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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去之日将近, 闻灵整日呆在房间里不出去,除了吃便是睡。
上次从山上摔下来后,她生了一场热, 脸颊的肉都陷下去好些,因此便想着好好将养身子。
叶荣舟原本住在这儿不回长安, 这几日被圣人召去, 几日不见人影, 闻灵面上不显, 但心里却暗暗着急, 深怕会出什么乱子。
眼看着要进冬天了,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起来,外头的那些杨树叶子都凋零得七七八八, 落在地上,几日就能堆成个小山。
小奴在外头扫地, 一边扫一边哼着小曲, 那曲调悠扬, 听着像是长安城里胡姬们常哼的曲子,断断续续地从外头传进来。
闻灵拢住肩上的披帛,随手抓住衣架上的一件大氅披上,打开了房门。
小奴听见动静,忙放下手中扫帚, 给闻灵行了个叉手礼,然后忙不迭地跑过来, 要伸手将房门关上,动作之快,倒将闻灵给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
小奴看自己差点将闻灵给吓着,想了想, 收回手,有些纠结地挠了挠头。
“阿郎嘱咐过,娘子不能见风的,您还是回去吧,里头烧着碳呢,暖和。”
闻灵轻笑一声,拢紧大氅,抬脚走出房门,衣摆摇曳过地,带起一阵清风。
她在廊下找个日头能晒着的地方跪坐下来,满头乌发直直的垂在地板上,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没有那么娇贵,坐。”
小奴知道叶荣舟对眼前的这位方娘子有多重视,因此即便他在他跟前随意惯了,也不敢在闻灵跟前失礼,连忙恭敬道“娘子,小奴不敢,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闻灵不为难他,道“没什么,只是在屋里呆久了,出来缓口气。”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你可知芍药如今在哪里”
她这几日一直记挂着她。
小奴走到院子里拿起扫帚接着扫起来,道“娘子您放心,芍药姑娘是您的婢女,阿郎知道您担心,早托了我家四娘去将她接到身边照顾,阿郎事忙,一时忘了给您说,也是有的。”
闻灵听了,一颗心总算放下来。
谢怀玉一向与她交好,自己死了,她去接了芍药,在旁人看来,也算理所应当。
她突然想起谢怀玉与吕让的婚事,上次她问叶荣舟,叶荣舟含糊过去,没有正面回答。
“四娘的婚期定在哪一日”
小奴的手停下,惊奇道“娘子您竟不知道”
闻灵问“知道什么”
小奴道“我家四娘与那吕将军的婚事已经取消了,还是阿郎亲自领着四娘去吕家退的亲呢,您不知道,因为此事,叶老险些气晕过去。”
闻灵手中的落叶一顿。
又有一件与前世不同的事出现了。
前世,谢怀玉明明是嫁给了吕让的,今生却将婚退了。
看来,事情已经朝着完全不同方向发展了。
她心里突然轻松起来,谢怀玉没有嫁给吕让,继续她前世可能的悲惨的命运,甚好,她为她高兴。
谢怀玉是个孝顺的孩子,如今违背父亲和家族的意愿去退婚,想必定然下了很大的决心。
闻灵笑起来,道“那替我恭喜她。”
小奴道“怕是不成,阿郎怕节外生枝,您还活着的消息,除了我和谢添,他谁都没告诉,所以四娘还不知道您还活着,等日后娘子与她见了面,您再将话亲自告诉她也不迟。”
是啊,她还活着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过谢怀玉退了亲,吕让能善罢甘休么他为了与谢、叶两家结亲,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吧
她刚要再问,便听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她当下心脏一紧,站起身就进屋关上了门。
自从听说吕让一直在派人找她,她听见点风吹草动,总忍不住紧张。
她倚在门上,暗暗嘲笑自己是个胆小鬼。
小奴转眼便见闻灵不见了身影,忍不住挠了挠脑袋,拿着手中那把扫帚走到叶荣舟身边,刚要开口,便见他一根手指放在嘴边。
小奴立即禁声。
自家阿郎和方娘子的那点情趣,他懂
小奴咬住嘴唇,识相地拿着扫帚走远。
叶荣舟脚蹬黑靴,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他摘掉脑袋上的蹼头随手丢在外间的走廊上,慢慢走到房门口停住。
闻灵知道既然小奴没有吭声,那多半是叶荣舟来了,于是便打开房门,笑着看过去。
叶荣舟原本开想着吓她一吓,正准备作怪,没想到她主动开了门,当机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娘子醒了”
闻灵抬头看看天,不吭声。
已经近正午了,哪能不醒
叶荣舟有些尴尬地小声道“原本想逗逗你的,谁知被抓住了。”
闻灵轻笑一声,手指一绕,身上的大氅应声掉落,露出里头轻薄的襦裙。
她今日照旧没有挽发,乌发如墨,直直垂在身后,有几丝落在胸前的白皙里,瞧着叫人眼热。
偏她长相柔媚,笑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带了一点魅惑。
而且她此时还张开手,叫他抱。
叶荣舟哪里还顾得上跟闻灵开玩笑,因怕她冷,当即脚踏进门槛,随手关上门,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房里那张高脚桌上吻她。
闻灵轻笑一声,去摸他的脊背,踢掉一只绣鞋,用脚轻轻踢他的小腿。
叶荣舟解她的衣带,“娘子想我了吧”
闻灵捧着他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轻叹一声道“瘦了,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叶荣舟单手将她抱起,随后拿起那件被她丢落的大氅铺在桌面上,免得她着凉。
“没什么,不过是带着怀玉去退了个婚,再就是收拾行李,等着离开长安。”
与吕让退婚,那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叫他随口一说,倒好似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闻灵闻言,睫毛轻颤,一双眼睛幽幽地瞧过去,捧着他的脸道“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吕让可不是个好缠的人,他若是吃了亏,必会加倍讨回来。
叶荣舟轻笑一声,轻啄她的唇角
“他的麻烦事多着呢,这点子小事,想必他也顾不得。”
“吕”闻灵刚想问吕让会有什么麻烦,便轻哼一声,扬起了脖颈。
叶荣舟嗓音低沉,似乎带着些许醋意“往后,娘子只想着我,可好那些不相干的人,就撂开他。”
他似乎知道该怎样讨她欢心,因此极尽温柔。
闻灵深呼一口气,捏着他的肩膀,说不出话来。
桌子坚硬,她有些觉得硌得慌,便搂着他的脖颈吻他“疼”
叶荣舟额上微微冒出汗珠,听她喊疼,当即抱住她起来,抬脚踢了一下桌角,道
“生的这么硬做什么,膈着我家娘子。”
闻灵笑他幼稚,叶荣舟不以为然
“它既惹了你,我是定要罚它的。”
闻灵看着他,日光穿过门窗透进来,照在他笔挺的鼻子上,半明半暗,像是一幅泼墨山水画。
其实,叶荣舟身上带着浓浓的世家子弟的矜贵高傲,可是他在面对她时,不知是为什么,总是刻意将这种气质收敛。
她转过身去,手指捏着窗杦,指尖微微泛白。
这间屋子原是叶荣舟自己住的,窗子上的花样是简单的松柏,日光透进来,影子映在闻灵的脸上身上,好似画了一幅画极精细的简笔画。
叶荣舟轻叹一声,吻在她肩头,眼里是发狂的红。
这是他的妻,他想。
他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欢欣,手上的力道慢慢加重。
正在紧要关头,他突然顿住了。
闻灵正疑惑,却听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便是隐隐的叫嚷。
她一颗心提起来,扭头去瞧叶荣舟,只见他抿着唇,汗津津的脸上是从未见过的认真与严肃。
此时的他好似与前世那个未曾谋面的狠辣的叶家二郎,开始重叠。
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侧过耳朵,好似在听外头的声音。
闻灵咬住嘴唇,紧紧抓住窗杦,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外头来的是吕让的人。
他们近日在疯狂找人,将凤凰山方圆五公里的宅子找了个遍,如今,终于找到这里来了。
她去抓叶荣舟的手,无声地询问。
叶荣舟愣了一下,回握住她,抬手将她背脊上的发丝撩到前头去,随即吻在她耳后。
“别怕,他们不会进来”
他这样说,必定是心里有底。
闻灵红唇轻启,扭过头去,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纱窗,往外看去。
“开门我们奉吕将军之命前来找人,速速开门”
在叫喊了几声后,小奴终于打着哈切慢悠悠地打开了大门。
“做什么呢搅人清梦。”
他肩上扛着扫帚,揉着眼睛,道“几位,我说你们就不能小点声我家阿郎正在睡午觉呢。”
外头几人,个个凶神恶煞,脚蹬黑靴,腰佩长刀,推开小奴就进来,为首的便是马铭。
他一进大门,便瞧见院中的地上堆积着几小堆落叶。
除了身后这个开门的仆从,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顿了顿,转身冲着小奴拱手笑道“敢问这位小哥,这里可是翼国公的宅子”
小奴手撑着扫帚,手指一扬,指着大门口外的灯笼,道“上头那个大大的叶字,你们是没看见能在这里盖宅子的姓叶的人家,除了我们家,还有谁”
跟着马铭来的仆从在吕让手下当差,一贯是他们给别人脸子看,从没有别人摆脸子给他们瞧的,一时间便有些恼怒。
他们当然是知道这是叶荣舟的宅子,只是前几日他领着谢家女郎登门去向吕将军退婚,可是狠狠打了吕将军的脸,因此他们便想着找一找他的麻烦,好在吕让那里讨个好。
他们对马铭道“马兄,咱们去搜了他的宅子。”
“是啊,翼国公的仆人如此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要给他个下马威。
这些日子以来,马铭倒是比以前受吕让重用,性情也沉稳许多,因此马二愣子这个称呼叫的人便少了,改称他为马兄。
马铭扬手,示意他们安静。
众人果然噤声。
马铭嘿嘿一笑,对着小奴拱手“小哥,我的这些兄弟有些粗莽,你别介意。”
小奴冷哼一下,没有吭声。
马铭道“实不相瞒,我家主人府上的方娘子近日不知所踪,你也知道,那方娘子对我家主人来说如珍似玉,最是宝贝,如今丢了,将军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所以委派我们这些个人”
他指了身后的一圈人“来查访她的下落,若有不敬之处,还请见谅。”
屋里,叶荣舟听见这话,不禁冷笑出声“如珍似玉,最是宝贝”
闻灵眼角如染上一抹胭脂,闪耀着异样的红,她勾了叶荣舟的脖颈,与他唇齿交缠。
屋外,小奴瞧了瞧马铭,忽然笑起来“敢问贵姓”
“姓马,单名一个铭字,人都唤我马二愣子。”
“哦”小奴长叹一声,仿佛才想起来似的,道“原来兄台就是前些日子想要杀方娘子不成,反被吕将军下令鞭打的那位啊我们四娘曾同我提起过。”
他笑了一声“怎么如今变了性子,反而找起她来了”
“你”马铭面露愤怒之色,一甩袖子,冷冷道“我好言好语,阁下却不领情面,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唉唉唉”小奴止住他,笑嘻嘻道“我就是随口一提嘛,何必这么容易动怒呢,消消气。”
马铭冷哼一声,抿唇不语。
小奴倚着扫帚道“我就是感慨一下,世事多变嘛。”
见马铭又要生气,他连忙抬手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说正事,说正事。”
他背着手,悠悠道“既要找人,那须得这人活着才能找,我听说那方娘子不是不小心从那凤凰山上摔下去了么,那山那么高,从上头摔下来,那还有命活啊,指定早死了,说不定如今尸首都在那野兽肚子里化成渣了,还有什么可找的”
“要我说啊,你们将军这不就是难为你们么”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正和众人的心意。
本来么,找一个很可能死掉的人,原本就是白费功夫的事,也不知他们将军是着了哪门子邪,被那谢家女郎当众退婚都没有多大反应,反而对找那方娘子那么执着,成日的因为她无故地发脾气,性情是越来越暴躁,哪有往日里半点温润如玉的样子
可苦了他们这些跑腿的。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吕将军一句话便能决定他们的生死,总不能罢工不干吧,那是要掉脑袋的。
马铭用余光将身后一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嘴角弯起,随即立即放下,微仰起头,对小奴道“将军怎么吩咐,我们便怎么办,旁的我们底下的人是管不着的。”
他扬手一指屋子,道“敢问,这里可有女眷”
听见他这句话的闻灵浑身一紧,被抱着她的叶荣舟轻揉着肩膀安抚。
小奴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竟笑出声来“你瞧瞧这里,除了我这个伺候我家阿郎的小侍从,可还有别人”
他挥动着手中的扫帚,唉声叹气“但凡还有旁人,别说是女眷,是个男人也成,我都不用成日的自己做这些洒扫的伙计,累得我成日里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众人见他拿着扫帚,肩上绑着襻膊,衣袍上尽是扫地沾上的灰尘,像是刚从土里捞出来似的,瞧着甚是滑稽。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奴拿扫帚一指,气愤道“这位兄台,要不你来做这些活计我敢说,你指定比我还要狼狈。”
那人轻咳两声,扭过头去。
要说这翼国公,确实是有些奇怪,别人家的郎君那个不是妻妾环绕,美姬成群,偏他,跟出家了似的,别说妻妾了,身边连个贴身照顾的婢女都没有,常年只带着两个大男人东瞅西晃的。
最开始,还有人以为他有断袖之癖,便送了他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倌给他,事后被他好一顿揍,差点走不动道。
不好女人,也不好男人,苦行僧过得也不过如此了吧
马铭点了点头“既如此,咱们”
话还没说完,便听正屋的窗杦处传来一声响,隐隐约约,缠绵好似呜咽。
众人立即往那边看去。
小奴立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眼珠转动,顷刻间便想出了说法“哎,怕是那猫又饿了。”
然后一边引着他们出去一边道“我们阿郎养了只小猫,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了便叫,见笑了。”
本以为会十分顺利,却听马铭淡淡道“引我去瞧瞧吧。”
小奴的眉毛立时立了起来,他看着马铭,眼中明灭不定。
马铭哈哈一笑道“我这些兄弟可是记性很好的 ,别回头吕将军问起来,因为这个惹得他们受罚,到底不值当,还是看看为好。”
小奴垂下眼睛,笑了一下,道“好吧,马兄,请随我来。”
说着便拿着扫帚,转身领着他过去。
马铭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在此等候,随后他一个人跟了小奴过去。
小奴领着他往正屋西侧走,一边走一边道“这只小猫很是粘人,我们阿郎很喜欢它,你瞧。”
他指着墙边的一处空地,笑着对马铭道。
哪里除了几棵杂草,什么都没有。
马铭抬起眼帘,向窗边瞧过去,只见窗杦紧闭,偶尔从里头传来几声微弱的桌椅晃动的声音。
他笑起来,对小奴道“果然如此,这小猫看着便是惹人喜爱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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