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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 通亮的烛火将对坐桌前的两个身影映得飘忽不定。
这院子由吵闹变得安静只是片刻之事,但人心中掀起的巨浪却久久不能平息。
赵伯希阴沉着脸,只静默了一会儿, 便不由分说地拉过沈妙妙的手, 掰开她紧紧攥住的手指。
冰凉的指尖已经沁染了血迹, 赵伯希皱眉, 起身出去后很快又返身回来。
替她擦拭血迹和伤口的时候,她仍旧是一言不发地僵坐着, 好像没了痛感和知觉一般。
赵伯希目光沉沉,动作却格外小心。
沈妙妙有些失焦的双眼过了有一会儿才重新聚起光亮, 她盯着桌角下一块裂了缝隙的地砖,缓缓开口“杜衍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赵伯希垂眸,用纱布仔细地包裹住她的手掌, 目光专注。
沈妙妙作势就要收回手,赵伯希立即握住她的细腕“先让我包扎完。”
沈妙妙十分坚决“你现在就说。”
赵伯希暗暗咬紧了牙关,顿了顿才妥协地告诉了她实情“据说是意外,北方的灾情虽有所缓解,但瞿洋河河水暴涨,下游受到波及, 传闻杜衍是在帮助下游百姓围堵河堤时不慎落入水中, 江水凶猛湍急, 他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他话未说完,就感觉到握住的那只手颤抖了起来。
然而对面之人仍是面无表情, 冷静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赵伯希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腕,仿佛随着她的颤抖自己的心也跟着无端混乱起来。
“已经有几日了。”
给她包扎好,赵伯希顺势握住她的手, “玉昭,你如今在我身边,我是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其他的人事,你便借着这个机会忘掉也好。”
沈妙妙倏地抽回自己的手,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也终于让她的忍耐到了极限“二公子,你究竟要骗自己到何时我们不如明说吧,你绑我去青州到底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王爷的惊天大业”
赵伯希愣愣地看着她,眼中有些不敢置信,半晌才哑着声音道“玉昭,我的心意从未变过,难道你到了此刻还不相信吗”
“难道二公子也还不愿意相信吗我可是从前那个沈玉昭”她干脆道,“你精心准备的那些东西,并不是我爱吃的,用来打发时间的那些绢丝刺绣也是我最不擅长的,二公子自认是倾心爱慕沈玉昭之人,可曾发现了无论是习惯还是性格,我和从前的那个沈玉昭是全然不同的”
赵伯希面沉如土,沈妙妙给了他最后一击“最重要的是,无论我是谁,此刻人虽在你面前,可心却不在。”
赵伯希勃然变色,猛地站起身,他的神情震动,仿佛沈妙妙一席话印证了他许久以来内心的疑惑和猜想。
“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最后,他只扔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沈妙妙垂眸,受了伤的那只手缓缓轻移,指尖不停摩挲腕间的那颗珍珠。
第二日,进出这森严院子里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
卧房内,赵伯希将沈妙妙纤细的皓腕仔细放回帷幔中,他望着床上那虚弱昏睡的人,沉默半晌才起身,带着候在一旁的大夫走到了门外。
“她的病情如何”
那大夫立即道“这位娘子应是着了凉,风邪入体。这原本没什么,服用几副温药便可。不过,从脉象上来看,娘子原本就是体弱气虚的底子,如今脏气衰微,元气不足,不能再有劳累忧心之事,需得安心静养才行。”
大夫见自己每多说一句,这位俊气公子脸色便沉下去一分,最后干脆识趣地地闭了嘴。
赵伯希不及开口吩咐他仔细开药,突然庭院中传来一声脆响。
五彩花鸟纹瓷碗摔在青石路面上,里面浓重的汤汁泼溅了一地。
端药的婢女吓得瑟瑟发抖,挡在她面前的青鸿神情难看。他转身看向檐下的赵伯希,还悬在半空的手中捏着一根银针,银针此刻已经黑了半截。
那刚闭上嘴的大夫远远见到此景,顿时又长大了嘴巴。
不过半日,沈妙妙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悠悠转醒时,床边的陌生气息让她一动未动。
果然,有一只冰凉的大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随后叹息一声“好在烧退了。”
那低沉的声音似乎转了个方向,吩咐道“我不在这几日,你就好好照顾她,煎药煮饭这些事决不能假他人之手,要万分仔细小心才行。”
沈妙妙听见有个略粗的女声连声应和“民妇知道了,公子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这位娘子的。”
沈妙妙在头痛欲裂中,忍不住暗暗欣慰着,不枉她为了生病,扔了被子,在深秋夜里蜷缩着抖了一晚上。
这曲城并不是安郡王父子的地盘,府中之人皆不可信。如果她有个体虚气弱的情况,赵伯希便只能从外面寻找侍候之人,毕竟无论是繁忙的他还是寡言的青鸿,都不方便近身照顾。
这个方法其实有些冒险,如不能奏效,沈妙妙其实还准备了其他略极端俗套的方案,只不过那些都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法。
虽然不知道赵伯希在忙什么,但他们父子起兵造反,绝不会成天围在女人身边。只要她身边有一个外人,总能想出点办法的。
沈妙妙等赵伯希离开,又昏昏沉沉在床上补了一觉,直到那妇人掀开帷幔低声唤她,准备给她喂药,沈妙妙才疑惑着睁开眼。
那妇人低眉顺首,自我介绍道“民妇姓田,娘子叫我田嫂就可以,公子找我来,是专门侍候照顾娘子的。娘子有什么吩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讲便可。”
她本是来曲城探亲,却没想到要回青州之时却得了这美差,到这太守宅院伺候这天仙一般的娘子,那冷面贵气的公子出手大方,给的银两足够家中五年的吃穿用度,别说是照顾人,就是做牛做马她也是愿意的。
那位公子可是仔细吩咐过了,除了要尽心尽力格外注意饮食外,不能和这病弱的娘子谈及任何外面的消息和状况,娘子问什么她皆言不知便可。
虽警惕又谨慎地围在这娘子身边,但田嫂也忍不住猜测,想这两位身份神秘且不凡的贵人是闹了别扭的小夫妇,近些日子这世道不太平,爱妻心切的公子必然是不想让娇弱的妻子忧心不安。
不说别的,她看人还是很准的,那公子虽然气势斐然,冷厉无比,但从他细致的嘱咐和离开时那难舍的目光上来看,绝对是位好丈夫的。
这暗道福运双至的农家妇孔武有力,在操持家务上无疑是一把好手。即便这院子只有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却无论是汤药还是吃食,都无比周到细心。
可让田嫂为难的不是这榻上的娘子如预想般的追问自己,也不是她不喜欢自己做的花粥淡菜。恰恰相反,这美娘子几乎不同自己交谈,熬的汤药做的饭菜也不拒绝推辞,却都只是喝上几口,便不肯再动。
田嫂左劝右劝,那娘子只是又重新躺回到榻上,闭目不言。
这可真是急死个人了,这小娘子本就身上没几两肉,如今看着更是虚弱可怜,田嫂本来想着等公子出现,立即禀告,但左等右盼了三天,竟然再没看到那公子的身影。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开始劝道“娘子,知道您没胃口,这饭菜要是不可口,您喜欢什么我给您做去,但是这药您可得喝了,喝了病才能好呢。”
说着,她悄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解开细绳展在倚窗而坐的沈妙妙面前。
“虽然公子严令说不可食用外食,但这饴糖是我亲自到外面去买的,没有经过他人之手,娘子可以放心的。”她说着双手托着油纸包略微小心翼翼的凑近,见沈妙妙只是投过来一个眼神,便更为起劲地介绍道,“这饴糖是青州城里永安堂的老字号呢,每次我来曲城看我那小外孙都要带上两包的,这曲城里的分店是最近两年才开起来的,虽然是分店,但饴糖味道却是一样甘甜的。”
见沈妙妙不为所动,她又笃定地补充一句“娘子别不信,真的,我那外孙无论哭闹得多厉害,每每一见这糖,便能立即露出笑来呢。”
她的手掌粗厚却干净,眼神谨慎却又敦厚。
沈妙妙没有表情的脸终于徐徐展开了点笑意,她接过油纸包,盯着那姜黄色泛着鲜美甜味的饴糖。
在古代饴糖算是传统中药的一种,性温味甘,能够润肺止咳,缓解中焦虚寒、气短气喘。沈妙妙明白这妇人是变着法子要让自己乖乖喝药,她缓缓拿起一块含在嘴里,目光重新望向窗外的天空。
半晌她才开口“这曲城里有磨盘柿子吗”
田嫂一愣,似是没听过这称呼般一脸莫名。
“就是盖柿。”沈妙妙似是一脸的怀念,幽幽道,“这个季节正是盖柿成熟的时候,挂在枝头浑圆饱满的柿子细腻又形如磨盘。硬柿,清脆爽甜。软柿,清亮多汁,是个个味甜如蜜呢。”
甜味在口中萦绕似是勾起了她无端的记忆,她说的无比生动,但此刻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庆幸那个每天在她耳边念叨的碧翠是个小吃货。
田嫂不过是普通村妇,根本没有听过这京城里的特产,想着要摇头作答,却见那娘子终于提起些精神,不死心地追问道“这里离京城遥远,就算没有新鲜的,就连柿饼也没有吗”
她脸上露出落寞凄苦的表情“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京城,实在是想念得紧,哪怕有一样东西能让我怀念一番呢。”
这美的不可方物的娘子此刻披散着头发,好似从天宫掉落凡间的仙子般,凄凉无助。
田嫂忍不住心中泛起怜爱,忙劝慰道“娘子莫要伤心,京城虽好,但亏得此刻您是在曲城,现在京城里乱得紧呢,别说京城,就是京畿的鄜州、江郡和通州都是兵荒马乱呢。”
她心直口快,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好像在那公子严禁交流的范围里,立即话锋一转“这曲城多好啊,气候温润,再往南的青州更是富庶之地,如今算是一片祥和,京城的天可比这边冷多了呢,娘子要是想吃什么,等公子回来交代一番,还不都是些小事。”
她仔细观察沈妙妙,见她似乎并未对自己一时脱口而出的话有什么反应,反而倒像是因为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试探性地唤道“娘子”
却见这位娘子喃喃道“其实,我很怕热呢,在京城里每当天热的时候,有人总是会带着冰好的梅实汤来给我消暑,但他又知我身子弱,怕我图一时痛快喝的太多,总要紧张地在一旁盯着”
她说着低下了头,肩头的秀发滑落,细白的颈子微微曲着好似随时都能折断一般惹人心疼。
那田嫂眼看着她噙着满眼的泪低下了头,泪珠掩在发间落下,瞧着不知有多让人同情怜惜。
她正不知如何安慰,突然听见有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想起公子的交代,便神色一变,立即奔了出去。
沈妙妙赶紧将硬挤出来的眼泪擦去,心道好家伙,等了好几日,终于又有人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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