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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芳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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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揭花榜这一盛会, 准备期很长,但真的开始了,就如同俗语说的趁热打铁, 再慢不下来了。第一轮之后,经过两日统计, 结果送到了一百零八位娘子手中, 也通过小报叫全城知晓。然后只隔了一天,早就筹备起来的第二轮竞选便拉开了帷幕。

    第二轮按照历年来的规则, 要在汴水上的船上演出, 两岸的酒楼、专为此次揭花榜搭建的看台, 以及放进来的画舫, 都是看客至于那等没有收到请帖, 却依旧来瞧热闹的, 就更多了, 专门挤在两岸位置不那么好的地方,只等着揭花榜的演出开始。

    在夜色还未降临之时, 汴水之中作为舞台的大船上早就开始垫场的演出, 多是一些伎艺精湛的艺人。此时弄一些奇巧、热闹的演出, 场面便格外好看起来不过再精彩的演出也没多少看客真的有用心看, 大家都在谈论接下来的正头表演。

    眼下的演出, 更是一出戏剧开演前那会儿大家互相讨论接下来剧情、以及拜访熟人的背景音。

    “师娘子便是在这艘船罢”周环来到一座临江酒楼下,向同行的朋友又确认了一遍。

    第二轮一百零八人, 分在了九艘船上,一艘船上有十二人提前问清楚自己要支持的娘子在哪艘船, 从而确定最好的观看位置,这是很有必要的。

    “是这艘船,再不错的”朋友今天不是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了, 这时酒楼门前的伙计满脸堆笑,靠了过来,他便会意地拿出了自己的请帖“楼上还要好位置么”

    旁边周环跟着拿出了自己的请帖。

    小伙计很快确认了请帖没问题,伸手请两人入内“两位官人请进这楼上的阁儿倒还剩两间,可要说位置好不好的,小人可不敢说两位官人莫要怪,今次是揭花榜,人忒多了”

    周环和朋友无法,只得在两个位置不算好的阁儿里挑了一个。而之后,在正式的揭花榜演出之前,他们这个阁儿里又陆陆续续进了几个人临江酒楼、看台、画舫上的位置都是要有请帖才能来的然而就算这样,位置还是不够。所以像酒楼阁儿这种地方,一间小阁总要塞够人数。

    不只是这边一间酒楼如此紧凑,八艘大船两岸都是这样的。给一百零八个娘子分组的时候是有配合着人气来的,都是好一些的搭配差一些的,如此能保证每一艘船上都有看头,也能保证观众平均分布。

    船上垫场的表演还在继续,夏天天黑的比较迟,这就让等着看晚上表演的观众们更觉得时间过得慢了。等了好久,终于,随着天边第一朵烟花绽开,砰的一声巨响,烟花表演开始了

    烟花足够绚烂,凋谢也是一瞬间的事。但这个时候没有人可惜它,因为烟花就像是报幕人,在烟花表演结束时,船上娘子们的表演就开始了。

    红妃的演出当然不是第一个,她是她们这艘船上最出众的一个,为了吊住所有观众的胃口,她被排到了最后一个出场。以保证观众不会因为她表演完了,就转移阵地,去到别处看别的船上的表演。

    一百零八个漂亮娘子,都是过去三年京师之中的当红的。她们之间的差别不是谁红谁不红,而是红和更红事实上,这次揭花榜之后,她们都会成为花进士,眼下的努力是为了金榜题名,使自己花进士的招牌更加光彩夺目。

    所以,相较于第一轮时在勾栏棚里演出,焦急地等待着金花的统计结果,这个时候的娘子们反而要轻松一些。这有些像明清时考科举,考举人的时候最为紧张,中举才算是实现身份的跃迁,从此之后衣食无忧、生活体面,这是生活。至于考进士,那就是在生活的基础上追求理想了。

    理想当然是宝贵的,但生活无疑是更让人觉得焦虑和沉重的。

    大船内的船舱改成了这十二个娘子临时的化妆间、休息室、候场房。因为空间足够,所以一人有一个单独的空间,可以不受打扰地准备、候场不过,再大的空间也有不够用的。

    红妃因为最红,第一轮的排名也最高,理所应当地分到了最大的舱房。在她之后的娘子们,也都有舱房,但位置、大小都对比她多有不如。其中有一个叫顺月月的,是大录事巷雅妓出身,因上了教坊司的目录,所以名属搊弹家,此时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这如何好都是一起入选了花进士,不到最后结果,谁知道谁高谁低奴也不是不知道师娘子、田娘子等人得的金花多,在外更受追捧,只是今日配舱房,总得看着来罢奴是要跳舞的,一同来的伴舞有数名,舱房太小可不方便”

    顺月月这话不能说完全无理,红妃今次并不跳舞,而是拉琴,只自己一个的话,分配给她那个最大最好的舱房都有点儿浪费地方了。但又不能说理都在她,这种事各种说法都有,每种说法之后都有自己的理呢

    被顺月月点了名的另一位娘子田娘子,名叫田凤娇,是寒香院的女乐,安排的舱房也比顺月月强。不过,她其实不见得比顺月月更红,之所以能多得一些优待,还是有女乐这一身份的缘故。

    田凤娇看不上顺月月这样的,觉得她是没事找事,当即就道“这话如何说得揭花榜都多少年了,处处都是早有定例的。过去哪一回给安排舱房不是这样的规矩如今轮到顺娘子你了,就要照你说的来自古以来的规矩都有改的时候,可是也不是一般人能改的。”

    “顺娘子指手画脚的,是觉得自己比从来那些揭花榜的娘子都强了不成”

    顺月月其实很看不上田凤娇,刚刚之所以点红妃和田凤娇的名,不是真的看重她们,更多是一种不服气。顺月月能成为搊弹家可以想见是才艺非常不错的那种,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差了点儿运气,不然她该是女乐的

    相比起此时活跃的绝大多数的女乐,她的才艺还要更强呢

    顺月月这种自信倒也不是平白来的,她的舞蹈是出了名的非同一般,很多以舞为本功的女乐都比不上。曾经就有女乐和她同场舞蹈,却被她压了一头的事发生那次顺月月风光的同时,却让许多女乐被人怀疑伎艺不行。

    女乐就是这样的,她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品牌,一个人出了问题,是可以影响到其他人的。

    此时听田凤娇这样回她,顺月月便阴阳怪气道“田娘子这是什么话,奴只是提个建议罢了,各人的提议都有各人的理儿会不会被接受不是我等能决定的,可是说一说,说一说难道也不成了”

    “还是田娘子厉害,都叫人不敢说话了。”哼了一声,顺月月又看向了红妃“早知师娘子最擅舞蹈,却因为种种缘故未曾亲眼得见。本以为此次该能见着的,却没想师娘子却选了乐器女乐常见舞蹈,私妓多是歌姬,这只是奏乐,连唱的都没有,只怕不好罢。”

    她心里觉得红妃就是外头吹捧的厉害了,外头传的神乎其神的,其实哪有那么厉害顺月月自己就是舞蹈极佳的,心里觉得舞蹈再好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根本想象不出红妃若是名副其实,该是什么样子。

    眼下红妃没有选择跳舞,而是演奏嵇琴,就是一个明证跳舞的竞争多大了,唱歌也是一样的。倒是演奏乐器,上的人不多,她只要稍稍出色一些,就能保住她才艺出众的声名了。

    “奴本就不擅唱,平时凑趣唱一套便罢了,今日这般场合,还是不要献丑的好。”红妃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往下说道“至于说舞蹈,揭花榜前奴准备了一支新舞、一支新曲,好戏在后头,新舞自然是留待之后用。”

    红妃并没有隐瞒什么,这完全是实话实说

    为了应对揭花榜这样的大场面,大家都是准备的新曲新舞,就算是用过去的老套路,也得重新改编一番。红妃说自己准备了一支新舞、一支新曲,自己更擅长、更花心思的舞蹈要留到后头,这仿佛挑不出什么错,但听到这话的顺月月差点儿牙都咬碎了

    事实上,大多数进入第二轮的娘子,都会在第二轮时奉上自己更有信心、更精心准备的节目大戏在后头没错,但前提是进入到第三轮,不会在第二轮就结束啊

    也有一些娘子会像红妃一样,将更精彩的留在了后面,这都属于极其有信心的顺月月虽然是很红的雅妓,却也没有这样的自信,这一次的舞蹈就是她最拿得出手的节目了。

    更让她生气的是,红妃这样的自信,她还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因为红妃第一轮比金花数目是第四名,虽然揭花榜这事儿每届都有黑马、都爆冷门,但金花榜拍到前十的,除非是惊天逆转,不然怎么也要坚持到第三轮,也就是金榜题名的。

    “哦师娘子倒是胸有成竹呢只是人心别太满,总要留一些余地的,不然最后阴沟里翻了船,那说出来就好笑了。”顺月月阴阳怪气了一句,这才带着自己的伴舞们回了自己的舱房。

    红妃也回了自己的舱房,之后就把这件事忘了。相反,顺月月却是牢牢记得,并且化悲愤为力量,决心今天一定要表演的无可挑剔,好好压红妃一头,就像她过去赖以成名的那次一样

    她既然做过了第一次,自然就可以有第二次

    至于红妃名声在外的才艺出众,眼见为实,既然没亲眼看过,她也没有太担心红妃或许有些东西,但她对自己的舞蹈更加有信心。

    顺月月是十二个人里第三个出场表演的,她演的是剑舞,和她一起出场的伴舞也是持剑侠女,英姿飒爽之间,能见到此时舞蹈少见的刚健风姿跳舞的时候,有乐工在旁唱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这一个节目不可以说不精彩

    唱到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舞蹈逐步推进,越来越利落、越来越快剑舞一直以来都是非常常见的舞蹈,但想要跳的好,跳到昔日公孙大娘的地步,这是非常难的今次顺月月的剑舞,不能说比拟公孙大娘了,但在同质化颇为严重的揭花榜演出中,确实非常具有冲击力

    周围的气氛很快到达了第一个高潮,叫好声不断,等到节目结束之后,喝彩久久不散,很多之前对顺月月了解平平的,此时也谈论起她来。

    顺月月表演的时候就知道今天这场不用担心了,所以越演越好等到离场的时候更是趾高气昂,都不回自己单独的舱房了,就在入场的过道连着的船中腹,这个公共空间里,和自己的伴舞们高声说笑。

    这些伴舞都是和她一个娼馆的姐妹,她们所在的娼馆都是以顺月月为首的。这次参加揭花榜的也只有顺月月一个,对于顺月月自然是全力支持不然也没道理这样帮她,还为她做伴舞。

    顺月月之后演出的是一个官伎馆出来的年轻女乐,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态不好,在场上发挥失常了。加上有之前顺月月的表演对比,下场的时候喝倒彩的格外多

    下来的时候她是哭着出来的,跑回自己的舱房就再不出来了顺月月看到这一幕,特意抬高了些声音,与伴舞的姐妹们道“这就是如今的女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想当初,我碰上那些年长些的女乐,虽也输给我了,却也有些样子,如今这算什么”

    “学成这样,亏得能做女乐,还能被荐来揭花榜可见是女乐之中无人了要我说,那等名气更高的,估计也就是那般了”刚刚超常发挥了一回,顺月月正是心气高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收敛。

    她这样当红的雅妓,本身又和女乐没有从属关系,这样做是没有什么忌讳的女乐能压住她们,自然能让她们低头。可要是女乐压不住她们,她们也没道理还低眉顺眼啊

    船再大再好也就是船,内部的舱房之间用木板隔开,而且木板还不厚,顺月月此时没压低声音,红妃便在舱房之中就听见了。但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其实没有所谓的集体荣誉感,都是被人玩弄的商品,只因为一个摆在高级百货商店,是名牌货,就以此为荣,和大商场里的快消时尚品牌搞起对立来了吗

    只看本质的话,简直可笑极了。

    唯一一点儿不快,还是顺月月就差指名道姓说她名不副实了顺月月口中的那等名气更高的,除了指她,还能指谁她今天被安排在了最后出场,论名气也确实是十二名娘子中最大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对她的一种否定,纵使知道顺月月的想法只是她的想法,也难免为此不高兴。

    人之常情。

    然而,不同于红妃的平静,田凤娇却是气极了因为之前的争执,她自然也认为现在顺月月阴阳的女乐也有自己一个本来就有过口角,没什么好印象,此时又这般作态,心气颇高的田凤娇差点儿没因此跑出去教训这个私妓

    到底按捺住了,但最后田凤娇还是打开了们,然后故意大声与自己的娘姨道“过去听人说坐井观天,只觉得是夸大了教导小孩子的,世上的人哪里就那样了呢如今才晓得,前人写在书里的,果然是真真切切的如今不就见着了么”

    “不过是见一个女乐失了手,就觉得自己胜过所有女乐了若真是如此,怎得没见外头传出才艺冠京华的名头更不见过去揭花榜,揭个头甲来呢”

    正刺着人呢,外头又出了一个雅妓表演。说来也是巧了,今日从顺月月开始,都是女乐们连番失手,而雅妓们发挥不错。等到田凤娇出来时,看客那边已经议论着是不是如今的女乐不行了。

    田凤娇想到之前和顺月月的争执,心里压力陡然增大其实这也有之前女乐连番失手的缘故,这让田凤娇也有些怀疑,是不是今天这艘船、这个日子不利她们这些女乐。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田凤娇就真的在台上失手了,犯了一个可以说是低级错误的错误等到她下场前,场下已经在叫了

    “官伎馆的人呢就送了这样玩意儿来叫个像样子的来”

    “真没用”

    “如今官伎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打着官伎的招牌,却比外头的私妓还不如,只会靠着出身官伎馆,摆排场、挣钱粮”

    “怎么有脸来的还不滚下去”

    “滚下去”

    “扫兴玩意儿”

    “前几日这田凤娇在勾栏棚作场,我还送了金花捧她,如今真是丢脸只当是瞎了眼了”

    下面很多叫嚷的还是本来就支持田凤娇的,他们有一种丢脸的情绪涌现只想着通过这种言语的发泄,减轻自己的丢脸感,以及因为失望产生的不快对他们来说,这些美貌的娘子其实不能算是人,他们表现的再喜欢,也是拿她们当物件的。

    平常带着是为了衬托自己的权力和财富,偶尔还希望她们满足他们的趣味。揭花榜支持她们,也是图这些。而眼下田凤娇不能衬托他们的权力、财富,更不能满足他们的趣味了,他们就比任何一个人还要不满

    这就和买到一个昂贵的商品,结果却是哪里都不符合期待,心里是又失落、又生气,是一样一样的。

    顺月月乐得看田凤娇的笑话,笑嘻嘻地与伴舞,还有其他表演完毕,比较轻松的私妓大声谈论起田凤娇的狼狈。

    之后再轮到女乐出场,已经是最后的红妃了。在红妃即将走过过道时,顺月月笑着招了招手“师娘子可要小心些,要是师娘子都失手了,外头可要闹翻天了坐实了如今女乐还不如私妓的名头,那可怎么办啊”

    她说这话除了是奚落红妃,也有打乱红妃心神,让她失误的意思成不成的不要紧,反正她多说一句话又不费什么功夫。

    红妃连头都没有回,她当然不会因为顺月月的一句话动摇,同时她也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激起一点儿属于女乐的集体荣誉感非要说她因为什么不平静,大概是刚刚喝倒彩时各种毫不留情的言语吧。

    如果是红妃上辈子,台上的演出出了事故,观众们喝倒彩,她不会想太多。她曾经听师哥师姐、老师们说起过行里的故事,更早些时候,那些小场子,观众不满意台上的表演,直接扔东西上去的都有呢

    越是亲民的小舞台,对演员们的考验就越大大舞台看着是不容易,但观众往往也不那么容易被演出影响表演的好,叫好不会太夸张。不好的时候,喝倒彩也不会那么厉害。

    然而,这辈子处境不同,她甚至不能用舞蹈演员这种自我认同的身份维持尊严她变得格外敏感。

    这种情况下,只能想到很多很悲哀的东西,更深刻地认识到,她们这些人果然都是玩物一样。

    等到红妃上场的时候,场面多少平静了许多。大家都知道她是当红的女乐,她的舞蹈和嵇琴出名的不得了至少在她失手之前,认识她、不认识她的人都愿意给她相应的尊重,就像田凤娇在失手之前一样。

    红妃今天梳了乌蛮髻,插戴攒金凤钗,身穿朱紫绣花短袍,脚踩一双轻巧鞋履,腰间还悬着一把汉短剑这是唐代传奇里对于侠女最常见的打扮形容,如今的杂剧受此影响,凡是侠女出场,多有这种装扮。

    红妃并不坐着拉琴,而是腰间扣了腰托,二胡承在腰托上,就这样站着拉琴。

    而当第一缕琴音响起,就叫在场所有观众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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