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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之后的时间都十分平静, 旅客们在休息室小憩了一会儿，等到中午时分，门卫老头果然来带他们离开了。
“这是你们的工作服。”这回他依旧推着餐车, 但车上只放了几个干面包, 余下的大部分空位都被用来放衣服了。
门卫老头指了指那些被皱巴巴塑料袋包着的衬衣“快换上吧，换上以后你们就算是正式工。”
旅客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这衣服程晓星勉为其难地用指尖撵了一件，眼中净是嫌弃。
衣服和塑料袋一样皱巴巴的, 白色的布料因为常年水洗而泛黄，虽然并不脏, 但总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扭感, 仿佛是刚从谁身上扒下来的似的。
最重要的是, 这些衣服，都和停尸房里那些尸体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快点。”老头仿佛并没有看明白大家在犹豫什么, 催促着，“不要拖拉。”
最终许蔚率先动了起来，拿起衬衫往自己身上一套, 面不改色。
有她打头阵, 其他人总算是也跟着磨磨蹭蹭地换上了衣服。
硬邦邦的布料接触到身体，像是钢针似的摩擦着皮肤, 众人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尸体都要在工作服里面穿些别的衣服挡着了。
“跟我来。”老头一如既往地不多话, 见众人将衣服换好, 推着小车去前头领路。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旅客们排成了一列, 顺次往前。
离开前，许蔚最后看了一眼停尸房，那间没有名字的房间直到现在还没有能被打开, 旅客们这两天尝试了不少次，但始终一无所获，如今钥匙就放在许蔚的腰包里。
许蔚半垂着眸，掩下眼中的深思，迈步往前走去。
这已经是众人第三次来到医院的一层走廊，因为没有任何照明，这栋奇怪的六角形建筑变得就像是一个大迷宫，不管走过几次，都完全无法记住自己曾经到过哪里。
旅客队伍一路向前，停在了一处铁栅栏前。
许蔚半眯着眼，勉强辨认出了栅栏后面的样子。
那是一道向上的楼梯。
“你们可以在一楼先转转，熟悉一下环境。”门卫老头缓慢地开口道，“傍晚五点，我们在这里汇合，今夜你们需要上二楼值班。”
说着他拉了拉身旁的铁门，锁链和栏杆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响，那些链条似乎都生了锈，发出咔啦咔啦的剥裂声。
“楼上有什么”邓希小声问。
老头没有回答，带着众人继续向前走，然而刚刚经过下一个拐角，他便倏地不见了身影。
这回走在最前面的是丁宜，他猛地顿住了脚步，嗓音中满是不敢置信“人呢”
后面的人因为他这毫无预兆的刹车一下子撞在了一起，程晓星被邓希狠狠踩了一脚，低呼出声，越舒文见状忙不迭地帮女儿道歉。
走廊中一时间兵荒马乱的，所有人都开始说话。
最终，众人决定在这里散开，等到时间再重新汇合。
“许老板，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他们”程晓星指了指丁宜。
提醒一下他们，他们的领队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然而还没等许蔚给出回应，毕静竹已然领着两人走远了。
事实上，就算程晓星真的去提醒，也并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好，他没有确切的证据，有的只是一点模棱两可的猜测，假如贸然跑去警告丁宜寇书，起不到作用不说，还会把自己暴露在危险当中。
最重要的是，毕静竹一行三人并不是在站点世界中才组起来的野队，他们一起进过不少站点，彼此之前熟悉又信任，在这种情况下，那两人十有八九不会相信程晓星的话，恐怕只会觉得他是在挑拨离间。
“暂时先不用。”许蔚看着毕静竹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了思量。
现在还不到下午一点，大家还有起码四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查探一楼的情况，许蔚领着封泽和程晓星以汇合处的铁门为起始点，一间一间屋子搜了起来。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同样的，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除了一份医院各个楼层的功能分区图以外，许蔚没有任何其他收获。
那些办公室里几乎都没有留下什么文字资料，极其偶尔能够找到一些纸张，也都不过是些病例或药方，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虽然如此，程晓星还是十分谨慎地将那些目测是废纸的东西全部塞进了腰包里。
许蔚走到一处安全通道的提示灯牌前，借着微弱的绿光查看着医院地图。
这张地图画的还算细致，按照地图上显示，这间医院的一楼是诊疗大厅和各个诊疗室，二到四楼都是住院部，五楼及以上是医生的研究中心和办公室，估计是不对外开放，所以上面没有标明具体的分区。
按照地图上的标注，他们现在已经将整个医院一楼转得差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了和鬼怪同款工作制服的缘故，和前两次可谓惊心动魄的经历不同，一路上都十分顺畅，连个鬼影也没见到，途中经过那间第一天遇到腐尸时躲过的办公室，许蔚还上前仔细观察了一圈。
办公室左边被腐尸撞破的门已经被卸了下来，丢弃在一旁，换上了一张新的门板，里面的东西都还是老样子，一如大家走时那样，移位的桌椅散落在一旁，没有被人动过。
总的来说，除了黑了一点、破败了一点外，这次的医院看起来简直正常得有点过分。
许蔚甚至希望能够再碰到一两个停尸房里溜出来的鬼，这样起码还能从蛛丝马迹中摸到一点站点世界的背景秘密，而如今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地浪费时间。
三人继续在医院中行走。
“我现在觉得我们几个比较像那玩意。”程晓星嘟哝着拉开房间里的抽屉，见里面空空荡荡，扁着嘴又将抽屉怼了回去。
穿一身鬼穿的衣服，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游荡，现在就算真鬼来了只怕也能被他们吓跑。
真鬼见到他会不会被吓跑这件事已经无从核验了，直到五点的期限将近，他们也没有碰到一个真鬼。
期间倒是与邓家人偶遇了两次，邓家三人仍旧在找邓聪，但即使将整个一楼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个孩子的踪迹。
“已经快到时间了。”邓旗向许蔚微微颔首，“要一起回去吗”
许蔚点了点头。
越舒文苍白着一张脸，凑过来搭话“你们有见到聪聪吗”
这话几乎是句废话，假如许蔚真的见到过邓聪的话，肯定也早就告诉他们了，不可能直到现在都没说，越舒文会这么问，不过只是想要寻个安慰。
程晓星觉得越舒文有点可怜，安抚道“别太担心了，我们不是马上就要上楼了吗说不定能在上面找到他。”
许蔚的关注点却在另一处“你们刚才有没有遇到过另外三个人”
这间医院虽大，但却也不至于大到太过分的程度，不过半个下午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和邓家人相遇了两次，但毕静竹三人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越舒文看向身旁的邓希，摇了摇头。
不会吧许蔚不由得眉梢微挑。
难道程晓星的乌鸦嘴又灵光了
邓家人不明白许蔚是在打什么哑谜，面面相觑，没有开口。
六人结伴走到集合的铁门前，那里果然空无一人，毕静竹和丁宜寇书真的没有出现。
许蔚的眉头皱了起来。
门卫老头十分守时，大家才刚到铁门边，他便也出现了。
他举着手中光线暗淡的手电，一步一停地朝这边挪，眯眼看着铁门边的人“一、二还有几个哪儿去了”
没有人回答。
老头居然也没再问，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晃动着手中的钥匙串“走吧。”
许蔚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四点五十五分。
“再等一会儿吧。”许蔚道。
老头非常好说话，闻言点头，就这样和其他旅客一起守在了原地。
“许老板。”程晓星犹豫地看了一眼许蔚，“要不要”要不要去找一找人或许重新回停尸间能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呢。
门卫看了他一眼“最多十分钟。”
不能耽误更多时间。
十分钟，从这里到停尸房走一个来回都不够，程晓星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只得作罢。
结果却比大家想象得要好得多，并不需要程晓星多费什么干戈，几分钟后，毕静竹领着丁宜和寇书出现在了众人视野尽头。
此时已经过了五点，见其他人还等在铁门前没有离开，丁宜蓦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还好还好，还来得及，吓死他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铁门前。
“我们遇到遇到东西了。”离得近了，许蔚这才看清，丁宜整个人狼狈得简直不像样子，头上破了个口气，脸上脏兮兮的，血混合着灰糊得一塌糊涂，仿佛刚从地底下爬出来似的。
程晓星摸出一袋湿纸巾递给丁宜，他感谢地笑了笑，伸手接过“我和静竹姐还有寇书，被不知什么东西关在柜子里了，挣扎了好久才出来。”
那是刚解散没多久的时候发生的事，他们进了一间档案储藏室一样的屋子，里面一排排立着的都是柜子。
当时大家觉得，这样的地方，再怎么说也一定能够搜出一些东西来，于是三人分头在屋里翻找起来，找着找着，三人一个接一个都被关进了柜子里。
“你们有看清是什么东西把你们关进去的吗”许蔚道。
丁宜摇了摇头“当时我正低着头开柜子门，只感觉身后有一道很大的力气传来，我直接一头撞进去了，根本没看清那家伙的脸。”
之后柜子门便被从外面锁了起来，屋子里又黑，只能听到有东西在走动的声音。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三人都在柜子里各自挣扎。
糟糕的地方在于，不知是不是被鬼物做了手脚，那柜子的隔音效果极其的好，不管你在柜子里弄出多么惊天动地的声音来，另外两人在别的柜子里也根本就听不到。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让人每一分钟都比之前更加恐惧，害怕同伴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害怕同伴走了不知道自己出了意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无望地在柜子里挣扎。
“要是早知道他们两个也和我一样，只是大家被关在不同的柜子里了，我可能会比现在好受很多。”寇书感叹道。
“只是一个柜子”邓希感觉有些难以置信，“那你们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这批同行的旅客都不菜鸟，不过是被关进柜子里而已，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的丁宜一头血就不说了，寇书的手上也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现如今用纱布包着还在往外渗血，一看就很严重。
也就只有毕静竹看起来稍微好一点，除了头发凌乱了些许，身上倒是没什么伤。
寇书点头道“确实就只是被锁在柜子里了，没遇到什么别的。”
那柜子是很久的铁皮柜子，整个柜子从里到外都生锈了，因此在柜子里用力很容易就会划伤皮肤，她的手就是这样弄破的，而丁宜的头则是被关进去的那一瞬间直接怼在了柜子上，撞得。
旅客们在这边聊着，门卫老头则已经开始上手开起了众人背后的锁。
在锁链刷拉拉的闷响中，程晓星略显急切地问“那后来呢”
他的眼神从毕静竹身上略过，和许蔚封泽对视，三人皆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所有人都没遇到意外，就只有他们遇到了，这本身就能说明一些问题。
“后来。”丁宜挠挠后脑勺，“真的很奇怪，那么破的柜子，我在外面的时候徒手都能把门掰变形，到了里面却无论怎么都弄不开了。”
“最后是静竹姐先出来了，然后帮忙把我俩也都给放出来了。”寇书道。
那柜子从外面很容易就能打卡，毕静竹没费多大力就解救了她和丁宜，接着三人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被浪费，除了得到了一身伤口和铁锈味意外，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邓希宽慰道“没事，我们也一样没找到什么东西。”
越舒文闻言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女儿的头。
这话说的，也能算是安慰让人更焦虑了还差不多。
许蔚三人则正在用眼神交流。
是毕静竹将丁宜和寇书放出来的
许蔚一开始还以为，或许就是毕静竹将丁宜寇书关进柜子里的，毕竟他俩都没有看清背后下黑手的那个人是谁。
但现在情况却完全反了过来，毕静竹是救人的那一个。
有那么一瞬间，许蔚甚至怀疑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者是程晓星之前多疑看错了。
也许毕静竹根本就没有问题，人家三个队友相亲相爱，好得不能再好。
许蔚的视线淡淡地，挪到了毕静竹脸上。
丁宜和寇书说话的时候，毕静竹就站在他们身后，双手搭在两人的肩上，那是一副无声的保护姿态，看起来十分自然。
程晓星挪到许蔚身边，将音量压得很低很低“会不会真的是我们脑补过度了”
许蔚斜了他一眼“你之前眼花了吗”
程晓星抿着嘴，思考片刻“说句实话，我觉得不可能。”
虽然那场景只是一闪而逝，但程晓星绝对没有看错，他不可能平白用眼神画出一颗痣在毕静竹脸上。
偏那颗痣的位置和形状大小，又和冷库里的那个男鬼那么像，简直一模一样。
许蔚道“那不就完事了。”
程晓星没有看错，毕静竹也的确是有些怪异之处，只是她现在还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马脚来。
但无论如何，出于同处于一个副本的道义，也还是应该提醒一下丁宜和寇书。
许蔚朝那边扬了扬下巴“去，跟他们聊聊。”
她没说清楚要聊什么，但程晓星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啊”程晓星苦着一张脸，“这要我怎么说啊。”
说你们领头的老大有点问题，最好离她远点
笑死人了，丁宜会怎么怼他他都能想到了。
但没办法，许老板要他去，那他不情愿也得去。
门卫老头已经把门打开，长长的锁链缠绕在铁栅栏上，被他一圈圈扯落下来，所有人都紧盯着老头放在铁门上的手，气氛变得稍稍有些紧张起来。
程晓星就在这个时候像个蜗牛似的挪到了寇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那什么，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丁宜更不好说话，因此程晓星选择了看起来温和一些的寇书作为突破口。
谁料丁宜见状当即横眉竖目“你想干嘛”
程晓星一愣，这才意识到丁宜或许是误会了“啊，不是，我不是算了，和你说也一样。”
丁宜
程晓星斟酌着开口“那个什么其实你们也应该小心一点身边的人。”
丁宜和寇书都没听懂他的意思，皱着眉，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程晓星摇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索性双眼一闭，直言道“我的意思是，那个东西应该有能变成其他人，或者附身之类的能力，你们小心一点。”
“你什么意思啊”丁宜果然很不高兴。
这太荒谬了，特意将他们两个人拉开来说这种话，言下之意就算是个傻子都能听得明白。
意思就是静竹姐有问题呗。
丁宜直接被气乐了“静竹姐有没有问题，我们难道还会看不出来”
他说话没有刻意压下声音，毕静竹听得一清二楚，诧异地向这边看了过来。
“行了，我们知道了。”丁宜道，“多谢你好心的提醒。”
他特意加重了“好心”两个字，语气便显得格外嘲讽。
程晓星憋了一肚子气。
果然，一切都如许蔚所料的那样，丁宜和寇书根本不信。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之后他们要如何与毕静竹相处，已经不能由外人决定，程晓星不再多言，转身回到了许蔚身后。
“气死我了。”程晓星抱怨道，“不识好人心。”
万一要是出了事，可千万别拖累其他人才好。
许蔚的面色依旧平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假如丁宜忽然跑来找程晓星，告诉他让他小心自己，程晓星也一样会觉得丁宜是个神经病。
程晓星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理，只能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许蔚倒是没有程晓星那样悲观。
虽然丁宜寇书表现出来的样子十分坚定，但那也只是表现出来的而已，两人回到毕静竹身后之后，寇书的眼神已经几次从毕静竹脸上扫过，被一直观察着他们的许蔚看得一清二楚。
能让两人在和毕静竹相处的时候多长个心眼，这就足够了，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影响不到的效果。
铁门被拉开，长长的楼道向上延伸，尽头消失在一片黑色中。
门卫老头举起手电，一步一步地向上走，一路都没有回头看，对身后传来的动静置若罔闻。
这里的楼梯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踏足过，上面的灰尘简直已经厚到了让人脚下打滑的程度，邓希身子一歪，差点就摔下去了，好在许蔚就走在她身边，伸手一捞，将小姑娘牢牢拽住。
“谢谢。”邓希和越舒文同时出声道谢。
前面传来丁宜的冷哼声，似是已经彻底将后面两队人划为了心怀叵测的一丘之貉。
程晓星不服输，更大声地“哼”了回去。
接着两人就像是较上劲了似的，你一声我一声，直到许蔚实在听不下去，低声说了句“闭嘴”，这才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战争。
长长的楼梯像是永无尽头，旅客队伍缓慢地向上走着，直到门卫老头的手电光照到了楼梯拐角，前行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了离他最近的邓旗，“去吧，你们可以自己开门，接下来的几天，每天向上走一个楼层。”
和钥匙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个红色的袖章，上面用黄色的线绣着“值班员”三个字，看样子就是钥匙保管者的身份证明。
运气很不错，仅仅只是因为走在最靠前的位置就得到了重要的任务道具，邓旗忙不迭地伸手接了，将钥匙收了起来。
这样一来，邓家三人瞬间从游离状态变成了旅客队伍的核心人物，所有其他人都要围着他们转了。
丁宜的表情复杂，许蔚却依旧神色平静，似乎并不在意钥匙的归属。
事实上，钥匙在邓家人手里比在毕静竹三人手里要有利得多，邓家人心系邓聪的去向，只要没有丢掉性命，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地一层一层往上爬。
“那个”丁宜开口，似乎是想在钥匙的归属问题上争辩一下。
“对了。”门卫老头却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他迈步，走到没有被手电光照到的角落，拿出了一只盆子来。
那是一个红白条纹的塑料盆，里面盛着一盆五颜六色的塑料牌子，巴掌大小，像是钥匙扣之类的东西，有红色黄色蓝色三种，顶端用橡皮筋拴着，可以戴在手腕上。
不知道有什么用，没有人伸手。
“拿。”门卫老头言简意赅，“戴着。否则上不了二楼。”
此言一出，数只手同时伸向了塑料盆。
许蔚拿到一块黄色的，封泽拿到的是蓝色的。
毕静竹、寇书、邓希和越舒文拿到的是红色，丁宜和邓旗则和许蔚一样是黄色。
封泽那块蓝色的居然是独一份。
然而比他更独一份的是程晓星，程晓星出手慢了一步，没拿到牌子，只捞到一个空空如也的盆底子。
“这”程晓星抬头看向老头，“没了”
老头将盆子推给他，双手一摊“没了。”
抱着个盆子的程晓星
“这玩意有什么用”程晓星问门卫。
门卫摇了摇头“等上了楼，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脚步一如既往地缓慢，但身形却莫名消失地极快，不过一眨眼时间就看不见他了。
程晓星脸都绿了“刚刚他不是还说，没牌子的上不了二楼吗”
所以他这是直接凉在这里了
许蔚拍拍他的肩“别慌，相信自己，你不可能那么倒霉。”
程晓星非常相信自己，沮丧焦虑的情绪瞬间消散了一大半。
围观全程却不知其中关键的其他旅客见状，只觉得这两个人莫名其妙。
“走吧。”许蔚看着邓旗。
邓旗这才反应过来“哎。”
他拿着钥匙，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门卫老头一离开，直接将唯一的光源也一并带走，现在楼梯里黑得完全伸手不见五指，旅客们只能一步一步凭感觉试探着向上走，半晌，邓旗的声音终于从前面传了回来“到头了。”
接着是一阵摸索的声音，有轻微的撞击声和锁链震动声，邓旗一边查探情况一边向后面的众人解释“也是铁锁链和栅栏门，跟楼下的一样。”
门卫老头只是把钥匙串给了他，并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要用哪一把钥匙，钥匙上也没有额外的标记，因此邓旗只能一把一把地试。
邓希和越舒文在旁边守着，用列车牌微弱的荧光帮他照亮。
钥匙串上的钥匙非常多，其中不少还都能插进锁孔里，因此试钥匙的进展便变得十分的缓慢，良久，久到程晓星靠着墙壁都差点睡着了，这才终于传来锁链落地的声音。
厚重生锈的铁门在几人合力之下被拉开，门背后漆黑一片。
“这里还有一道门”邓旗压低的惊呼声从前面传来。
程晓星脸都皱起来了“我的天，又要开门”
他看了看列车牌，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四十分。
上个楼梯，正常速度下两三分钟可以搞定的事情，居然花掉了半小时时间，不可谓不夸张。
好在这一道门并不需要额外用钥匙打开，上面根本就没有锁孔。
这是一扇极其厚重的纯黑色大门，仅仅将手放在上面试着推便能感受到，要想将门打开需要耗费多少力气。
所有人不得不在门前站成了一排，数着“一二三”一起用力。
沉重的大门纹丝不动。
“这，真的能打开吗”邓希忧虑地望着眼前的门。
“可以。”许蔚肯定道。
虽然这门很沉，沉到有些夸张的地步，但她在用力时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门是在移动的。
虽然移动的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数一二三，再来。”邓旗咬了咬牙，望向面前的门扇。
这一回大家没有用推的，而是直接改用身体向上撞，接着冲撞的力道，大门总算是“咯吱”地发出了一声响。
“有用，再来”寇书喜道。
这样的动作循环了十几次，大门终于真真正正地开了一条缝。
极其刺眼的光束从不足一指宽的门缝中倾泻而出，旅客们眼前一片晕白，动作也有了片刻的滞涩。
“咦”从门缝内传出一道女声来。
紧接着，没等大家做出什么反应，这扇沉重道九个人一起都撞不开的大门，便被人从里面轻轻松松地拉了开来。
出现在眼前的一幕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丁宜“我”靠
就连脸色万年不变到像是戴了两幅面具一般的许蔚和封泽都不经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是一间极其明亮的医院大厅，和一楼的破败凋敝不同，医院二楼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窗明几净，头顶的白炽灯散发着明亮的光，一杆杆灯管整齐排列，将整个二层映衬得亮如白昼。
首先入目的是医院大厅，和地球上的大型医院没什么不同，左侧是一列玻璃墙面隔着的挂号收费处，右边有一个非常大的服务台，中间则是等候时方便病人休息的蓝色联排椅子。
大厅中有许多病患来来往往，有穿着病号服的，也有穿着普通衣服的，挂号窗口的上方甚至有电子显示屏显示病患的名字。
大概是这画面与一楼的画风反差实在太大、太令人震撼，众人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你们”
那道女声又出现了。
直到这时候，旅客们才将视线投注到了发出声音的人身上。
“靠”丁宜被吓了一大跳，刚刚憋回去的半截骂声终于还是飙了出来。
一个女护士紧贴着门扇站立着，身姿笔挺，乌黑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收拢在护士帽里，双手交叠站在门前，语调温和，神色晦暗不明地望着众人。
之所以说她的神色晦暗不明，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脸。
护士的脖子上方是一张光洁得像白煮蛋一般的面庞，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什么都没有，许蔚甚至无法理解她的说话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腹语吗”程晓星陷入了和许蔚一样的惊愕当中。
封泽则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地又朝许蔚靠近了半步。
“医院好久都没有来新的病人了。”护士的脸向着旅客们所在的方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许蔚当即便觉察到了不对。
“等一等。”许蔚跨上前半步，“我们不是病患，是来帮忙的护工。”
然而护士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似的，伸手，拍向了一旁墙壁上的红色按钮。
红色按钮的上方是一个圆圆小小、像是音箱一样的东西，看模样是个通话器。
“有新的病患来了。”护士对着通话器中道。
许蔚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但为时已晚，通话器对面传来一道严肃低沉的女声“我知道了。”
“好的，护士长。”护士挂断了通话，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又一次转向旅客们。
下一秒，一阵铺天盖地的细密水雾从天而降，许蔚在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但这似乎并没有起到多么大的用处。
沉沉的晕眩感从后脑处传来，接着四肢开始麻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许蔚看见整层楼的灯光在一瞬间熄灭又重新被点亮，只是头顶白色灯管中发出的已经变成了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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