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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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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他的盖头后, 陆秧秧又撩起了他凤冠下的珠帘,悄无声息了许久的晏鹭词终于露了面。

    他看起来很不对劲,面色惨白, 瞳仁漆黑, 鼻尖和眼睫都挂着细小的汗珠, 摇摇欲坠得仿佛刚生了一场大病。

    但陆秧秧并没有看他。

    她始终垂着眼睛, 从她的包袱里面拿出一条锁灵石做成的沉重镣铐, 将锁链往他的脖颈上拴。

    男孩的个子好像又高了, 她要用力地踮脚才能套上他的后颈。

    可就在她要成功的时候, 男孩故意地挺直了背, 还向后仰了仰,迫使陆秧秧不得不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这是自晏鹭词从花轿下来后,陆秧秧第一次望向他的眼睛。

    明明离他们上一次看着对方连一个时辰都不到, 可很多东西却全都不同了。

    男孩的脸色实在太没血色, 衬得他的眼睛里有种渗人的黑, 仿佛随时都会昏过去,可在女孩终于愿意看向他时,他还是费劲地牵起了嘴角, 对着她笑起来“你总算看我了。”

    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陆秧秧抬手粗暴地拴住他的脖颈。

    她的动作用了狠劲, 当即在他的脖子上勒出了重重的压痕。

    晏鹭词的喉结明显的滚动了一下,鼻尖疼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可他没有出声, 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拴好他的脖颈,陆秧秧继续用镣铐铐紧了他的双手。

    很快地,晏鹭词的灵力被锁灵石紧紧桎住。

    没了灵力的支撑,他瞬间就变得更加虚弱,睫毛无力地垂着,眼神几乎快要涣散,如同一块已经布满了裂痕的白瓷,再碰一碰就要全碎了。

    张百里都看出了他的不妥。

    他小声地问陆秧秧“给他也喂一颗吊命的丹药吧”

    陆秧秧没有理他。

    她转头看向薛盈“只用锁灵石我不放心,把那种能彻底散尽五日灵力的毒给他用上。”

    薛盈微微一愣,以为她忘了“此毒的毒性过于霸道,很容易伤及内脏肺腑。”

    陆秧秧“给他用。”

    薛盈挑了挑眉,拿出浸了毒的银针,靠近晏鹭词。

    晏鹭词躲了躲,依旧只看着陆秧秧。

    “小师姐。”

    他轻轻地同她说。

    “我很难受了,我不想再中毒。”

    他的神色像极了那时他想要给她的额上画一朵花,还带着一簇小小的希冀的亮光“我不会跑。你想把我带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陆秧秧的声音平静得厉害“我不信你。”

    她的眼睛冷得仿佛覆了一层霜。

    “你说你只要进入婚宴,其他什么都不会做。”

    晏鹭词看着她,眼神的光慢慢淡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

    “程恩是怎么死的”

    陆秧秧不想听他的解释。

    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看起来那样平静。

    “回春阵里,不在程恩预料中的人只有四个,能在短时间内释放出他无法承受的庞大灵力的人只有你和我,你告诉我,杀了程恩的人是谁”

    说着这段话,陆秧秧的心像是要烧起来。

    她明明就没有信过他。

    她明明十分清楚,他为了进入婚宴谋划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没有他的目的

    可走进小楼后,她防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防他。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可以那么蠢,怎么可以下意识把他当成了和张百里、方为止一样的存在,怎么可以就信了他

    “忘了提防你,是我的错,我认了。但这种错误,我不会再犯。”

    陆秧秧硬着声音走向他,接过薛盈手中的毒针,亲手扎进了他的脖子。

    直到青紫的毒顺着脖颈的经脉开始浮现出皮肤,她才抽出了毒针,把他摔给段峥明。

    “盯紧了他。一旦他有要逃的意图,你们随意对他动手。我只要留他一条命,其余的,是残是伤,都无所谓。”

    听了她的话,晏鹭词忽然出声地笑了,边笑边吐出了一口黑血。

    可他却还是笑得停不下来,连肩膀抖了起来。

    听到他的笑声,陆秧秧从包裹里扯出那件黑色的斗篷,盖到了晏鹭词的身上。

    在她为他戴上兜帽时,晏鹭词盯向了她的眼睛“我以为你是藏药岛的人。”

    陆秧秧冷声松开手“我从未说过。”

    在雾色的掩盖下,陆秧秧一行混进了外面围观的人群,逆着人流出了城。

    而她也没有听到斗篷的兜帽落下时,晏鹭词被盖住的那句他红着眼眶说的“我想过要带你走”。

    出了城,陆秧秧他们直接赶到了他们提前寻好的一处城外荒郊的空草屋里。

    所有人走进草屋后,落在最后的陆秧秧用血画阵,隐住了里面的气息。

    总算能稍稍安心,薛盈把一瓶伤药扔给落地时摔伤了的手肘的张百里,随后她看向屋子外的陆秧秧“反正还要休整一会儿,你也进来,我给你把腿上的伤处理好。”

    “不用了。”

    陆秧秧画咒的手指上还出着血,痛得她指尖微微地痉挛。

    她干脆用另一只手把手指握住,不准它再抖。

    “我去乐府取画皮的卷轴,你们看好晏鹭词。”

    她顿了顿,又道“趁这段时间,让方为止把刚才小楼里发生的事详细写给你们,尤其是程恩说的那几句话,我有些没想明白,你们看能不想到什么。”

    说完她关上草屋的门,再次用力地让手指滴出血,在门上将最后的阵画完。

    确认里面的气息绝对不会被人察觉,陆秧秧转身往城里走。

    她的手指和膝盖都很痛,每走一步都比之前更疼,刺激得她鼻尖发酸,要使劲地咬住嘴唇才能忍住不哭出来。

    可她一点都不想处理它们。

    就是要痛才好。

    痛才能记住教训。

    长乐宫的城池里,离空中的那座小楼塌落还没过去多久,街上的人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挤在一起想看雾散后的盛况。长乐宫的大多人也都去了婚宴附近,乐府这片的守卫松懈极了,陆秧秧毫不费力就进入乐府拿回了画皮。

    她把卷轴放进包袱,却一点失而复得的欣喜都没有。

    她沿着条空荡的街,正出神地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小姑娘”

    陆秧秧抬起头,发现她竟然走到了乾果店的门前。

    老先生见真的是她,露出了笑,招呼着让陆秧秧在外面等一等,随后进去拿出来了一大包的各色乾果。

    “今日长乐宫婚宴,大伙都去凑热闹了,也没人会来我这店里,我正愁这些乾果子该怎么办,可巧就看到了你。这些乾果子都新鲜,你带回去给家里那个爱吃甜的小朋友吃吧。”

    等陆秧秧回过神。这一大包乾果子已经被热情地塞进了她的怀里。

    她想要还给他,可老先生已经回去收拾关店了。

    陆秧秧愣愣地站了一会让,最后还是抱着它们继续向前走。

    走过这条街,她拿出了一颗裹满了蜜的枣放进嘴里。

    刚嚼了一下,甘甜的味道刚弥漫开,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忽然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回去。

    要是看到晏鹭词,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正想着,陆秧秧在街角看到了柳愫音。

    老媪缩在墙的阴影里,手里捧着宝贝似的捧着长乐宫撒给老百姓的喜糖,笑逐颜开地不停摩挲着,看起来很是古怪。

    想起她曾经承诺过如果自己杀死程恩就会给她回报,陆秧秧抱着就当分散一下情绪的目的,走到了她的跟前。

    她憋回眼泪,拧了拧嗓子,冷冷地问她“您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老媪瞬间收起了笑。

    她警惕地握住手边的木棍,尖哑地问道“与你何干”

    陆秧秧“的确与我无关,我只是来要我的报酬。”

    老媪略一怔,随即失声道“你杀了程恩”

    她不信“你莫不是在诓我”

    陆秧秧一副爱信不信的口吻“刚杀不久,消息还没传出来,但您的耳朵那样灵,应该能听出长乐宫乱了。”

    老媪并不听她的,而是抖着手指从怀里摸索出了一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香囊,从中倒出了一块碎透了的石牌。

    陆秧秧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命牌。

    有灵力的玄门中人在加入门派时都会被立起这样一面命牌。

    若是人好好的,命牌自然完好。但要是人受了伤,命牌就会出现伤痕,人受的伤越重,命牌上的伤痕便越大。等这命牌彻底碎了,人便也没了。

    柳愫音手中的这面命牌想必是当年程恩入赘柳家时柳府为他做的。她有这个东西,难怪不怕被人哄骗。

    “碎了碎了真的碎了”

    老媪摸着程恩的命牌,忽然簌簌泪下。

    但下一刻,她干枯的手指就死死地握住了陆秧秧,仰面望着她,声音里透着狂热“你杀了程恩你怎么杀的他的死状如何,够不够惨”

    陆秧秧“血肉遍地,死无全尸。”

    “好好好”

    老媪连声大笑,整个人都亢奋得颤抖。

    “你替我柳家报了大仇,我定要给你送一份大礼我要说,我要说”

    她情绪过于起伏,好半天才理清了话头。

    “对,我曾与你说起过殷缇,但我只提到他原本二十年前便该死了,如今却活着出现在这世上。可我却未曾告诉过你,二十年前,他为何未死”

    四周静静,无人叨扰,她伴着几声蝉鸣讲了起来。

    “那正正好是二十年前,也是盛夏,林里的蝉声吵得人头痛欲裂,却也把我存在的声音给盖住了。我悄悄地躲在树后面,亲耳听到,殷缇受了重伤,被河川追上,河川拔剑就要杀他,却在最后时刻被程恩拦下了。程恩说,玄门最近有一个姑娘失踪不见,他怀疑是殷缇所为,想在杀死殷缇前先从他的嘴里问出来,让河川把人交给他。”

    她尖声嗤笑“那河川竟然信了他刚一离开,程恩就对殷缇念起了咒,原本殷缇还剩着一丝儿的呼吸声,咒念完后,转瞬就没了声音。我现在想想,程恩肯定是那时就把殷缇冻进了冰里。什么审问,什么找人,都是哄骗河川的那河川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兄什么弟,其实程恩同他早就不是一条心了”

    老媪嘴中不断讥讽着,越说越开怀。

    陆秧秧听了半晌,吃掉了小半袋蜜枣“这于我并没有什么用处。”

    这段过往,她猜也能猜得差不多,无非就是程恩看中了殷缇的那张脸,在瞒过河川先生后对殷缇用了冰冻的禁术,想在得到“画皮”后把那张脸换上。

    如今老媪讲了这一大通,也就补充了一点细节,可有可无,是真的没用。

    “不。”

    老媪低哑着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我要说给你的报酬,是这之前的事。”

    她缓缓问道“姑娘,你可知道那西南山谷魔教的宝库中有一秘咒,名为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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