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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焉下意识动了动眉头, 他目光冰冷,警告般看着巫长袖“不许动她。”
被这阴沉的脸一瞪,巫长袖取笑般的心思也沉了下去, 娇媚的脸上显露不快。
“你笃定本掌门会那丫头不利”
封焉冷不丁扬了扬嘴角“你的手段,在她眼中皆是污浊。”
巫长袖凤目圆睁, 胸中顿时怒气丛生。
“别以为你有几分天赋, 便能如此放肆。本掌门喜爱你才满足你的心愿,你非但不谢, 还这般不敬”
“掌门与我各取所需罢了, 有什么不对。”封焉淡漠地笑着,精雕细琢的脸上, 仿佛蒙了一层细密虚无的雾, 令巫长袖看不透。
“掌门不是还想用我的才能,去向追烟讨要更多赤魔之力么”
巫长袖的眸里掠过一丝敏锐。
好精明的男子, 原来他敢在她面前肆无忌惮,都是因为她说过那句话。
简直就像一只难以驾驭的狼。
她冷艳一笑,她就喜欢将这些趾高气昂的男人驯得服服帖帖。
“本掌门的需求,可不止这一点。”她眼神暧昧,声音冷中带腻, 如同在半空之中抛下羽毛, 令人仰视之时不禁骨头酥麻。
封焉沉下了眼睫, 连怀有最后的礼貌的那丝冷淡的笑都撤了下去,双眸凉得就像在看一件毫无生命的物品一般。
巫长袖不以为意地别开了脸, 悠然走开。
“明日开始修炼狂云宗功法,辰时三刻,训练场见。”
封焉眸底的嫌恶一闪而过,面色冰冷无温。
次日一早, 封焉给离贞送来了一壶水。
“这是什么”离贞没摆出好脸色,那眼神明明白白告诉封焉,她对他的殷勤毫不放心。
封焉替她斟到杯中,那水清透晶白,透着无比安神的沁人香气。
“你爱喝的。”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可没说过”离贞说到一半便止了言。
她没见过这东西,封焉说的,应指向寂宵子。
他不愿亲口讲述过去,便将她前世的喜好摆在面前,能否忆起,全凭她自己。
想出这种办法,的确是他的作风。
封焉斟好茶水便要离开,离贞蓦地问道“你去哪儿”
封焉顿了一顿,“训练场。”
“不留下一起喝”
封焉猛地回过头来,颤动的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离贞的眼神依旧冰凉,指尖却敲了敲桌侧。
封焉当即折身回来,二话不说坐到了离贞指尖所点的位置。
离贞玉指扶住壶柄,看着剔透的茶水成缕落入盏中。
“冰心玉露,醉月迷花。”
封焉眼睫如羽翅般轻轻扇了扇。“你记得。”
“经我触碰之物,大多都能记起。”离贞将茶盏推向封焉。“除了人。”
所有与人相关的记忆,皆是在睡梦中方能觉醒。
封焉看着茶盏之中轻晃未止的水面,略显恍惚道“阿贞,三百年来,你第一次对我这样好。”
离贞扯了扯嘴角,感到讽刺。
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在他眼中都能算作她的好意了。
她目光毫无波动地盯着面前的男子,抬杯抿茶,试图在这茶水熟悉的醉人气息中,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些许记忆的碎片。
殊不知封焉被这淡凉的目光盯得心都灼热起来。
他定定看着桌面,不敢望她。
冰心玉露入口甘甜,回味却略有苦涩,分明只是茶水,却带有一分如酒一般的迷醉之气。
离贞倏而眨眼,她竟在封焉的身上看到一丝无所适从。
“你如今,倒像是个人了。”离贞蓦地说道。
封焉扶住杯盏的手指微抽,他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阿贞这是在夸赞”
“随你如何理解。”
离贞一手轻撑着脸颊,眼眸轻垂,没了那番如刺的冰冷,显得柔和而随意。
封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动颤不已,渴望悄然萌发,想将她拥入怀中、密不可分地感受她的气息。
离贞的眸子冷不丁地抬了起来。
“你不是要去修炼么”
封焉有些措手不及地吸了口气,他露出一分委屈“阿贞这便要赶我走了么。”
离贞百无聊赖地晃着杯盏,“作为狂云宗寄予厚望的新人,总待在我这儿算什么事。”
“那种事都无所谓。”封焉漫不经心道,“有没有狂云宗,对我而言都无分别。”
离贞略一抬眉“那你何必来这儿。”
封焉“因为来到上元界那天,阿贞来看我了。”
“”
“阿贞身在太微大陆,我便也留在此地。”
“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可信的说辞。”离贞道。
封焉莞尔一笑,沿着桌面靠近了一分,眼眸之中波光盈盈,央求道“阿贞,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保证不再越雷池半步。”
“随你。”离贞轻飘飘丢下两个字,走到一旁打坐入定。
封焉未被拒绝,他受宠若惊,坐在离贞身前认真地看着她,嘴角忍不住挂着笑意。
黄昏之时,巫长袖来到了离贞的屋外,看着那相对而坐的男女目光阴沉。
“封焉,本掌门令你今日修行宗门功法,你便陪这女人虚度了一日”
封焉丝毫未被她语气中的愠怒和警告所震慑,他瞬间冷了脸,起身走到巫长袖面前,道“阿贞在修炼,莫要打扰。”
巫长袖顿时睁圆了双眼,怒气更甚。“你不惜违抗本掌门,都要在这儿死待着”
“嗯。”封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巫长袖被堵得无话可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半晌后才道“好个痴情人,我算长了见识”
早知如此,她便不该答应封焉将这个女人带回来
“这丫头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这般鬼迷心窍”
封焉沉声“她当然好,谁人都比不过。”
巫长袖气极反笑“让你两次飞升失败,这便是她的好”
封焉的眸光暗了一分。
巫长袖继续讽刺道“她对你不理不睬,你还甘之如饴,身为魔道中人这般没出息,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无需你来评论。”
封焉嗓音冷到了极点,巫长袖心中一顿,脊背竟忍不住漫起一阵寒意。
她眸中酝酿起一抹狠意,“你便继续执迷不悟,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巫长袖甩袖走开,封焉转而便收回目光走回离贞面前,对待巫长袖的举动浑不在意。
片刻过后,离贞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的封焉忽而绽开笑容,她顿时恍惚了一刻,仿佛看到了梦里那个在雨中待了半夜、只为向寂宵子展露笑颜的孩子。
“阿贞,怎么了”察觉到离贞出神,封焉疑惑地问道。
离贞略一眨眼,低声道“没什么。方才有人来过”
“无关之人罢了,无须在意。”
离贞站起身来,看着浑沉的天色和山峦若隐若现的轮廓,道“天色晚了。”
“嗯,我明日再来找阿贞。”封焉自觉要走,眼中还有些许不舍。
离贞抱着手臂,指尖在手臂上轻轻敲打着,思索过后还是没有留下封焉。
其实在巫长袖到来之时,那股传来的敌意便让她警惕地收回了神识,之后二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明日再带一壶冰心玉露来吧。”离贞道。
封焉的眸中漾起喜悦的波光,如冰雪消融后溪水淙淙。
“好。”
离贞没有告诉封焉,她入定之时,所有的精神都沉入脑海深处,剥开混沌的迷雾翻找着记忆碎片。
她如愿又寻回了一丝记忆。
那是在年幼的阿焉拜入寂宵子门下不久,个头都没长高两寸的时候。
墨衣女子坐在亭中,桌上一只淡绿玉壶,指间杯里盛着冰心玉露。
阿焉练了一套剑法,便望着亭中的女子发呆。
“继续练。”寂宵子头也不回,望着远处山间的暖色云霞说道。
“是。”
阿焉继续舞着剑,直到十遍之后,寂宵子终于转过头来,道“休息吧。”
阿焉轻喘着气,擦了把额上的汗,僵硬地走到寂宵子面前。
“想尝尝么。”寂宵子看见阿焉盯着玉杯的笔直的眼神,冰凉的声线中带上一分轻巧。
“想。”阿焉答道。
寂宵子给他斟了一杯。
阿焉抱着玉杯,眸中透着些许好奇。
“如何”寂宵子随口问道。
“花的香气,好喝。”阿焉饮了半杯,透亮的眼睛变得有几分迷蒙。
“师尊,喜欢花吗。”
寂宵子沉吟了片刻“算是喜欢吧。”
“噢”阿焉眼里闪动着什么,又贪杯地将冰心玉露一饮而尽。
而后,趴倒在桌上。
“”寂宵子沉默地盯着不省人事的阿焉,“饮茶都能醉,是年纪太小么。”
半晌过后,寂宵子似是感到有趣,竟破天荒地低笑了一声。
她将阿焉抱起,准备将他带去歇息,阿焉喉中囫囵不清地嚷嚷了一阵,挣扎着翻身,一手打落了寂宵子的发钗,玉钗落到地上,碎了几瓣。
“还会撒疯。”寂宵子自语道,柔长的发在晚风中飘如柳丝。
次日,阿焉捧着一束梨花跑到寂宵子门前,一脸期待地望着寂宵子。
“师尊,花。”
寂宵子看着他闪动星光的眼睛,道“哪来的”
阿焉“摘的。”
他无比期望寂宵子能够展露一丝笑意,但寂宵子并没有。
剑骨山内只有一处种着梨花,那便是班吟的门前。
现在,只剩了一株秃枝。
那天,班吟被传唤到白玉宫前,懵着脸听阿焉咬牙切齿地对她道歉了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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