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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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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阿虞睡了一觉起来,有些为昨天的举动后悔了。

    说起来,哥哥还是为了自己好,虽然语气重了点, 但处处都表达着他的关怀, 她不识好歹撒了谎,也不怪他会生气。

    兄妹俩好不容易冰释前嫌, 若是再生嫌隙, 爹娘泉下有知也不得安生了。

    阿虞换了衣裳去找容舟却扑了空, 这才想起他已经去了大理寺。

    哥哥公事繁忙, 一年到头一大半的日子都放在大理寺了,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气, 一想到他这些年孤单寂寥,她心里愈发不好受。

    坐在门槛上郁结难舒, 托腮沉思良久忽然又撑起身子“碧莲, 大理寺是不是戒备森严,不让外人进出”

    “大理寺府衙还好, 也有百姓报案上大理寺的, 后头的监牢才是重兵把守,轻易进入不得。”

    能经大理寺的案子都是命案、重案,关押的犯人非富即贵, 自然大意不得。

    阿虞眼珠子转了转“那我能进去吧”

    碧莲愣了下“您身上又没牵连案子,上大理寺干什么”

    “看我哥哥在忙些什么。”阿虞说完, 看见碧莲不赞同的眼神,又接上一句“万一进不去远远看一眼也行,进京这么久,还不知哥哥在哪儿当值呢”

    “大人夜里就回来了, 您何必上大理寺去,万一他不在不是白跑一趟”

    “昨天说了那些话,我这心里还不是滋味,就想跟他道个歉。”阿虞可怜兮兮看着她,祈求道“陪我去吧,进不去也没事儿”

    碧莲也是姑娘,却见不得她这样撒娇“行,我陪您去,看一眼便回来啊,官衙重地不能随意踏足”

    阿虞立马又眉开眼笑了,卷着袖子就往外走“那咱们下午去,我先给哥哥做点心,要是饿了正好填填肚子。”

    碧莲难以置信“姑娘会做点心”

    “想不到吧”

    其实她也不是百无一用,前两年她娘还在世时,就教了好几样点心的做法,最拿手的还是桂花糖蒸栗粉糕。

    正好中秋那会儿采了桂花晾晒,还熬了一罐子桂花蜜。

    洗了手,阿虞便进了厨房张罗,忙碌一个时辰,做出来的点心竟也让碧莲刮目相看。栗粉糕装进食盒,就拎着直奔大理寺去了。

    大理寺在朱雀大街上,走过喧哗热闹的商铺,进了白茶巷便能看到朱甍碧瓦、巍峨矗立的官署。

    匾额上大理寺三个字苍劲有力,在日光下反射着泠泠光芒。

    门口,两个身穿甲胄,手持长枪的士兵昂首站立着,锐利的目光如同鹰眼,叫人无端畏惧。

    阿虞在不远处下了马车,徘徊了一阵,开始犹豫要不要过去。

    碧莲看她把脚下都踏出灰尘来,有点纳闷“您不是要找大人”

    “啊是啊。”其实是因为那两个士兵凶神恶煞的,她不敢过去

    来都来了,阿虞深吸口气,说服自己迈开脚步过去。

    才走近,那两个士兵就扬声喝道“闲杂人等不得擅闯大理寺速速离去”

    阿虞被吼得心肝颤了颤,随即露出讨好的笑意“我是来找人的请问大理寺卿在吗”

    案房里卷宗铺满了书架,连面前的长桌也不例外。

    三日前出了一件凶杀案,一家七口人皆死于非命,今日大理寺才接手审理,容舟坐在黄花梨木制的玫瑰椅里,手臂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俊美的面容在半明半昧的光影模糊不清。

    吴疾捧着卷宗,倒豆子似的说道“据属下以往的经验推断,凶手应当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人,武艺高强,擅使长剑,并且藏身的本事极强大人”

    说到一半,吴疾发现他并没有在听,心下不禁困惑“大人”

    他又拔高音量喊了一声,容舟总算回神,指尖按了按眉心,声音低沉“昨儿没睡好此案复杂,先从死者这几年的人情往来处入手,必是有人与过恩怨,能潜入死者家中,确保能杀了全家人七口人的,一定是特别熟悉的人。”

    吴疾垂首应了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

    他转头要走,却被叫住,一回头看到容舟闪烁的眼神“大人还有何吩咐”

    容舟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哄人的法子”

    吴疾满脑袋的疑问“哄人哄谁”

    容舟泄了气,摆摆手“罢了,你去吧。”

    “哦,好”吴疾挠着头准备走,脚下忽然一顿,猛地回头,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期盼“大人,您是要哄女孩吗”

    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容舟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紧,无奈道“别多想,是我妹妹。昨天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约摸往心里去了。”

    吴疾啊了一声,有些失望,还以为是喜欢的姑娘呢,但见容舟冷眼望过来,吴疾又换了副表情“哄女孩子嘛无非就那些法子,内人喜欢金银玉器,当然,大人您是不屑这些俗物的。您可以按着姑娘的喜好来,她喜欢什么,您送什么就成了。”

    “她啊”容舟绞尽脑汁想了想,发现阿虞喜好的都与众不同,姑娘们喜欢琴棋书画,她倒也是看书,不过看得都是些写了男女爱恨情仇的闲书。就前两日,他才从书架底下摸了两本出来,里面的内容看得人面红心跳。

    也爱听曲儿听戏,只是不请戏班,自个儿往万颜坊那种地方去,不像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那要怎么哄呢容舟确实也想不出来,外头有人长喊一声报,打断他的思绪。

    “大人,门口有位姑娘想见您,说是您的妹妹”

    容舟一怔,稍作停顿后便抬脚往外走。

    大理寺少卿从转角处出来,险些撞上,还好他眼疾手快闪到一边,再抬头人已经走出老远了。

    “这急匆匆干什么去”火急火燎的样子,走出了见心上人的架势。

    不多时就见容舟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少卿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吴疾,咱们大人带姑娘来了”

    原来不止是自己,少卿也这么想,吴疾无不遗憾的摇头“只是妹妹”

    大理寺恢宏气派,进门后更是一派森然凛凛之意,容舟领阿虞进了自己的值房,四下没了旁人在,才看她殷勤献上食盒。

    “哥哥,吃点心吗我亲手做的”

    她有明媚的容颜,清澈的眼眸这么看过来,容舟一颗心忽然落回原处,温声说“怎么找到大理寺来了”

    “不是没来过吗,想来长长见识。”阿虞脸上的笑容略微淡了些,紧张问“哥哥你不会生气吧”

    栗粉糕摆在桌上,上面一层金黄的桂花糖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甜,容舟看她紧绷的小脸,安慰道“你来便是了,我这会儿正巧得空,下回来提前先告诉我,平日忙起来不一定在大理寺,免得你白跑一趟。”

    阿虞听他温声细语,面目清秀不见怒意,顿时就眉开眼笑了,捻起一块点心凑到他嘴边“哥哥你快尝尝”

    容舟低头咬了一口,她还目光灼灼等着他的评论,便道“不错,比我以往吃过的栗粉糕都好吃”

    这当真是再好不过的评价了,阿虞喜滋滋的也吃了一块,容舟叫她找椅子坐下,先到桌前看卷宗文书去了。

    昨日还剑拔弩张的气氛荡然无存,阿虞也没多说什么,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

    哥哥忙起公务来异常认真,偶尔眉心轻蹙,提笔龙飞凤舞的写下几个字。

    阿虞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趴在案桌上,看他腰间玉带垂着的香囊穗子,便伸手去拨,乐此不疲。

    容舟很快察觉了她的小动作,也不恼,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没多一会儿那细微的动静没了,手臂却压了重力,侧目一看,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她歪着脑袋,头发凌乱铺在桌上,露出一段秀丽纤细的脖颈,嘴唇微微动了动。

    容舟的目光在她红唇上停留了一瞬,终是放下笔轻轻推了推她“阿虞,这里冷,回家去睡。”

    阿虞睡眼惺忪,耷拉着眼皮精神萎靡“要回家了吗”

    他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吧,回家。”

    这一句话吐出来,容舟竟莫名觉得新奇,这么些年了,还没人从大理寺出来陪自己一同回家。

    上了开阔的街面,听见嘈杂喧闹的人声,阿虞哪里还有一点睡意,东奔西走好不快活,他落后几步,看她窈窕的背影穿梭在人群中,不自觉的弯了唇角。

    京城安定繁华,傍晚依旧热闹,天桥底下有说书的人侃侃而谈,看热闹的百姓围成一团时不时拍手叫好。

    阿虞买了一串糖葫芦叼在嘴里,听见说书人把惊堂木拍的震天响,也拉着容舟凑过去。

    “上回书说到,员外的原配夫人去世,欲提偏房续弦,可巧两个妾室都怀了身孕,这叫员外犯了难,该把谁扶正呢那就看两个妾室谁生了儿子员外其实更宠幸先进门的小妾,欲把她扶为正室,但到生产那一日,竟是诞下了一只手足不齐的怪胎。员外吓的不轻,当即抛下她不闻不问,转而把另一个生了儿子的小妾扶了正。”

    “其实员外不知,这是一出偷天换日的手法,他心爱的妾室生了一个健全的孩子,还是个男孩。那个手脚有残疾的孩子,其实是另一个妾室,也就是他后来的续弦所出。不过是她早知道肚子里的孩子不齐整,在生产那日偷龙转凤,换了个孩子”

    真相到最后还是大白了,员外休了妻,那个手脚残疾的孩子早夭,他曾经钟爱的妾室郁郁寡欢,早就死在了冰凉的床榻上。

    听说书人讲完这个故事,阿虞满怀唏嘘,颇为感伤“那个妾室好可怜,分明是生了一个齐全的孩子,却遭自己丈夫抛弃,孩子还被偷换了,临死之时,一个人躺在床上,该多绝望”

    容舟说她瞎操心“人有千百种,命运各不同。世间谁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你一个小孩子,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哪里是小孩子了,我还有两个月就十六了。”她昂首挺胸,掂着脚尖与他对比“瞧,我到你肩头了”

    那仍旧是小小的一个,纤细的胳膊他一用力都得折断。进京几个月倒是将她作养白净娇艳,一身素色衣裙也挡不住的昳丽秀致,只是年纪小,眉眼间仍留有稚气。

    在他眼里,她还是个孩子。

    小丫头依偎过来,兄妹俩并肩而行,他听见她幽幽感叹“我多幸运啊,有这样出色的哥哥,不嫌弃我,给我吃给我穿,还陪我出来逛街”

    她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如今跟哥哥在一起,更是半点不发愁。

    前边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支了一个小摊子,摆着一些木头雕刻的摆件,飞鸟虫鱼、龙凤麒麟,脚边一只大公鸡似乎设了机关,迈着腿原地踏步,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阿虞被吸引了注意力,弯着腰看老者拿着刻刀雕刻。

    “公子和夫人随意看看,喜欢什么都告诉老头。”老者看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忙碌。

    阿虞摆摆手“您误会了,我们是兄妹,不是夫妻。”

    老者这才抬起头认真打量他们“对不住,小老儿老眼昏花不认人,二位贵人见谅。”

    老人上了年纪,看不大清人,颤巍巍的起了身“倒是我糊涂,良金与美玉,竟瞧不出相似来”

    这话是说他们兄妹俩长得不像,阿虞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心里更加疑惑了,巴巴跑过去与容舟站在一起,让老者在再辨认。

    “您再瞧瞧”

    老者费力睁着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容舟拨过她肩膀,无奈道“你别为难老人家了,我们是亲兄妹,怎么会不像”

    本是不经意的一件事,却在阿虞心里留下了痕迹。

    夜里睡觉里,她朦胧中听见了有婴孩啼哭的声音,有人急匆匆过来,然后便是止不住的惊叫。

    “这孩子没手没脚,是个怪胎老爷,姨娘生了个怪胎”

    身形孱弱的女子难以置信的跌下床,猛地摇头“这不是我孩子我孩子不长这样”

    尖叫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在浓郁的夜色中格外明显。

    阿虞蓦地睁眼,身上惊出了冷汗。

    外头一片漆黑,窗外簌簌的,是积雪落下的声音。

    她捂着脸吐出一口浊气,没想到竟然梦见了白天听说书人讲的那个故事。

    床头只有一盏摇曳的灯笼,炭盆里烧得正旺,阿虞坐了一阵,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妆台的铜镜上,鬼使神差的走过去,褪了贴身的里衣。

    镜子里映出光洁如玉的后背,没有任何瑕疵,樱桃先前所说的那个胎记,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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