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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大宝”
比起追任逍遥, 谢承更在意姜羡余吐出的这个名字。
被抓住胳膊的姜羡余愣在当场,不敢抬头看谢承的眼睛。
这辈子,他同任逍遥只有两面之缘, 不该知道他的本名。
就连上辈子, 他也是在死后, 经谢承调查, 才知任逍遥连名字都是假的。
谢承疑惑的正是这一点。他以为,任逍遥骗了姜羡余那么久, 不应该会把本名透露给他。却没想到姜羡余其实知道。
看来任逍遥熟知哄骗人心的手段, 半真半假的东西反倒更容易让人相信。
姜羡余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任逍遥的事情表现出异样,谢承那么聪明,如果也是重生而来,肯定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同。
甚至姜羡余突然觉得, 谢承如果不想让他发觉他也是重生的,肯定也可以瞒得很好。能被他发现,说不定也是故意为之。
谢承在告诉他,他也从前世重生而来,会痛他之所痛, 恨他之所恨。
而他傻傻地守着那层窗户纸,自以为可以还谢承一个十七岁的姜羡余。
却忘了自己早就不是十七岁了。
“怎么了”段书文走了过来,“方才那位你们认识”
谢承见他过来,松开了姜羡余。
姜羡余怔了一下, 伸手拉了下谢承的手。
谢承动作微顿, 看向姜羡余。姜羡余抬头眼巴巴看向他。
“别生气。”他的眼睛在说。
谢承接收到他的意思, 朝他笑了下。
姜羡余心里一松,松开了手。
姜柏舟也跟了过来,“方才那是任逍遥”
姜羡余看了谢承一眼, 点头道“嗯,他五官有些变化,可能是带了人皮面具,还换了身份,但那把剑没换。”
任逍遥很爱惜那把剑,应该是不舍得换掉,也没找到趁手的新剑,亦或者他的新身份完美无瑕,不怕被他认出来。
“没想到他竟然改头换面来考武举,还取了个叫谢厌承的假名”姜羡余气道,“他恶心谁呢”
谢承听见这个名字讶异一瞬,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就连姜柏舟和段书文都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挑衅,皱起了眉头。
“阿承同他有恩怨”段书文问。
姜羡余把任逍遥夜闯谢府被官府通缉的事情说了,段书文面色更沉,“那不如直接向官府告发他”
姜柏舟摇头“不妥,他改头换面,还敢考武举,定是有万全的准备。哪怕是人皮面具,也有些是撕也撕不下来的。我们没有把握之前,不好轻举妄动。”
他看向姜羡余,“你方才冲动了,不该打草惊蛇。”
姜羡余怔了下,心虚地低下头,抓住谢承的衣袖往他身后藏了藏。
谢承握住他的手腕,对姜柏舟道“大师兄门路广,不如查探一下他的新身份。”
姜柏舟点了点头,瞥见姜羡余又把谢承当做挡箭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这事儿先放一放。”他看向段书文,拎起手中酒坛,“我和小余正要上门拜访,给你带了一坛好酒。”
段书文酷爱小酌,笑道“那正好,方才我在望江楼定了包间,给你们接风洗尘。”
席间,段书文竭力邀请姜柏舟和姜羡余到他那住。
姜柏舟婉拒“我手头杂事多,忙起来没个早晚,怕打扰你们,还是住在镖局方便些。”
又道“你们若是不介意,就让小余去你那住。刘夫子给他布置了功课,烦请你们督促督促他。”
“大哥”姜羡余咬着狮子头瞪他,抗议他逢人就说这事。
姜柏舟冷血无情“你也别整日想着玩,耽误他们读书。每日写完功课,拿来给我检查。”
姜羡余嘴里的狮子头啪嗒一声掉到碗中,“大哥你变了,你在家都没检查过我功课。”
姜柏舟噎了下,拍拍他的脑袋“是大哥失职,往后一定检查。”
姜羡余“”
我坑我自己
看着姜羡余“悔不当初”的表情,谢承和段书文都忍不住笑起来。
段书文没有兄弟手足,偶尔看到小余,会觉得有个这样的弟弟也不错热闹
散席后,段书文酒意微醺,被平安和识墨扶上回去的马车。谢承陪姜羡余和姜柏舟回镖局,拿姜羡余的行李,带他回段书文那住。
离开时姜柏舟还反复叮嘱姜羡余,要乖一点,不要打扰段书文和谢承念书。
姜羡余连声应是,赶紧拉着谢承跑开。
金陵比扬州更为繁华热闹,再加上乡试在即,聚集此地的人比平日多了不少,夜市也灯火如昼。
姜羡余和谢承穿过夜市,走进段书文住的那条巷子,喧嚣声才渐渐远去。
今夜是下弦月,月光不是很亮,长巷显得幽深而静谧,几家住户门前挂了灯笼,依稀照得见石板路。
两人一时无话,都明白彼此之间有一道坎,等着对方先开口,好一起迈过去。
姜羡余觉得自己该主动点,不该一直让谢承为他苦恼。于是慢下脚步,忽然唤了他一声。
“谢临渊。”
谢承脚下一顿,转身看向他,呼吸都沉了几分。
他背光站着,姜羡余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还是把话说了下去。
“你也重生了,对吗”
谢承默了片刻,启唇时声音里藏着颤抖“你怎知我表字”
姜羡余眼睫颤了颤,瞒下自己死后化作鬼魂伴他三百多个日夜的真相,只低着头道“离家那些年,我打听过你的消息。”
谢承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咬牙问他“那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
姜羡余刹那间红了眼,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谢临渊”
“别这样叫我。”谢承咬牙忍住话里的颤抖,看向姜羡余的眼神显得有几分凶恶。
姜羡余僵了一瞬,继而心如刀绞。
他这么喊谢承,只是为了区别于今生的谢承,却忘了这个表字于谢承而言,是多么沉重的枷锁。
前世谢承为了给他建墓,不止一次同谢父谢母争执,除了哀声祈求,也曾在谢父厉声呵斥他名字的时候崩溃失控。
“别叫我谢临渊”
他赤红着眼睛看着虚空,笑得仓皇而悲凉“那两个字时刻提醒着我,当年是如何失去了他。也时刻提醒着我,永远不要奢求他回头看我您给我的不是忠告,不是鞭策,是枷锁,是囚牢”
谢父气得捂着胸口往后倒,可更先一步倒下的却是口吐鲜血的谢承。
他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又在谢父谢母跟前苦声哀求,才终于获得准许,为姜羡余建墓。
“对不起”
姜羡余再度被悔恨和愧疚吞没,顿时泣不成声。
“够了”
谢承打断他,赤红的眼里藏着偏执又疯狂的情绪,“你有什么对不起我你志在江湖有什么错不告而别有什么错死的不明不白又有什么错”
姜羡余因哀泣而战栗,压根止不住泪,伸手抱住了谢承的腰,“错了错了全都是我错了”
“我自私自利我背信弃义我识人不清我不知好歹我活该”
他紧紧抱着谢承,哀求他的原谅,“我错了,你别恨我谢承,你别恨我”
谢承心中的怨怼在他一声声哀泣中软化,抬手紧紧回抱住他。
胳膊牢牢将他锁住,紧得姜羡余喘不上气,紧到彼此骨髓都发痛。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输的永远是我。”
谢承自嘲一声,埋头靠在姜羡余颈边。
温热的呼吸与潮湿的泪落在姜羡余颈边,竟然比前世的二十八刑还要煎熬。
当年谢承抱着他的尸体,又该有多痛
两人回到段书文的住处,后者已经睡下了。
平安守在大门口,见两人拉着手回来,表情有些呆愣。
姜羡余挣了挣,看向谢承。谢承不得不放开了手。
他还有许多话想问姜羡余,奈何方才遇见了打更的更夫,见他们在路边抱着,惊骇不已。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先回来。
姜羡余住的客房就在谢承隔壁,识墨和平安给两人分别抬了热水进屋,伺候他们洗漱。
谢承怕姜羡余不习惯平安伺候,把识墨派给了他。
“小少爷。”识墨一边给姜羡余添热水,一边看他,“您眼睛怎么了”
姜羡余借着浴桶里的水照了照,看见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
他掬起一捧水盖到脸上,道“方才眼里进了虫子,被我揉肿了。”
识墨心说怎么可能两只眼睛同时进虫子,但小少爷不肯说,他也不敢问,只道“少爷那有消肿的药膏,我给您拿过来涂一点。”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就消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洗漱完之后,识墨还是拿了一小盒药膏过来。
“少爷说,您要是不涂,他就亲自过来帮你涂。”
姜羡余噎了下,老老实实在眼皮上涂了药膏。
他和谢承都需要整理思绪,这会儿再见面,反而不知道从何谈起。
原以为同谢承坦白后,心里会轻松些,如今反而觉得更沉重了。原先可以装作不知道亏欠谢承多少,如今却再也无法逃避了。
本来也不该逃
只是还有一点得瞒着。那就是他前世死后化作鬼魂陪在谢承身边的那些事。
那些崩溃与绝望,暗恋与苦守,谢承应当也不希望他知道。
所以他要假作不知,直到谢承自己愿意对他提起。
上过药的他只能闭着眼躺下,原以为会思绪万千、彻夜难眠,没想到竟是睡着了。
只不过睡得不安稳。
梦里都是前世谢承的模样,从少年意气,到沉闷寡言,再到那场雨夜里的阴阳两隔,最后的病如山倒,形容枯槁
他知道这是梦,仍是忍不住心痛。想要醒来,却像被魇住了一般,在梦中挣扎沉浮。
直到哐当一声,房门猛地被推开,梦境入潮水般退去,姜羡余忽然惊醒,起身看向门外。
谢承逆着微弱的月光站在门边,神色不明,只听得呼吸急促又不安。
姜羡余抹了把额间的冷汗,下床走向他,“怎么了”
谢承像是突然回神一般,伸手抱住了他。
“我我以为你不见了。”他颤着声说。
姜羡余心尖一痛,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回抱住他。
“我在,我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他轻拍着谢承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谢承彻底回神,呼吸停了一瞬,继而埋头在他颈边,苦笑道“我大概疯了吧”
姜羡余跟着笑了下,笑容发苦,问他“要跟我睡吗”
谢承顿时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谢承老婆都这么问了,你们说呢
金陵小报头条
惊两男子竟在深夜小巷做出这种事
应该都睡了吧大家我还没干完一万字,先更一章,明天白天继续,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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