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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前世:凡心初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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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 八月金秋。

    扬州书院傍晚散学的铃声敲响,姜羡余和覃云汉走出课室,下意识看了眼秀才甲班的方向。

    谢承去金陵参加科考已有半月, 他与谢承闹僵也有一个多月了。

    覃云汉在姜羡余耳边聒噪着, 后者一句也没听进去。

    “小余小余”覃云汉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你去吗”

    姜羡余“去哪”

    覃云汉“明日休沐, 一块去大明寺祈福。”

    “不去。”姜羡余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跟小姑娘似的, 净信些神佛鬼怪。”

    “我哪有”覃云汉怒而为自己争辩, “这不马上就到中秋,我娘要带我妹妹去大明寺祈福,还邀请了几位夫人小姐,非拉我一道嘛。所以我才想叫上几个同窗, 免得我一个人挤在姑娘堆里,多尴尬。”

    姜羡余没有兴趣,转头去马厩牵马,“你喊温清和你去吧。”

    覃云汉见请不动他,转而开始思考带温清去的可能性, “温清他家信道,他能去吗”

    “不清楚你去问他。”姜羡余兴致不高,对覃云汉有点爱搭不理。

    覃云汉没追上去,看着他的背景叹了口气, “谢师兄一走, 他怎么就跟魂丢了似的”

    姜羡余骑着马溜达回家, 在门口遇见姜父从镖局回来,忍不住问“爹,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姜父诧异问他“想你哥了”

    姜羡余瘪嘴“没有, 这不快中秋了嘛,我就是问问。”

    姜父看他那副精神萎靡的样,心里一清二楚,姜柏舟去金陵办事,和谢承一块走的。但姜柏舟以往出门,可没见姜羡余这么惦记过。

    “那是担心谢承”

    “谁担心他了”

    姜父轻嗤一声,笑戳了戳他的脑门,“你说你,好端端的同他闹什么别扭上回离家出走也错怪人家告密,这回也不知道是哪里让你不顺意,就你脾气大是不是”

    “我没有。”姜羡余巴掌捂着额头,心情低落。

    他想说是谢承觉得他没定性,没长性,不稀罕和他为友了。又怕父亲追问,知道是因为他不能继续考武举,才让谢承失望的。

    自从家里将外祖父的事情告诉他,对他的态度就更加纵容和疼惜,一方面担心他仇视皇家,做出什么冲动之举;一方面又担心他心里委屈,无法接受自己这辈子只能隐姓埋名过活,所以他偶尔闹闹脾气家里都顺着他,纵着他。

    他并非没有感觉,但也因此更不敢让父母知道他同谢承闹别扭的原因,怕惹他们为自己忧心。

    这会姜父见他低头不说话,心底又有些不忍,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让你跟你哥去金陵你又不去,出发那日又偷偷去送,千叮咛万嘱咐你哥好好照顾谢承,你哥能不知道”

    “放心吧,谢承比你沉稳懂事,肯定能照顾好自己,说不定还能拿个解元回来。”

    “我知道”姜羡余也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可心底还是不安宁。

    他去送姜柏舟那日,谢承在船上看见他了,他们视线有交汇,可他却还是赌气没有去同谢承说话,没有道别,没有祝他马到成功。

    他没过去,谢承就转身进了船舱。就像七夕那晚,决绝地转身,不再看他。

    姜羡余最近总会在梦到谢承那样的眼神,让他觉得,他们好像从今往后就真的不再是一路人了。

    第二日姜羡余还是去了大明寺。

    姜母见他一休沐就窝在家里睡大觉,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强拉着他出来散心。

    覃云汉见到他特别高兴,在一群小姑娘当中朝他招手。

    姜羡余直摇头,连忙避走去了寺庙后山。

    后山曲径通幽,一片竹林当中藏着一条小溪,溪边还有一座亭子。

    姜羡余漫步经过,见亭中有一僧人正在与香客对弈闲谈,无意上前打扰,便想转身绕开。

    却因耳力过人,觉得那背对他的香客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

    他不禁驻足,见那香客起身对大师作揖“此番送大师回乡,任某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只盼大师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大师淡笑道“多谢任少侠。”

    待那香客转身,姜羡余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任大哥”

    任逍遥微愣,对大师欠身道别之后,朝姜羡余走过来。

    姜羡余迫不及待迎上去“任大哥,你不是去了京城吗何时回的扬州”

    任逍遥笑道“我去京城接了慧慈大师,昨日刚回扬州。”

    “原来如此。”姜羡余往亭中看了一眼,慧慈大师慈眉善目,执佛礼朝他浅浅一笑。

    姜羡余回以一笑,看向任逍遥“慧慈大师就是任大哥说的朋友吗他往后是不是就留在大明寺不走了那任大哥你呢”

    任逍遥却没回答前面两个问题,只道“如今遇见了你,我自然要在扬州待些日子。”

    正无聊透顶的姜羡余求之不得,两眼放光,“那太好了”

    任逍遥唇边有清浅的笑意,问他“今日怎会来大明寺谢承呢他没和你一起”

    姜羡余神色一滞,“他去金陵参加科考了,我是同我娘来的。”

    任逍遥发现他眼中的落寞,不禁挑眉“你没和他同去”

    姜羡余叛逆地“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跟他去”

    “你们吵架了”

    “才没有”

    任逍遥哈哈大笑,揽住姜羡余的肩拍了拍,“你瞧瞧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爱闹别扭的小媳妇。你说,你和他是不是自小定下了娃娃亲”

    姜羡余脸一绿“胡说八道谁是他小媳妇了我我和他都是男子,哪有什么娃娃亲”

    任逍遥“男子和男子怎么了野史奇谈里也不是没有男子和男子断袖的。要不是你一看就还没开窍,我上回都要以为你俩已经私定了终身。”

    “怎么可能”姜羡余难以置信地瞪他,深觉他每一句话都惊世骇俗,耸人听闻。

    任逍遥“怎么不可能他警告我不要整日带你逃学去玩,既怕你耽误学业,又担心我把你拐跑,把你当个宝贝守着,不就跟护媳妇似的”

    姜羡余刚要反驳谢承只是把他当亲弟弟,不是媳妇,就又听任逍遥道“还有你。”

    “他劝你考武举,和他一同入朝,你就立马改变主意不和我走了,比你爹娘说话还管用。你说说,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不是不一般”

    姜羡余被他绕了进去,愣愣地眨了眨眼,脸颊越来越红。

    接着气急败坏地挥开任逍遥的胳膊,反驳道“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来,只知道他和谢承才不是任逍遥说的那样不清白

    他们是兄弟,是手足,是家人

    可没有兄弟手足会因为对方招姑娘喜欢心里不是滋味,没有兄弟手足会一分开就牵肠挂肚,没有兄弟手足闹闹别扭就担心从此陌路、耿耿于怀。

    他和他哥就不会这样。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他哥,但他哥也不会为了他亲手去整理兵法手札,不会日复一日监督他读书,不会在困倦时与他不分彼此地躺在一处

    他忽然明白七夕那晚自己为何会“嫉妒”谢承受姑娘欢迎。

    他不是嫉妒谢承,他是嫉妒那些姑娘。嫉妒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向谢承示爱,甚至幻想成为他的妻子。除了不太矜持,无人会觉有任何不妥。

    也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杜撰谢承他有心上人,自作主张替他拒绝覃方好。

    因为他不希望谢承喜欢任何一个姑娘

    他越想越心慌,思绪全乱了。

    任逍遥见他表情凝重,心里咯噔一下,忙拍拍他的肩劝道“喂,我瞎说的,你别当真啊。”

    可别真被他几句调侃说弯了心思。

    姜羡余看向他,茫然又无措“我不知道。”

    任逍遥扶额,深感自己罪孽深重,只能尽力找补。

    “那什么,你也别想岔了。你们是师兄弟,又一块长大,习惯了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但并不是那回事,你懂我意思吗”

    姜羡余却瞥向他,“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到底哪个是真的”

    任逍遥“”我嘴贱还不行吗

    “那我问你,”任逍遥郑重地看着他,“如果谢承亲你,和你那什么你会反感吗”

    姜羡余皱着眉代入他的描述,脸忽然一红,转开了视线。

    任逍遥心道不妙,还想再挽回一下,“那如果他对你没那种意思,要娶妻生子,你会怎么想”

    姜羡余眉头皱得更紧,心里头像扎进一根刺,泛起尖锐的疼。

    任逍遥还要再问,姜羡余开口制止“任大哥你别说了,让我自己想想。”

    好好想想。

    任逍遥再度到姜家做客,却没空与姜羡余四处玩乐,而是陪着他思考人生大事。

    他搜罗了一些断袖话本,想以此告诉姜羡余,男子与男子不为世俗人伦所容,大多都以悲剧收场,好劝他及时回心转意,回头是岸。

    姜羡余读得频频蹙眉,就在任逍遥以为他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时候,姜羡余却将那话本一丢,振振有词道“谢承不会这样我同他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一时冲动,只在乎身体上的欢愉,然后一边娶妻生子,一边暗度陈仓。

    这只能称作苟且,不是喜欢

    他并不贪图谢承的身体,只在乎长长久久的陪伴与相守,以及谢承的在乎。

    他不甘心谢承一人高入庙堂,自己却只能隐居乡野,更不甘心谢承来日娶妻生子,自己不再能若无旁人地出入谢承的书房和卧室,与他抵足夜谈,同塌而眠。

    可不甘心又如何

    他是男子,是罪臣之后,无论是基于哪一点,他的存在都会阻挡谢承的青云之路。

    任逍遥见他丢了话本喃喃几句之后,竟然红了眼睛,顿时一惊,“你别哭啊”

    他还没试过给人开解感情问题,一直不得章法,只能瞎出主意“你要是真对他有意,就去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咱们要一句准话,总好过你自己瞎想。”

    姜羡余摇头“不成。”

    不能那样,说开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怎么不成”任逍遥道,“如果他对你无意,你们还做兄弟。若是他对你也有意,大不了就私奔,天涯海角,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姜羡余怔了下,又摇头“他不会跟我走的。”

    任逍遥急道“你不问问怎么知道”

    姜羡余还是不说话,低下了脑袋。

    任逍遥也束手无策。他一个大男人,又没尝过情爱的滋味,怎会明白动了心的人因爱生怖、不甘退守又不敢直言的纠结情绪。

    他也觉得没意思,又过了几日,提出要离开扬州。

    姜羡余一开始没说什么,还祝他一路顺风。

    谁知出发那日,姜羡余突然跟上来,说“我我想去金陵找他。”

    问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私奔

    任逍遥一个靠嘴掰弯咸鱼的男人bh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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