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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六
第二天雨停。
沈遇洲答应带姜知意回他以前住的地方看, 他没有食言。
吃过早饭后，两人出发。
出门前，方姨又给姜知意拿吃的, 说怕她饿肚子。
姜知意哭笑不得, 表示两个地方离得不远，很快就回来，不会肚子饿。
但方姨不依, 说她现在是两个人，多吃点没关系。
于是姜知意手里又多个竹篮子。
沈遇洲看着姜知意的模样, 轻笑“你这样让我想起一首歌”
“什么歌”姜知意咬口黄瓜, 黄瓜清脆爽口很鲜甜。
她吃到好吃的东西，会习惯性地分享给沈遇洲。
沈遇洲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咬下去, 爽脆的口感让他眼前一亮。
等吃完, 他才回答姜知意的话“采蘑菇的小姑娘。”
她手里拎着小竹篮, 穿的是娃娃领连衣裙，头上戴着草编的遮阳帽, 不是采蘑菇的小姑娘是什么
姜知意在原地转一圈，自信道“那我应该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漂亮姑娘，能否赏脸陪我走走”沈遇洲绅士地伸出手。
姜知意挑眉, 指尖先碰到沈遇洲的掌心, 说道“给你个面子。”
沈遇洲抓住姜知意的手“我荣幸之至。”
姜知意被逗乐, 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慢悠悠地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清晨的阳光给大地洒上一层金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柔和。
不到五分钟, 两人就来到沈遇洲曾经住的地方。
这里已经许多年没人住，除大门的位置，其余地方基本被杂草包围。墙壁也因为年久失修而破败不堪, 屋顶的瓦片稀稀疏疏。
这里的荒凉跟四周的房屋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曾经，沈遇洲就在这样的地方生活。
姜知意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下意识紧紧抓住沈遇洲的手。
“要进去看吗”沈遇洲比她想象地要冷静。
“可以吗”
“嗯。昨天过来简单收拾一下，看一看应该没问题。”沈遇洲拍拍姜知意的手背。
姜知意在原地站好一会儿。
这里恐怕是沈遇洲最不想回忆的地方，他在这经历父亲的家暴和母亲的去世，以往所有的不幸都在这。
如果进去，就等于把沈遇洲好的伤疤重新划破。
沈遇洲猜到姜知意会犹豫，他先迈出一步，说“没关心，过往不管是好是坏都已经过去，我不会去在意。我只是想，带你解曾经的我。”
听完沈遇洲的话，姜知意没再犹豫，迈开腿跟他一起进去。
里面的一切更让姜知意惊讶。
在这之前，她确实没想过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这是灶台。”沈遇洲若无其事地跟姜知意介绍这里。
“我第一次自己做饭时，人还没灶台高，只能站在凳子上炒菜。”
“那时候不会生火，稍微不注意火就灭。所以我翻两下菜，就要跑下来看看火。”
沈遇洲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姜知意的心却堵得慌，她只是听，就觉得当时有多苦。
而沈遇洲，是经历这些苦的人。
姜知意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打转。她想不去安慰人的话，只能紧紧抱住沈遇洲。
“都过去。”沈遇洲低头揉揉姜知意的头发，语气温和。
曾经他也以为小时候的生活会成为自己的噩梦，他抗拒下厨，抗拒跟以往有关的任何事情。
但后来他有姜知意，噩梦开始消失。
他喜欢给姜知意做好吃的，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他会有成就感。
他就把曾经的苦难当成为遇到姜知意的磨砺，正因为这样，他才能替姜知意下厨，绑住她的胃。
这样想之后，他对以往便不再抗拒。
姜知意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浸湿沈遇洲的胸口。
沈遇洲心一紧，边替她擦眼泪边说“小哭猫宝宝知道会笑你的。”
“我控制不住。”姜知意抽噎。
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沈遇洲并没有过多揶揄。替她擦干眼泪后，从竹篮里拿吃的给她。
姜知意撇嘴不吃。
沈遇洲板起脸唬她“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回去吧。”
说着就要往外面走。
姜知意立即止住哭声，但还是忍不住抽噎两下。眼角还挂着泪珠，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沈遇洲一下就心软，低声哄她“乖，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
“嗯。”姜知意慢慢缓过来。
她的声音嗡嗡的，鼻音很重“能把你小时候的事全告诉我吗”
“虽然无法参与，但我想解。”
沈遇洲顿下，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答应“嗯。”
他想到什么，补充道“但不许哭。”
“好。”姜知意立即郑重的应道，至于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
这间房子其实很小很狭窄，房间更是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即便外面阳光灿烂，里面依旧昏暗。
现在这个地方，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压抑。
姜知意只现在房间门口，不敢进去，沈遇洲也没动。
他的声音响起“这是我的房间。”
然后指指旁边同样的昏暗房间，说“我妈和那个人住在这。”
他不愿意称呼那个男人为爸爸。
“所有人都不解，凭沈家的实力，为什么我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一直平静的沈遇洲，情绪终于有起伏。
姜知意听出他声音中的哽咽，没有出声打扰，静静地听他说出方面的故事。
原来当年沈遇洲的母亲沈舒柔在某个画展遇到沈遇洲的父亲何陌，两人很快坠入爱河，有结婚的念头。
沈遇洲的外公得知此时，派人调查何陌的背景，发现这个男人虚有其表。
何陌以艺术家自称，说没出是因为没机遇，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却说这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沈舒柔被保护地太好，不识人间疾苦。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有爱情，财富是可以忽略的。
她铁心要跟这个男人走，沈遇洲的外公不同意，把她禁锢在家中。
关禁闭的那段时间，沈舒柔也想通，打算放弃何陌。
但那时候沈遇洲的外公忽然病倒，所有人以为他不行，都在觊觎他的资产。
沈外公最疼爱沈舒柔，曾经说过要让她继承遗产。
沈遇洲的两个舅舅当即坐不住，为得到遗产，他们设局让沈舒柔跟何陌再见面。
哪知道何陌丧心病狂，暗中在酒水里下药，趁人不注意偷偷把沈舒柔带回老家。
舅舅们将计就计，对外称沈舒柔跟何陌私奔，不愿回家。
没多久沈外公身体好转，却被告知自己的女儿不顾父亲安危，为爱私奔，沈外公一气之下扬言要跟女儿断绝关系。
为留住沈舒柔，何陌拿走她所有证件，断绝她跟外界的所有联系。
沈舒柔不得已表面上跟何陌妥协，暗地里不断找逃跑的机会。
后来她终于在方叔的帮助下联系到两个哥哥，哥哥们让她先稳住何陌，他们会找机会来救她。
可沈舒柔不知道，这是对方的缓兵之计。
所有人都希望她留在这个地方，与世隔绝。
等沈舒柔意识到这点时，她怀沈遇洲。
“如果当时她把孩子打掉，就还有离开的机会。”沈遇洲的神色冰冷。
可沈舒柔没这么做，何陌知道她怀孕后性情大变，开始对她温柔体贴。
当时沈舒柔以为自己被家人抛弃，又沦落至此，已经有轻生的念头。孩子的出现，让她又看到光。何陌对她的好，也让她有幻想。
可这个幻想只持续到沈遇洲出生。
沈遇洲出生没多久，何陌迷恋赌博，赢钱就在外面花天酒地，输便回来打老婆孩子撒气。
沈舒柔因此落下病根，只得常年卧床。
在这种环境下，沈遇洲一天天长大，开始学会洗衣做饭照顾母亲。学会在父亲发酒疯打人的时候，护着母亲。
在沈遇洲六岁那年，沈舒柔因病去世。她甚至还来不及跟他说他们的身世，就走。
之后何陌在外面欠的钱越来越多，为躲债，他扔下八岁的沈遇洲一走之。
村里的人见沈遇洲小小年纪受这种苦，于心不忍，便经常照顾他，方叔更是把他当成亲儿子。
沈遇洲牢记母亲的话，努力学习争取走到外面。
后来沈遇洲整母亲的遗物，发现母亲的日记本，才终于知道这些事情。
他尝试联系沈家的人，而沈外公也因为舍不得女儿试图找人，两人终于联系上。
十八岁，沈遇洲被带回沈家。
回沈家的前一个月，何陌回来，要沈遇洲给赡养费。沈遇洲利用沈家的特权，把何陌送进监狱。
而他的两个舅舅，如果不是沈外公去世前让他保证他们衣食无忧，恐怕现在的下场也不会好。
沈遇洲说完这些，安静的屋里忽然有动静。风从房间的小窗户吹进来，发出的声音像有人在哭泣。
姜知意久久无法从这段回忆中回过神。
这种磨难不是所有人都能撑下来，沈遇洲却做到。
正是这种经历，让他没有安全感，他不敢拥有太美好的事物。
所以在结婚当晚，他会让姜知意签协议，他会出国逃避。因为他怕这种美好太短暂。
“姜姜。”沈遇洲摩挲姜知意的手背。
“我从未感受过父爱，不知道父亲对孩子是什么感情。所以我害怕，怕自己对孩子不好，怕自己跟何陌一样。”他终于说出自己的担忧。
他太害怕，所以才会过分紧张，无形中给姜知意压力。
如今把这些话说出来，他内心终于舒坦些。
姜知意深吸一口气，紧紧抱住沈遇洲。
她想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他。
“别胡说。”她笑着开口“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沈遇洲，独一无二，我的最爱。”
她的话一字一句地传入沈遇洲耳朵里，把他的心结一点点敲开。
“你谁都不像，你就是你，不会变成任何人。你只管随心去做，做你自己。”
“相信我，你会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
“不信你问问宝宝。”姜知意把他的手放到肚子上。
肚子里的小脚脚踢沈遇洲好几下。
这一瞬间，呜咽的风声停止，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光线被镜子折射。
整个房间明亮起来。
＊
后面几天都是晴天，去看沈妈妈那天，天气格外好。
大地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空气中带着花草的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小路被清过，所以走得并不艰难。但姜知意有些紧张，所以放慢速度。
沈遇洲并不催她，而是走在她身后，时不时留意她会不会摔跤。
二十分钟的路程，走将近四十分钟才到。
姜知意深呼吸，抓着沈遇洲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现在形象怎么样看起来狼狈吗”
沈遇洲失笑“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控制不住。”姜知意紧张地舔唇。
明知道对方根本看不到她什么模样，她依旧觉得自己要认真对待。
毕竟这是沈遇洲的妈妈，是他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人。
她想让沈遇洲的妈妈知道，他身边有人陪，而且是个特别好看的姑娘。
沈遇洲替姜知意擦去额头的汗珠，“你很好看，我很喜欢。”
“你喜欢有什么用。”姜知意好气又好笑，“你敢说不喜欢吗”
沈遇洲“当然有用，你是我的妻子，我喜欢你就足够，别人的想法不重要。再者，我妈也会喜欢你。”
他的话让姜知意安心，姜知意的紧张缓和下来。
两人手牵手站在墓碑前，一起弯腰鞠躬。
沈遇洲脸上的笑意一直在，牵着姜知意的手也没有松开。
“妈，我遇到属于我的岛屿，她叫姜知意。我们结婚，还有小宝宝，现在我很安稳很幸福。”
“不要担心我，自己在那边要好好的，尽管随心所欲，不必有所牵挂。”
姜知意看沈遇洲许久，然后弯弯眸子，语气轻快道“以后每一年，我们都会来看您。”
闻言，沈遇洲怔下。
姜知意挑眉“难道明年你想扔下我偷偷一个人来”
“我哪敢。”沈遇洲哭笑不得。
“那说好，每一年都不许扔下我。”
“嗯。”
“拉钩。”姜知意伸出手指。
“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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