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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来吧,互相伤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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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敬疆当兵那年, 整个开山口大队只有一个招兵名额,接兵首长在他们一群排成一排,等待被挑选的适龄小伙子中, 是如此说的

    “我们要挑选思想好、品德好、身体合格、有文化的最优秀的青年,来充实我们的革命队伍”

    傅敬疆能在众多你挤我我挤你磕磕绊绊, 热闹得像一滚粥的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 各方面的素质自不待言, 何况, 现如今的他还是本地人口中的“有前途的人”。

    按照大家伙的说法“当兵提了干, 就算转业回来, 端的也是国家饭,吃的商品粮, 祖宗三代都跟着亮堂, 媳妇儿都不用四处央人找, 人家闻着味儿就主动送上门咯”

    这年月, 队里的年轻后生们好些婚姻法规定的年纪一到, 二十岁就早早成了亲,再晚一些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就算还没成亲,也早早就定下了姑娘, 要不然再晚两年, 就成老光棍了, 人家正当的媒人说亲,都会绕过你家门,毕竟

    “队里啥子都缺,就是不缺光棍儿”

    所以,从两年前傅敬疆22岁开始, 傅存海往部队里给他写信时,没少打探他的口风,说好些个人家都想着跟他说亲呢,对于这些,傅敬疆全部都一一回绝了,也没闹出什么不好听的动静来,毕竟,傅存海向来是个拎得清做事也有章法的人。

    也因此,傅敬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同样是干脆利落的拒绝,却拖泥带水地沾上了这么一朵莫名的“桃花”。

    傅敬疆可不知道他和姚素香其实还有过“一面之缘”,更不晓得人家姑娘对他一见钟情,在他看来,两人就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甚至没有留意到,姚素香对他豪不掩饰的脉脉含情的双眸。

    所以,对于姚素香这副好似被他“辜负”了的委屈模样,他虽然有些“坛子泡萝卜摸不到薑疆”,但也品出对方话里对苏兆灵的怪味儿来了,这让他心里一时间不舒坦了起来。

    小灵子,这是被他牵累了吧

    想到这里,他往姚素香看去时,神色异常的严峻,目光锐利,面冷,声音更冷。

    “我不知道你今天拦着我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刚才说的那些话,那么我不介意告诉你,苏兆灵是我对象,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更是我巴心巴肺喜欢的人你今天这些话对我说说就算了,但我不希望你再拿这些话去污她的耳朵”

    本省的妹子,由着性子“野份儿”起来,能让人瞪目结舌,辣飞儿辣飞儿的,当然,男人横下心肠板起个棺材脸来,也能让人瑟缩一抖,麻飞儿麻飞儿的,就比如这会儿的傅敬疆,那模样妥妥的就是“三九四九中心腊,河里冻死连毛鸭”。

    姚素香被他这番“变脸”冻的,不由哆嗦了一下,脸蛋儿憋得通红,张了张嘴,却发现舌头像是不会打弯儿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说话,傅敬疆却又继续开口了,声音依然冷嗖嗖的,就像数九寒天灌溉渠里结的一层薄冰。

    “至于你说的开亲,从头至尾,我都没有想过,也在第一时间,就表明了拒绝的态度,我自认做人做事堂堂正正,没有欺骗亏欠过任何人”

    *

    男人五官英挺,军装洁净,红帽徽红领章,是她喜欢的模样。

    偏偏,话里话外的,都是对其他女人的维护,这让向来心高气傲从未受过委屈的姚素香,被深深地刺激到了,她脸上一时间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委屈、不甘、难堪、酸楚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眼睛都红了

    要说“怜香惜玉”,傅敬疆骨子里还真是没有,也从未实践过。

    主要是,他认识苏兆灵以来,这姑娘就没有给过他表现“铁汉柔情”的机会,所以,对于姚素香,他就更不可能有这种自觉性了

    故而,他甩下这句话后,就不再看姚素香一眼,利落地攀上陡山,噔噔噔地大跨步而去,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疏离、硬得像石头的背影。

    姚素香眼圈儿更红了,自打记事起,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

    这年月,大队干部、生产队干部的权利,都是大得惊人。

    在黄岭大队,她阿爸虽然只是个贫协主席,比不上大队支书有地位,但当年也是跟在他大伯身后闹过革命的老资格,加上她大伯在公社的地位,从来就没有人敢在她家人面前“拱卒子”,这也养成了姚素香心高气傲的性格。

    她今年19岁,在队里已经算是“大”姑娘了,傅敬疆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恋爱”感觉的人,没想到这个男人却硬是不接她的茬

    昨天晚上,姚素香翻来覆去地纠结了大半夜,心里头一直没有歇气,越想越不甘心,要是傅敬疆看上的是哪个大队支书甚至公社干部家的女子,她还莫得那么难受,偏偏是苏兆灵

    就像表姐闫秋萍说的,那一家子就没有个出息的,不论是苏兆灵,还是她那个曾和她同学的大哥苏兆安,学习成绩好倒是好,但有啥子用呢,这年头读高中、大学甚至是招工,啥啥事都靠推荐,成绩再好也是枉然。

    那两兄妹,也就是靠着一张脸,能让人多瞅两眼,啧啧两声罢了

    但她也不差啊,按照她阿妈的话来说“脸蛋儿红扑扑,细皮子嫩肉白胖胖的,富态着呢”

    何况,在她看来,傅敬疆定然不是队里那些只会盯着姑娘脸盘腰身瞅的二流子

    越往深里想,姚素香就越是咽不下这口气,就在鸡叫二遍的时候,终是下了决心。

    哪些个女儿家家的矜持娇羞,算个啥,她要为自己的未来幸福,赌一把,争一争,就像表姐闫秋萍劝她的

    “你啊,就是读书读迂了,面皮子太薄要是我有你这好条件,非把他抢了不可听说,这段时间,那个傅敬疆往坡南队跑得勤咧,那小骚货硬是脸皮子厚得很,尾巴不定怎么翘呢”

    “我要是你,明天就去堵那个傅敬疆,给他心口上插一刀子,让他晓得你的心哼,我就不信了,那样样不如你的小骚货,还能在我们附近几个坝儿翻了天不成”

    人一旦钻进了死牛角尖,就会像一根飘进激流旋涡里的稻草,难以控制自己,姚素香脑壳里一股热血喷涌上来,争强好胜的基因占了上风,一大早爬起来,就去敲了闫家的门

    闫秋萍她妈是她大姨,当年,两人同一天从当时还叫村的山弄道娥村,嫁到了条件相对好的黄岭村,一个嫁到了东边的姚家,一个嫁到了西边的闫家,距离近得很,走走就到了。

    姚素香和闫秋萍天刚蒙蒙亮,就等在了离她们大队不远、又是傅敬疆往公社必经的一处山道边,还故意砍了棵柴,给他设置了“路障”。

    姚素香信心满满地就想让傅敬疆“晓得她的心”,哪里想到,事情的走向完全不随她的内心所想。

    这个男人,模样儿看起来硬戳戳的,像颗大青石,而那心肠,却是比大青石还要梆梆硬。

    那大青石钻子上去还冒几颗火星子,而这个男人,她都向他俯低做小委屈求全到了这个地步,他眼睛里头,硬是连她的一丁点影子都莫有,一张脸黑麻麻的,口气冷冰冰的,车转了身子,说走就走

    姚素香无助地望着傅敬疆走得飞快的背影,心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团乱糟糟的谷草,那芒刺儿扎得她心尖尖一阵阵抽痛。

    她再也忍不住,咬了咬下嘴唇,对着傅敬疆的背影,狠狠地跺了跺脚,脱口而出地放狠话“傅敬疆,你,你这个挨千刀,不知好歹的,你”

    姚素香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她满心以为,她都这个样子了,傅敬疆起码会停个脚步,奈何,现实又让她再次失望了

    傅敬疆的脚步顿都没顿,依然走得健步如飞,倒是不远处的小树林子里,青枝绿叶间,悄摸摸地探出一张脸来,对着眼前这一幕,幸灾乐祸地发出了一声嗤笑,不是拾掇姚素香过来给傅敬疆“心口上插一刀子”的闫秋萍,却又是谁

    *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被傅敬疆弄得又气又恨的姚素香,哪里又能想到,她原以为一心为她“好”的闫秋萍,鼓动她过来闹这一出,却是故意的,心里头其实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而源头,竟然是他们大队那个和傅敬疆一样,同在部队当兵吃粮,但只是个小班长的梁荣光。

    就像姚素香对傅敬疆的莫名中意一样,闫秋萍心里头也有一个莫名中意的人,正是梁荣光。

    梁荣光虽然没有傅敬疆长得挺拔气派,也没有他在部队表现得好,但那也是打败了好多个小伙子穿上军装的人,自有他的优点。

    一米七几的个头,身板儿敦实,见人三分笑,一副憨厚可靠的模样,同样得到了许多姑娘的媚眼儿,这其中,就包括了闫秋萍。

    去年,梁荣光回乡探亲,闫秋萍没少故意往他跟前凑,几次过后,梁荣光背着人,偷偷摸摸地塞给了她一张小纸条儿,她脸儿一红,心下一喜,可没过两秒钟,就被当头泼了一大瓢冷水。

    墩墩实实的小班长梁荣光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央求她道“你能不能,帮我把这纸条儿递给香妹子,我想请她去公社看电影”

    闫秋萍原本一颗要起飞的心,刹那间,就像被大风刮过了一样,跌到了谷底。

    心里不停呐喊着,为啥子又是姚素香呢她就这么好

    就像姚素香对苏兆灵有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般,闫秋萍对姚素香,其实也有类似的感觉。

    她二人是亲亲的姨表姐妹,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境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就像她阿妈和姚素香阿妈她的小姨一模一样。

    姚素香她爸沾了他那个早年跟着土改干部闹革命的大哥的光,一家子风光无限,在队里无论走到哪里,头都是高高昂着的,眼气儿高得很,而他们家呢,境况却正好相反。

    她爸身体不好,家里的活计,只能由她阿妈和她们几姐妹顶着,她三年级那年,家里又添了一张嘴,还是家里唯一的男根她的小弟弟。

    爸妈欣喜若狂之余,就不让她继续上学了,喊她回来带弟弟,还说,闺女家家的,读书也没多大用,就算识再多的字,还不是一样成亲嫁人给男人生儿育女,端屎端尿,下田干活

    她抹了把眼泪,把书收起来,从此,开始跟着队里许许多多的姑娘一样,提前踏入了养家的行列。

    每天看着姚素香穿得干干净净地去读书,她是羡慕的,姚素香初中毕业,回到大队以后,就成了大队的广播员,她更是嫉妒得不行,但这些羡慕嫉妒和不甘,她只能藏在心底

    每天,她跟在姚素香的后头,经常被她支使得像个陀螺,她忍了,谁让她爸没能耐,家里又缺男人,撑不起门户呢,但更令她伤心的是,她心里头暗暗喜欢的梁荣光,喜欢姚素香也就罢了,竟被姚素香视如敝屣,话里话外的充满了浓浓的嫌弃味儿。

    “我大伯说了,当兵要是提不了干,还是要回来修地球,照样吃不上国家饭,他一个小班长,也敢肖想我”

    姚素香的话说得刺耳,闫秋萍拐弯抹角地转告了梁荣光之后,娇羞地暗示对方,姚素香不愿意,她愿意。

    闫秋萍心里充满了希望,奈何,梁荣光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摇了摇头

    后来,他订下了外大队的一个小学老师,为此,闫秋萍很是流了好几个晚上的眼泪。

    梁荣光开亲时,那姑娘她自然也瞧见了,长得一般般,那胸那屁股比她差多了,就是会说话,闫秋萍甚至想着,要不是梁荣光被姚素香抹了面子,她两人又是表姐妹,她未必比那个小学老师差

    就这样,闫秋萍心里头对姚素香的疙瘩,更重了

    *

    前段时间,晓得姚素香要跟人开亲,对方还是部队里提了干的副连长,她心里头的酸味儿更浓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是回拒了姚素香,她在背地里肚子都笑痛了,心里痛快得不行。

    姚素香去了公社她大哥那里后,她便开始暗戳戳地到处打听傅敬疆的消息,才晓得,原来那个男人竟是看上了其他人,那个时候,她笑得更欢了

    赶巧姚素香在对方归队前回来了,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添油加醋地把这股风了放了出去,再一番鼓动,果然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一场精彩的“灯架儿把戏”

    傅敬疆遭遇的这段小插曲,以及姚素香和闫秋萍之间的小官司,苏兆灵自是一无所知,要不然她肯定会喊上一句,果然是,来吧,互相伤害啊

    至于这会儿的苏兆灵,正有些诧异地看着出现在他们家自留地里的王秀娥

    她自是不会怀疑王秀娥会偷他们家的菜,就是对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王秀娥的眼神,格外灼热。

    她原是要到自家地里摘菜的,经过苏家自留地时,视线却一下子就被牢牢地套住了。

    队里许多人家收完自留地里的春玉米后,都会重新播种一季夏玉米,当然,也有提前种了豆类或是薯类,不种夏玉米的,像苏家,种的就是凉薯,也即本地叫的地瓜儿。

    而他们家,亦然。

    但不同的是,这会儿,苏家的瓜蔓儿已经如长蛇般,绵延匍匐地漫过地垄,成为了一片碧绿色的海洋,和他们家蔫吧吧的蔓藤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秀娥听到脚步声,抬起眼眸,见到一身长裙明媚如霞的苏兆灵,明显地一个怔楞,跟着很快反应过来,笑了。

    “你这是一大早的,去送那位傅同志了”

    拜花婶子等队里一甘好事婆婆妈妈所赐,傅敬疆哪天归队早被她们问出来了,这两天没少拿话打趣苏兆灵,她自然也是听到了。

    苏兆灵点点头,又听王秀娥笑道“你这小模样,莫怪男人对你这般巴心巴肺的,我是个女人,都被你勾得心骚痒痒的”

    苏兆灵

    苏兆灵一脸的瀑布汗,心想我的妇女主任王大姐诶,你平日里不是专注走御姐路线一百年不变的嘛,忽然变成这副蜜姐儿的模样,我有些吃不消啊喂

    不过,苏兆灵很快就知道了王秀娥异常的原因。

    只见她又朝苏家自留地里的瓜蔓儿望了一眼,跟着,转过头,盯着苏兆灵的眼睛,就像看一个香饽饽“你地里施的肥,是不是就是上次跟我说过的,自己试做的那个5406细菌肥”

    对方的眼神太过热切,让苏兆灵心里蓦地升起了一个想法,且下一秒,这想法就得到了证实。

    “塘里的泥沙晒了有十几天,可以做肥料了,小灵子,你愿不愿意来我的铁娘子突击队沤肥”

    问题来得太过突然,苏兆灵脑子里刚接收到这一信息,尚未来得及反应,她脑子里那本小册子,又欢欢喜喜地跳了出来

    “自己动手科学沤肥,换取支援世界革命的粮堆”

    苏兆灵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兆灵男人不在,开始重新搞事业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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