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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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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沉, 房内光线昏暗,一声脆响,易云初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壶, 另一边连黎懒懒散散的坐着, 手肘搭在桌边, 支着脑袋。

    “什么”易云初睁大了眼睛, “陆将军便是你要找的人”

    连黎来京时,易云初就收到了师父的信, 师父道连黎要来京城, 寻一故人,若是他与他相遇, 还得多多照拂,易云初满心期盼, 原以为信中故人是他,不料另有其人。

    “那他、他可知”易云初嘴唇嗫嚅。

    “他都知道。”连黎说。

    他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喧闹声音, 易云初自怔忪中回过神。

    “大人, 大人,你不能硬闯,国师在歇息大人”外头下人阻拦着,却未能挡住男人的步伐。

    “国师在哪”男人沉声问。

    一路走进院子, 无人回答,唯有众人的阻拦声,他脸色阴沉,身上带着风雨欲来的前兆,略胆小些的下人,都不敢接近。

    他已进了院子, 院子里打扫的下人们放下了手头上的事,看着这一场闹剧,一扇门被打开了,一头白丝的易云初站在门口。

    陆舟衍的脚步停下了,身旁拦着他的下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突兀的安静,让这一幕显得有几分诡异。

    “都散了吧。”易云初淡笑道,“陆将军,进来喝杯茶吧。”

    下人们行礼退去,陆舟衍迈着大步,走进了他的房中,而一进房门,便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连黎,是人身的模样,他顿了顿,眸光冷淡的扫过易云初,将手中白狐扔给了他,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

    “这可是国师的白狐”他单刀直入,丝毫不掩饰针锋相对的态度,而后瞥向一旁的连黎。

    “陆将军,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误会。”易云初抱着白狐温和道。

    陆舟衍不管有什么误会,此人偷走他的狐狸,便足以勾起他的怒火,他本不该这般冲动,但偏生这人是连黎,他便一时片刻都等不及。

    他走到连黎面前,连黎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在他腰间蹭了蹭,仰着头,黑眸似有星辰“陆舟衍,我好害怕啊。”

    陆舟衍“”

    易云初轻咳一声,别开了脸。

    倒是他误会了。

    房中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连黎也没有受伤,此情此景,陆舟衍蓦地冷静了下来。

    场面冷静僵持,陆舟衍抓住了连黎的手臂,易云初踌躇片刻,温润的嗓音将两人过往一一道来。

    “陆将军,我同连黎乃是旧相识,不会加害与他,先前你我多有误会”

    “旧相识。”陆舟衍嘴里呢喃着这三个字。

    “不错。”易云初说了良久,陆舟衍眸子半阖,看着笑得一脸无害的连黎,指尖自他脸侧,插入了他的发丝之中,眯着眼,收紧了手,连黎因吃痛而“嘶”了声,扣着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手背骨节。

    陆舟衍生气了,眼神同那日在梦里疯狂得如出一辙。

    马车轮子滚动,压过地上的枯树枝叶,发出嘎吱的声响,碾过的落叶掉到了一旁,马车最终停在了将军府邸。

    陆舟衍下了马车,抱着白狐回房,将白狐往床上一抛,连黎化作了人身,在床上滚了一圈,长发凌乱交缠,他双手抵在床上,半边衣襟滑落,墨发遮住了半张侧脸。

    陆舟衍站在床边,面色冷淡沉着,屈膝上了床边,解开腰间腰带,抓住了连黎脚腕,把他往床边一扯。

    “你这是做什么”连黎衣裳滑,轻而易举便到了床边,他衣袍底下滑上去了半截,露出小腿,一条腿上有着狰狞的伤疤。

    陆舟衍“我本在想,他怎能轻而易举的抓走你,原来是旧相识啊。”

    他后半句话,说得极轻,却也让人觉得极其危险,好似丝丝凉意自皮肤钻入骨缝。

    “我并非有意瞒你。”连黎动了动脚腕,贴在上面的手扣得很紧。

    陆舟衍俯身,忽而一笑,似冰层融化了般,温柔轻抚着连黎的侧脸“我没怪你。”

    连黎在他掌心蹭了蹭“当真”

    陆舟衍薄唇轻抿,嘴角上扬,眸中翻腾的情绪愈发黑沉,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当然。”

    他掌心下滑,落到了连黎的手腕,抓着放到唇边轻吻“当然会相信你,疼你,爱你。”

    他将连黎曾经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那般的温柔,却又让人心惊胆战的语气。

    大抵是一下午经历了那样的起起伏伏,陆舟衍那些埋在心底的情绪,统统都翻滚了起来,如长久积攒着的洪水,阀门破损,便如长江滚滚。

    “连黎,你还走吗”他问。

    这样的陆舟衍,一点也不像陆舟衍。

    连黎后背抵着床,掌心贴在他脸上,手心下的温度,带着点凉意,那双往常冷淡的黑眸,反常的带着灼热的温度,执拗的盯着他。

    “不走了。”连黎说,他抓着陆舟衍的手,一拽,将人拉到了怀中。

    “我只有你了。”他轻声在陆舟衍耳边道。

    他一直以来,想要寻找的归宿,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处,陆舟衍便是他的归宿。

    这句话却让陆舟衍一时顿住,眼底神色莫测,最终伸手抱住连黎腰身,低头抵在了他肩头。

    似他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那点情绪消散,不见踪影。

    陆舟衍自小,对自己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目标也十分明确,而唯一出的岔子,便是那天的夜里,来到府邸中的人。

    “连黎。”

    “嗯”

    “若是骗我,你会后悔的。”

    “我发誓”

    “我信。”陆舟衍抓住了他的手,指尖插入他的指缝中,“我信你。”

    他将连黎压在床上,吻了上去,这嘴里的话能骗人,心骗不了人,陆舟衍难得热情主动了一回,连黎勾着他的腰,扣住了他后脑勺。

    唇齿交缠,分开时陆舟衍嘴唇微张,眼底氤氲泛着水润,肩头墨发落下,他扯了腰带。

    入夜,房中光线昏暗,丝丝缕缕的声音泄出来。

    陆舟衍面上潮红,与连黎亲吻时,朦胧间,看到了连黎顶着两只耳朵,他起初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待伸手去摸时,发觉是真的出现了耳朵,不由心头一紧。

    连黎闷哼一声,拉着他的手,吻了吻他手腕,哑声道“陆舟衍。”

    陆舟衍的手腕被他压在了床上,他咬着唇,闭眼忍耐得满头大汗淋漓,唇间却还是没忍住溢出声音,眼角泛上动人薄红,褪去了一身冷意。

    夜半,房内两人沐浴过后,坐在床上,陆舟衍看着连黎那一对耳朵,“变不回去”

    他穿着亵衣,颈间露出一抹红痕,直至今夜,二人才算是真正成了那礼,他坐着略有不适,便靠在了床头。

    连黎盘腿坐在床上,耳朵动了动“过两日便好了。”

    他和陆舟衍说了圆月的事。

    “为何会如此”陆舟衍问。

    连黎沉默片刻,道“我从前好像不曾和你说过我爹娘的事。”

    连黎不是纯血的狐妖,他娘是白狐,他爹是个秀才,当年两人一见钟情,便许了终身。

    所以他只是半妖血统,一面是人,一面是妖。

    连黎道,“月圆之时,便无法控制变成人,还是狐狸。”

    “你爹娘”陆舟衍问了一半,又顿住,连黎从前不说,恐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他不曾见过连黎他爹,便是他娘,也只见过两面。

    一次是将连黎带来时,一次是带着连黎离开。

    那是一个美貌的妇人,和连黎有着相似的桃花眼,可比起旁的女子,气质冷冽许多。

    连黎知道他想问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戛然而止,轻笑一声,道“你想听的话,我慢慢说给你听。”

    “还痛吗”他突然问。

    陆舟衍愣了一下,面上泛起了潮红,别过头去“没痛。”

    “先前见你难受的紧,我怕你痛了,又不说,咬的嘴都快伤了。”连黎说道,他趴着凑上前,到了陆舟衍身前,垂眸看他的唇。

    陆舟衍感觉得到他灼热的视线,颇为不自在的抿了下唇。

    并非全然是痛,起先是有些痛的,可后来便不痛了,咬着嘴唇,也并非是因为痛。

    连黎凑上前,轻轻舔了舔,“有些伤着了。”

    他说话时气息喷洒在陆舟衍的唇上,陆舟衍勾着他后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小伤,过两日就好了。”

    连黎让他躺着,拉着被子给他盖上,侧躺在了他身旁,道“我娘以前常和我说,人妖殊途,无论是何人,最终都逃不过已定的结局。”

    他顿了一下,说“我娘已经死了,当初接我走,是我被我爹那个男人,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他带了道士,想要杀了我。”

    他娘当初瞒了身份,直至怀孕时,被他爹发现了是妖,他爹大受刺激,无法接受,和他娘断绝了关系,从前的浓情蜜意,都似成了泡影,没了踪迹,不仅如此,他爹不允许这个和他有关系的“孽障”存与世间。

    当初他娘带他离开,为了保他,死在了那无名山上。

    那个男人,也被他娘一同带走了。

    “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

    陆舟衍有些后悔多嘴一问了。

    “其实我记不太清了。”连黎说,“再后来,我便住在了山下,碰见了易云初他们。”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将那腐烂的伤口展露,一切无所遁形,他撒谎了,他记得很清楚,他娘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那天晚上的每一件事。

    都很清楚。

    “我和他不一样。”陆舟衍突兀出声,拉着被子,将连黎的手盖了进去,“不一样的。”

    连黎弯了弯嘴角“嗯,我知道。”

    翌日清晨。

    庭院中树叶沾了露水,房中陆舟衍已经起来,连黎这模样不能再随着他进宫,他嘱咐连黎这几日待在这里,会有丫鬟来给他送吃的。

    连黎坐在桌边,一一点头应下。

    “若是无趣,院子你随处去,不要叫人发现了。”陆舟衍视线落在他耳朵上,这次就连尾巴,也收不回去了,蓬松的毛发看着便很柔软。

    连黎“我知道了。”

    陆舟衍出门时,不放心的再三叮嘱,才离开了。

    晌午,天上的太阳没有多少温度,连黎靠在栏台上,双手放在脑后,眯眼从树叶缝隙中看着湛蓝的天空。

    他耳朵动了动,听到了院外的动静,坐了起来。

    “老夫人,将军、将军不在。”

    “将军可还吩咐了你,不让我进去”妇人慈祥温柔的声音响起。

    院门口守着的侍卫道“没有。”

    只是道不让旁人进院子,可老夫人又该怎么拦。

    院门口,妇人穿着深紫色的长裙,上面绣着海棠花,旁边丫鬟搀扶“夫人,当心台阶。”

    她道“好些日子,都听到下人说我儿屋里藏了人。”

    “都是些闲言碎语罢了。”丫鬟道,“奴婢定好好管教他们。”

    妇人没说话,抬脚进了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连黎躲在了屋内,从窗户口的缝隙看过去,看到了外面温婉的妇人,眉眼一如从前,妇人在院子里坐了会,便走了。

    今日陆舟衍不在家,厨房却往这边送了鸡腿,老夫人也有所察觉到了些,想必那并非全然闲言碎语。

    陆舟衍今日回府之后,还没进院子,就被人叫去了他母亲那,问的便是关于他屋子里藏没藏人,藏了人,又是什么人。

    房中坐榻上,妇人坐着,陆舟衍站在屋子中间,默不作声,陆母了解陆舟衍的性子,他不想说的话,便是逼问,也问不出来的。

    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我也就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为娘不逼你。”

    她放陆舟衍离开了。

    陆舟衍回到了他自己的院子里,没见着连黎,找了好几间屋子,在书房里看到了他,他窝在角落窗口下坐着,腿上放着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看入了神,便连陆舟衍回来都不曾发觉。

    书房中放了许多书架,排排摆着,每日都有下人打扫,没有落灰,连黎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那话本,白色竖起来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有几分讨喜。

    陆舟衍走到了他面前,影子落在了书上。

    连黎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你可算回来了。”他道。

    陆舟衍扫到他手上的话本,看到上面熟悉得画像,忽而瞳孔紧缩,伸手去夺他那手中的话本,连黎自是不会让他轻易得手,抬手一躲,再拉着陆舟衍的手臂往下一拽。

    陆舟衍失去重心,直直跌入他怀中。

    “我见这书压在最底下,可书皮边上又起了毛角,似经常有人抚摸,便拿出来看了看”连黎说,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陆舟衍,这画册是你的不成”

    当真是精彩万分,让他大开眼界。

    陆舟衍“”

    两人姿势怪极了,连黎坐在木质地板上,盘腿坐着,陆舟衍下巴搭在他肩头,双腿分开屈膝抵在地上,趴在了连黎身上。

    他只觉面上发烫,极为不自在,手落在连黎身旁的地板,支撑起了上半身,眼底陡然闯进来连黎盛满笑意的眸子。

    这般近距离的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漂亮极了,泛着诱人的神色,深色的瞳仁中有着陆舟衍的倒影,眼尾上扬,轻佻多情,眉骨也生的好看,不爱束发,肩头落满了发丝,不羁又浪荡。

    连黎最是不守规矩,而陆舟衍看起来最是守规矩的那类人,将自己放进了框框条条当中,可真要说起来,陆舟衍的本质也是不守规矩的。

    他喜欢男子,便是全天下的人知晓也无所谓,只因他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也不在乎旁人如何说他。

    一身傲骨,无愧于心足以。

    窗外夕阳自窗口斜射而进,橘红色的光恰巧落在了不远处的书架上,似将房内分为了两半。

    “是我的又如何”陆舟衍坦然道。

    “不如何。”连黎拿着书的手,扶在了他腰上,“这画师画技如此厉害,竟然将人画的栩栩如生。”

    听他夸赞,陆舟衍不着痕迹淡然道“这有何难。”

    不过是一些画罢了。

    “孩提时似见过你也曾画过几次。”连黎想起了从前的事,有时是画花,有时是画蝴蝶,若说陆舟衍是勤奋好学之人,那连黎便是专程捣乱那一类,时常爪子沾了墨水,在他画纸上踩来踩去,留下足迹。

    “这既是不难,你可能画”连黎问。

    这个请求着实是强人所难,更何况陆舟衍这种冷面如霜的正经人,但正经人的书架里放着这种书,便足以让连黎偷乐一阵了。

    果不其然,陆舟衍道“不成体统。”

    “这便不成体统,那我做些旁的,岂不是更不成体统”说罢,他埋头在陆舟衍颈间,深吸一口气,侧头咬了一口他的耳垂,眼睁睁的瞧着他耳朵染上血色。

    陆舟衍道着他“不像话”,一边拿手推着他的胸膛,但连黎又怎会那么轻易被他推开,双手如钳子般,死死缠绕着他,怎么都不松手。

    挣扎间衣物散乱,连黎的衣物总是格外的顺滑,就如他那一身狐狸皮毛,稍稍动一动,浑身上下就都乱糟糟的,看起来不像什么正经人。

    他没有提及老夫人来的事,陆舟衍也没有提及被他母亲叫过去的事。

    两人坐在这窗口下,好一番的闹腾。

    第二天陆舟衍从宫中回来时,连黎还是在书房,趴在桌上,拿着毛笔比比划划,宣纸上尽是他的字,不算丑,但也不端正。

    不知他如何写的,白色毛茸茸的耳朵都沾上了墨水。

    “今日回的这么早”连黎抬起头,毛笔叼在了嘴上。

    陆舟衍走过去,摘下了他嘴上的毛笔,连黎舔了舔他食指骨节,他一巴掌抵在连黎脸上“别乱舔。”

    连黎眨了眨眼,睫毛扫过他的手心,他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连黎在他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

    “你今日见到那季沐霖了”

    陆舟衍拿手捏了捏他耳朵上的那一抹黑,墨点揉开,白耳朵更黑了,听到连黎这一声问,他动作停顿了一下,“嗯”了声。

    “说了会话。”他没多提,道,“换身衣服吧,天冷了,穿的这般薄,会着凉。”

    “这是我的毛”连黎说,“那季沐霖可有对你做些什么”

    陆舟衍见话题没绕过去,才道“没做什么。”

    连黎双手托腮。

    陆舟衍随着季沐霖这条线查下去,他发现了不少他们的眼线,如今已禀报皇上,他身边也有了不少人手,相互通着消息,暗中铲除细作。

    陆舟衍转身去叫人打了盆水来,端着水到了连黎面前,坐在了他旁边,淡声道“你且看看你的耳朵。”

    连黎双手撑着书桌,探头看向了水中,一只耳朵是白的,另一只耳朵上染了一团黑。

    “你方才擦上去的”

    陆舟衍扯着唇角道“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不错。”

    连黎知晓了他要做什么,矮身趴在了他腿上,脸蛋在他腿上蹭了蹭。

    陆舟衍一顿,心间一软,随后他拿着帕子沾了水,低头擦拭连黎的耳朵,他动作很轻,仿佛生怕弄疼了连黎。

    连黎闭着眼,舒舒服服的享受着。

    陆舟衍看着粗糙,却在某些方面格外的细心。

    毛茸茸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每一下都似戳在了陆舟衍的心口,让他心痒痒的,擦了好一会儿,上面已经没了墨水,他却还舍不得松开似的摸着耳朵。

    那晚过后,两人之间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又像是亲密了许多,即便是做着这种小事,都让陆舟衍感觉到亲昵。

    月圆过后的第四天,连黎的耳朵终于是收了起来,早上天还没亮,陆舟衍听到房中窸窣翻动东西的声音,差点以为遭贼了。

    他从床上下去,看到了一旁放衣的红木柜子旁边,一道白色的人影蹲着,身后长发落在腰间,他扒拉着木柜子里的衣服,翻的乱糟糟的。

    陆舟衍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没有那么冷淡,有一股子慵懒的劲儿“你在做什么”

    连黎头也没回,半边身体都快埋进衣柜里了,他道“我要出门,找身衣裳。”

    他身上的皮毛,再怎么换,也都是白色的,太亮眼,不合适。

    陆舟衍闻言,眸子微动“去哪”

    连黎停下了翻东西的动作,坐在了柜子边,说“跟你进宫,我要伺候你。”

    陆舟衍“”

    连黎冲他笑了笑,眼眸弯弯的,毫无心机的模样。

    这两日陆舟衍回来,身上都带了一股季沐霖的味,他不喜欢。

    天还只有蒙蒙亮,府中下人已经开始忙碌,房中衣柜翻的乱糟糟的,陆舟衍让连黎别翻了,他穿好衣物,洗漱后,让下人去拿了一身衣物来。

    他在门口吩咐时,看了眼坐在趴在梳妆镜前的连黎,道“要干净的,没穿过的,身量同我差不多。”

    下人很快就拿了一身衣服过来。

    陆舟衍将那身衣服给了连黎,连黎拿着衣服,看了看道“这怎么穿”

    陆舟衍扫了眼“不会穿”

    连黎“只会脱,不会穿。”

    至于脱谁的,不言而喻。

    陆舟衍一早上起来就被他这般挑逗,差点没忍住夺门而出。

    连黎笑得单纯,心思可不单纯。

    陆舟衍接过了他的衣服,替他一件一件的穿上。

    这衣服和连黎那身皮毛变成的衣服不同,穿在身上沉甸甸的,普普通通的下人装扮,灰扑扑的,穿在他身上也没能压了那身不凡的气质。

    连黎一会儿扯着袖子,一会儿又拉着衣襟。

    “不合适”陆舟衍问。

    连黎摇了摇头“穿着怪得很。”

    只是不适应罢了。

    他顺手搂过陆舟衍劲瘦的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无以为报,只能以身抵债了。”

    陆舟衍“”

    而后,连黎坐在桌边,陆舟衍拿了一把梳子,替他梳头发,连黎这一头黑发,摸着顺滑,也不打结,陆舟衍带茧的手指从他发间穿梭而过,垂下的睫毛颤了颤,颇有些像撸狐狸时的爱不释手。

    束发的连黎少了随意,桃花眼总含着笑,唇角一勾,更像那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哥。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又似俊美书生儒雅风流。

    连黎摸了摸头发,仰头“陆舟衍,我想亲你。”

    他的手握住了陆舟衍的手腕。

    陆舟衍冷淡的面上微红,偏过头“你随意便是。”

    连黎便笑着吻了陆舟衍腕骨一下,拽着他的手,让他弯了腰,扣着他后颈仰头同他亲吻。

    柔软的嘴唇若即若离,温热的呼吸交织,连黎舌尖探入他嘴中,挑逗的勾着他,陆舟衍呼吸渐渐紊乱,颤抖着气息。

    早上出门险些晚了时候。

    偌大的庭院,穿过圆形拱门,便能见着庭院中种着花草,厢房红木门外,宫女们站在回廊,庭院中间的石桌边上,年轻男子提着食盒,笑着将食盒摆在了桌上。

    十三皇子穿着劲装,叫唤着“沐霖哥哥”。

    季沐霖身为质子,这般接近皇上宠爱的皇子,也是做好了冒头的准备,他要接近陆舟衍,可这陆舟衍实在是太难接近,别无他法,只能剑走偏锋。

    今日陆舟衍到了时辰,照旧来了,然而今日这身后还多了一人,一名长相俊美的男人,看穿着是下人,可那身气度不凡,却又着实吸人眼球。

    连黎落后陆舟衍半步,跟着和十三皇子行礼。

    十三皇子看了他几眼,收回视线,稚嫩的声音状似不经意的问陆舟衍“那只白狐,你今日又没带来”

    陆舟衍道是“病了”。

    十三皇子有些失望,却也摆手道“罢了”。

    陆舟衍转而对季沐霖道了声“世子”。

    季沐霖笑道“今日你带的人,倒是眼生。”

    “将军府人多,世子没见过小的,也实属正常。”连黎在陆舟衍身后道,说的话明明很正经,语气口吻却不经意的流露出几分吊儿郎当。

    不像下人,更像主人。

    陆舟衍也没怪罪他的逾矩,季沐霖眸光微顿。

    都说这陆将军好男风,身边却从未出现过相好,如今季沐霖看着连黎的那一张脸,着实是好看得有些太惹眼了。

    “小的脸上可是沾了东西”连黎问。

    季沐霖抿唇一笑,摇了摇头,挪开了视线。

    此后接连几日,季沐霖都能看到陆舟衍身后的连黎,慢慢的,便有些坐不住了,连黎和陆舟衍寸步不离身,他想动些什么手脚都很难,每次想法子支开连黎时,都会被陆舟衍所阻拦,他又如何看不出来二人关系不一般。

    这日下午,天下起了雨。

    十三皇子的练功暂且搁置,雨势小了,陆舟衍便准备带着连黎一同先回去了,十三皇子挽留了一番,让他在这歇一歇,陆舟衍没留下。

    连黎撑着伞,举在陆舟衍头顶,走入雨幕之中。

    这时,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了他们。

    他们转过身,看到了季沐霖,对方在快走到他们身前时,脚下似突然一滑,往前跌去,离他最近的陆舟衍下意识伸出手去扶住,而后指尖一疼。

    他还未抽出手,手腕蓦地被连黎拉住,扯了出来。

    连黎见着他食指上的一点红,从腰间拿出匕首,划开了他的指尖,下手不曾停顿手软,陆舟衍指尖微颤,而后,一条极小的虫子被连黎的匕首勾了出来。

    陆舟衍的视线落在连黎的匕首上他竟是不知他何时在身上带了这东西。

    匕首上红色墨点般大小的虫子蠕动着。

    季沐霖脸色微变,伸出手,被连黎躲过,他身后的太监也上了前。

    伞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水花,宫女太监们察觉出不对,都站在了回廊上,看着陆舟衍和太监缠斗,惊呼连连。

    连黎看了眼刀尖上的东西,很快就没了生息。

    是蛊虫。

    这事很快便闹到了皇上跟前。

    外面下着雨,地上溅起了水花,宫殿内,太监跪在地上,季沐霖在旁边跪着,连黎和陆舟衍身上都湿透,站在一旁。

    太监“此事皆我一人所为。”

    然而当时蛊虫,是从季沐霖身上出来的。

    “此确为蛊虫不错。”易云初清淡的声音道,“蛊虫难以存活,分为母蛊和子蛊,见大小,应是子蛊,具体的还须详查。”

    他是方才被皇上召来的,说完往连黎那看了一眼。

    皇上嗤笑了一声,盛怒之下,在场的人都低了头。

    连黎身上滴着水,他瞧着陆舟衍的指尖,抬手捏了捏他那只手的小拇指,两人靠的近,这小动作也无人察觉。

    陆舟衍被他碰到的一瞬,心都颤了一下,在这大殿之上,这人竟还这般放肆,他忘却了食指的痛,反手握住了连黎的手,捏了两下,心道别闹。

    连黎却像是得到了回应,越发的起劲。

    皇上的威压,与在场人似雷霆,连黎却仿佛身带屏障,全然屏蔽了,他视线落在陆舟衍指尖的伤口。

    “皇上,这一切和世子无关”太监还在低头求情,但一切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季沐霖面色惨白,心头连连发笑。

    竟是毁在了这,竟是毁在了一个下人手里。

    太监被拖了下去,施以仗刑,而季沐霖被关押回了他的宫殿,层层侍卫看守,和那牢笼相差无几,他被压下去时,往连黎那看了眼,连黎却没有看他。

    马车回到将军府邸时,雨还没停,房中浴桶中热水冒着热气,连黎拿帕子擦着头发,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浴桶中的陆舟衍。

    陆舟衍肩头淹没在了水中,嗓音清冷“你转过去。”

    “为何”连黎坐着没动。

    陆舟衍“让你转过去,你转过去便是。”

    他抿着唇,避开了连黎的视线,耳根发热,只觉浑身都燥热了起来,他这么直白的看着他,多少让他有些羞赧。

    连黎起身了,却没转过去,而是去一边拿了放药的盒子过来。

    他坐在了浴桶边,拉过了陆舟衍搭在边上的手,看着食指上有些发白的伤口,他摁了摁“可疼”

    “尚能忍受。”陆舟衍声音中有些紧绷,却不是因为连黎按了他的伤口,而是连黎离得他这么近。

    连黎拿出药来给他包扎,陆舟衍也没挣扎。

    “今日下手重了些,你莫怪。”连黎说。

    陆舟衍“你怎么知晓他会”

    连黎一声笑打断了他,道“看见了。”

    那时季沐霖手中握着东西,他便有了猜测,但并不知是蛊虫,不过是凭借本能行事。

    连黎叹了口气“我竟是又在你手上留下了一道伤。”

    陆舟衍瞥了他一眼,道“此次是我该谢你。”

    “如何谢”连黎抬眸。

    陆舟衍又别开了视线,没说话。

    连黎隐隐笑道“你道谢我,难不成只是说说罢了”

    他垂眸继续给陆舟衍处理伤口,指尖那一块肉,都差点被连黎削了去,刀法凌厉,连黎放轻了动作,给他包扎上。

    半响,又听陆舟衍说“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连黎放下了他的手,看着他,陆舟衍被看的身体僵硬,连黎双臂搭在了浴桶边上,下巴落在手臂,慢条斯理的问“我要什么都给我”

    “嗯。”陆舟衍应了声。

    连黎指尖落在了他头发上,往下滑落到他脸侧,手放在了他下巴,大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唇角。

    细腻的指腹触碰,不知下一刻会落在何处,陆舟衍呼吸放轻了。

    这时,门口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少爷,姜汤来了。”

    连黎收回了手,站起身,不忘嘱咐陆舟衍“手不要碰水。”

    陆舟衍还处于紧绷的状态中,未能放松,方才小厮那一声叫唤,更是让他心口一跳,仿佛在做着亏心事时被人打断,心虚不已。

    他低头,看着水中倒影。

    今日出手那般果断的连黎,又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一面。

    平日的浪荡轻浮,到床上时,又多了一分温柔,鲜少认真的人,对危险的敏锐程度却那般高,以前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像是一个谜团,一点点的在陆舟衍面前摊开,却是更让他想要接近。

    连黎端着姜汤回来了,他递给了陆舟衍,陆舟衍接过,面不改色喝了下去,然后连黎又递给了他一碗。

    陆舟衍抬头看他,他眨眨眼“多喝点。”

    陆舟衍“这碗给你备的。”

    连黎把碗放另一边“那我等会喝。”

    “趁热喝。”陆舟衍说完,察觉到连黎的抗拒,再加了一句,“现在喝。”

    连黎见躲不过,道“不喝,闻着便难喝。”

    陆舟衍“淋了雨,容易感染风寒。”

    现在天气也那般冷。

    连黎“我不会生病。”

    陆舟衍只看着他,不说话,连黎把碗放下,回过头对上他的目光,勾笑偏头,试图“陆舟衍,我不喝行不行”

    陆舟衍不上当“不行。”

    连黎眸子一动“那喝了可有奖赏”

    陆舟衍睫毛颤动,安静片刻,道“好。”

    于是,连黎转身,端着碗一饮而尽,豪迈的像是喝了一碗酒,他把碗放下,拇指揩了揩嘴角,他走到陆舟衍面前,抬着他下巴,低头吻住。

    窗外的雨拍打在了窗户上。

    连黎俯身在陆舟衍耳边问“奖赏”,他指尖勾着陆舟衍耳边的头发,撩到了他的身后,“你可不能叫我吃亏。”

    陆舟衍喉结滚动,许久,他哑声道“画册第十二页。”

    十二页

    连黎看过的画册不少,但他记性选择性的好,该记住的一个不记,不该记住的全记住了,于是瞬间便想起了十二页是哪个十二页。

    陆舟衍,是要练口技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罒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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