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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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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朝歌向来只在凝泉殿沐浴,醉春堂只能木桶,木桶还不一定干净,故而她拖着粘腻的身子,撑回了郢陶府。

    她才回到府里,便一头扎进凝泉殿。

    兰汀得此空档,立刻回到皇宫,觐见越蒿。

    越蒿正在批奏折,察知她回来,头也不抬道“你怎么这个时间入宫”

    兰汀垂头禀道“昨夜长公主和暗渊没有回府,在醉春楼逗留了一夜。”

    “醉春楼”越蒿笔一顿,“什么地方”

    兰汀道“是一处寻欢作乐的地方。长公主和暗渊在后院的小楼里,属下赶到的时候,屋里还残留有淡淡的合欢药味道,暗渊长袍脱扔在外面,衣裳破碎,衣衫不整,脸色不大好看,长公主头发也没有梳,瞧着倒是很开心。”

    越蒿道“你的意思是,小朝歌在醉春楼那种野地方要了他”

    兰汀欲言又止,道“属下属下不知。”

    “不知”越蒿彻底搁下笔,“不是让你时时刻刻跟着他,你怎么会不知”

    兰汀抿了抿唇“属下,跟丢了。他似乎有意甩开属下。”

    一片寂静席卷了整座殿宇,金兽炉里的烟雾袅袅而起,气氛开始压抑。

    越蒿看着奏折上的朱笔御批,启唇问道“有意”

    他的声音里渗透着危险,仿佛一条紧绷的丝弦,下一刻就要绷断开。

    兰汀承受着这灭顶的压力,垂着头,补充道“今辰他去了城外,祭了岳家死去的岳若柳,期间伏虎岗守陵人给他送了水喝,然后他就回到樊楼,和长公主一起用了晚膳。晚膳后,两人就上街了,属下属下就是在他们上街的时候跟丢的。”

    办事不力。

    越蒿深深看了她一眼。

    自打许多年前救了她的命,她便成了他最忠诚的狗,事情没做成,也从来不会找借口,想来说的都是实情。

    “昨夜是十五,没有宵禁,街上人多,跟丢不怪你。你下去吧,朕今晚出宫去趟郢陶府,瞧瞧小朝歌受惊了没有,顺便若是小朝歌还不让他受受皮肉之痛,朕有的是法子把他弄回来。”

    兰汀垂头称是,起身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瞄了上位者一眼。

    她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这么恨暗渊,非要暗渊日日见血才肯放过。这原也不是她该过问的事情,可眼下主子似乎为了把暗渊锁回暗室,要打破他和长公主这么些年维持的平衡了。暗渊这个人身上,究竟有什么力量眼看着就要让苦苦经营的关系分崩离析

    她垂下眼,埋头告退,消失在空旷的殿宇之中。

    殿外,岳贵妃听见了所有对话。

    她全身发软,轻轻靠在门上,拎着食盒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让若柳找去刺杀越朝歌的那个人,竟然是陛下一直牢牢握在手心里的暗渊所以陛下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她动用了他的人,才杀了岳家阖府上下,警告于她吗还是,陛下只是在为越朝歌鸣不平

    她一边想,一边后怕,又一边难以抑制地升起对越朝歌的怨恨。凭什么同为女子,越朝歌就享有富贵和尊崇,还有那么多男人围着她转,陛下甚至都、都不舍得动她

    岳贵妃噙着眼泪,抬手把原本就立得很高的衣领再度拉高了些,掩住衣裳下斑驳的伤痕。她直起身,望天眨了眨眼,抬手擦了擦,这才提着食盒入内。

    她把食盒放在一边,忍着全身的酸疼,艰难下跪“臣妾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多可笑,她们夫妾七载,她见丈夫一面,还要行全了礼数。

    越蒿没叫她起来,冷冰冰道“你来得正好,你们岳家祖陵,伏虎岗的守陵人,是前兵部尚书霍起升”

    当年陛下刚登基,她也才入宫。那时霍起升还是兵部尚书,统管大骊四境兵事,那日他不知得了什么魔障,好好上着早朝,偏提及了先帝,就此触怒龙颜。陛下当时是放了他一码,可没多久,他却得了个贩卖军粮的罪名,霍家抄家灭族。陛下看在霍起升当年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的份上,留了他一命,却让他去守死对头,也就是岳家的祖陵。

    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人。

    陛下今日又提起,难道是岳家祖陵出了什么事吗

    岳贵妃不知道越蒿问及霍起升的用意,但在他面前,她再不敢卖弄城府,只埋首实话实说道“正是霍起升。”

    越蒿得到了答案,他其实也差点忘记了这号人。

    霍起升是他父亲的忠犬,他父亲最疼爱越萧,无论他做得多好,他父亲都视而不见。霍起升也是,从来都是高看越萧一眼,把他视作无物,当年非要在朝堂之上说他矫诏篡位,杀兄弑父。

    霍起升此时若是认出越萧

    也无妨。想来应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一个无兵无权的哑巴,一个不见天日的刺客,绑在一起也不足为惧。但若是让那哑巴看越萧受虐,不知又会带来何等快慰

    越蒿眯起眸子,唇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弧度,他扬了扬下巴,长长舒了一口气。

    越朝歌回府以后,一头钻进凝泉殿里洗了个痛快。

    她仰靠在池边,手里把玩着她母后赠她的及笄礼,若有所思。

    碧禾围着浅绿齐胸裹身裙,和她一同泡在水里,帮她舀水,从肩窝处濯下。

    她心里犯嘀咕,暗渊公子看着那样生猛的一个人折腾了一夜,怎么长公主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他是不敢吗

    这似乎和那些小札书里写的不符

    碧禾这姑娘面子皮虽薄,可也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平日里越朝歌不常使唤她,她便总淘些书来看。原意是想像长公主一样多读些正经书册的,可那些她看了就会打瞌睡,不知何时,便看起了外头流传的手札,久而久之,便什么都懂了。

    她眼下打量着越朝歌白皙如瓷的皮肤,联想到了昨晚可能发生的事,脸红得像街头卖杂耍的猴屁股。好在温池水雾氤氲,热得很,脸红一些也不为过,这才没露出破绽。

    “碧禾,你说,若是有人送你一样东西,你觉得很不喜欢,很不自在,可又没有理由推脱,也不好直说,那你怎么办”

    越朝歌自己划拉了些水到手臂上,边洗边问碧禾。

    碧禾八卦极了,凑过来道“暗渊公子送长公主东西了”

    越朝歌听言,悠悠一眼瞧过来,金钗轻轻一点“你这小妮子,成日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碧禾开心极了,像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情,歪着头道“不然就是梁公子”

    越朝歌干脆把金钗放在边上,拘了捧水泼向她脑门“说正经的,快想。”

    碧禾往后堪堪避过水花,奈何脚下一个滑溜,偏偏整个人直直坐进了水里,惹得越朝歌笑出声。

    她从水里冒出头,抹去脸上的水珠子道“若是有人送我那样的东西,那我就也送他一个那样的东西,要难受一起难受着。长公主觉得我说得可对”

    越朝歌点点头,“倒是有几分道理。”

    只是

    越蒿送了他一个兰汀,她难道也要送越蒿一个自己人吗日后要做的事,宫里也的确需要一个人照应。可越蒿的“兴致”有些特殊,娇柔些的姑娘大多抵不住,护卫他又多得是,如此一来,叫谁去便成了个难题。

    主仆二人洗完已经快到晌午了,越朝歌坐着软轿回心无殿,碧禾在一旁打探“究竟是不是梁公子送了主子什么东西,主子快告诉奴婢嘛奴婢可好奇了。”

    越朝歌笑着,懒懒斜她一眼“撒娇没用。”

    碧禾不服输道“那主子总得告诉奴婢,主子对梁公子什么感觉”

    问着,她又自言自语道“主子对梁公子很是亲和,可对暗渊公子好像更亲和。主子是比较喜欢梁公子,还是比较喜欢暗渊公子呢”

    越朝歌轻笑一声“非得选出一个”

    “嗯”碧禾道“主子非得选出一个,梁公子还是暗渊公子。毕竟驸马爷只能有一个嘛”

    越朝歌道“梁信呢,是本宫的知己,至交,许多事情本宫不说他都能明白,相对而言,这方面本宫比较喜欢”

    她话没有说完,耳边突然有衣袂翻动的声音,她下意识以为是刺客,迅速转头看去,却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利落消失在回廊那侧。

    碧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除了被日光晒到几乎融化的盆栽,空空如也。

    “主子,你在看什么”

    越朝歌扫了一眼盆栽旁飘落的绿叶,道“没什么。方才说到哪里了”

    碧禾说“方才说到,梁公子是知己,是至交,长公主比较喜欢他。”

    越朝歌收回视线,说“这方面我是比较喜欢他,能明白自己的人,谁会不喜欢呢只是和暗渊在一处时,他的沉默以及简短的回答,会让我更自在更喜欢些。他的为人和身手,本宫也很喜欢。最重要的是”

    她撇过头,看着碧禾笑了起来。

    碧禾急忙问“最重要的是什么”

    越朝歌笑得更深“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更好看,看着就赏心悦目。”

    碧禾道“所以长公主更喜欢暗渊公子吗”

    越朝歌只是笑。

    热气蒸腾。

    郢陶府的浣衣院里,一名鬓发散乱的瘦削男子正在捣衣,他身穿着粗使仆役的衣裳,在灼灼烈日下显得有些面色惨白。

    管事的见他气力不继,不由分说甩出一鞭。

    那瘦削男子咬牙闭眼,准备生受,没想到那鞭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来。睁眼一看,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抬手,握住管事的粗鞭。

    管事的见他一张脸俊美无俦,气度尊贵,愣是忍着不敢发作,只问“这位是”

    越萧面无表情,抛出一瓶药到瘦削男子手里“这是防暑的药。”

    那瘦削男子起身,手在身侧的粗布上擦了好几个来回,千恩万谢就要跪下。

    那日在心无殿,一群面首去看越萧和越朝歌用晚膳,越朝歌杀鸡儆猴,赐了其中某人一鞭,这个瘦削男子就是那个某人,那只“鸡”。

    起初越萧见他皮肉伤得厉害,想起自己都疼得难忍的皮肉伤。越朝歌随性给了这个面首一鞭以后,越萧意识到,本质上他们都是供人鞭笞取乐泄愤的工具人,于是回退千里,不再觊觎越朝歌身上的明艳和多彩,当晚便来给这个面首送药。

    面首名叫赵柯儿,他被白楚摆了一道,却结识了贵人。想起从前对越萧的不忿,他就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越萧转头看了那管事的一眼,管事的一愣,移开目光,识趣地走开。

    赵柯儿见越萧面色沉静,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公子可是有话问我”

    越萧皱了皱眉“梁信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越萧吃醋模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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