双异色双眸,左眼如墨,右眼赤红。

    平秀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了薛宁。

    小奶狗似乎极害怕女人,被打了也不敢躲闪,只敢趴在地上,用前爪护住头脸,发出低弱的哀鸣。

    女人雪肤乌发,生得十分貌美,却脾性暴烈,下手狠辣,她抽打了很久,终于打累了,甩手把竹枝丢到一旁,一脚将小奶狗踹到墙边,喝道“滚滚回去”

    旁边有个老妇人见了不忍,劝道“薛娘子,你这又是何必呢。它就是只畜生,你就算把它打死,它也听不懂人话。畜生不懂事,你把它赶回去关起来,或者饿几顿就好了,何必跟它较劲呢。”

    被唤为“薛娘子”的女人眉心闪过一丝戾气,乜了那妇人一眼,冷笑道“邬大嫂,做好你自己的活就好了,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说完朝趴在草丛里的小奶狗走去,小奶狗吓得直发抖,一瘸一拐地往后倒退,转身钻进墙角的狗洞跑走了。

    邬大嫂被抢白了几句,脸色不太好看,旁边有人围过来劝她“这狐狸精惯来疯疯癫癫的,邬大嫂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没得白挨她骂。”

    “那小蹄子空有一张脸,就会勾引男人,心性歹毒着呢,邬大嫂,咱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省得叫她记恨上。”

    平秀从一堆嚼舌根的女人中间飘过,穿墙过院,跟在那条小奶狗身后。

    这小奶狗瘦得可怜,肚子瘪瘪的,身上的骨头都从单薄的皮肉下突出来,显露出两排清晰的排骨。

    平秀观察到它的后腿似乎受了伤,半拖在地上,走路一瘸一跛。

    小奶狗跑到后厨房放泔水桶的地方,似乎想寻找吃食,但它在泔水桶附近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低低哀叫了几声,沮丧离开。

    看来是饿坏了,可又不敢吃泔水桶里的残羹剩饭,平秀心想。

    小奶狗在迷宫似的大宅院中绕来绕去,最后走到一条荒凉破败的弄堂里,从一道窄小的木门挤了进去。

    平秀也跟了进去,她发现这是栋门脸窄小的小楼,进了门,就是一片逼仄的天井,到处长满青苔,房梁下还挂着蜘蛛网,小楼的梁柱都老破得不成样子,看着很有些年头了。

    小奶狗跑到台阶下的沟渠舔水喝。

    破旧的院门忽然发出一声异响,小奶狗受到惊吓,蹿到院角处的竹笼后躲起来。

    门被推开一条细缝,紧接着,两个形容猥琐的男人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走进来,摸到灶房里。

    小奶狗虽然害怕,却还是悄悄走到灶房墙下。

    高个的男人揭开水缸的木盖,矮个男人从衣襟里摸出一叠纸包打开,把白面似的药粉都抖进了水缸里。

    高个男人拿起水瓢搅动水缸里的水,看着药粉慢慢融化,淫笑道“我就不信,这回那小娼妇还不中招。”

    矮个男人也桀桀笑道“这回要是成了好事,那薛小娘想不跟着咱们二爷也不成了。若二爷抱得美人归,咱俩就是大功一件。”

    两个男人在水缸里下完药,走出灶房,悄悄出门而去。

    小奶狗确定二人离去,才敢从藏身之处走出来。它走进灶房,围着水缸急急乱转,似乎想将水缸推倒,又碍于年纪太小,力气不够。

    它想跳到水缸上,蹦了几次,都被受伤的后腿所拖累。

    小奶狗饥肠辘辘,扑腾半天,实在没有力气,只好垂头丧气地趴在灶房门口。

    直到天色昏暗,平秀才看到白日间在染坊毒打小奶狗的薛娘子回来。

    小奶狗极怕她,一见到薛娘子就骇得往墙角里缩。

    薛娘子瞄了它一眼,冷笑数声,转身走进灶房,捧着一碗腌肉走到小奶狗面前蹲下。

    她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拈出一条腌肉,温柔地说道“我的小乖儿,饿了么”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充满了违和。

    小奶狗瑟瑟发抖,低声呜咽。

    薛娘子将手指凑到小奶狗嘴边,勾了勾唇角“吃吧,娘亲喂你。”

    平秀微微睁大眼睛,这下终于可以确定,那条小奶狗是薛宁,而那美艳凌厉的妇人很可能就是薛宁的母亲。

    她曾经私下打听过薛宁的身世,但只探听到他是半妖,是被修文院院主余安行带上山的,其它一概没打听出来,就连薛宁的半妖真身也是模棱两可,众说纷纭。

    现如今她可算弄清楚了。

    原来薛宁是犬妖啊,难怪一副狗脾气。

    平秀莫名其妙被卷入薛宁的梦境,什么都干不了,只能被迫看戏。

    小奶狗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薛娘子,眸中充满孺慕之情,想要靠近,又胆怯不敢。它迟疑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低下头,缓缓朝那条腌肉干凑过去。

    就在它张开嘴巴之时,薛娘子忽然缩回手,将整碗腌肉干打翻到沟渠里,一双凤眸似淬了毒,冷笑道“狗就是狗,畜生就是畜生,你还想吃人吃的东西真饿了,就自己跳下去。”

    小奶狗僵硬地缩着,没敢动。

    薛娘子脸上闪过一丝怒意,脚尖一掀,将小奶狗踹进水沟。

    那水沟里还蓄了半沟水,小奶狗掉进去,半个身子淹在水里,浑身湿透,皮毛都贴在身上,越发显出它瘦骨伶仃,异常可怜。

    薛娘子像发了癔症,怪笑着,按住小奶狗的头,不断将它摁进水里。

    “吃啊,怎么不吃了你”

    平秀越看,越觉心中恶寒。

    她虽未见过生父,可母亲从小爱她、疼她,事事以她为先,她实在想象不到,这世上身为人母者,竟还有如斯恶毒之人。

    但好在薛娘子只是施虐,还没有杀子的打算。

    她将小奶狗折磨得奄奄一息,丢在门口,自进了灶房,从水缸里舀了瓢水,正要喝下,小奶狗忽然拖着虚弱的身躯爬进来,咬住她的裙摆,不停摇头。

    薛娘子脸色微变,语气不善道“白日里有人来过了”

    小奶狗松开嘴,低声呜咽。

    薛娘子泼掉瓢中水,弯下腰,微微上挑的眼角泛出一丝猩红。

    她温柔地笑道“宁儿,娘今天教教你,这世上,有些人虽然披了张人皮,但内里却是连畜生都不如的肮脏东西。像这样的东西,杀来吃了正是大补。”

    小奶狗眼神茫然,充满恐惧。它太小了,还听不懂这番话语的意思。

    薛娘子进入卧房,爬上床,放下床帐,合衣躺下。

    夜色渐渐浓稠,打更人敲着梆子从弄堂外走过。

    “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薛家小院的门锁被撬开,一个眼底青黑,脚步虚浮的青年公子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潜入一楼卧房,反手掩上房门。

    平秀没有跟进去,只飘在门外,听到屋中传出喘息声,还有床榻摇动的声音,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回头看了眼孤零零蹲在柱子旁的小奶狗,它的皮毛还未晾干,一缕一缕地披在身上。

    平秀忽然有点怜悯薛宁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

    约莫过了一刻,房门才被打开,青年公子一脸餍足,边系腰带边往外走。

    他得意地自语“这薛小娘真是看着美,睡起来更美,哈哈。”

    平秀见了那张下流的嘴脸只想作呕。

    小奶狗盯着那男人的背影,也不知它听懂没有,平秀看到它咧出尖牙,似乎想扑上去咬那男人一口。

    男人走到门边,似是想起有东西落在屋中,又折身返回。

    这时薛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婀娜的身子斜倚门侧,手里拎着一只荷包轻晃。

    夜色中,她美得仿佛一只持美行凶的妖魅,红唇微启,笑道“二公子是在找这个吗”

    青年公子瞪大双眼,慌神道“你你不是吃了迷药,怎么会醒”

    话音落,他忽然低头,惊恐地发现他的肚子像是涨了气一样疯胀。他的脸憋得紫红,喉头肿起,一丝声儿都发不出来。

    他的肚子胀得比怀胎九月的妇人还要大,眨眼之间,胀到极致,嘭的一声闷响,炸裂开来,撕破衣裳。

    青白色的虫卵流水似地从他肚子里流出来,流到地上,虫卵破壳,无数棋子大小的黑蜘蛛爬出来,爬到青年公子的尸体上,啃食他的血肉。

    那场面太过血腥,平秀转过头不敢再看,眼角瞥到薛娘子走过来抱起小奶狗,款摆柳腰,朝天井下的血泊走去。

    “宁儿,这是大补之物,来啊,你也吃一点。”

    小奶狗发出抗拒挣扎的声音。

    “我叫你吃听到没有”

    “张嘴”

    平秀双手捂着耳朵,听着妇人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毒的话语,只觉全身发冷,头皮发麻。

    她听到小奶狗发出濒死般的呜咽,终于忍不住把双手从耳朵上拿下来,捂着眼睛,朝站在天井里的薛娘子冲过去,口中发出威武鼓气的呼喝声。

    她撞到薛娘子的身体,穿了过去。

    薛娘子被这一撞,像是一幅风化的美人图,化为斑斓色彩飘入风中,整个梦境终于开始扭曲坍塌。

    平秀回头,看到小奶狗蹲在血泊里,正用那双异色双眸冷漠地望着她。

    平秀终于被甩出了梦境。

    回到自己的身体,感觉就像在虚空中漂浮许久,终于脚踏实地。

    平秀手忙脚乱地从薛宁身上爬起来,心有余悸地搓了搓胳膊。

    薛宁没有戴眼罩,她可以看到他紧闭着双眼,眼球不安地转动,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似乎困在梦魇中出不来。

    平秀一时心绪复杂。

    她本来就和薛宁八字不合,又因为那些梦,更是难以对此人生出好感。可此时此刻,她又忍不住觉得他可怜。

    如果那真是他小时候过的日子,那他没疯还真是坚强。

    平秀定了定神,整理好心绪,膝行移到薛宁身旁,想先把他手里那块古怪的镜片拿下来,或许能帮他脱离梦魇。

    因为上次的教训,这回她学乖了,没有直接上手,而是找了把镊子,掰开薛宁血肉模糊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把镜片夹出来。

    她觉得这镜片像是什么法器的残片,隐约从上头感到一丝阴邪的气息。

    天元道宗是名门正派,肯定不会给门内弟子这样的东西,那么这镜片,也许是薛宁生母留给他的遗物

    平秀正低头观察铜镜残片,忽然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上。

    她仰面倒下,后脑勺磕在坐席上,磕得她痛呼一声。

    薛宁翻身跨坐在她身上,一手将她左手按在地上,一手箍住她右腕,用力一捏,她右手脱力,镊子和镜片铛然坠地。

    薛宁那只赤红的眸子红得好似要流出血来,平秀隐约觉得他状态不正常,看着好像要发疯。

    薛宁探手拢住少女纤细的脖颈,生着薄茧的拇指抵在她颈间大动脉上轻轻摩挲,哑声问“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平秀怒道“薛宁,你清醒一”

    少年忽然撤开手,俯下身,嘴唇寻到少女颈间,轻轻碰了一下,而后张口咬了下去

    牙齿刺破肌肤,渗出鲜血。那血腥味中带着一丝诱人癫狂的甘甜,少年蓦地凶性大发,探出舌尖舔舐伤口,而后重重一吮。

    平秀惨叫,掌心汇聚灵力,一掌拂向薛宁肩膀。

    薛宁生受了她一掌,牵动内伤,口呕鲜血,终于清醒过来。

    他翻身坐到一旁,神智混沌间,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

    平秀捂着脖子,眸中噙泪,怒声道“薛寒朝,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居然想咬死我”

    薛宁掀眸看向她,神识瞬放。

    冷月之下,少女坐在血迹斑斑的坐席上,衣衫凌乱,胸前染了半边血,不知是他刚刚吐在她身上的,还是从她伤处流下的。

    这次的确是薛宁理亏,他无可辩驳。

    他抬了抬手,又放下来,垂着眸子,失了血色的唇瓣动了动“我送你去治伤。”

    平秀把装满晶石的宝匣踢过去,气道“我谢谢你你先管好自己吧”

    她爬起来,把吓坏了的阿呆揣到袖子里,背上五行天罗伞,气势汹汹地朝门外走去。

    薛宁起身,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平秀捂着伤处,心中忿忿地想幸好薛宁没有咬她血管,要不然她现在流的可就不是这么一点血了

    她才走到庭院中,忽觉双腿一僵,那种无法动弹的麻痹感随着血液流动迅速游遍全身。

    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快摔到地上时,薛宁疾步上前,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平秀躺在薛宁怀里,眸中泪光涟涟,这下终于委屈得哭出声来“薛寒朝你不是人你的血你的血居然有毒”

    朋友

    平秀直挺挺地躺在坐席上,半真半假地流眼泪,嘤嘤哭泣。

    “薛寒朝你不仅想咬死我,还想用你的血毒死我”

    薛宁心中有愧,根本不敢与她对视,低头在平秀的芥子袋中翻找丹药,心烦意乱,脑中一团乱麻。

    “你说的解毒丹到底是哪瓶”

    芥子袋中有上百瓶丹药,每个瓷瓶都长得差不多,薛宁实在分辨无能。

    平秀抽噎了几声,见好就收,对阿呆道“阿呆,你帮他把那瓶仙芝灵丹找出来。”

    “吱吱。”

    寻宝鼠打了个滚,钻进芥子袋里,不多时,叼着一只釉青瓷瓶爬出来。

    平秀道“三颗内服,两颗碾碎,药粉敷到伤口上。”

    “快点。”她催促道。

    毒素持续蔓延,她舌尖发麻,感觉自己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

    薛宁取来一壶茶水,先喂平秀服下丹药,然后又在她的指点下,碾碎解毒丹为她敷伤。

    既是敷伤,二人不可避免地有了肢体接触。

    薛宁的指尖摸索着触碰平秀颈间的伤口,碰到豁起的皮肉,才惊觉方才使了多大力道。

    他只有幼时初来天元道宗时咬伤过人,后来那些属于妖的兽类本性都被收敛压抑。

    他极力克制,甚至改修无情道,就是想尽快修到合道期,废除一身妖血,做一个真正的人。

    谁成想多年克制,一朝破功。

    薛宁羞愧之余,不免又生出一丝自我厌弃。

    他将药粉洒在伤口上,拿出绷带为平秀包扎。

    平秀被药粉刺得伤口生疼,一边流泪一边道“你的血有毒,不知道伤好了以后会不会留疤呢。万一留疤破相,你说怎么办”

    薛宁道“你想怎么办”

    平秀见他自觉理亏,心中窃笑,掐着哭腔说道“怎么办当然是你来想。是你伤了我,如何补偿,难道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这也要我来提,可见你毫无诚意。”

    她装出十分委屈的模样,质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破了相可怎么办万一我破相了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薛宁双唇紧抿,沉默良久,道“你不会破相。”

    平秀哼道“你是医修,还是我是医修你说我不会破相,就不会吗”

    “我不会让你破相。”

    “你拿什么来保证”

    薛宁被平秀问得哑口无言。

    平秀咄咄逼人地追问“若是我嫁不出去,难道你要娶我吗”

    薛宁想也不想道“不可能。”

    平秀

    哼,就知道这狗子会这么说。

    她反唇相讥“我才不想嫁给你这么奇怪的人呢。”

    奇怪的人。

    薛宁的心好像被这四个字戳了一下,有一点酸涩的痛。

    “不负责任。”平秀又说。

    薛宁忍不住解释“我并非不负责任,只是我这辈子,绝不会与任何人结为道侣。”

    吃过解毒丹,身上的麻痹感渐渐退去,平秀终于感觉自己可以动了。

    她忽然伸手摸向颈间,指尖与薛宁的手指相碰。

    薛宁骤然缩手。

    平秀接过绷带,手指翻飞,灵巧地在颈间打了个蝴蝶结。

    她慢慢爬起来,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不是犬妖吗”

    犬妖两个字刺痛了薛宁,他立刻就回想起万妖录中,那长篇累牍的关于犬妖发情期的描述。

    平秀是医修,对妖族习性颇有涉猎,她言下之意,正是薛宁想的那个意思。

    薛宁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好似浑身的血都冲到脸上。

    他身体颤抖着,咬牙低喝“住口不许你再说”

    “为什么不许我说你就是犬妖呀,我看到了,在”

    薛宁忽然扑过来,用手捂住平秀的嘴,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道“不许再说了”

    他微微喘息,一字一句警告道“梦中之事,不许往外泄露,否则,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平秀把他的手扯下来,不屑道“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帮你保守秘密我这个人,一向只帮朋友保守秘密,薛师兄,你和我算朋友吗”

    平秀不给薛宁任何反应的时间,接着道“如果薛师兄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并以诚相待,我也不是不能宽宏大度,原谅你今日发狂咬伤我一事。而且,我还愿意守口如瓶,帮你保守那些小秘密。”

    朋友

    薛宁生于凡界,长于天元道宗,活到如今一十七岁,从来没有交过朋友。

    羁绊越深,因果越多。

    而人活于世间,并非所有的羁绊都能给人带来快乐,有些羁绊,反而带给人莫大的痛苦。

    如果想要完全脱离苦海,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割舍一切羁绊。

    没有期待,没有渴望,也就不会痛苦。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朋友。

    “我不”

    “停”平秀两指并拢,搭在薛宁右腕脉上,摆出把脉的姿势,“薛师兄,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想清楚再说。”

    她趁机分出一丝灵流,刺入薛宁肌肤。

    薛宁没料到她居然敢未经同意,就给他把脉,受惊之下推了平秀一把。

    平秀顺着他的力道将身子后倾,手指依然按在他手腕上,腰肢一扭,又黏了上来,贴近薛宁耳畔,笑道“薛师兄,按妖族的骨龄来算,你也快成年了吧”

    她今日终于明白,为何之前梦中,薛宁会有那样奇怪的反应。她本以为是中了媚毒,如今看来,竟是本性使然。

    “犬妖天性,不是你说不想,就能赖过去的,这一点,想必薛师兄一定深有体会。”

    薛宁用力抽出手,半晌,不甘地屈服道“好”

    平秀咬唇忍笑“好是什么意思呀,还请薛师兄说清楚。”

    薛宁忍辱负重,每个字都像从牙齿缝里吐出来一样。

    “我、和你、交朋友,你、不得、泄露、我的、秘密。”

    平秀笑道“一言为定,谁食言谁是狗啊,不对,是大豪猪。”

    “既然是朋友,来,先让我把你的伤治了。”

    平秀拉过薛宁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中途薛宁下意识缩了下手,又被平秀用力拉了过去。

    薛宁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平秀先用药水为他清洗伤口,药水渗入伤处,刺痛难忍,他忍住没有吭声。

    接着便是上药,裹伤,最后平秀在他手背上打了个同款蝴蝶结。

    平秀拍了拍手,说道“好了,朋友之间,就要互帮互助。薛师兄,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呢”

    薛宁轻轻抠着手上的绷带,心里别扭极了。

    “你要我帮什么忙”

    平秀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轻声道“薛师兄,你这样就不对了。”

    薛宁不耐道“有什么不对”

    平秀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表演起来“薛师兄,哪有人对朋友如此冷漠的你该这么问我”

    她唇角微翘,小狐狸眼中仿佛盛满星光,明亮耀眼。

    “秀秀,你要我帮什么”

    薛宁仿佛被她明亮的目光灼到,他撇开脸,语气冷硬地说道“你是在妄想。”

    平秀先时一直好声好气,听了这句,忽然拉下脸,冷哼道“我就知道你是说一套,做一套,根本没把我当朋友,是我自作多情了”

    平秀背起五行天罗伞,头也不回地走静室,用力推开院门。

    薛宁听到院门摔在墙上的声音,穿堂风卷过庭院,冷冷地吹在他身上。

    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起身跟了上去。

    平秀在前面疾走如飞,薛宁在后头遥遥跟着,不舍不弃。

    平秀一回头,薛宁就停下脚步;她继续往前走,薛宁便似道影子般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直走到书院广场的凌波池附近,平秀敛息屏气,从芥子袋中搬出一块精铁,用力砸向凌波池。

    哗啦

    水花四溅。

    薛宁耳尖微动,缩地成寸,飞身落到凌波池旁,手指在眼前一抹,神识视物瞬开。

    灰蒙蒙的视野中,水波浮动,却没有发现意想中的人影。

    凌波池池水极深,水麒麟久居其中,向来不喜生人打扰,她莫非是被水麒麟卷入水下洞府中了

    薛宁正犹豫要不要下水查探,忽觉一道熟悉的幽香自身后袭来。

    他霍然转身,看见平秀正负手身后,站在三步之外,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脖子上的绷带绑得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像一朵洁白的花骨朵,从颈下伸出,虚靠在少女莹润的脸颊旁。

    平秀胜券在握,说道“我生气了,如果薛师兄你不好好哄我,说点我想听的话,我就从凌波池跳下去。”

    薛宁冷冷道“你要跳就跳。”

    平秀径直朝凌波池走去,和薛宁擦身而过时,薛宁终于伸手扯住她袖子,神情有些疲倦“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得到什么

    我想勾引你,我要一雪前耻,把你变作裙下之臣,让你对我死心塌地。

    平秀说谎不带脸红,极其自然地说道“我想和你做朋友。”

    薛宁沉默良久,终于道“你现在到底要如何”

    “薛师兄之前不是有话没说完吗”

    薛宁的眉头皱得死紧。

    很久很久之后,他带着充满屈辱的神情,别别扭扭,吭吭哧哧地说道“秀秀秀,你要我帮什么”

    平秀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薛宁身上感受到大获全胜的畅快。

    捕鱼需要耐心,而她向来,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平秀启唇,娇娇柔柔地说道“薛师兄,刚刚我有一块精铁误落凌波池中了,你能帮我捞上来吗”

    薛宁

    他很快就知道平秀要他帮什么了。

    翌日。

    天元道宗落月台。

    这处宗门内著名的约会圣地,今日却凄清寥落,仿佛被人清了场。

    也的确是被人清了场薛宁往落月台入口一站,一身孤冷,小情侣们见了修文院这尊煞神,皆吓得望风而逃。

    平秀在落月台上忙活了半日,精心布置,等到月出东山,她走到望月台入口,朝山下索道望去,望见一席紫衫飘摇而来。

    她抬起手,拍了拍薛宁的肩,说道“请薛师兄隐去踪迹,藏于暗中。一会姚少游若欲对我行不轨之事,还请薛师兄保护我。”

    薛宁神色冷峻“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平秀故作惊讶道“当然是耍美人计啦,这你都看不出来呀。”

    薛宁听了她这番理所当然的话语,心中更是气闷,也不知是不耻她举止轻浮,还是气自己竟然答应帮她做这种荒唐事。

    平秀轻轻推了薛宁一下“姚少游快到了,薛师兄你快藏起来吧。”

    薛宁侧首,用那只沉静的黑眸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掐了个诀,收敛气息,隐去身形。

    等姚少游步入落月台,便看到一片璀璨灯海,如睡莲般盛开在幽静的石台上。

    灯海中央,铺了一张坐席,席上摆了一张矮几,一瓶幽兰,一只博山香炉。

    香烟袅袅,美人坐于席上,一手提着金玉酒壶,另一只手里擎着两只金樽,款款而笑“姚师兄,请坐。”

    姚少游站定不动,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青笺,笺上小字娟秀,写了一首小诗

    今宵月泠泠,邀君对酒饮。

    解却前番事,一醉泯恩仇。

    姚少游将青笺揉成一团,心中冷哼且看她耍什么手段,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上她的当

    姚少游穿过灯海,金刀大马地在平秀对面坐下。

    平秀今日没有穿天元道宗的弟子服,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穿了一身云烟雾罩般轻盈的白纱裙,裙摆层层叠叠,发束金环,垂落两鬓的髻发蓬松柔顺,衬得她面靥如花。

    姚长寿虽骂平秀是狐媚子,但姚少游扪心自问,狐媚子还真不长这样。

    平秀的容貌有着江南女子的温柔婉约,娇妍妩媚,她是那种一眼见了,便觉是富贵温柔乡里养出来的,水做的姑娘。

    呸,也仅仅是看起来像水做的而已。

    就算是水做的,那也得是坏水做的。

    平秀斟了一杯酒,端到姚少游面前。

    姚少游兀自不动,先盯着平秀,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见她脖子上绑着绷带,绷带外头用一条烟霞色的纱巾虚掩着,心头一动,奇道“你受伤了”

    平秀垂睫低叹“是呀,受伤了呢。”

    姚少游鼓掌,幸灾乐祸地道“可喜可贺。”

    平秀眼波潋滟,轻飘飘地乜了他一眼,也不生气,反而顺着他的话道“也许是报应吧,我受了这伤,就当是偿还姚师兄之前挨的那三百戒鞭吧。”

    姚少游顿时被她怼得无话可说。

    她这话明明听着语气极为诚恳,可姚少游怎么听,都觉得平秀像在讽刺他。

    “你今夜约我来此,到底想做什么”

    在平秀手里吃过两回教训,姚少游现在机警多了。

    平秀慢慢往杯中斟满酒,纤细的手指擎着酒杯端起来,向姚少游一敬,笑道“我今日约姚师兄来此,是想和姚师兄化解之前的恩怨。姚师兄如果愿意宽宏大量,退让小女子一步,还请饮尽此杯。我先干为敬了。”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平秀喝完酒,将酒杯倒过来,给姚少游看空荡荡的杯底。

    姚少游冷嗤一声,双手环胸,拿她之前说过的话来堵她“我可不敢喝,万一平师妹你在酒里下药怎么办”

    平秀微微一笑,伸手拿过他的酒杯,秀颈低垂,双唇含着杯沿,轻轻抿了一小口。

    “我尝过了,这下姚师兄放心了吧”

    平秀擎着金杯,奉到姚少游面前。

    姚少游垂眸瞥了眼杯沿的胭脂印,脑海中蓦地想起半月之前,印在他衣领上的那抹胭脂。

    他的心又不争气地跳动起来,有些口干舌燥,难以自持地俯下身去,要就着平秀的手喝完剩下的酒。

    就在杯子快凑到姚少游嘴边时,平秀忽然低呼一声,手一抖,杯子掉到桌上,酒液溅了姚少游一身。

    姚少游忽然清醒过来,起身扫了扫前襟,压着怒气道“平秀,你到底什么意思,又想玩我是吧”

    平秀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面上带笑,心里咬牙切齿,将坏她好事的薛宁骂了八百遍。

    她再次提起酒壶,扶起酒杯斟酒。

    “姚师兄,我今夜是诚心诚意向你道歉,你若肯喝了这一杯,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从今而后,我们重新做朋友。”

    姚少游将信将疑,复又坐下。

    平秀瞄了眼香炉,一心只等姚少游喝了酒,到时他神智昏昏,任她拿捏,她想问什么,便问什么。

    平秀道“方才手未拿稳,弄脏了姚师兄的衣裳,我自罚三杯,权当赔罪。”

    平秀连饮了三杯,姚少游才稍减疑虑,正欲伸手去拿酒杯。

    嗤的一声,酒杯好像被一根无形的手指推着,往左边移出半尺。

    这下姚少游终于肯定这是场鸿门宴。

    他霍然起身,怒道“平秀,你果然没安好心你以为我真的色迷心窍,次次都会栽在你手里吗”

    说完,拂袖而去。

    平秀眼睁睁望着姚少游远去的背影,双手藏在案桌底下,揉搓着衣袖,将上好的姣云纱揉得一塌糊涂。

    薛宁撤去隐身术,从暗处走出来,穿过灯海,走到平秀身旁。

    平秀等他走近,蓦然爆发,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

    薛宁身形颀长,比平秀高出不少,平秀须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你说要帮我,便是这么帮我的你都把姚少游吓跑了”

    薛宁双唇紧抿,默不答声。

    平秀道“我与他喝酒,与你什么相干,你要暗中作鬼,搅我好事”

    薛宁还是不说话。

    平秀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对牛弹琴,有气无处发。她气冲冲地取过酒壶,转身塞到薛宁怀里。

    “这酒派不上用场了,送你罢”

    薛宁一手捧着酒壶,站定不动。

    平秀看见他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气得一魂升天,三魂出窍,劈手又将酒壶夺回,坐回席旁,揭开壶盖,双手捧起酒壶,直接对着壶口牛饮。

    才喝了两口,便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托着酒壶,硬生生迫她松了手。

    薛宁眉心微蹙,说道“你不能喝这么多。”

    平秀气笑了“这酒总要有人喝,你把我的朋友赶跑了,我岂不只能一人独饮”

    薛宁低声呢喃“朋友”

    平秀没听清他的自语,问道“你说什么”

    “你和任何人都能做朋友”

    平秀正在气头上,没有仔细思索他问这话的含义,不假思索道“对我天性旷达,最爱广结朋友,不行么”

    薛宁道“虚伪。”

    忽然捧起酒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直到薛宁将酒喝完,平秀才回过神来。

    她蹙着一双柳叶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薛宁眼前晃了晃,忽又想起他看不见,便改为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胸口。

    薛宁坐得端正笔直,脸庞莹白如雪,黑眸中染上一层朦胧水雾。

    香雾从博山炉中袅袅升起。

    喝了这酒,闻了这香,至少两个时辰,都会处于一种三魂不守,七魄不宁的状态。

    这迷魂药本是为了姚少游准备,却不想,竟进了薛宁的肚子。

    平秀生着闷气,埋怨薛宁白糟蹋了她的好东西。

    “薛寒朝,你还好吗”

    薛宁答非所问,说“你真虚伪。”

    平秀

    作者有话要说平秀狗子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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