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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珩昱到的时候,易宅正在用饭,老爷子看到易珩昱一点也不意外。
没看到观致,易克礼就知道他来者不善。
“吃饭呢。”易珩昱提着马褂长摆,腰际的伽南香球冷光森森。
易克礼锁眉,戒备看着他。
“要是吃饭就坐下,不是就滚出去。”
老爷子轻咳一声,敲敲桌面。
“回来了就坐会儿,阿昱,”他指指自己身侧的八仙椅,“坐。”
易珩昱略略抬眸,抬抬扇子,王屿便明了站到了外面去。
易克礼坐在对面,全数收入眼底,讥诮冷嘲“整日游手好闲,倒是架子大得很。”
他懒得理,从善如流道“父亲说的是。”
噎的易克礼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有气无力。
老爷子小啜一口酒,“和观致相处怎么样”
该来的总会来,易珩昱慢条斯理摘下眼镜,擦擦镜片,重又带回去。
“您不必操心,一切都好。”
易克礼看着爷孙两个有问有答一派和谐,倒显得他这个父亲是个多余的局外人,心中有愤。
这个儿子是越发不服管了,完全在离经叛道的路上越走越远,这让易克礼觉得很不安心。
临走前,易珩昱让王屿送进来一支白菊,不疾不徐递给坐在易克礼身边始终没有说话的女人易固清的亲生母亲唐秀。
“拜托二夫人,把这支花放到大夫人的灵堂里,多谢。”
唐秀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地变着,紧咬唇瓣最终应声接过。
倒是易克礼先沉不住气,怒目圆瞪就要张口训斥,被老爷子一个眼神刺了回去。
老爷子非要易克礼去送送自己儿子,易珩昱巴不得自己老子气得光火,边走边摇着小扇儿。
易克礼恨铁不成钢,“你看看最近业内势如破竹的新兴企业书岚宝石商行集团你再看看你这副半死不活混日子的样子”
易珩昱气定神闲,“所以”
“这么大的家业你一点贡献不肯做,那你以后也别回来了”
易珩昱兴致缺缺。
“不过如果你能成功收购书岚集团,那么你终归是我易家的子孙,不会没有你的位置。”易克礼抛出自认为诱惑的橄榄枝。
“我不行,既然这么有把握您怎么不去怕是您也不行啊。”易珩昱招招王屿,让他把车开过来。
易克礼一瞬点燃,“不肖子孙你就这么对你父亲说话的这次易家对书岚的收购是势在必得”
“哦,那您加油,我先走了,家里就一个夫人,等急了可就不好了。”
似有如无的嘲讽轻飘飘从唇齿间飘出,一眼未看,易珩昱便隐入车内,留给易克礼一脸尾气,灰头土脸。
等到饭菜都凉透了,观致望着那幽深的门院,都有些困乏了也没有看到易珩昱的身影。
色泽鲜美的松鼠桂鱼摆在桌子中间也有些蔫委。
不多会儿李妈又惊又急从前院跑进来,“易少回来了”
观致顷刻站起来,却看到头发半干半湿的易珩昱,手里也没拿伞,乍一看倒有些不修边幅落拓小爷的味儿。
“怎么回事伞呢”观致揪心绕了一圈,衣服也因为变湿而有些重量。
易珩昱唇且微张,王屿就开口了“易少把伞给了两个没有伞的小孩儿了。”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观致怔忪片刻,易珩昱感受到她的目光声色微哽,“家里伞多,随手给的,我换衣服去了。”
向来四平八稳的易珩昱现在仿佛落荒而逃,观致觉得意外,倒觉得有趣。
易珩昱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满桌色香俱全的菜席。
观致从身后变魔术般拿出一把折扇,看着易珩昱温柔笑靥。
“生日快乐”
他似乎忘了这件事情,凝注着观致手中那把早已被毁坏的山水折扇,吴梦云的遗作画此刻完好无损的展开。
自从母亲文岚在他七岁时去世,一直到结婚前他便没再过过生日,直到和观致结婚,他那快被遗忘的生日才再度拾起。
接过折扇时,他瞥见观致藏在袖子里的指尖绑着和肤色相近的创口贴,下意识蹙眉。
可是落在观致眼底却是不虞的情绪,她手抖了一下,眼底似是凋敝,收回了手。
易珩昱看着桌上的菜,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吃到那松鼠桂鱼时,一口抿着吃了好久,缓慢放下碗箸。
“你吃吧,我有点累,上去休息一会儿,吃不掉就倒了吧。”
李妈听着都揪心,眉头都皱了起来就要好好说说敲打一下易珩昱,被观致拉住手,无声摇头。
终究是自己自作多情,昨天晚上的护短让她产生幻觉误以为他也是温柔的,她总算让他的心有了点温度。
果然梦总是让人沉迷的,以至于她竟开始有了期待。
上次沾上颜料的旗袍需要送去护理,正有些心灰意懒,观致简单收拾一下,贴了一张膏药换了身日常的深色旗袍出门。
冬日沿街草木萧疏,观致心情也渐渐松弛下来。
把旗袍送到护理店之后,观致还是不想回家,给赵尔竹发了消息,得知她在店里便毫不犹豫往南宁国际商城去。
“不冰”吃冰室
今天人流量还挺大,店里人不少,连角落都密密匝匝坐满了人。
赵尔竹正端着榴莲千层从门帘里走出来。
“来啦,快坐。”将东西给她的小帮手去送后,给她端上来一盘雨后青提空气舒芙蕾。
“知道你要来就给你准备了,上次没吃完的这次总有时间尝了吧。”赵尔竹戏谑她。
观致摁了一下眉心无奈垂笑。
赵尔竹不逗她了,“是不是又是因为易珩昱看你脸色就病恹恹的。”
“诶你这手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泡啊”赵尔竹惊呼一声炸响在观致耳边。
“他打你了”
越说越离谱了,观致低低开口。
“他不打人,是我自己做菜的时候不小心被弄伤了。”
“做饭你什么时候开始进厨房了”
赵尔竹熟悉的观致虽然人傲气但待人和善,又是家里的独苗,自然是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
她以前去过观致家,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有人家里能有四个厨房和不同菜系的掌勺厨师的,而观致自然从没进过厨房,更别说做菜了。
可是现在的观致让她觉得好陌生,已经不像她自己了。
在赵尔竹眼里观致不该是这样的,她就该穿着仙气飘逸的舞蹈裙在镁光灯下做最美的公主。
观致怅然若失的笑笑,随手将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都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赵尔竹沉吟不语,突然打了个响指,神秘兮兮凑到她耳边“过阵子不是你生日么我做东给你庆生,请他来怎么样”
易珩昱连自己的生日都那样,更遑论她的生日了。
她微哂,“他不会高兴去的。”
赵尔竹单手叉腰,郑重其事“交给我就好,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让我们枝枝小菩萨这么神思不属,我会会他。”
观致抵不住赵尔竹软磨硬泡的功力,最终作罢随她倒腾了。
暮色四合,观致才走出商城准备回家,旁边走过一群舞蹈班刚下课的小女孩儿,穿着黑色练功服洋溢着笑容。
兀自出神际,肩头被人突如其来轻拍一下。
“观致”
被声音拉回,观致回头,竟是舞蹈中心辅导过她的老师吴存,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她。
以前吴存在舞蹈中心是数一数二的资深教员,气质卓然,是极有可能进入法国莱茵芭蕾团的潜力股,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意外,寥寥几日舞蹈中心所有和吴存有关的东西一应清空。
观致心绪大动,“吴老师,您在这里是”
吴存回首看看身后离开的小姑娘们,表情柔和,“我在这里教小朋友们跳舞,你现在怎么样”
教小朋友跳舞
观致稍有欣慰,似乎遗憾少了一些,她还是在这个行业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璞玉总不该在山野蒙尘埋没。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观致有些苦于开口,她怕吴存会训她,训她为了男人竟然搁置芭蕾。
吴存一直很严厉教导她,是对她抱有很高期望的,观致不想她失望。
“叮铃铃”
观致稍感抱歉,往远处走了些才接通电话。
“看对面。”
观致扭头,对面马路上停着一辆银灰色越野车,慵懒的发型一眼能认出是易珩昱。
“带你看一场有趣的戏,过来吧。”
点到即止的话外音,他对观致的笃定和拿捏完全泄露于言语之间。
和吴存本想有个好几回好好聊聊天,现在看来也无疾而终了。
刚上车,就看到椅子上安然躺着易珩昱养的猫,书书。
听见开门声才高傲的收回正顺着毛的前爪,给了观致一个眼神,表示看见了。
“愣着做什么抱着它坐进来。”
易珩昱打开车顶的星空顶,闪烁的光吸引住了书书的目光,抻着颀长脖颈看着。
观致吞咽一下,裸露的锁骨承托两方,凹陷明显。
顶着易珩昱等待的视线,她按捺下心脏狂跳,两只手一伸把书书抱紧了怀里。
系好安全带,越野疾驰而去,一地尘土飞卷扬起。
车内安静的可怕,除了书书的猫叫声,就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焦灼。
“阿嚏”
观致百般忍耐还是没有忍住这个喷嚏,她甚至能感觉到车身都随之震荡了一秒。
易珩昱拗了一下指骨发出喀啦啦的声响,尺骨茎突的手腕伸过来,指尖夹着一张纸巾。
“感冒了”
“没有阿嚏”
“还说没感冒”
左转向灯结束,汽车转入支路,前面是幽深的地下隧道。
观致艰难的挺直腰板,尽量远离和猫毛的距离,用纸巾挡住笔尖,避免猫毛吸入加重症状。
“一会儿到地方让刘妈给你煮一碗姜茶,别传染了书书。”
“不过你也该多跟书书接触接触,以后也需要你照顾他的。”他轻描淡写的给她安排了一个苦差事。
易珩昱总是有这样的能力,一秒让人心暖,下一秒又能毫不留情斩断所有情丝。
华灯初上,不远处的两座石狮子已经初现轮廓,高挂的牌匾上是朱底金字的“易宅”,奢华肆意,隐匿如墨黑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易珩昱的身世和家庭后面会慢慢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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