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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都不太行。
越朝歌这句话不知触动了那个关键, 她明显感受到越萧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莫名危险起来,像是发现猎物的狼,躬起脊背, 眼尾拉长, 随时准备袭击。
除却前两番刺杀时越萧身上带有明显的杀意, 越朝歌没见过面前这样的越萧。唔, 这种危险气息也不算是杀意。更像是看掌心里的猎物跳舞。
越朝歌眸里仍喊着些许笑意,撑在案上的手指却动了动。
鼻尖窜入好闻的冷冽松木香, 他入侵了空气, 不留缝隙地把她牢牢禁锢在方寸之地。
越萧洞悉她一闪而过的慌张, 又勾唇笑了一下,声音缓沉嘶哑“现在害怕, 是不是来不及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
越朝歌顺着他的视线,目光扫过下面巍峨的英挺。也只是一眼,她便越萧的危险已经化为实质,她眸光剧烈震动, 整个脊椎骨被人钉在案上无法动弹。
手指轻蜷。
刺啦一声。
她抓皱了桌上的建筑线稿。
越萧看着她的手, 轻轻哼笑了一声,目光抬起,看向花窗里摇摆的细叶玉兰,淡淡道“别紧张。”
别紧张,言下之意, 就是他不会对她怎么样。
这句话当真抚慰了越朝歌。
她开始认定越萧再如何也不会唐突她,于是冁然而笑, 也轻哼了一声“大又如何昔日阿房宫盖世华丽,绵延七百里,后来还不是付之一炬, 泰山之大还年年有山崩。由此可见,大没有用,不行就是不行。”
她美目傲慢,引经据典,重点在最后的结论里。
越萧并不辩解,缓缓俯下身,精致的下巴搁入她的肩窝里。
时光仿佛被他这个动作拖得无限漫长。
漫长到,一股热气在越朝歌耳根处炸开,也只是安安静静地渐渐盘根而上。
她甚至能感受到越萧薄唇启阖,轻轻擦过她柔软的耳畔。她听见越萧蹭着她的皮肤,慢条斯理近乎呢喃地说“你当真要挑衅我么是准备这几日,郢陶府闭门谢客么”
他说得隐晦,却也隐约能听出强弩之末的克制,只要越朝歌再用力稍许,细弦就会绷断,狂潮浪涌顷刻间就能把她卷入深沉海底。
他侧过脸,细润濡湿的舌尖扫过她白皙细颈上的皮肤,薄唇轻动,报复地抿了一口。
细密的疼痛从颈间传来,柔软相触。
一瞬间,周围万物如潮褪去,四周空灵无物,独留越朝歌端坐其间。她闭上眼,指尖用力,嚓的一声,把手里的建筑线稿攥破。她僵着整个身子,感受着来自越萧的压迫和呼吸。
很久很久,越萧埋在她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缓了过来,似是与人缠斗了八百回合般筋疲力尽,说话也只剩下呼吸余音。
“先盖个章,余下的日后再算。”
越朝歌也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吸缓顺过来,眸瞳染上愠怒,大力把他推开“混账”
她怒视着越萧,抬手擦过颈上的红痕,眼里水光潋滟,心里浪潮翻涌却找不到合适称口的说辞,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属狗的吗”
毕竟该做的昨夜已都做了,眼下再斥责他大胆,显得不很合适。
就连越朝歌自己也没有意识道,原本想什么便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的她,在面对越萧时,竟也开始思前想后了。
越萧敛去眸中的沉色,盯着她,一本正经道“差不多,我属狼。”
越朝歌怫然不悦,抓起桌上的线稿,咵嚓咵嚓揉成一团,奋力砸向立如青松的越萧。见他岿然不动,她又抓起另外一张揉成巨大的纸团,猛然砸向他的额角。
越萧静静站着由她砸去,眼睛盯着她脖子上的红痕,眸色又不自觉地发沉。她的脖颈修长细腻,红痕妖冶绽放其间,更添了百般妖娆。
碧禾来请越朝歌前往凝泉殿,见室内剑拔弩张,不敢擅入,还是越朝歌看见一抹鬼鬼祟祟的影子在地上来回移动,才叫进来问话。
越朝歌正在气头上,见是碧禾,倒没有发作,反把这一切都算在越萧头上。
她从案上滑下来,与越萧擦身而过的时候,听见越萧淡淡道“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你睡着了。”
这一瞬间,越朝歌面上勉力维持的笑容尽数褪去,脑海里发出一长串咆哮。她捞起越萧的长臂,轻轻握上他青筋浮露的手。
越萧凝眉。
越朝歌仰头对他粲然一笑,而后抓起他的手臂,张嘴咬了下去
末了,她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血痕,道“你咬本宫一口,本宫咬你一口,很公平。其余的,日后再算。”
越萧垂眼看着已经出血的齿痕,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意味深长道“这可是你说的,日后再算。”
碧禾见情势又要不好,忙见缝插针,请越朝歌前去凝泉殿沐浴。
一路上,越朝歌气得说不出来话。
碧禾道“长公主对暗渊公子,似乎有些特别”
越朝歌斜眼,没好气道“你胆子是越发大了。”
“奴婢不敢,”碧禾见越朝歌肯说话,想是气消得差不多了,忙道,“长公主瞧,白楚公子入府三年,从未能近得了您的身,其余公子就更不必提了,暗渊才入府短短月余,长公主便在旁骛殿宿了一夜咳,还有还有,若是搁平日里,哪位公子惹您生气,眼下多半是在浣衣庭了,哪能还好端端在旁骛殿站着呢更何况您那鞭子打那些公子,都怕那些公子脏了您的金鞭,眼下对暗渊公子,您倒是一点也不嫌了,都能直接上嘴咬”
“碧禾。”越朝歌听得心烦意乱,她猝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本宫平日里是不是太宠你了”
碧禾怔住,吐了吐舌头“奴婢不说就是了。”
越朝歌道“白楚给连澜假传消息,嫁祸暗渊,致使兰汀脱逃,着人去把他拿了,打五十鞭,贬为浣衣奴,即日起发往浣衣庭当差。”
说罢,自己快步进了凝泉殿。
懿旨一下,郢陶府后院即刻掀起轩然大波。
暗渊没来之前,白楚是最得青眼的一个,平日即便有什么小的错处,长公主也都是不管不问的。眼下竟为了一个暗渊,平白地发落了白楚,全然不看往日情分,实在叫人惊诧。
赵柯儿原本坐在池边浣衣,听边上的人成群讨论着这件事,插了句嘴,问道“你们说的是谁”
那几个人齐齐看了过来,其中一人道“还能有谁,白楚呗,把你害进来的那个。”
后院是没有秘密的,尤其是浣衣庭。这里多少原先在后院里当主子的,得罪了白楚,或有罪或无罪,都在越朝歌面前露了破绽,惹得她不悦,便都贬到浣衣庭来了。可以说,浣衣庭大半的人,都或多或少和白楚有过节,自然乐得看他笑话。
赵柯儿虽然心里没有太高兴,可知道白楚如此下场,也舒服了不少。
当夜,他收拾停当,趁管事的不注意,偷偷溜到旁骛殿找越萧。
越萧正在绘制建筑线稿,书案上戒尺墨台停放有致。赵柯儿来找的时候,他恰画得兴起,便在就在东厢接见了他,让跛叔看茶。
赵柯儿进来请过安,垂眼见越萧正在画这个,眸光突然亮了起来,惊喜道“没想到公子竟然精于此道”
早前赵柯儿也对建筑设计有所涉猎,虽说难以画出像样的图稿来,可到底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越萧此作,不说天下同道首屈一指,却也是凤毛麟角万金难求的上好构思。
越萧画完线条,搁下笔淡淡道“过奖。你夤夜来访,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柯儿又看了几眼线稿,才依依不舍地从上头移开目光。他道“公子可听说了白楚的事”
越萧凝眉。
那日府中护卫去向越朝歌禀报的时候,他恰好在场,知道白楚假传消息,连澜放走兰汀,却不知是不是这件事。
赵柯儿见他沉默,忙道“据说白楚从中作梗,放走了长公主关在凤凰台里的人,眼下,他已被罚了五十鞭,贬到浣衣庭当奴了。”
他后退一步,跪在越萧的书案前,恳求道“白楚早先挖坑给小奴跳,小奴誓不与之为伍,而今他调到了浣衣庭,以他的心计,不论眼下浣衣庭众人对他态度如何,恐怕时深日久,浣衣庭又要换一拨人,日后就是他的地盘了。小奴冒昧前来,正是为此,恳请公子帮忙,放小奴自由之身”
越萧打开尺盒,把大大小小的戒尺一条条收入盒中放好,道“此事我做不得主,你该去心无殿。”
赵柯儿磕了头道“如今郢陶府上下都知道,公子在长公主跟前得脸,我们当浣衣奴的,都是因开罪了长公主贬过去的,只怕”
越萧道“你先起来。”
赵柯儿这才起身,落到一旁的交椅上,坐了半张椅子。
越萧收拾完桌面,道“你若是出了府,可想好了做什么没有”
赵柯儿道“小奴祖上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会点叫卖的窍门,长公主前些年赏了小奴一间铺面,临了小奴犯事了,也没没收回去,小奴想着,不若就把铺面利用起来,卖点货什么的。”
越萧点点头,又问道“卖什么货”
“还没想好,”赵柯儿答道,“不过,方才看公子在画线稿,小奴倒有了主意,小奴想着”
他讲到情绪高昂处,身子一抬,只坐了四分之一的椅子,激动道“小奴想着,不知公子画的这些线稿是作何用处”
越萧看了一眼桌上,道“没什么大用,修身养性而已。”
每一条工笔,每一处构成,每一笔标注,都是需要细心和耐心打磨而成,修身养性再好不过。
赵柯儿道“既然这样,公子不若听我一言,小的若是有幸能出去,到外头把铺子支起来,便售卖公子的这些线稿如何,咱们八二分成,公子八,我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越萧凝眉。
听赵柯儿的意思,这线稿还能卖出不少价钱。
“依你看,我这张稿,能卖出多少”
赵柯儿见越萧意动,忙站起身来,近距离观摩线稿。越萧此番画的是一座八角楼阁,飞檐斗拱,承梁、阶梯、小到窗户木阁都精巧有致,最为点睛的是楼阁之上有一八角敞风小亭,闲逸时可以在上面观云赏雾,附庸风雅之辈见到此图,定然迫不及待要寻个吉日破土动工了。
“十万金。”赵柯儿大约估计了一下价格。
越萧眉头深深蹙了起来,眸光沉如深渊“多少”
赵柯儿道“按照线笔和设计,大约十万金左右。”
十万金。
越萧阖上眼皮。
他为了要到八万金修玉,答应别人杀越朝歌。
可原来他笔下生出的一幅线稿就足够十万金之数,何其讽刺。
他曾经答应过岳若柳,若是不取越朝歌性命,他愿以性命相偿。那八万金,买的是越朝歌的命,或者是他的命。
“嗤哑”沉闷的一声,越萧手下按着的桌角已经化成一堆齑粉簌簌而落。他面色沉骇,周身洋溢着生人勿近的杀伐气场,锋利的颌线紧紧绷了起来,像极了戏台上千军溃败准备只身赴死的三军统帅。
赵柯儿原就是敏感胆小的人,在越萧的压迫力下几近崩溃。他见此情状头皮炸响,膝盖一软,跪下磕头认错“小奴若有说错的地方,请公子恕罪,请公子恕罪”
越萧抬步,取了兵器架上最为招摇的红伞,抬步走出去。
临出门前,他止住脚步,头也不回道“你的事我会和长公主说。今夜你且歇在旁骛殿,不用回浣衣庭了。”
连澜放走兰汀,于情于理,越朝歌都要进宫告罪。
但越朝歌始终没有动静,于是御史们趁机又参了一叠折子。直到第七日,越蒿终于忍不住,传旨让越朝歌进宫。
这日,越朝歌早早便起身,唤来碧禾盥洗梳妆。
许是越萧太过用力,越朝歌脖子上的红痕还没有消,像是桃花瓣贴在白皙的精瓷上,显得尤为招摇显眼。
碧禾蹲下身帮她理了理袖口和裙摆,听越朝歌问道“这几日怎么不见暗渊,午膳晚膳都不见人”
碧禾整个人怔住,转眼她的手又利落忙活起来,道“许是那日伤着身子了,昨日奴婢遇见跛叔,还问起这事了,跛叔欲言又止的,想是什么难言之隐,奴婢也敢没深问。”
越朝歌扶鬓的动作一滞,重复道“难言之隐”
她不自觉想起那日在书案之间看到的巍峨
是那方面的难言之隐么
需不需要她去关怀一二
碧禾站起身,呼了一口气道“嗯,说是。啊对了,跛叔还说,若是长公主说起暗渊公子,还请长公主答应暗渊公子一个不情之请。”
越朝歌侧目过来,扶着碧禾的手出厅“什么不情之请”
碧禾道“原先暗渊公子刚入府时,众位公子到心无殿来闹,长公主赏了其中一位公子一鞭,不知长公主可还记得后来这位公子照例贬去了浣衣庭,暗渊公子便是想让长公主帮那公子脱了奴籍,还出自由身。”
越朝歌稍微有点印象,眉尾一扬,“他怎么不亲自来同本宫说这么久不见,本宫倒有些想他,走,去瞧瞧。”
“长公主。”碧禾叫住了她,欲言又止,杏眼里折射出着急的眸色。
她对越朝歌向来是藏不住事的,凡有什么事,往越朝歌跟前一站,必定都事无巨细写在脸上,眼下也尽然。
越朝歌看着她的神色,心里没来由地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碧禾垂首,摇头道“无事,长公主再不入宫就要迟了,再晚一会儿,等到出宫宫门下钥,就回不来府了,还是快些启程吧。”
她话刚说完,两只葱白如玉的手指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越朝歌盯着她的眼睛,眯着眼道“告诉本宫,出什么事了”
碧禾摇摇头,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扶着越朝歌的腿跪下,哭道“真的没事,请长公主快些入宫吧,再晚些陛下就要怪罪了”
越朝歌拔腿便走。
碧禾扑棱起来忙追上去,仍扯着她的袖子“长公主长公主求您别去,求您别去了”
见拉扯不住,她索性往地上一跪,抬高了声音道“长公主他跑了他和长公主共度一夜春宵之后就跑了”
来来往往的仆役侍女都往这处投来目光,看见越朝歌的刹那又慌忙低下头,相互赶着离开这是非之地。
越朝歌根本无暇理会他们,她被碧禾喊住,脚步也停顿了下来。
她就站在阶前,往下玉阶宽广,折叠垂落。目之所及,偌大的郢陶府琼楼玉宇,屋檐错落,旭日东升,和煦的阳光撒在琉璃瓦上,反射出绚丽的光。
他跑了啊。
越朝歌垂下眼,缩回步子,往回走道“本宫当是什么事,跑了就跑了,本也只是一个面首罢了,你别哭了。”
别哭。
这两个字似乎很耳熟。
她停住脚步。
再度折身往回走,可走到阶前,她始终迈不下那一步。
等等
“你刚才说,你昨日遇见了跛叔”越朝歌问。
碧禾道“嗯,奴婢昨日就在明镜轩遇到的跛叔,奴婢、奴婢让他请暗渊公子来陪长公主用膳,他告诉奴婢,暗渊公子已经消失五日了”
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又抽抽噎噎起来。
长公主这么些年好容易才瞧上一个公子,好容易才愿意和公子共度良宵,好容易长公主时常念起,可偏偏这公子是野狼的心,半点没沾知恩图报的好意,竟然一走了之。
“他没走。”越朝歌斩钉截铁。
当初为了跛叔留在郢陶府的人,怎么可能把跛叔留在府里,自己脱身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小弟弟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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