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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箨怔怔地看着面前笑眼弯弯的女孩子, 思绪全部乱了。
时欢的思维果然与常人有异，怎么会有人能预料到这样一番话其实会是表白从头到尾都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所以他下意识地以为她说的喜欢的人会是同年级、同班的男生, 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况且他根本没有她所说的那么完美。他不够好, 把不堪藏在表象之下, 隐瞒了她这么多年。他的家庭是一团糟。他以后的人生不但得不到任何帮助, 甚至还会有很多阻力，现在看来他给不了喜欢的女孩子任何东西，也不敢奢望什么。
周箨措手不及, 而时欢用的又是“早恋”这样暧昧而特殊的字眼, 似乎天然带着禁忌感。
明知不该，却又无法控制心动。
即便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 他还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和挣扎的理智，出口呵斥她道“别胡闹。”
时欢看了看他的耳朵“我没胡闹。”
他的耳朵都红了, 还要假装正经，摆出一副好学生、好兄长的样子和管教她。
周箨无言以对, 只好抬腿继续向校门口走。
时欢追上他“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干脆再多说点。我好喜欢你啊, 所以不想等读了大学再表白, 想尽早和你在一起。我很有分寸, 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学习, 即便是早恋也不会耽误。我说想上首都大学不是说着玩的，我一定会实现的，你一直都是我的动力”
周箨转过头来“别说了。”
他的脸也红了。
时欢笑盈盈地问“你同意了吗”
他神色凛然“没有。好好学习。去把车推过来，回家。”
在竞赛里拿到令人瞩目的成绩后，周箨仍然认认真真地保证了在高三年级的出勤，不过时常要被老师拉着去帮忙批卷子或者是讲题。
高三年级的理科实验班里留下来的都是要走高考这条路的学生, 需要照常参加每天的各学科统练。理综统练每周两次，周箨每次都会被孙铎拉去物理办公室帮忙批卷子，偶尔还会被数学老师借去帮忙。
五点半的时候，高中部不参加晚自习的同学都离校了。秋末天黑得早，时欢背着书包摸进远翔楼的时候，已经是半明半暗的天色了。
她在物理办公室门外探头探脑，周箨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低头对着一摞卷子，一盏台灯落在他身旁，温暖而明亮。
办公室里没有别的老师，大概是下班或者去食堂吃晚饭了，她趴在那着迷地看了他专注的样子半天。
他是真的太好看了。这样平平无奇的低头判卷的模样，都漂亮得像是画。
时欢意犹未尽地走进办公室。周箨听到她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眼睛里的神色有些讶异“笑笑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晚饭。”她从鼓鼓囊囊的书包里掏出一个手抓饼，“知道今天你们理综统练，你会留下来判卷子。我才从食堂带的，还热。”
他的眼睛里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接过来放在一旁“谢谢笑笑。我很快批完，和你一起回家。”
她知道，孙铎不强求他很快做完，是他喜欢当日事当日毕。
“不急，”她拖了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我等你。”
周箨侧头看了看她，时欢托着腮，就那样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专注在眼前的工作上。
物理卷压轴的最后一道大题很多时候同学们是做不出的，卷子上通常会留下大片空白和未完成的计算，他会仔细地阅读每张卷子上的步骤，检查有没有踩到点子上，能得到步骤分。
时欢看出了他被她盯着看时的窘迫，主动说“我来帮你核对总分然后登成绩册吧。”
有了时欢的帮忙，进度确实更快了一些。她做完手里的工作，看到他右手握着红笔，左手放在一沓卷子上，干净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
时欢咬了咬嘴唇，见他很专注，于是笑了笑，偷偷凑过去，用自己的左手拉住了他的左手。
周箨浑身一震，立即抬头来看她，神色慌张而不敢置信“笑笑”
时欢很坦荡“我喜欢你，你又不同意，我在追你啊。”
周箨愣了愣，回想起时欢这些天时常跑来北校区和他一起吃午饭、放了学也要黏在一起，没办法在一起的时候就常常发消息分享自己的生活，才明白过来。
被拒绝以后，时欢一直在追他。
他白皙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时欢得寸进尺地握紧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感觉到他从手指到手臂全部僵住，动也不敢动，连甩开她都忘记了。
对少年来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女孩子的手又软又嫩，和他没有毫无阻隔地牵在一起，哪怕是最寻常的接触也特别得令人无法忽视。
时欢不怀好意地催促“快判卷子，要回家的。”
他呆愣地低下头去“哦哦，好。”
相贴的手指和掌心传来的热度如此明显，周箨左右为难，在他发呆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牵了一会儿，现在甩开会不会太刻意况且他是也喜欢她的，只是为她着想才拒绝，并不想伤害她的感情。如果被喜欢的男生甩开手，会很伤害她吧
他低着头，虽然明明脑中一团乱，可唇角还是忍不住弯了起来。
拒绝可以假装，可是和她牵手时左胸腔传来的心动无法假装。
他也不是不常笑，在她表白之后，虽然心事重重，可他总是会笑，而许多时候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好在手里的卷子也都快判完了。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周箨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把和时欢牵着的手藏在了桌面以下。
一个才吃完晚餐的女老师走进来，正准备收拾一下去看晚自习。
她看了看正襟危坐在孙铎工位上的两个学生，早就眼熟周箨，知道他是被抓来做苦力的，而另一个女生也穿着东华的校服，右手还握着红笔，面前摆着成绩册，也就明白是来帮忙的了。
女教师和两个人打了招呼“又来帮孙老师判卷子啊”
两个人的手还在桌子下牵在一起，明明自己没有同意，却像是早恋被抓住一样心虚，周箨浑身僵直，紧张不已“嗯。”
“你这么厉害的学生，给他考了个国际奥赛第一回来，他就这么报答你”女教师摇了摇头。
周箨勉强维持着声线的平稳和礼貌“没有。”
然而时欢知道，他和她牵着的手已经开始出汗，心跳都清晰可闻。周箨的这份紧张也传染给了她，让她体会到难得的刺激和禁忌感，竟然也开始跟着疯狂心跳。
女教师笑了，和他说笑一番，就端着水杯和教案离开了办公室。
直到女教师的脚步声消失在办公室门后很久，他才回过神，浑身放松下来，手心里已经是一片的汗水。
偏偏时欢还要在一旁调笑“好学生和女生在老师办公室偷偷牵手，差点被抓住，嗯”
是啊，他在做什么在老师办公室和她牵手，真是失了理智。
寒假才开始没多久，周箨就有些抵挡不住时欢的热情了。
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周倬云去工作不在家，她的父母也还没有放假，所以她就能每天一睁开眼抱着作业本往他家里跑，在他家赖上足足一天。
他一开始狠不下心来把她拒之门外，到了后来觉得这样下去实在是不行，正在犹豫，时欢忽然捧着成绩单来敲门。
“我这次期末考了全年级第一。”时欢可怜巴巴地扒着门框，“让我进去和你说几句话好不好”
他低头看着她那双小鹿一样漂亮纯净的眼睛，在心里叹息一声，拉开了门。
时欢把自己的几张成绩单摆在桌上给他看“你看，自从和你表白之后，我虽然一直在追你，可是从来没有耽误过学习。一开始我只能考前十名，现在怎么都有前三了，最近的考试还可以第一。你从来都没有耽误我的学习，我反而因为你在变得更好。”
当然，这“变得更好”是她在用过去的学识作弊。
高中题目还有些难度，但是初中除了语文外的所有科目，数学、英语、物理和化学，以博士的知识储备和学习能力，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分。
时欢从穿来的那一瞬间起就有考第一的能力用多出来的十多年学习来欺负初中小朋友是碾压式的胜利，但她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一开始有保存实力。
而周箨不知道这些。
他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那些成绩单，说不出话。
“因为喜欢你，所以想靠近你，你这么好，别担心自己会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也证明了这一点。”时欢坐在他对面，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周箨，你从来没说过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你喜不喜欢我”
周箨抬起眼睛看了看她，眼界微微颤动，而后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出声。
他没法看着她那双眼睛撒谎。
“我不知道你和我妈妈谈过什么，”他静了片刻，忽然开口，“但是我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我不在乎。”时欢斩钉截铁，忽然想起上辈子也是这样和他说的，“无论是什么，未来你会有困难，我也会有，我们应该一起面对所有的这些。我们现在是真心喜欢彼此的，不该为了未来的困难而畏惧，白白浪费可以在一起的大好时光。”
他又转过来看她。
时欢再了解他不过，看出来他被说动了，连忙趁热打铁地举起手来“我保证，和你在一起，我会一直考第一，成绩绝不下滑。”
他微微笑了笑。
时欢心花怒放，凑上前去亲了他脸颊一口，引诱道“我们恋爱吧，好不好”
单纯的好学生在那一瞬间瞪大了双眼，手足无措，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慌乱之中依着他的话应了一声“好”。
时欢如愿以偿，等到周箨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拉过她的手，认真地说“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所以我对你珍而重之，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笑笑，你原谅我在这件事上没有那么有勇气。”
但是我对你的喜欢一点也不比你对我的少。
假如早恋有错，那么也有我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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